☆﹀╮========================================================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红楼之“圣父”贾赦》作者:夏茶   文案   裔白是一个仿若心中有大爱的男子,他总是用一颗充满爱的心看待世间的万事万物,好吧,也许只是看上去是而已,在经历了最残酷的世界以后,又有谁会是真的大爱世人呢?这是一个表面看上去犹如‘圣父’降临的男子,如何在红楼的世界翻云覆雨的故事。   裔白笑得温柔和煦犹如春风拂面:   “既是母亲的愿望,这爵位让给二弟又何妨?”   “既是二弟的要求,做哥哥的搬出荣国府又何妨?”   “既是儿子的要求,为父自己搬走又何妨?”   “既是四爷的要求,微臣大义灭亲又何妨?”   史太君举手叹息:“儿子啊,你可要顾念你与老二的兄弟情分啊。”   贾政举手恳求:“大哥,你可要救救弟弟啊。”   贾琏举手哀求:“爹,你可是儿子的亲身父亲啊。”   四爷斜眼:“贾卿,你怎么说?”   裔白笑得温柔和煦犹如春风拂面:“臣,听四爷的。”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裔白 ┃ 配角:史太君、贾政、贾琏、司徒禛等 作品简评:裔白带着圣父光芒在残酷的轮回世界活了下来,成了红楼梦里窝囊好色的贾赦。新贾赦扬起圣父般的笑容:没事,调教个忠犬老婆,牵着荣国府众人的鼻子溜溜,再在朝堂上施展拳脚,让圣父的光辉照耀自己的好日子吧!本文文笔诙谐、文风轻松,主角性格腹黑、说话气死人不偿命又故作无辜,往往让人又气又笑。故事开篇直奔主题,情节丝丝入扣,处理的干净利落,全文爽感十足,以全新视角笑看红楼众生,让读者耳目一新。 第一章   裔白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在状况,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按按额角,却被手指下所触到的滑腻给弄得一愣,他慢慢转过头,看着躺在自己臂弯的美貌女子,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老爷?”许是裔白的目光太过强烈,让女子转醒过来,然后看到自家老爷的表情,心下诧异:“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裔白的眼神在女子转醒的时候就变得温和起来,语气温柔,慢慢到把手抽出来,按着自己的额角,嘴边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不碍事的,就是头有些疼,你在陪本老爷睡一会儿吧。”   那女子一听,立马裸着身子上前,抬手想要帮着按揉,脸上也一阵担心:“老爷,可要奴婢去叫大夫。”   裔白把头微微后退,抬手捏住女子的双手,眼神温柔至极:“不用了,陪爷睡会就行。”说完,轻轻到放下女子的手,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那女子还被刚刚自家爷温柔的眼神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眼犯泪光到看着已经睡着的老爷,慢慢到侧躺下,把头轻轻到靠在裔白肩上,倒是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闭着眼睛睡着了的裔白此时却不大好受,脑子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可是偏偏他还醒不过来,让他心里不禁地皱眉,难道这一次,他是到了一个有鬼怪力量的地方,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他的能力本来就是以光明普照为主,对于这种阴气的东西,自然是其克心。   他的心里正有几分底气,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一生,这是一个叫贾赦的男子,大家族嫡子,本是应该万千宠爱在一身,却没想到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角色,除了已死的奶奶,也就是这府里的老太太对他关怀备至,这府里的主子就没有看他顺眼的,等老太太一死,他立马就被自己的亲身父亲和母亲看不顺眼了,这不,明明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却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的爵位,还在老国公死后,被府里的老太君给安排在东边隔出来的花园里,就连出入也是要通过荣府大门旁的东角门才行。更是死了原配,没了嫡长子,娶得继室身份低,唯一的儿子又是个不听话胳膊肘子往外拐的混小子,而他本人,也是个荒淫无耻的混人。   裔白的眼珠转了转慢慢睁开,心里感叹,能把一府袭爵人做到这种程度,这贾赦也是能人。转头再看看身边已经睡着的美貌女子,不过是一个丫鬟爬床,而且还是一个儿子已经看上的丫鬟,这贾赦也能抢过来把人给睡了,也真是……   裔白无声地笑了两声,这样也好,要不是原主荒淫无度不知节制,自己也不可能穿过来,说句简单的话,这贾赦,就是一把年纪死在女人身上了而已。   裔白抬起手,感觉这自己身体里流淌的生命力,终是笑出了声,自己终于是从那恐怖的轮回世界出来了,即使是以死亡为代价,也还是复活了,总比还在那个世界里苦苦挣扎的人好太多了,那些吃人的丧尸鬼怪,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了。   从此以后,他就是贾赦,国公府的当家人,一等将军贾赦。   “老爷?”女子听到贾赦的笑声醒了过来,就看见贾赦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您这是怎么了?”   贾赦转过头,一脸的温和:“秋桐啊,不早了,你先去给夫人请安吧。”   这夫人指的是谁,自然是贾赦的继室,邢夫人了。   秋桐的脸僵了一下,随即满脸娇羞委屈:“秋桐知道,身为姨娘应该去向夫人请安,可是老爷昨晚把秋桐弄得实在是……”秋桐抬了抬眼皮,瞟了贾赦一眼,脸上的红晕更甚:“秋桐害怕夫人看到秋桐现在的样子,会不高兴。”说着,还微微侧了侧身,不只身上的锦被滑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那一身的青紫更是说明了昨晚贾赦到底弄得有多激烈。   “老爷……”秋桐伸出手,想要搭上贾赦的肩头,就连声音也妩媚缠绵了起来。   贾赦一手握住秋桐的手腕,脸上温柔的表情不变:“秋桐,你现在还不是姨娘。”   秋桐的脸僵了僵。   “但是,你把夫人给伺候好了,老爷再去这么一说,你姨娘的份位也就定下了,以后你的日子也好过些,”说着,他轻轻地捏了捏秋桐的手,像是害怕把她捏疼一般:“你说,是吗?”   “老爷……”秋桐的眼中闪过泪光:“秋桐没想到,秋桐没想到,老爷竟然这么为秋桐着想,”随即,对上贾赦温柔中带着鼓励的眼神,她突然觉得,今天的老爷就像是背后有光一样,让她不自觉地就敬仰了起来,秋桐点点头:“恩,秋桐听老爷的,一定把夫人伺候好。”   “这就乖了。”贾赦的笑容温柔,眼中仿佛也带着笑意。   “都什么时辰了,老爷怎么还不来,”邢夫人愤愤地揪着手里的帕子,满脸的怒气:“都是秋桐那个狐媚子,竟然勾引地老爷这么晚都不起来,马上就要错过给老太太请安了,要是老太太不高兴了,到时候倒霉地不还是我。”   一旁的王善保家的立马附和:“没错,夫人,你一定要找机会给那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这府里的女主人,自然是你。”   门口突然传来贾赦的声音,把邢夫人和王保善家的给吓了一跳,邢夫人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迎了过去,看着走进来的贾赦,脸上露出几抹心虚:“老爷,你来了。”   “自然,给母亲请安,这种事情,本老爷怎么会忘,”贾赦走到邢夫人面前,停下脚步,对上邢夫人有些揣揣的脸上,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和了几分:“本老爷说,你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老爷……”邢夫人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贾赦,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出现了幻觉,她家的老爷,什么时候会这么温和地和她说话了,还说什么自己是府里的女主人这种话,一定是幻觉,幻觉。   贾赦看着邢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加自我否定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深,抬手放在邢夫人的肩膀上,按了按:“本老爷说,你才是老爷的妻子,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   “老爷……”邢夫人都快哭出来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她在这国公府里日日担惊受怕,不得婆婆喜欢也不讨丈夫关心,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谁还睁眼瞧过她一眼,这时候听到自家老爷对自己的肯定,邢夫人自然是激动不已。   “傻瓜。”贾赦满脸笑意地叹道。   邢夫人的身子抖了抖,脸上竟是慢慢带上点红晕来。   “这些年,苦了你了,”贾赦叹了口气,一脸的内疚和自责:“是本老爷没用啊。”   “不要这么说,”邢夫人摇摇头,手里的帕子捏的更紧:“这些都不怪老爷,不是老爷的错。”   自然不是老爷的错,都是那个偏心的老太太和二房野心勃勃的王氏的错,不知怎么的,邢氏看着贾赦的表情,心里不自觉地就把之前的苦日子都算在了史太君和二房王氏的头上。   贾赦的笑容更深。   看了自己的所谓光明属性的能力还在,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强大而已,对于像是秋桐或是邢氏这种心智不坚的人,再配上一些表情、眼神和语言的辅佐,倒是有效果的,就是不知道这效果能持续多久了。   要知道,只是一时的影响他人,并不够,只有让他人真的认为他说的是对的,从心底里认同他的话,而不是仅仅被自己的这些技巧所迷惑,自己才能够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   成功的骗子,不必再以说谎为生,因为被骗的人,已经成为他的拥护者。   贾赦笑得温柔:“就让爷同你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邢夫人微微低头,满脸羞涩,轻轻“嗯”了一声。   等两人走出屋外,看到恭恭敬敬站在院子里的秋桐,邢夫人又是一脸的诧异:“老爷,这是……?”   “秋桐是来给你请安的,等我们给母亲请完安再说。”说着,贾赦率先走了出去。   邢夫人连忙跟上,不仅回头看了站在院中的秋桐一眼,只见秋桐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眼中没有半点往日的嚣张。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贾赦一踏进荣庆堂,也不管屋里有谁,直接就对着坐在上座的史太君跪了下去,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史太君被贾赦这一动作给惊得差点跳起来,好半晌,才一脸奇怪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贾赦:“老大这是做什么,老大家的,还不把你们爷扶起来。”   邢夫人这才缓过劲来,小心地把贾赦扶起来,一脸的心疼:“老爷。”   贾赦顺着邢夫人的手站了起来,这才转头大量了一下屋里的人,出了那些丫鬟婆子,二房的王夫人和自己的儿媳妇王熙凤都在,倒是二房的贾政和自己的儿子贾琏不在,当然,那个传说中的宝贝蛋子贾宝玉也不在。   “你看看,你看看,像什么样子,怎么一来就弄这么一出,你这是要吓我啊,”史太君看着贾赦,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但是这话却说得不是那么好听:“你这么做,是不是不满我什么啊?”这么一说,史太君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是以退为进,在抱怨自己偏心老二啊。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贾赦摇摇头,一脸的内疚:“儿子只是突然想到,父亲去后,母亲要维持硕大的荣国府,儿子有是个不争气的,时常惹了母亲烦心,心里愧疚,总觉得不能为母亲做些什么,是儿子的错啊。”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愣。   王熙凤:今天公公吃错药了,恶棍也来痛改前非了。   王夫人:大老爷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想要得了老太太的欢心,把二房踩在脚下。   邢夫人:自家老爷真是一个至孝之人啊。   史太君:老大的脑袋一定是被门夹了。   众丫鬟:……   “儿子速来混不舍,不懂母亲为儿子的好,心想真是白读了那么几年圣贤书,想着是不是再去学堂重新读读书,也重新学学做人,就算学不成二弟那般的端方君子,能不惹母亲烦心,就是极好的。”贾赦一脸诚恳,那张脸内疚地仿佛他的心都在忍不住都抽痛一般。   王熙凤:公公果然是吃错药了。   王夫人:大老爷果然有很深的阴谋。   邢夫人:老爷真是孝子啊。   史太君,嘴角只抽抽:老大的脑子已经被门夹坏了。   “所以,儿子决定,从明天起,就去家学旁听,一定要把为人处世的道理好好学学。”贾赦内疚地不得了的表情。   史太君咽了咽口水:“既然你想要读书上进,我也不拦着你,总比你整日喝酒遛鸟玩女人强。”   “多谢母亲。”贾赦跪下身,又是一个大礼。   史太君抽着嘴角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她突然发现,今天自己的儿子怪怪的,他竟然一直称呼自己‘母亲’。 第二章   大老爷要去上学堂了!   这一件事犹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被荣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丫鬟得知了,然后,有迅速被隔壁的宁国府,后面的贾氏族人得知了。   众人只有一个感觉,大老爷一定是着了魔,脑子不清楚了。   负责贾家家学的贾代儒听了这个消息以后,更是拍了一下大腿,恼怒了一番,站起来指着贾瑞的鼻子训道:“大老爷过来,你可把心思收一收,万不可惹了大老爷不高兴,要不然,大老爷要是收了我这差事,以后我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作为一个秀才,虽然一辈子都没有考上举人,但是贾代儒的脑子却比别人好上几分,对上贾瑞一脸的委屈,贾代儒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是,这也是他们家的独苗了,只好把事情给贾瑞说清楚:“你以为大老爷真的是来上学的?”   贾瑞眨眨眼:“不是?”看着贾代儒一脸鄙视地看了自己一眼,连忙点点头:“确实不是,谁不知道大老爷除了花天酒地找女人,确实没有其他爱好,他能来上学求学问,孙子就可以科举靠秀才举人了。”说着,贾瑞的脸上还露出了几丝不屑来。   贾代儒摇摇头,看着贾瑞这样的表情,心里还涌出了几丝悲凉:“你啊,”他叹了口气,整个人摊在椅子上,这才给自己家这个独苗苗开口:“你想想,大老爷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了?”   “为什么?”   “自然是忍不了了,”贾代儒的视线往荣府的方向瞟了瞟:“堂堂荣国府的继承人,却被自己的弟弟占了主屋,再加上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想着这个弟弟,他心里能舒坦,听说前几日他想让那琏二爷帮他弄把古董扇子,琏二爷没干成气的他想要请家法了,却被那二房夫人给拦了下来,听说他不只被太君给训斥了,就连二奶奶事后也备着厚礼去向二房夫人道谢去了,你想想,这种事情,是个男人能忍吗?”   贾瑞点点头,倒是明白了几分:“所以,”他的脸苦了下来:“大老爷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为了二房的宝贝疙瘩,太君的凤凰蛋子呗,”贾代儒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是无奈地很:“一个堂堂大老爷们,和个小娃娃置什么气,要是真的不满二房和老太君,就直接对上就是了,那宝玉也就七岁而已,至于让大老爷亲自来吗?这一招,还真是……”剩下的话贾代儒说不出来了,但是他就是认为贾赦这一次来是冲着贾宝玉去的:“所以,”贾代儒严肃地看着贾瑞:“这段时间,你可好好地表现,务必做到两边都不得罪。”   贾瑞点点头,算是把爷爷的话听到了心里,即使还不是完全认同,但是也觉得还是不要惹了大老爷为好。   然后,大老爷就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带着两个小厮,来上学了。   学堂外,贾代儒带着一众贾家家学的先生和学生候在外边,就连宁国府的贾珍,也站在了一边。   但贾珍到不是像贾代儒那些人一样,对贾赦有什么敬畏之心来拍马屁的,他倒是来看贾赦,或是贾代儒这些人的笑话的。   原来,那一日他一听到贾赦要去学堂上学的消息,就立马跑到荣国府,在拜见了史太君以后,就跑到贾赦的花园子去了,要和自己这个素来合得来的赦叔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让赦叔可以明白人生苦短,他们这种权贵之家,是不用和那些人争什么的,何必去辛辛苦苦地上学呢?   结果,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你是疯了吗?老爷要去上学,自然有他自己的小厮书童,用得着让你来准备吗?”   这是邢夫人的声音,贾珍点点头,收回了要踏进屋子的脚,还制止了一旁的下人打帘子通报的动作。   “婆婆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媳妇也是觉得大老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和那些小子一起学学问,觉得大老爷的那些小厮肯定是没有媳妇选的小厮年轻机灵,没事也能给大老爷逗个趣,让大老爷不会那么无聊,所以,才特意送过来的,婆婆这么说,倒是真的寒了媳妇的一片苦心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那凤辣子王熙凤的了,贾珍挑挑眉,这王熙凤还真是能说会道,这不,已经把贾赦那家的哽的说不出话来,怪不得能得老祖宗欢心了。   然后,贾赦的声音传来:“既然是儿媳妇的孝心,我就收下了,这两个小厮看着也算白净,算是养养爷的眼了。”   “老爷。”邢夫人有些委屈。   “不用这般,我知道你是关心老爷我就够了。”   贾珍瞪大了眼睛,赦叔什么时候这么会哄女人了。这不,邢夫人接下来的这声‘老爷’,就连他都听出了娇羞来了。   “琏儿这几日身子还好?”   “身子自然是好,爷年轻底子好,虽然是挨了那么几棍子,好歹不重,也即时请了大夫,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几日没有看他过来给我请安,是身子美好,还在床上躺着呢?”   “大老爷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爷自然是孝顺大老爷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多,爷帮二老爷去跑跑腿,一时没得空,这不,我家爷一听大老爷要去上学,就给大老爷调了得体的小厮,也让大老爷在那些斯文人面前好看啊。”   躲在门口的贾珍撇撇嘴,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堵心啊,要是他他早就跳起来抽人了。   这不,贾珍正在腹诽,就听到一声脆响,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你敢打我?”王熙凤的声音。   “怎么不敢,我是你正紧婆婆,打你又怎么了,你不要以为大老爷脾气好,就欺负他,告诉你,老娘我的脾气可不好。”邢夫人的声音。   所以是,邢夫人把王熙凤打了,贾珍的表情位移了一下,这,这事不科学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帘一掀,只见贾赦握着邢夫人的手腕就把人拉了出来,和蹲在门口的贾珍面对面。   “你这是,偷听?”   贾赦居高临下地看着贾珍,因为背着光,贾珍倒是没有看到贾赦脸上的表情。   贾珍讪讪地站起身,还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摆:“没有,没有,刚好腿抽筋而已。”   贾赦点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话,回头对着房里开口:“这两个小厮本老爷很满意,就收下了,你也回那边去吧,”说着,转头对贾珍点了点:“我有事,先走了。”然后拉着邢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贾珍倒是不介意贾赦的无理,刚刚那场好戏已经算是值了,等看到跟在贾赦一众人身后,据说是新送过来的那两个小厮的样貌后,就连贾珍这种见惯美人的,都愣了一下,还真是两个异常白净的啊。   “哼,拽什么,不过是个继室而已,难道还不懂大老爷为什么去学堂,还不是想要个新鲜的,我都做好人把新鲜的给送来了,自然还敢打我。”   背后传来王熙凤愤愤地声音,贾珍转过头,正看到王熙凤从屋子里出来,嘴里还抱怨着,看样子像是整理了一番,拿着帕子捂着左脸,但是那神情可是不怎么好看。   王熙凤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贾珍,连忙把帕子摊开挡在了脸前:“珍老爷,你是要找大老爷吗?”   “没没,”贾珍摆摆手:“路过,路过。”说着,脚底抹油一般地跑开了。   所以说,贾珍挑着眉,一脸‘我懂你’的表情看着此时真和贾代儒寒暄的贾赦,再看看跟着的果然是那两个极品小厮,嘴角的笑容更是扩大了几分。   “珍儿这是有事?”贾赦转头看着贾珍,他已经和贾代儒进了外堂,和贾代儒商量好了自己上学的事情,发现这贾珍从一开始就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盯着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收回,这才开了口:“珍儿有事不妨直说,你赦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珍听了贾赦的话,脸上的笑容竟有几分猥琐,瞟了一眼贾赦身后的那两个小厮,笑嘻嘻道:“赦叔,这两个小厮,可好用。”   那表情,那语气,在场的人立马就明白了贾珍的意思。   “听说是琏儿特意给你寻来的。”说着,贾珍还对着贾赦挤挤眼。   好吧,这一下子,就连贾代儒看向那两个小厮的眼光都有些奇怪了。   贾代儒:所以说,我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贾赦这是想要些新鲜的,才来学堂的。   再一想到学堂里有几个长相姣好的小子,再想想贾赦历来的名声,倒是不担心自己一不高兴会惹到贾赦了。   贾瑞:所以说,赦叔还有这种癖好?我还是把自己保护好为上策啊。   贾珍:赦叔,这两个小厮你要是用好了,能不能给侄儿也用用,享受一下啊。   贾赦转过头,把大家的表情一个个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贾珍的那些话语和大家的眼神而感到什么不适,甚至像是不明白贾珍的话一样,一脸温和地看着贾珍:“琏儿的孝心,做老子的自然是要受的,”他平静地看着贾代儒,眼中没有丝毫淫意之心,平和温煦:“堂叔也算是族中学识厚重之人,这几年侄儿做了不少错事,让母亲伤心许久,想着来学堂学学知识、长长见识,就算是学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多读读孝经之类的东西,想着能够更好的让母亲开心,也算是知足了。”   贾赦的态度太过真诚,表情太过温和,再加上身上不像以前总是挂着什么金呀玉呀的显摆身份,一身淡黄色暗纹长袍,手里甚至连个扇子都没拿,看上去倒像是实打实来求学问的学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隐隐散发了光芒一般。   贾代儒摇摇头,他怎么觉得贾赦刚刚身后有佛光一样啊,只不过这佛光是白色的,带着点淡淡的金色。   “既然大老爷有心求学,那我这做叔叔的一定会倾囊相授的,”没错,刚才贾赦那一声‘堂叔’真的是听到贾代儒心情舒畅啊,现在他直接就自称‘叔叔’把那个‘堂’字给去掉了:“不知大老爷想先去哪个班啊。”   贾赦的嘴角微弯:“当然,是我宝玉侄儿那个班了。” 第三章   贾赦来贾家家学上学,不少人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特别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关于贾赦来族学的真实目的,那些不能让人明说的羞耻之事,更是出现在之后的几天,有不少族中的孩子告了假,直接就没来学堂的情况。   其中最觉得苦闷的,就属荣国府的凤凰蛋子贾宝玉了。   你说说看,本来贾宝玉就不喜欢学习,没事都要装个头疼脑热的赖在荣国府和一众丫鬟嬉闹,如今贾赦好死不死地偏偏要在他的班上学习,让他上课时连走神都不敢,你没看见他亲爱的大伯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那表情温柔的……   贾宝玉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想起了那个不可言喻的传言,再看看贾赦身后站在的两个白净书童,感觉自己的身上更冷了。   他也想装个病告个假,逃开自己日渐诡异的大伯啊,可是,他逃不开啊。   那一日他让袭人去老祖宗那里告假,说是自己头痛要休息一天,哪知跟着袭人进了的竟然就是他千想逃万想逃的大伯。   当时大伯是怎么说来着,贾宝玉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下,大伯说,让自己坚持一下,上学看看,有他照顾自己,要是实在不行,就亲自送自己回来,更说他已经派人给父亲捎了话,说是要是自己有个什么损伤,他一定负责到底。   你看看,把父亲都搬出来了,大家都知道他是最怕父亲贾政的了,再对上自己大伯那双淡笑温和的脸,贾宝玉发现,自己是被逼上梁山了。   并且,从那以后,这个大伯还热心地每天早早去给老祖宗请安,然后等着自己一起来上学,让自己是再也找不到借口逃学了。   贾宝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真的,真的,现在看到自己大伯那张笑脸,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贾赦,也隆重在贾宝玉的心里,成了即父亲贾政以后,荣国府第二让他害怕的人了。   “赦儿的字倒是有很大的提高了啊。”贾代儒走到贾赦身边,看着贾赦一脸严肃地提笔写字,满意地点点头。   是谁都没有想到,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即使常年声色犬马,也不该把以前学的启蒙给忘了啊,可是贾赦偏偏字就写得非常难看,让他第一次看到贾赦的字的时候,简直惊掉了下巴。   贾赦慎重地落下最后一笔,这才站直了身子,把毛笔递给一旁的小厮,转头满脸的笑意:“堂叔夸奖了,赦儿这些年荒废学业,就连这字……,赦儿真是惭愧啊,”说着,他轻笑着摇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把目光看向左前方的贾宝玉:“就是我这宝玉侄儿,也比我的字强多了。”   贾宝玉的身子一僵,手一抖,一滴墨水就滴在了宣纸上,随即晕开,好好的一幅大字,算是毁了。   “贾宝玉,态度不端,回家多写大字十张。”贾代儒一脸严肃地看着贾宝玉,嘴里说出了贾宝玉根本不想听到的话语。   看吧,贾宝玉的肩膀都耷拉了下来,又是这样,大伯做什么事情都要带上自己,害得自己老是犯错,然后老是被罚,他已经好久没有和袭人她们玩闹了。   贾赦看到贾宝玉无精打采的小脸和眼睛下的黑眼圈,笑得更加温和,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他喜欢少年的传闻是谁放出来的,把自己好好学习的目的说的这么不堪,不把王夫人这个宝贝疙瘩欺负一番,他就不是裔白。我是来学知识的,顺便报点小仇,也是可以的。   没错,从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裔白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在了解的所谓的四大家族的情况后,他的目标就更加明显。   原主是个混不舍的,但是他不是,他裔白速来是喜欢做好人做好事,累计好名声好人缘为自己所用,所以,原主原来的那些纨绔子弟的朋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想要得到更好的人脉,爬上更高的位置,读书人,即使因为自己身上的官职而不能科举入仕,但是言之有物、文人风骨,却是他确确实实需要拥有的,他也不需要自己成为什么当代大儒,只要有些好听的文人名声,或是正经读过书的,也就够了。   所以,进学读书,是他要做的第一步,如今看来,自己这一步倒是走得不错,经管有人给自己使绊子,自己还是拉到了贾代儒,这个在贾家家族中,除了进士贾敬外,最具有文人名声的人了。   “五哥,你看,那个人好不好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到弟弟的万宝阁去,那里可是专卖女人玩意的地方。”   金源楼二楼的包房里,两个华服男子靠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风景,恰恰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刚刚说话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古扇,就拿挂在扇柄处扇坠上的羊脂白玉,晶莹通透,都可以看出不凡,由此也能推断这男子非富即贵的身份。这个男子的长相更是好,本来略偏妩媚的长相配上一身的贵气,却没有显出丝毫的女气,让人看上去就是美男子一个。   而被他成为‘五哥’的男子,容貌俊朗非凡,气度儒雅谦和,更是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儒雅男子闻言向外看了看,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兴味:“确实有趣,看那人的衣着打扮和身后跟着的小厮,不像是那种会去女人店里人啊。”   这‘五哥’说的不错,贾赦确实不像,他可是堂堂荣国府的继承人,一品将军贾赦,也算是老牌权贵的代表,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社会,想这种专卖女子首饰珠宝的地方,要么是女人来光顾,要么是下人来带主人买,更有些富贵人家,是让店铺的人直接把新货带到府上去挑选的,万没有一个老爷亲自来买的道理。   可是,作为裔白的贾赦不会,在没有完全被这个世界的思想道德束缚的情况下,有些事,大可不必那么介意。   所以,贾赦一出现,不知引起了金源楼上两个男子的注意,就是那店里的伙计、女客,都惊异万分。   在最初的呆愣之后,更有些女客直接拿着帕子捂住脸,惊呼一声,逃出门去。   掌柜看着那走掉的客人,就像是看着银子跑了一样,立马哭着一张脸走到贾赦面前:“这位爷,你想要买些什么?”凭掌柜的眼界,他自然看出贾赦也是非富即贵之人,但是这并不能弥补银子飞走被伤到的小心灵啊。   贾赦笑眯眯地看着店里发生的事情,再对上掌柜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深:“掌柜不必烦恼,在下还是有些银钱的,”说着,他示意一旁的小厮,那小厮立马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写着‘一千两’:“掌柜只管拿出好货来,听说万宝阁是京中最好的首饰铺子,在下正好想要为夫人挑选个合心的首饰,还请掌柜的帮忙介绍一下。”   那掌柜看到那几张银票,脸上立马笑出花来,连忙抬手把贾赦请到立马的包间,并转头吩咐伙计把店里的好东西拿进来,一边走一边开口:“看客人也是好出身,不知是京中哪家的公子。”   贾赦笑得从容淡定:“荣国府,贾赦。”   等贾赦跟着那掌柜,消失在店后的帘子里,店内的窃窃私语再次响了起来:   “听到没听到没,荣国府的大老爷亲自来给他夫人买首饰啊。”   “听到了听到了,你说一个大老爷们,能亲自来给夫人买首饰,可见很是疼爱他的夫人啊。”   “可是我不是听说这大老爷素来好色,荤素不急,是个下流之人吗?”   “胡说什么,你看着大老爷一身打扮,哪里有什么下流之色,很儒雅谦和,再看看那长相,啊,好有翩翩公子的感觉啊。”   “最重要的是,他还这么疼他的夫人,真的是不容易啊。”   ……   一时间,店里还留下的女客,不知道互相脑补了些什么,或是被贾赦那身还算看得过去的皮相、裔白浑身散发着儒雅温和的气质所打败,竟是觉得贾赦是一个很会疼爱夫人的翩翩公子。   这自古女人的八卦传播速度就是让人望尘莫及的,何况万宝阁是京城珠宝第一家,来这里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即使有几个在贾赦来的时候跑了出去,还是有些四五品官的官夫人,好奇地留了下来,等到这些官夫人回去,再口口相传一番,加上些自古女子都希望丈夫疼爱的幻想和面对府里那些让人糟心的狐狸精的妒恨,竟是在这些官家女眷中间流传出了:“荣国府的贾赦将军,是一个疼媳妇的翩翩公子。”   那些官老爷在听了自家夫人的话以后,虽然嗤之以鼻,认为贾赦那臭名声不是这些没有见识的女人可以明白的,可是也会不自然地在心里流出那么一丝疑问,毕竟,在荣国府里一直出现在人前的都是二老爷贾政,他就像是荣国府的代言人一样,倒是那真正的掌权人贾赦,也是只听到了些声色犬马的名声而已。   一时间,有关贾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成了京城官家里的头号八卦。   而坐在金源楼包房的那两个华服男子,在听了手下打听的报告以后,心里好笑的同时,也同样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贾赦,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第四章   贾赦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一个贪花好色、昏聩无知之人。   但是裔白不是。   他深深的知道女人八卦能力的强大,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对于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丈夫,是多么的向往,所以,他才会堂而皇之地去万宝阁给邢夫人调首饰。   等到第二日,贾赦带着邢夫人去给史太君请安的时候,邢夫人就美滋滋地带着贾赦前一天去万宝阁给她特意买回来的,三千两银子的石榴花红宝石珠钗。   听听,石榴石榴,这不是老爷让自己快点给他开枝散叶吗?   想到这里,邢夫人娇羞地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心里更美了。   这让站在一旁,一直以来都吃斋念佛,一身朴素老实打扮的王夫人,心里很是不悦。   要知道邢夫人之前因为是大房媳妇,又不被贾赦疼爱,一直穿着暗色的衣服,让整个人显得老气了几分,如今倒是换了装扮,看上去颇有些神采奕奕的感觉。   今天来请安的人,除了一直都有的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就连不怎么露面,据说是因为公务缠身被史太君免了早上请安的贾政也在。   贾赦挑挑眉,弯身一躬到底:“母亲,儿子来给你请安了。”   史太君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贾赦此次请安都叫她‘母亲’,甚至行礼都行大礼,让她也慢慢习惯了:“老大啊,刚好你来,我有件事想问你?”   “母亲请讲。”   “你昨日,亲自去万宝阁给你家的买首饰去了?”说完,史太君的眼神飘到邢夫人头上的珠钗,从她的眼光也可以看出,这个珠钗自然是不便宜。   “是。”贾赦倒是回答地从容,仿佛这是一件小事一般。   一旁的贾政立马向前一步:“大哥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让外边那些人如何看待荣国府啊?”   “二弟此话怎讲?”贾赦露出一个疑惑地表情,看着贾政:“自然是大哥我爱护夫人了。”   “大哥,你糊涂啊?”贾政叹息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去哪脂粉之地,平白失了气节,更何况大哥还亲自做那种女人或是下人干的事情,这荣国府的颜面,都被大哥给丢了啊……”   邢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什么叫做给自己买个珠钗就是丢了荣国府的颜面,这不是说自己给荣国府丢脸吗?怎么,自己不配做着荣国府的将军夫人了。   邢夫人立马就想起这些天贾赦一直在耳边说的话:   “你是国公府的女主人。”   “让你这么受委屈,是为夫没用。”   “母亲疼爱二弟不是母亲的错,你不必在意太多。”   “你放心,不管你做错什么事情,爷都会帮你兜着的,因为你是爷的妻子。”   ……   邢夫人的心里一阵甜蜜,她本就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出嫁前也是可以撑着家,让幼弟幼妹不受人欺负的泼辣人,要不是荣国府实在是家大业大,自己又不着相公喜爱、婆婆喜欢,她也不会默不作声地做那般木头人。   如今,贾赦给了她充足的底气,再想想史太君偏心小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想贾政这种没有分寸,仗着史太君的喜欢就来抢她家老爷的东西,现在老爷给自己的买个珠钗,他都要发作一番,邢夫人忍不了了。   “二弟说的是哪里的话,老爷给我买个珠钗怎么了?这做相公的给妻子买东西,还要外人说三道四不成,二弟可千万别把什么荣国府的声誉也下来,做嫂嫂地嫌这帽子太大,我家老爷戴不下。”邢夫人翻了个白眼,脸上倒是出现了出嫁前常有的泼辣劲,就连一贯以‘凤辣子’着称的王熙凤,都忍不住侧头看了邢夫人好几眼。   贾政在荣国府里,何时被人这么说过,还是一个女人,立马气的脸色发红,说不出话来。   贾政说不出来,疼爱儿子的史太君可不会让别人欺负自己的儿子,立马一拍扶手就站了起来,抬手指着邢夫人:“放肆,是谁允许你这般对政儿说话的,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说着,她怒气冲冲地看着站在邢夫人身旁的贾赦:“老大,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到底说了些什么,简直是不孝,不孝至极。”   贾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垂地低低的:“请母亲赎罪。”   “老爷,”邢夫人看着贾赦的举动,心里痛的不行,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干嚎了起来:“荣国公啊,老国公夫人啊,你们快看看啊,这荣国府的继承人,你们疼爱的嫡长孙,要被不仁不义的人折磨死了啊,”说着,她就像是泼妇一般,抬起手指一一指过在场的人,便指便骂:“你看这贾政,道貌岸然,占着该是老爷住的荣禧堂,宴会应酬都是以荣国府当家人自居,简直就是狼子野心的伪君子、斯文败类,”说着,她又只向脸色铁青的王夫人:“还有老二媳妇也不是好人,握着荣国府的当家权不放手,一个劲地从我们这里拿好处,还处处做好人,还拜菩萨,我呸,拜再多的菩萨都盖不住你那个黑心肠,”然后,她的手指一转,指向了王熙凤,脸色的表情更是恶狠狠:“还有我这好儿媳妇,到底我是她婆婆,还是二房是她婆婆,不敬公婆,成天扒着二房的大腿,生不出儿子的母夜叉,早该休了她……”   史太君被邢夫人的谩骂气的浑身发抖,一口气卡在喉中,胸口起起伏伏,竟是说不出话来,经管邢夫人并没有骂她,但是这那一句不是在指责她为老不尊、不安分。   而被骂了的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这么泼辣的样子,上前撕了她的嘴的心都有了。   可是贾政碍于一贯的文人做派,只能把脸憋得通红,甩袖丢下一句:“有辱斯文。”也就罢了。   王夫人死死地掐着手里的佛珠,才能抑制住上前扇邢夫人两巴掌的冲动,可是也由于手里太用劲,那佛珠串竟是被她给扯断,掉了一地。   王熙凤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就抱住史太君的大腿:“老祖宗,孙媳妇冤枉啊,孙媳妇真的冤枉啊……”   史太君本就被邢夫人的话气的提不起气来,再被王熙凤抱着大腿摇晃那么几下,竟是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荣庆堂立马打乱。   贾赦由始至终都把各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此时看见乱成一团的荣庆堂,还有被史太君的昏迷而吓愣了的邢夫人,微微皱眉,大吼一声:“还不快点把母亲抬到床上,请太医。”   “对,对,请太医,请太医。”贾政也连忙大声喊道。   乘着这阵兵荒马乱,贾赦半抱起呆愣在地上的邢夫人,强行把人给弄回来他们住的院子。   “老,老爷,”知道回了屋子,邢夫人慢慢地回过神来,此时心里也有些害怕,眼泪哗啦啦地就留了下来,她拽着贾赦的衣袖,哭道:“老爷,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不过,气不过那些人这么对老爷,我……”   贾赦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脸上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容:“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替我出气而已,我先回荣庆堂那边看看,你在屋里好好休息休息。”   “老爷。”邢夫人的手握地更紧,在这个时代里,做儿媳妇的气晕婆婆,那可是大不孝,贾赦是完全有理由休了她的,这么一想,邢夫人心里更怕了。   贾赦点点头,眼神里的情绪却让邢夫人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一刻,邢夫人仿佛看见贾赦的身后泛着佛光,而贾赦整个人都沐浴在这佛光中,然后,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佛音一般:“我会处理好的,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随着那让人安心的声音,邢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舒服放松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贾赦把邢夫人的手拉下,转身快跑着回了荣庆堂。   此时,荣庆堂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混乱,但是因为荣国府的最高掌权人昏了过去,气氛很是紧张。   贾赦进到院子里,甚至没有再听到平时院子里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贾赦微微勾着嘴角,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焦急到不行的表情,快步走进屋子。   屋子里,贾政、王夫人、王熙凤几个主子都在,看到贾赦进屋,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贾政甚至上前一步拦在贾赦面前:“大哥,做弟弟的本不该这么说你,但是你看看大嫂,到底说了什么浑话,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   说了什么浑话?说了实话。   贾赦点点头,一副内疚到仿佛心痛要死的表情:“二弟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治家无方,才让母亲收了这种罪,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母亲的。”   说着,他跪在地上,眼中似有泪花闪过,把贾政吓得退到了一边。贾赦连忙膝行到床前,握住史太君的手,忏悔道:“母亲,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错了,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打儿子、骂儿子,儿子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你不是想要让二弟住荣禧堂吗?儿子答应你。你不是想要让二弟承爵吗?儿子也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儿子都答应。”   王夫人的眼睛一跳,本来对于贾赦仿佛哭丧的举动很是不爽,但是听到贾赦说的话,她的心又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下意识地,她抬头看了贾政一眼,却发现贾政同样看着自己,眼中除了不可置信还带了一份狂喜。   果然,是夫妻俩啊。   只有本来担心史太君的王熙凤,在听了贾赦的话以后,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还没等几人有什么举动,就听到屋里有人咳嗽了一声。   原来是请的王太医来了。   王太医一脸尴尬地站在几人身后,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丫鬟报过了,只是贾赦实在是声音太大,硬是压下了丫鬟的声音,以至于他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什么叫“让二弟住荣禧堂”?什么叫“让二弟承爵”?这史太君,还有这种心思?   王太医狐疑地看了众人一眼,恰好把贾政和王夫人刚刚对望的眼神看在眼里,再看看此时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声的贾赦,王太医的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荣国府的贾将军,也是不容易啊。   但是,毕竟是宫中当值的太医,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的好,立马主动出声,以免听到更不应该让他听到的话。   众人看到王太医来了,连忙让出道让王太医给史太君诊治,贾赦也顺势站了起来,站在了王太医的身边。   看着王太医细细地给史太君把完脉,贾赦才一脸担心地凑过去:“王太医,母亲的身体还好吧。”   王太医对上贾赦的表情,再想想刚才看到的状况,心里叹了口气:“国公夫人身体健康,只要平时多吃些蔬菜瓜果,多运动运动,就没事了。”话语间,竟是把史太君被气晕的事情给带了过去。   贾赦微微勾勾嘴角,随即一脸感激地看着王太医:“多谢王太医了,让在下亲自送你出去吧。”   王太医推辞不过,再看看这屋里人的嘴脸,便也点头答应,两人结伴而出。   留下屋里的一众人,各怀心思,反而对王太医话语里的含糊其辞没有计较,王夫人像贾政使了使眼色:“老爷,既然老祖宗没有大碍,你还要去工部吗?”   想到自己在工部也是没事可做,贾政摇摇头:“不了,老太太没醒,我不安心,我先回书房,有消息派人通知我。”   “是,老爷。” 第五章   “王太医,多谢了。”贾赦亲自送王太医出门,一路上感激的话说了不少,让王太医都有些不好意思。   再加上贾赦本就长得俊美,现在加上裔白的气质,看上去如朝阳和煦般让人舒服,忍不住想要亲近,让王太医对贾赦的好感有加强了几分。   送到荣国府门口,贾赦便不再送了,看着王太医要上马车,这才把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结了下来,塞在了王太医的手上:“今日之事,还请王太医帮在下的忙。”   王太医立马就明白贾赦说的是那有关鸠占鹊巢、弟袭兄爵之事,王太医本就觉得此事多说不易,打算三缄其口,自然是把贾赦塞进手里的玉佩推辞出去。   贾赦一把握住王太医的手,压低了声音:“王太医,这不过是老国公夫人当年疼爱在下送的小玩意而已,在下听说王太医家中的独孙生来体寒,这暖玉刚好用得上。”   王太医家子嗣稀少,到了孙子这一辈就只剩下一个王宝儿,成天当眼珠子疼爱,可是这王宝儿生下来就体寒、先天不足,全家人想尽法子的想要弄块暖玉给小孙子暖身子,奈何上等暖玉太少,如今得知的也就只有皇上、皇后和太子那里有一块,这贾赦手上的也是当年皇帝赐给老国公贾源的,上述上上品的暖玉,对于先天不足的人,有奇效。   王太医推出去的动作顿了顿,再看看贾赦一脸诚恳的样子,咬咬牙点头:“王某知道怎么做了,也请将军放心。”   贾赦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多谢王太医了。”   贾赦那暖玉买通王太医,在王太医看来,是贾赦不像把贾政窥觊自己爵位这件家丑外扬,其实不然,贾赦只是希望在以后流出是贾赦不孝气昏史太君的时候,王太医可以帮自己一把。   这一点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二房一定会把史太君昏倒的事情安在自己头上,虽然自己确实是故意勾起邢夫人的泼辣性子,让邢夫人在前面给自己开路,但是在自己说出那些‘让二弟继承爵位’的话以后,二房不可能不想尽办法的毁了自己的名声。他明面上是让王太医为二房遮丑,可是当不利自己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王太医也不会无动于衷,只要再让事情闹得大一点,王太医经管不说,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引起他人的怀疑,而人,最相信的永远是自己调查的,到时候,二房诬陷自己以便图谋爵位的事情也就会公之于众,而二房精心营造的‘大老爷贪花好色不中用,二老爷为人端方真君子’的境况也会被打破,那时,才是自己真正洗白的时候。   贾赦微微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原主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他也不用费劲心思只为了洗白个名声,但是他同样明白一个好名声的重要性,在他当初带着的轮回世界,要不是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好名声,近似圣父般的帮助每一个人,就凭自己区区光明系法术这种鸡肋技能,是如何当上轮回小队的队长,在那些恐怖片的世界中活下来的。   贾赦抬头看了一眼荣国府大大的招牌,以后,他也会是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不,他会是整个贾氏家族的话事人。   等贾赦回了荣庆堂,史太君已经醒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俩姑侄伺候在一旁,贾赦刚好看到王夫人派人去请贾政。   贾赦也不多话,走到史太君面前,看着史太君不满自己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母亲,我没有被你们夫妻俩给气死就算是不错的了,”史太君没好气地白了贾赦一眼:“我临了临了,竟然被你们这对不孝子这么糟蹋,我真的是没脸活了,”说着,史太君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国公爷啊,你看看啊,你看看这是什么孽障啊,他是想要妾身的命啊,也好,就让妾身去伺候你好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连忙上前安慰。   “老祖宗,您看您说的,您可是咱们荣国府的顶梁柱啊,没了你,让我们这些小的可怎么办啊,”王熙凤一边安慰史太君,一边把目光飘向还跪在地上的贾赦:“这些都是我们小辈的错,那能让老祖宗您跟着受累啊。”   贾赦抬眼看了王熙凤一眼,连忙点头:“对对对,母亲,都是儿子的错,请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你这是在刮儿子的心啊,只要你肯原谅儿子,儿子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王夫人的神情一顿,没有啃声。就连匆匆接到下人的报信,赶过来的贾政听了这话,脚步也顿了顿,没有一上来就给史太君请安。   毕竟贾赦的那些话是在史太君昏迷的时候说的,史太君并不知道,而王夫人和贾政即使再有这个心思,现在也不是明说的时候,但是,贾赦的话还是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想要为了荣国府的爵位再拼一把,夫妻俩头一次有了默契。   王熙凤的心里就不是那么好受了,在她看来,相公贾琏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赦就是想要让爵也应该让给贾琏,怎么能把好好的爵位让到二房哪里去呢,这让她和贾琏以后还怎么在荣国府混下去啊。   贾赦把几人的动作表情看着眼里,向前膝行几步,磕了个响头:“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原谅。”   史太君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贾赦再磕一头:“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原谅。”   史太君的眉头皱了皱,还是没有吭声。   贾赦三磕头:“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原谅。”   史太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咬牙:“你……”   贾赦又磕一头:“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原谅。”   史太君铁青着脸往旁边一看,发现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除了不屑轻视外,竟有几人露出了些许的不忍,史太君的心不自觉地颤了颤。   贾赦接着又是磕了一头:“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原谅。”   “够了,”史太君怒喊一声,看着贾赦惊喜期盼的眼神,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的头又有些发晕了:“你,你起来。”   “母亲可是原谅儿子了?”贾赦并不起身,反而膝行到床前,抬头看着史太君,立马一脸的希翼,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关心母亲关心到可以不顾自己的小子一般:“母亲。”   “你起来。”史太君觉得自己的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母……”   “我叫你起来你没听见吗?”史太君愤愤地瞪了贾赦一眼:“不停我的话,你是想不孝吗?”   “儿子不敢,”贾赦施施然地站起来,表情带着一点委屈:“让母亲受累了,儿子一定贴身伺候好母亲,再不让母亲生一点气了,母亲,可愿这一次原谅儿子。”   史太君不耐烦地摆摆手,无奈至极:“原谅了,原谅了,你赶快给我滚,我现在看到你就来气。”   “不可,”史太君的话音刚落,贾政就连忙上前一步:“老祖宗,这件事可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大哥啊,虽然说长幼有序,做弟弟的是不该说哥哥什么不是的,但是这一次大哥实在做得太过分了,简直就不孝至极,损我荣国府的颜面啊。”   所以呢?损了颜面你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你现在就能把自己想要让我下台,你当一品将军这件事提出来吗?贾赦瞟了贾政憋得通红的脸,心里暗笑一声。   贾政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就不是贾赦自愧主动让爵,而是他野心算计谋夺爵位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史太君这么轻易地放下这件事,要知道,就算这件事并不能让他得到爵位,但是也可以让贾赦的名声更差,等到以后他承爵,就没有人再说三道四了。   他想到的,王夫人想到了,王熙凤同样也想到了。   王熙凤咬着牙,微眯着眼睛看着贾政,突然脸上笑容咋现,笑嘻嘻地看着史太君:“老祖宗,你看大家多把您当回事啊,您都原谅大老爷了,二老爷还不肯呢,可见您在大家心里是多重要啊。”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妥帖,史太君抬手捏了捏王熙凤的脸,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老祖宗的,算了算了,这一次老祖宗也大度点,”她看向贾政,一脸的兴味:“老二啊,你的心意为娘心领了,你也不要管你大哥那些混账事了,好好当差才是正经事。”   贾政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是。”   贾赦抬眸看了王熙凤一眼,笑容更是灿烂。   “凤丫头啊,本老爷看,你们还是从你二叔那里搬回来吧,毕竟,我才是琏儿的父亲啊。”哄好了史太君,贾赦倒是和王熙凤一同走了出来,看到王熙凤拐个弯就要到贾政他们那个院子去,立马出声道。   “大老爷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王熙凤翻了个白眼,看向贾赦时脸色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些轻蔑:“儿媳妇知道大老爷是看不惯我们向着姑妈,可是大老爷自己不也是向着二房吗?”你都要把爵位让给二房不留给琏二爷了,还好意思怪他们吃里扒外。   贾赦笑笑,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看上去让人心旷神怡:“既然你和琏儿想住,那就还住着吗?”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就回了荣府东侧的花园子。   倒是让王熙凤愣了一下,为自己刚刚看着大老爷有些失神而唾弃了自己一下。   贾赦回去的时候,邢夫人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想,因为之前贾赦不让下人进屋打扰,倒是让邢夫人这个一品将军夫人这么窝着睡了许久。   贾赦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坐在邢夫人对面,看着她头上自己亲自买的,引发了这一串事故的珠钗,立马决定有空再亲自给她去买几件。   “老爷?”许是贾赦的目光太过强烈,邢夫人皱皱眉头悠悠转醒,对上贾赦,表情还有些呆愣,随即,她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创下的祸事,吓得跳了起来:“老爷,老祖宗那里……”,但是因为趴着睡了太久,两条腿都麻了,这么一跳,竟是腿软地坐在了地上,又是疼得她龇牙咧嘴一番。   贾赦连忙起身把人抱到床上躺好,这才坐在床边一脸温柔:“倩儿,为夫真的很高兴。”   “老爷。”邢夫人泪眼盈盈。   邢夫人原名邢倩,以她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能嫁到想荣国府这样的地方的,但是她却嫁了进来,就算是填房,也是她邢倩几辈子修来的福。原来的贾赦对她不管不顾,她在心里一边气愤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安心,觉得自己嫁进荣国府这样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要知道,有天大的喜事落在自己身上,那上天就一定会在自己身上讨要些什么回去,她嫁的表面风光其实过得苦不堪言,却让她的心里隐隐感到平衡,至少,上天不会把什么祸事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些日子,贾赦对她太好,好到她觉得自己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嫁给贾赦当妻子,所以,在心里高兴的同时,她又会担心上天会不会公平地从她身上取下什么。这般矛盾的心思不管拉扯着她,让她烦恼至极,就连贾赦那些姨娘通房,都没空找麻烦了。   今天,看到自家老爷因为自己的事情被人指指点点,她再也控制不住,这段日子贾赦的疼爱让她有了底气,也有了出嫁前的霸气,竟是干公开撒泼打滚骂人了,可是事后,她却是害怕的,她怕老爷会休了她,她怕自己再也不能是老爷的妻子了。   可是这时,她听到了什么,老爷温柔地称呼她的闺名,老爷还谢谢她,让她怎么能不感动,怎么能不听老爷的话,这一刻,邢倩终是决定,要一直跟着她家老爷,再也不会有私心了。   贾赦把邢夫人的表情变化看着眼里,再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了熟悉的信任与依赖以后,他的嘴角更是向上够了几分:“倩儿,谢谢你这么维护我,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   “老爷,不要这么是,倩儿能嫁给你,是倩儿的福分,倩儿没有受苦。”   贾赦苦笑一声:“我也知道母亲的偏心,也知道二弟的心思,但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们和我更亲近了,所以,我会忍让,只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   “老爷,为难你了。”邢夫人一脸心疼。   “老爷不为难,为难的是你,你自从嫁进荣国府,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对着她们是事事赔小心、时时送笑脸,是老爷没用啊,”贾赦一脸的痛苦,看着邢夫人搭在自己手上的手,勾了勾嘴角:“但是,老爷不会辜负你,你真心对我,老爷也不会让你受苦,即使现在老爷不能让你在荣国府当家做主,成为真正的一品将军夫人,但是在我们这个院子里,全是你说了算,你也拿出出嫁前的手段,好好地把我们的这个院子打理好,老爷我,信任你。”   “老爷,”邢夫人感动地无以复加,一转眼就泪流满面:“妾身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以后我们这个院子,妾身一定会治理地像铁桶一般,让那二房再也插不进手来。”   “那就麻烦你了,我的好夫人。” 第六章   史太君在鸳鸯的服侍下刚刚用了一碗珍珠米粥,就看到贾赦去而复返。   史太君冷哼一声:“怎么又来了?”刚刚贾赦和王熙凤走后,贾政支支吾吾地把自己昏迷的时候贾赦的承诺给说了出来,让史太君还不后悔,要是自己知道了,就冲着老大家的气昏自己这件事,自己怎么也可以帮老二讨些好处,甚至是爵位也有可能,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的原谅他了呢?史太君是悔的场子都青了,现在再次看到贾赦,立马就没了好脸色。   贾赦也不在意,指挥着自己的那两个白净小厮把带来的东西铺在屋子的软塌上,这才一脸笑意地看向史太君:“母亲,儿子之前说过要贴身伺候母亲,所以儿子就把被褥什么的让人给搬过来了,打算从今以后就睡在母亲屋里,什么时候母亲的身体完全好了,儿子再离开。”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史太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觉得自己又有些头晕。   “你还是快快回去,省的我看到你就来气,再坏了我的身子。”史太君没好气地摆摆手,转过头不再看自己这个不省心的混账儿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熟悉的‘扑通’声和‘碰碰’声,贾赦又跪下磕头了,而且磕一个头就开口说一句话:   “母亲还不肯原谅儿子吗?”   ‘碰’   “儿子这么不孝,让母亲受累了,儿子真的是,真的是惭愧至极。”   ‘碰’   “若是母亲实在不想看到儿子,那儿子可以在门外设一软榻候着,也算是全了儿子的一片孝心,求母亲准许。”   ‘碰’   ……   史太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撇过屋内好几个丫鬟婆子的脸色,甚至连一贯贴心的鸳鸯脸上都露出了不忍。   这是,这是在说我不慈吗?   史太君咬着牙,看着贾赦的动作,气的差点大骂出声,但是她不会这么做,作为荣国府的最高掌权人,史太君是名副其实的贵妇人,她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是爱惜自己的命一样,她绝对不会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   史太君深呼吸一下,这才僵着脸看向贾赦:“既是你的孝心,为娘的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对上贾赦那一脸的高兴样,史太君的眼睛眯了眯:“既然你要贴身伺候我,那以后鸳鸯她们的事情就由你来做,也让母亲看看我儿子的孝心。”   “这……”贾赦流出了为难的神情。   史太君眯眼:“怎么,不乐意。”   “不是,”贾赦连连摇头:“只是儿子如今还要去族学上学,母亲可否允许儿子在不上学的时候,贴身伺候。”   史太君挑眉:“好,我儿不知孝顺还知上进,好好好。”   大赞三个‘好’字,让贾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既然这样,以后白天你该去上学堂就去上学堂,等回了荣府,你就到我身边贴身伺候吧。”   “儿子多谢母亲。”贾赦一脸欣喜,又向着史太君磕了三个响头。   史太君突然感到牙疼,她觉得,她看人给她磕头了一辈子,现在是怎么也看不惯贾赦给她磕头了。   赦大爷是个孝子。   能不是吗?   你见过有那个一府当家人,一回府就把把地到母亲跟前伺候,更是像个贴身丫鬟似得,布菜、守夜、说笑话,就是为了让府里的老夫人开心的。   没有几日,这些话,还有贾赦做的那些事情,就被传了出去。   等到贾政听到的时候,他的上司叶倾正一脸讥讽地看着他:“没想到啊,你贾大人倒是有个孝心可嘉的大哥啊,以前怎么会老是听说你大哥品行不端呢,看上去,这人啊,也不能光听一家之言啊。”   贾政咬着牙不吭声,心里却把贾赦骂了个狗血淋头,没事扮什么大孝子,以前几十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孝顺了。   接着,叶倾拍拍贾政的肩膀:“都说你为人端方,如今嘛……”   如今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贾赦的流言有出入,那有关贾政那些好的流言自然也有出入。   叶倾不自觉地摸摸下巴,这么一想,以前有关贾赦贪花好色的传闻好像都是从荣国府里传来的,而荣国府但凡有什么宴会也都是贾政出面,贾赦从来就没有代替荣国府说过话啊。   这么一想,叶倾仿佛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看向贾政的表情更诡异了。   贾政铁青着脸拱拱手:“叶大人,贾某身体不适,想要告病一日。”   告病?叶倾一挑眉:“好啊,那贾大人就赶快回去吧,省的让贾将军一个人在府里当孝子了。”   贾政一甩衣袖,绝尘而去。   叶倾看着贾政的背影,嗤笑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不过这贾赦确实有趣奇怪,之前的名声明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可是现在怎么又是疼爱夫人、又是翩翩君子,现在甚至是个大孝子了。   想到自己的主子对于那些老权贵的一些看法,叶倾的眼眸深了深,太医院的王太医不是最近一直都去荣国府给那老太君看病吗,那自己也去打听打听好了。   贾赦全然不知自己用心要改变的名声已经被一些意想不到的人注意到了,他任然坚持贴身伺候在史太君身边,这个贴身可真的是贴身了,他不只在史太君的屋子里住了下来,还把那些丫鬟都支了出去,晚上就只有她们两人在屋里。   对于史太君提出的反对意见,贾赦也用一言不合就下跪磕头给一一化解了。   看着史太君日渐难看的脸色和僵硬的表情,贾赦表示,很不错。   贾政气呼呼地回了府,就心急火燎地往荣庆堂赶,刚好就看到贾赦端着茶水亲自喂给史太君的画面,贾政的火气更大了:“大哥。”   贾赦被贾政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给扔出去,一脸受惊地看着贾政:“二弟,你回来了,可有什么事要找大哥。”   贾政哽住了,能有什么事,难道要说是因为自己气贾赦贴身伺候史太君而名声变得比自己好吗?不行,绝对不能这么说。   贾政看了看同样看着自己的史太君:“大哥,弟弟素来公事繁忙,在服侍老太太方面有些做得不够,可是大哥成日在家贴身伺候老太太,为什么一个月了,老太太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呢?”   贾赦脸上露出一抹愧疚:“是哥哥的错。”   贾政又哽住了,他不是要让贾赦主动承认错误啊。   “大哥既然知道自己伺候老太太还没有那些丫鬟来的好,为何还要亲自动手,难道大哥就不想老太太的身子彻底好起来吗?难道大哥那些孝子的传言就只是传言而非事实嘛?”贾政一脸的指责。   “确实是大哥的错,只有心却没有能力,想着让母亲的身体好起来,却不如那些丫鬟伺候的贴心,作为一脉相承的兄弟,大哥是比不上那些丫鬟啊。”贾赦愧疚感更浓。   贾政再次被哽住,这不是说自己也比不上那些丫鬟吗?   史太君看看贾赦,再看看贾政的表情,微微皱眉:“老二啊,你刚说什么传言,我怎么没听过啊。”   贾政为难地看了史太君一眼:“外边都在说,大哥是一个谦谦君子,实打实的大孝子。”   就他,老大,谦谦君子?   史太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般,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贾赦,阳光刚好透过打开的窗沿射在贾赦身后,贾赦背着阳光,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神圣了起来。   史太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过去,贾赦却还是那种让自己厌恶的表情。   贾赦微微笑着,任凭史太君大量:“即使儿子真的笨手笨脚,也请母亲不要赶儿子走。”说着,贾赦就又要跪下。   还来!史太君眼疾手快地拉住贾赦的胳膊,把人往上拽:“我知道你的孝顺,你不用跪了。”   这一下,轮到贾政目瞪口呆了,什么时候,母亲也开始疼爱起他那个混账大哥了,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大哥已经把母亲的心拉拢过去了,不行,绝对不行,自己本来就没有爵位,能在荣国府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因为母亲的偏心,要是连母亲都向着大哥了,那荣国府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啊。   贾政上前一步,一脸的坚决:“母亲,既然您的身子还没恢复,不如让儿子也搬来贴身伺候你吧。”   “可是二弟还有官职在身,不太方便吧。”贾赦插嘴道。   贾政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他觉得贾赦是慌张了,脸上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笑容:“没事,大哥不也是白天去学堂,回来了才伺候母亲吗?弟弟也可以白天去衙门,回来再伺候母亲的。”   贾赦一脸笑意地看着贾政,没说话。   贾政睁大了眼睛看回去,一身凌然正气。   史太君左看看右看看,除了赞叹老二对自己的孝心,对于现在荣国府里的局势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很是满意。   这时候,突然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史太君条件反射地牙疼。   只见那婆子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开口:“禀老太君,扬州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姑奶奶,去了。”   史太君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胸口大吼一声:“我的敏儿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七章   贾敏是谁?那是史太君的老来女、心头肉,嫁到林家多年,让史太君时时牵挂,没想到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贾赦看着因为史太君昏迷而又混乱的场面,一个箭步上前就在史太君的人中狠狠地掐了下去。   史太君呻吟一声,幽幽转醒,眼睛看向刚刚进来禀报的婆子,眼睛一番又想昏过去。   “母亲,”贾赦拉了拉史太君的胳膊,一脸严肃:“妹妹还等着我们去看她呢!”   “对对,”史太君点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握住贾赦的手:“你妹妹还在等我呢?我不能晕,我还要去送我敏儿最后一程。”   贾赦点点头,鼓励地看着史太君:“母亲说得对。”   贾政上前一步开口:“老祖宗,儿子知道你心疼妹妹,但是毕竟妹夫如今住在扬州,这一来一回母亲的身子受不了,大哥,你不劝着母亲一点还怂恿她,是何居心?”   贾赦挑挑眉,沉默不语地看向贾政。   贾政一脸正义凛然的回看。   史太君在两人之间来回大量一番,握着贾赦的手慢慢松开,看向贾赦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老了,老了,我是不中用了,不能去送敏儿最后一程,不如,就派别人去扬州送送敏儿吧。”   贾赦勾唇一笑:“既然二弟素来和妹夫谈得来,不如就让二弟亲自去扬州走一趟吧。”   贾政皱了皱眉,想到如今外面全是贾赦是个孝子的传闻,连忙一脸为难地看向史太君:“母亲,不是儿子不肯去,只是工部那里……,大哥终日无事,不如让大哥去一趟吧。”   “你大哥我也要去家学。”   “大哥说笑了,那家学教的都是些入门的东西,哪里需要大哥去学习,要是大哥实在不想去扬州送妹妹,弟弟也只好去工部那里告假了。”贾政说得一脸为难。   史太君眯了眯眼:“老大,你要是实在没那个心,就叫琏儿去好了。”   “不,我去,”贾赦对上因为自己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史太君和贾政,笑道:“敏儿怎么都是我的亲妹妹,这最后一程,做大哥的自然是要去送的,儿子现在就去收拾,明日一早就出发。”说完,贾赦行了一礼,回去准备了。   贾政看着贾赦潇洒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转过头,对上史太君同样有些奇怪的表情,立马一脸正色:“老祖宗放心,大哥不在,就让儿子每天在你身边贴身伺候好了。”   史太君的嘴角一抽,点点头:“好好,还是政儿孝顺,”说完,史太君转身吩咐一旁的鸳鸯:“去,把琏二爷请过来。”   “老爷真的要去扬州吗?”邢夫人得知贾赦要去扬州,手里一边收拾一边开口问道:“扬州里京城遥远,老爷的身子可吃得消?”   贾赦微微一笑,走到邢夫人身边握住邢夫人的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从水路去扬州,顺水不过一月,妹妹的丧报是妹夫派人快马加鞭来的,这么一算,也许还能赶上妹妹的七七,给妹妹上柱香,”说完,我从怀里拿出一个透剔透翠的玉簪,插在邢夫人发间:“这段时间,就辛苦夫人了。”   邢夫人抬手扶了扶那个玉簪,笑得一脸甜蜜:“妾身不苦,老爷相信妾身,把院子的管家权都交在妾身手上,妾身不会让老爷失望,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被妾身整治清理过了,是可以信任的。”   贾赦点点头,赞赏道:“夫人的本事,为夫是相信的。”   说话间,门外有小厮通报,说是琏二爷来了。   邢夫人不爽地撇撇嘴:“怎么平时没见他来,如今倒是来了,”说完,她自觉失言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贾赦:“老爷。”   贾赦摇摇头,到是没有怪罪:“你要是实在寂寞,不如把迎春和琮儿接来抚养,也算是有个念想。”   邢夫人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贾赦:“老爷,”随即,她的脸垮了下来:“琮儿还好说,本就在院子里,可是迎春,老太太看得紧,妾身看来是没福气了。”   贾赦笑着拍拍邢夫人的脑袋:“你就给母亲说,是我想迎春了,要是母亲实在舍不得那丫头,那为夫就只有日日在母亲身边伺候了。”   邢夫人怪异地看来贾赦一眼,心想你现在不是就日日在老太太那里伺候吗?怎么还说这种话,但是,一对上贾赦的眼睛,她就像是有一股力量一般坚信这贾赦的话,邢夫人点点头:“妾身会去说的。”   贾赦这才满意,安抚了邢夫人几句,转身向书房走去,那里,他的亲身儿子贾琏正等着他。   “大老爷。”贾琏看到贾赦,连忙行了一礼,心里却差异这段时间没见,他那个好色老爹怎么就这么有气质了,想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贾琏好奇到抬头又看了贾赦几眼。   贾琏在大量贾赦,贾赦自然也在大量贾琏:“怎么,你媳妇和你说过了,你同意搬回来住了?”   贾琏听了一愣,搬回来?什么时候的事?凤儿什么时候说过了?再说,他好不容易才搬到二叔的院子里去住,哪有搬回来的道理,他可不是他那个懦弱的老爹,那荣禧堂,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贾赦把贾琏的表情记在心里,也不多话,静静地等着贾琏开口。   贾琏尴尬地笑了笑:“大老爷,儿子住在那里也是方便替大老爷在老祖宗面前尽孝。”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贾赦点点头:“辛苦你了,那你今天来,是为了?”   贾琏想到史太君的吩咐,连忙开口:“儿子就是想着扬州路途遥远,害怕大老爷的身体受不了,想着要不然就让儿子亲自去扬州一趟,也算是送送姑姑。”   “你去过荣庆堂了?”贾赦开口。   “啊?”贾琏有些懵。   “母亲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二弟让你这么做的?”贾赦继续问。   贾琏扯了扯嘴角,表情更尴尬了。   “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贾赦再问。   贾琏一脸震惊到看着贾赦,自己那个父亲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竟然都猜准了。   “说吧,母亲让你去扬州干些什么?”贾赦也懒得再和贾琏废话,从贾琏的表情就可以明白,那史太君又有什么举动了。   贾琏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儿子关心大老爷而已。”贾琏是绝对不能把史太君的交代告诉贾赦的。;   贾赦点点头,也不多话,起身就往外走:“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好了。”   贾琏点点头:“是。”   “琏儿啊,你有多久没叫我父亲了。”贾赦停在门外,背着贾琏,开口。   贾琏抬起头,就看到贾赦逆光而站,心里一颤:“大老爷。”   “琏儿啊,我今天让你母亲把琮儿养到身边了。”说完,贾赦头也不回地离开。   却把贾琏吓得差点腿软在地上。   贾赦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说,他不算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要是自己的表现再不好一点,贾赦就有可能把那个贾琮过继到邢氏名下,成为嫡子,也拥有继承荣国府的资格。   贾琏的脸色大变,急匆匆到回去就把这事给王熙凤一说。   王熙凤听了,先是拍着桌子大骂贾赦胳膊肘往外拐,里外分不清,后来又说自己和贾琏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最后,她一脸骄傲地抬起下巴:“你怕什么,再怎么说,还有我王家给你撑腰呢,姑妈也会站在你那边,一个贾琮,小屁孩一个,你怕什么。”   贾琏这才安下心来,但是自此之后看到贾赦心里却总是有些毛毛的,以至于等两人上船前往扬州,贾琏都会下意识到做些讨好贾赦的举动。   贾赦摇摇头,也不多话,只是待在自己的船舱房间里,安心地抄写经书,想要到时候供奉在贾敏灵前,也好让贾敏来世投个好胎。   贾琏在贾赦身旁伺候了几日,发现父亲除了抄经看书就没其他事做,除了感到奇怪以外也很是不耐,等到船只停靠在徐州补给的时候,贾琏连忙上船去城里溜达一圈,也算是松快松快他多日因为贾赦的原因而不能释放的身心。   贾赦得知贾琏上了岸找乐子,也不询问,自己也带着那两个小厮上了岸,但是他并不进城,倒是在码头庞一个简易的茶棚坐下,一身的华贵服饰和儒雅气质,和这茶棚里来来往往的搬运汉子完全不搭,引得别人也纷纷奇怪到看他。   贾赦也不着急,买了一碗一文钱的茶细细喝着,等茶棚里慢慢地聚满了人,这才放下茶杯。   这茶棚本就是给码头那些搬运货物的汉子或是一些商船的下人准备的,茶不贵,也不是什么好茶,秉着薄利多销的政策生意很是红火。   贾赦的打扮一看就和那些人不一样,非富即贵,开始的时候那些人也都纷纷避着他,去和别人拼桌,以至于贾赦这一桌上,就只有贾赦一人坐着。   贾赦小小,看着一个粗狂汉子进了茶棚但是没处可做,这才笑着开口:“这位大哥,要是不介意,你可以坐在我这里。”   那汉子虽是下等人,但是越是下等人越是有眼色,看了贾赦的打扮就知道不能招惹,本都决定要走了,又被贾赦给叫住了,也只能陪着笑,一脸尴尬地坐在了贾赦的对面。   贾赦也不在意,倒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那汉子,从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这个汉子是个码头工人,搬货搬的累了想要来这里放松一下,贾赦忙叫小厮去给那汉子买了碗茶。   汉子接了茶,表情有些惶恐:“多谢,多谢这位老爷。”   贾赦摇摇头:“不用,我只是路径此地,在这里停留一下,过一会儿就要走了,”他用下巴示意汉子手里的茶:“大热天的,你也辛苦了,喝了吧,再不喝,这凉茶就要变热茶了。”   原来那汉子被贾赦的举动给弄蒙了,手里端着茶倒是一动不动。   贾赦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神情平和,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春风一般让人觉得舒服,汉子一愣,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迷迷糊糊地把那碗茶一干二净。   贾赦笑笑:“可要再来一碗。”   “不用,不用,一碗够了,一碗够了,”汉子连忙摇手,随即奇怪地看着贾赦:“这位官老爷,这徐州城里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坐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吗?我并不觉得,”贾赦摇摇手里的扇子,仿佛在这吵闹繁杂的环境里都觉得享受一番:“看着普通的人为了普通的生活努力的工作,我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恰恰相反,我正觉得,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踏实。”   本来还吵闹的茶棚寂静无声,大家都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称赞他们这才下等人呢,而且这人一看就是一个当家老爷,众人被贾赦那些话语鼓舞,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身份,也不是那么低下了。   贾赦微笑着看了看周围,再看向那个汉子:“这位大哥,乘着我还有空,你可愿意给我讲讲这码头的趣事。”   “好,好。”那汉子连忙点头答应。   贾赦笑道:“那我就请大哥你喝茶。”   茶棚的不远处的船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一看就身份尊贵,只是这人一脸严肃,让人不忍直视,一看就是几人的主子。   那人站在船头,看着茶棚里和那些低等人聊得很是其乐融融的贾赦,微微皱眉:“派人去查查,那是什么人?” 第八章   林如海身为贾敏的相公,荣国府的姑爷,得知贾赦亲自带着贾琏来扬州给贾敏奔丧,心里一阵感动,每天都派下人去码头等着,看到荣国府的船一来就通知他。   所以,当贾赦停船下岸以后,不只看到林府的大管家林忠亲自带人守在码头,到了林府,更是看到林如海带人在林府门口迎接。   贾赦不懂声色地大量了林如海一眼,确实是有探花之貌,气质也有这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就是这气色看上去太差了,想来贾敏的死,确实给了林如海很大的打击,听说在贾敏死前,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夭折了,贾敏就是受不了儿子的死,才会挺不过去,也跟着去了。   贾赦的脸色露出一抹哀痛,上前一步:“妹夫。”   林如海看着眼前气质儒雅的大舅兄,微微一愣,随即看到贾赦的表情,眼眶也更着犯了红:“大舅兄,要是敏儿知道您亲自来这里送她一程,也是会很感动的。”   她更希望是贾政那个好二哥来送她吧,贾赦的表情又哀痛了一些:“妹夫不必如此伤心,逝者已矣,妹妹在天有灵,也希望妹夫能够平平安安的。”   林如海点点头,这些话他已经听了不少,但是贾敏的死还是让他提不起劲来,他抬手一引:“大舅兄,里边请。”   贾赦和贾琏跟着林如海入了府,先是去贾敏的灵前上了香,贾赦更是把在船上给贾敏抄的经书拿了出来,放在了贾敏的灵前,让林如海更是感到贾赦的用心。   然后两人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林忠也给贾赦带来的人安排了下去。   “大舅兄,你真的有心了。”几人一落座,林如海就对贾赦刚刚献经书一事表示了感谢。   贾赦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这才一脸担心地看着林如海:“妹妹已经去了,不知妹夫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如海闻言奇怪地看来贾赦一眼,然后一脸的哀伤:“敏儿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已经派人把后院的那些女人遣散了,想着以后也就好好地为皇上尽心,为朝廷办事,也就是了。”   “那黛玉要怎么办?”贾赦不满地皱眉:“你心里有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高兴,可是黛玉才几岁,她已经没了母亲,你要是还不顾着她,让她该如何自处啊。”   “大舅兄此话怎讲?”林如海这么一听,更奇怪了:“黛玉是我和敏儿的骨肉,我自然爱惜疼爱她,会为她着想。”   “那你就不该只想着什么为朝廷尽心,也该想想黛玉的未来,丧妇长女不娶,黛玉以后要如何是好啊。”说完,贾赦还不忍心地叹了口气。   林如海的眉头皱的更紧:“大舅兄此话严重了,妹夫知道黛玉不能从小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已经和岳母大人通过信,把黛玉送往荣国府,由岳母大人亲自教导了,”说完,他狐疑地看了看贾赦,又看了看脸色有些奇怪的贾琏:“这件事,大舅兄不知道?”   贾赦一愣,他确实不知道,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贾琏,对上这个便宜儿子一脸尴尬的表情,贾赦了然地勾了勾嘴角:“既然妹夫已经和母亲谈妥了,那当舅兄的我也就放心了,本来想着要是黛玉实在没办法,就算是不地道,我也要劝妹夫娶个继室的,不过好在母亲也是大家出身,对于黛玉的教养绝对是不会差的。”   林如海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任谁在妻子热孝期间被人劝说续弦,心情都不会好,但是看在贾赦千里迢迢赶来,他也不好给贾赦难看,只是之前对贾赦的感激也就没那么深了,果然敏儿说得对,这大舅兄是比不上二舅兄的端方正直。   贾赦一脸阴沉地从书房出来,贾琏没有跟着出来,说是有学业上的事情要请教探花姑父,就让贾赦先一个人去客房休息。   想到林如海和史太君已经商量好了林黛玉的去留,自己却被蒙在鼓里,让林如海本来可以因为自己大老远来送贾敏一程而对自己刮目相看变成了如今的局面,贾赦的脸色真的好不起来。   好在因为贾敏的死,整个林府都笼罩着一种哀伤,所以那带路的小厮倒是没有因为贾赦的表情而有所怀疑。   贾赦路过林府花园的时候,心里实在烦闷,就说要在花园里逛逛,让那带路小厮在不远处守着。   而此时,林如海的手里正拿着贾琏捎来的,据说是由史太君亲述,贾政亲笔的书信。   贾琏小心地观察林如海的表情,试着开口:“姑父,老祖宗已经在信里说得很明白了,等林表妹到了荣府,就由老祖宗亲自教导,和几个姐妹相处,绝对不会让林表妹受任何委屈的,也请姑父同意信上的事情。”   要是在之前,这信上所言,林如海一定会同意,毕竟贾宝玉的名声他早就听贾敏提过,再加上有荣国府的史太君保媒,以两家的情谊和双方的势力,把玉儿嫁给宝玉,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姻缘,可是现在,林如海却犹豫了。   为什么?自然是刚刚贾赦的态度。   贾赦身为荣国府的当家人,即使不知道玉儿和宝玉的事情,可是也不应该连玉儿这次会和他们一起回荣府都不知道啊,这让林如海要怎么想,要么,是贾赦知道这件事故意这么说,不想让玉儿去荣府,嫌弃玉儿,要么,就是史太君和贾赦母子之间有嫌隙,连这种事情也不知会贾赦一声,一个当家人,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荣府,真的会有敏儿说得那么好吗?   这一刻,林如海却是拿不定注意了。   他抬头看了看还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的贾琏,笑笑:“贤侄不必担忧,这事我和岳母大人早有共识,这段时间辛苦贤侄跑来了,不如让姑父派人带贤侄去扬州城里逛逛,散散心,如何?”   贾琏心头一热,一想到那十里扬州的瘦马,他的眼珠就不老实地转了转,拱手行了一礼:“那就麻烦姑父了。”   等林如海笑嘻嘻地把贾琏送出去,立马脸色一变,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书桌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林如海气得不只是玉儿这事可能有问题,而且看着贾琏在自己亲姑姑热孝还没过的情况下,就想着那些东西,让他为贾家这次来的目的,更是忌惮了几分。   林如海在书房生气,贾赦在花园里也生着气。   对于一切没有被掌握的状况,作为贾赦的裔白都会生气,但是他生气却不会对着什么花花草草泄愤,而是会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处地方,脑子里拼命地想些对策。   可是这种场景,却会让别人误会。   我们小小的林黛玉小朋友,就误会了。   “你是,母亲的哥哥?”   身旁软软诺诺的声音传来,贾赦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小小的女孩瘦瘦的,脸色苍白、双眼还有些红肿,再看看那女孩的打扮和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这个女孩的身份,贾赦立马明白了。   贾赦笑了笑,弯下身子,和林黛玉平行:“是的,我是你的亲舅舅,贾赦。”   “那你,是来接我的吗?”黛玉怯怯地看了贾赦一眼,对于即将离开自己的家去荣国府这件事,林如海已经告诉她了,而她也对未来很是担心。   贾赦的脸僵了一瞬,随即温和地看向林黛玉:“那玉儿,想去荣国府吗?”   “我?”林黛玉愣了愣,没有人问她想不想去,也没有人会管她想不想去,她知道爹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真的不想一个人留爹爹在扬州,她想留下来陪着爹爹:“我,可以不去吗?”   贾赦点点头:“可以,”看着林黛玉因为自己的回答而高兴的笑脸,继续道:“但是你不去,你爹爹就要娶别的女人,你就要有别的娘亲了。”   “你,你骗人,”林黛玉听了贾赦的回答,眼中的泪水立马流了下来:“爹爹不会娶别的女人,玉儿也不会有别的娘亲。”小姑娘捂着脸,哭着跑了回去。   贾赦站直身子看着林黛玉泪奔的身影,嘴角勾了勾,林如海这步棋,他先输一筹,但是不会次次都输,巡盐御史、皇帝心腹,多好的盟友啊。   林如海从下人那里得知的花园的一切,先是心头火气,站起身就往贾赦那里走去,想要问问贾赦凭什么这么对待他的玉儿,可是等人到了贾赦的房间门口,倒是停下了脚步。   作为皇帝的心腹,纵横官场多年的林如海自然想的要比别人多一些,要是贾赦还是贾敏口中的混不舍,那么遇到史太君不把他当儿子,越过他这个荣府当家人来和自己交谈的情况,贾赦把气出在玉儿身上,不是不可能。但是,从林如海见到贾赦开始,贾赦就一直是翩翩有度,一心为妹妹的去世而伤心的好哥哥,除了在知道玉儿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就过去了,那贾赦,又为什么要对玉儿说那些话呢?   林如海停了下来,等在屋里的贾赦微微勾了勾嘴角,起身开门:“妹夫既然来了,不如就进来和舅兄谈谈,也好为玉儿的未来好好打算打算。”   林如海沉着脸点点头:“那就有劳大舅兄了。”   贾赦从容不迫地在桌旁坐下,给林如海亲自倒了杯茶,看了林如海一眼,林如海立马会意地让心腹出去守着门,这大舅兄,明显有话要说。   “首先,我对刚才的失礼,给妹夫陪个不是。”贾赦起身给林如海行了一礼。   林如海没动,眉毛倒是一挑。   贾赦也不在意,继续道:“这次来,我首先是为了妹妹而来,妹妹嫁给你多年,也受了不少苦,世人都说你和妹妹琴瑟和鸣,但是妹妹究竟是如何去的,是不是被林家耗干了心神,没了希望才去的,你我心知肚明。”   林如海的心口一痛,一脸愧疚:“是我,是我对不起敏儿。”   贾赦也不接他这话,继续往下说:“可是妹妹走了,对于妹妹最在乎的人,却还留在这世上,”他死死地看着林如海:“要是你,你觉得妹妹临死之前的愿望会是什么?”   “自然是希望我好,希望玉儿好。”林如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没错,”贾赦点点头:“所以,我之前才想让你续弦,我并不是想在妹妹热孝前为你说媒,只是在听了你未来的打算以后,害怕你这样照顾不好玉儿,作为妹妹唯一的孩子,妹妹希望玉儿活的好好的,再续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为你操持后宅,替你教养玉儿,玉儿未来才能有好出路啊。”   林如海一愣,由衷地道谢:“多谢大舅兄了,只是……”   “只是你和妹妹感情深厚,并不需要别的女人,这一点,是我错了,”贾赦起身再赔一礼,这一次,林如海连忙起身劝阻,贾赦顺势坐回椅子上:“我虽然之前不知道母亲的打算,但是要是妹夫执意不再续娶,那么,妹夫大可把玉儿托付给我,我可以保证,在荣国府里,我绝对不会让玉儿受委屈的。”   这一次,林如海看着一脸简易的贾赦,他突然觉得,贾赦身后仿佛闪着佛光,让他不自觉地就会相信贾赦,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托付到贾赦手里。   林如海站起身,深深地躬身行礼:“那妹夫,就多谢赦兄了。” 第九章   “大舅舅,我还会回来吗?”小小的黛玉站在船头,看着还站在码头张望的父亲,一脸的迷茫。   贾赦站在林黛玉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微挑:“当然可以,玉儿,等到你长大了,就可以回来看你的父亲了。”   林黛玉点点头,再不多话,知道码头上的人影再也看不到了,这才带着雪雁回了船舱。   贾赦站在船头,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开口询问:“琏儿可醒了?”   他的身后正站着那两个王熙凤送来的小厮,当初人人都以为他有那方面的特殊癖好,如今这两人却成了他的心腹,他们以为长相的缘故,本来就是那种地方的出身,王熙凤听了王夫人的话,从那里把人弄了出来,说是放在他的身边,何尝不是败坏他的名声再做个内应。但同样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般小厮所不能及的,贾赦用上去反而比自己那成天和原主一样吃香喝辣、贪花好色的小厮顺手的多。   两个小厮,一个起名阿福,一个起名阿平,是福乐平安的意思。   阿福弓着头,说话一板一眼没有欺负:“琏二爷还在船舱里休息,没有酒醒。”   “哼,”贾赦冷笑一声:“能在给自己的亲姑姑奔丧期间跑去喝花酒,我该说,我这个好二弟和二弟妹教导有方吗?”   阿福低下头,没有言语,一旁的阿平抬头看了看贾赦,也不再说话。   贾赦转身回了船舱:“回去后把贾珍找来,爷要再弄个嫡子。”   贾赦进了船舱,本想会自己的房间练字休息,却发现林黛玉站在门口,他疑惑地上前:“玉儿,你怎么没有回房休息?你素来身子弱,还是快快回去得好。”   黛玉抬头看着贾赦,眼睛中虽然还是带着点怯懦,但是语气坚定:“大舅舅,爹爹真的为了不想玉儿有一个继母,才把玉儿送去京城的吗?”   林黛玉,果然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才六岁的年龄,就已经因为自己之前的话而想了这么多了。   贾赦蹲下身,平时这林黛玉:“你想问我什么?”   “是不是,爹爹为了我不被继母欺负,才把玉儿送去外祖母家的。”林黛玉看着贾赦的表情,心里的勇气又起来几分,再次开口。   “是,”贾赦点点头,贾赦和林如海不一样,林黛玉是林如海唯一的孩子,林如海自然为了这个掌上明珠而多方隐瞒,但是,在贾赦看了,要想让林黛玉过得好,就一定要让林黛玉本人强大起来,那么藏着掖着,本身对林黛玉并没有好处,从轮回世界里出来的人,都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那玉儿知道,为什么吗?”   “玉儿不知。”林黛玉摇摇头。   “俗话说‘丧妇长女不娶’,你要是没有荣府老太君亲自教养的名头在,很容易就会毁了一生,而你父亲为了你,就不得不把你送来荣府,相对的,要想让老太君尽心尽力地教导你,你父亲就必须好荣国府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那么,就不能有女人坐上你母亲的位置。”贾赦站起身,牵着林黛玉的手走进房间,边走边解释。   林黛玉咬着下唇,听着贾赦把事情说清楚,这才苦闷地开口:“所以,还是因为我,才让父亲受着骨肉分离之苦。”   “也是因为你,让你父亲有动力活下去。”贾赦借口道。   “你说什么?”林黛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什么叫父亲,父亲……,”她咬着唇,声音都开始发抖,眼中更是蓄满了泪水:“父亲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贾赦倒是没让林黛玉坐下,自己从容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显然已经收到打击的小丫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玉儿,什么事都需要你去看、去想,这个世上的事情,不是你不在意、不稀罕,就能不去碰触的,你父亲为什么送你去荣国府,除了刚刚大舅舅说的理由,难道没有其他理由吗?难道为了不让你受所谓的继母的气,把你送到荣国府,就是唯一的出路吗?你的父亲曾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又纵横官场多年,这局,大舅舅都能破,难道你父亲破不了吗?”   林黛玉被贾赦的声声质问而愣在当场,好半晌,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父亲他,想随母亲而去了。”   “所以,你才更加重要,”贾赦的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让林黛玉不自觉地抬头看了过去:“你要时刻地告诉你父亲,你需要他,你在努力变得更好,努力让自己可以为他分担,努力地为你们的重逢而奋斗着。”   “我,可以吗?”第一次,从小自负聪慧的林黛玉,迷茫了。   “可以,”贾赦的笑容安定人心,他的身后仿佛有佛光闪过:“只要你相信大舅舅,大舅舅一定会让你成为可以为你父亲分忧的人。”   “好,”林黛玉的表情慢慢地变得坚定,也许是贾赦的笑容让他放心,也许是贾赦的话语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的眼中闪着光芒:“那么,玉儿要怎么做?”   “你首先要做得,是看清楚那些人对你是真心,那些人对你是假意。”   从扬州乘船会京城,因为是逆流行船,所以比来时慢了一倍不止,等到了京城码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了,是残冬了。   而在船上的三个月,林黛玉也没闲着。   你说让她看看诗经伤春悲秋一下,对不起,没时间,你要努力上进啊,所以,林黛玉每天都会抽一个时辰,听阿福或是阿平说那些市井之事,阿福、阿平毕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看尽了人世间的丑恶,所以对于如今能跟在贾赦身边而不是成为一个玩物很是知足,也完全遵从贾赦的命令,把那些最真实的事情告诉林黛玉,丝毫没有因为林黛玉是一个深闺小姐、年纪尚小而手下留情,笑话,楼里的那些小子,难道年纪就比林黛玉大很多吗?他们不也有很多事五六岁就被卖进楼子里的。林黛玉也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摇摇欲坠,慢慢变成了淡定自若、面无表情。   贾赦更是命令林黛玉每日要在船舱里早晚走半个时辰,说是锻炼她的身体素质。开始林黛玉因为身体孱弱,往往走不了几步就累得喘气,更是差点晕倒过去,可是贾赦就是不松口,就连那雪雁看着自家小姐这么劳累的样子,跪在贾赦的面前恳求贾赦高抬贵手,贾赦也只是看着林黛玉,平淡道:“玉儿,你要放弃吗?”   “不,玉儿绝不放弃,爹爹还等着玉儿回去呢?”林黛玉咬着牙,撑着船舱的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贾赦勾勾嘴角,他就是喜欢林黛玉这股子倔劲,光有才华、有灵气,根本不够,只有骨子里有一股子倔劲,心里又有牵挂的至亲之人,才够让他利用,同理,也放在林如海身上。   等到林黛玉踏上京城了土地,那个本来柔柔弱弱、灵气逼人、同样不是一点人间气的林妹妹,已经成了一个懂得人间疾苦、更想着要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林黛玉。   贾赦看着林黛玉的变化,心里很是兴味,一个人,只要最根本的世界观变了,那么很多事都会改变,林黛玉想着需要的,就是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那个荣府里如鱼得水的生活的手段和心智。   码头上荣府派来的领头人是王夫人周瑞家的,贾赦的眼神微眯,看来是自己去扬州自己那个好弟妹不放心啊。   林黛玉带着毡帽坐上周瑞家派来的马车,转眼就看到贾赦也跟了进来。   林黛玉瞪大了眼睛:“大舅舅。”   “无事,”贾赦在她对面坐好,提高声音:“走吧。”   那周瑞本来看到大老爷没有坐他们特意给准备的马车,而是进了林家小姐那一个,眼睛都瞪大了,此时听了大老爷的吩咐,表情就有些苦哈哈的,他看向一旁也有些愣住的贾琏:“琏二爷,你看这……”   “这什么这,”贾琏没好气地看了周瑞一眼,自己钻进了另一辆马车:“还不快走,没听到大老爷已经吩咐了吗?”他这段时间可是不敢惹自己这个老爹了,他老爹如今去学堂读了些书,人变得儒雅多了,可是每次看着他笑得时候,他怎么心里就觉得瘆得慌呢,特别是他从大老爷的小厮那里,也就是之前他媳妇说送去给他们当内应的那两个小厮之一的口中得知,大老爷有想要把贾琮过继到邢夫人名下,当成嫡子的消息后,他就更不敢惹他老爹了。他现在还急着快点回去找他媳妇商量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呢,要是贾琮真的成了嫡子,那荣国府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可就不保了。   周瑞看两个主子都没意见,这只能叹了口气,带着人回去荣府,想到之前王夫人的吩咐,让林府小姐走角门的事情,他也就只能压下了,大老爷可在呢,再怎么说,大老爷也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这万万可没有让当家人走下人走的角门的道理啊。   而在车上,林黛玉还对着和自己坐在一辆车上的大舅舅很是奇怪,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大舅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了,但是她却反而在心里更相信自己这个大舅舅,大舅舅说得没错,女孩也能当自强的。   “大舅舅,你进来,是不是对玉儿有什么吩咐?”林黛玉开口。   贾赦笑笑,对于林黛玉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毕竟林黛玉他是打算当做自己的徒弟一样□□的:“我进来,就是要你回来荣府以后,帮我在老太君那里多多说说好话。”   林黛玉了然的点头:“大舅舅是想让我去外祖母那里做内应。”   “内应?”贾赦低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学了很多。”   “这都多谢舅舅教导了。”本来从一开始,在得知了荣国府的现状以后,林黛玉是不相信的,毕竟在她看来,一个母亲能为了一个儿子把另一个儿子踩在脚下,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随着她知道荣国府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反而就开始怀疑母亲从小给自己所描述的荣国府了,荣国府真的有母亲说得那么好吗?要是真的有,为什么大舅舅会防范外祖母和二舅舅呢?为什么琏二哥身为大舅舅的亲身儿子,却向着二舅舅呢?想得多了,怀疑得多了,林黛玉终于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不管荣国府到底是不是真的人大舅舅说的一样,可是,她是决定站在大舅舅这一边的。   贾赦看着从容淡定,看不出初见怯懦的林黛玉,欣慰地点头:“以后,我们黛玉可就要当大舅舅的左膀右臂了。”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有了一点相同的味道。 第十章   “玉儿,快过来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贾赦领着林黛玉一踏进荣庆堂,史太君就一脸高兴地招呼林黛玉过去,林黛玉下意识地看了贾赦一眼,然后也是一脸笑容的上前,任由史太君把她环在怀里。   史太君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林黛玉,欣慰地点头:“是,是,长得和敏儿好像。”说着说着,语气就哽咽了起来。   林黛玉也被史太君的话惹得红了眼眶,拿帕子遮住嘴巴,倒是没有真的留下来泪。屋里众人顺势也沉默了下来,仿佛各个都悲伤地不得了。   贾赦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同样出现在这里的贾政,虽然奇怪贾政为什么这个点还没有去工部报道,但是看到贾政浓浓的黑眼圈和一脸的憔悴,还是满眼赞赏地看了邢夫人一眼。   邢夫人下意识地抬了抬头,随即发现现在的气氛不对,又速速把头低了下去,但是那嘴角的笑意,却是遮都遮不住。   贾琏却没那个心思,只想着赶快交差然后去找王熙凤商量事情,此时看清屋内大家的沉默和史太君的低泣,连忙上前一步:“老祖宗一直牵挂着林家表妹,如今表妹人就在眼前,怎么反倒是哭了,该高兴才对啊。”说完就说了一些路上有趣的见闻,才让史太君堪堪止住了哭声。   史太君瞪了贾琏一眼:“还真是和那凤丫头学倒一处去了,真个一泼皮破落户儿。”   “是谁在叫我啊。”门外传来了爽朗的女声。   “确实学得不成样子。”贾赦淡淡地开口。   众人愣了愣,只有没有听清楚贾赦说了什么的王熙凤,从门外走了过来,一看到史太君怀里的林黛玉,就是一阵夸奖:“看林妹妹这般模样身姿,也能想到表姑当年是何等风华了。”说着,又说了一些讨巧的话,只把史太君说得本来想到贾敏的逝世而又要哭一场的脸说成了笑脸。   史太君无奈地瞪了王熙凤一眼:“你啊,整个一泼猴。”   王熙凤连忙笑嘻嘻地答应。   王熙凤惯会擅长调节气氛,不一会儿,这屋里的气氛就被她炒热了起来,再加上后来进来的迎春、探春、惜春三人,更是让荣庆堂显得其乐融融。   可是,在这其乐融融的欢快气氛中,贾琏的脸色却异常难看,众人因为王熙凤的关系忘了贾赦刚刚说的话,但是他不会忘,他也不敢忘,想起船上之前的传闻,再看看贾赦刚刚在那种场合就敢这么给自己评价,贾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这荣国府不是他的了,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能拥有些什么。   这么来来回回的想着,越想贾琏就越是害怕,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浸在冰水里,瑟瑟发抖起来。   等到王熙凤炒了一番热度,回头打算把贾琏拉出来,好让贾琏在史太君面前邀邀功时,就发现自己的相公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一脸苍白地瑟瑟发抖。   王熙凤连忙上前拍了贾琏一下:“琏二爷,你怎么了?”   哪知王熙凤并没用力的一拍,竟然把贾琏从椅子上拍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里立马安静了,大家都用一种奇诡的眼神看着贾琏。   贾琏这才警觉,连忙站起来,却腿软地险些又跌了回去。   贾赦摇摇头:“还没什么骨气。”   “老大,”史太君严厉地瞪了贾赦一眼,一脸的不满:“说得什么话。”   贾赦摇摇头,倒是笑着没有吱声。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连忙笑着开口:“老祖宗,我家爷肯定是这一趟去扬州累到了,身体有些不舒服了,毕竟大老爷是爷的亲爹,表姑又是亲表姑,二爷必定在扬州事事亲力亲为,身姿有些吃不消,不如,孙媳妇现在就让二爷先回去。”   史太君闻言,满意地看了贾琏一眼,点点头:“对,这一次是辛苦琏儿了,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来回我。”   林黛玉低着头坐在史太君身边,眼中精光一闪,剩下的事,什么事?   贾琏下意识地看向贾赦,却发现贾赦已经把头转到了邢夫人一边,嘴里低声地询问着什么。   贾琏的脑子‘轰’地一下子就炸了,他腾地一声站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贾赦:“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要把贾琮弄成嫡子,好取代我。”   这一下,就连善于左右逢源的王熙凤都安静了下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贾赦,又看了看贾琏苍白的脸色,自己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贾赦抬眼看了贾琏一眼,再看看本来坐在那里不啃声的贾政夫妻,笑了笑:“只是问问这段日子,邢氏和琮儿相处得如何。”   没承认,也没否认。   贾琏的身子晃了晃。   王熙凤咬了咬下唇,转头看向史太君,委屈地不行:“老祖宗,你要为孙媳妇做主啊。”   “做什么主,做什么主,”邢夫人一看王熙凤这样子,心里就不爽,这些日子被贾赦宠着,那花园子里她可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出嫁前的泼辣脾气更是被引了出来,她瞪着王熙凤,没好气地开口:“你们夫妻俩做为晚辈,不来给我和老爷请安,我就不能自己养个孩子,让他来孝顺我了。”   王熙凤更委屈了:“我和爷怎么不孝顺你了,这些日子你要什么,我没有让人给你送去啊。”这话就是说邢夫人这段日子里很是提了一些让她为难的要求。   “给我送去不是应该的吗?不说我是你的正经婆婆,我家爷可是这荣国府堂堂正正的继承人,我可是真正的女主人……”邢夫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甚至已经开始抬手挽袖子,看那架势,众人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几个月之前邢夫人在荣庆堂的一番打滚撒泼。   “邢氏。”史太君猛地拍了一下扶手,怒视邢夫人。   邢夫人咬咬唇,不甘地跺了跺脚,把袖子放了下来。   史太君眼神锐利地看向贾赦:“赦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贾赦的表情倒很是云淡风轻:“不过是我年纪不小了,担心以后还能不能生得出来,现在又和邢氏膝下空虚,就想把琮儿抱来给邢氏养着,反正琮儿的母亲也已经死了,就算是把琮儿过继到邢氏名下,也没有什么大碍,女人想要一个自己名义上的孩子,我想,这一点,母亲应该是明白才对的。”   史太君皱着眉没说话。   贾琏抬手指着贾赦:“你胡说,要让邢氏养个孩子,那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过继,你这不就是不满意我,要换别的继承人吗?”   “是,又怎么样呢?”贾赦这时倒是正眼看向贾琏:“你说说这段时间你给我请过几次安,你给邢氏请过几次安,我给凤丫头说让你们搬回来,你们又是怎么说的,”贾赦微微皱眉,表情像是被伤了心一般,转头看向史太君:“这亲身儿子不把亲爹当爹,儿子就再给自己找一个好儿子,这也不行吗?”   行?当然不行!史太君的表情更加难看,但是,这种话她却不能说出口,因为贾赦说的话,句句都是在说贾琏夫妇俩如何不孝,要是贾赦还是之前那个混样子,自己倒是可以说一句‘你自己就这个不孝模样,有什么权利要求琏儿夫妇和你一样’,但是,史太君突然发现,现在她说不出口,因为贾赦现在在外面的名声,可是大孝子、好丈夫、谦谦君子。   史太君突然感觉到不妙,她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史太君没吭声,一旁的贾政却开了口。   他为了不让贾赦把孝子的名声全部占去,硬是支走了贾赦,自己日日伺候在贾母身旁,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还不错,但是不只为什么,他的名声就没有贾赦来得那么快、那么好,再加上他白天要去工部报道,晚上又要学贾赦的样子,服侍贾母亲力亲为,才几天,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贾母也是心疼他,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出言让他不要再这么做了,他顺势应下,哪知才回去睡了一天的安稳觉,外边就传出他伺候史太君是在作秀,说他假正经、博名声,还不如哥哥贾赦,这一下,他的名声反而臭了起来,就连工部的叶倾看到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讽刺了他好几次,让他羞恼不易,不得已,他又得在贾母身边伺候着,即使贾母现在顾忌她,晚上很少叫他端茶递水,他也一样吃不消了。   其实不只贾政吃不消,贾母也吃不消,她是谁,荣国府的老祖宗、超品国公夫人,一贯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原来贾赦伺候的时候,她因为不满这个儿子,晚上没少来事,等到贾政伺候了,她心疼二儿子,已经不怎么在夜里弄事了,却也因为年纪大,喜欢起夜而又忍着,把自己弄得睡不好觉,要不是白天她还可以补觉,现在她的精神可能连贾政都不如了。   所以,贾政和史太君对贾赦都非常不满。   这个时候,贾政就站了出来:“大哥这就说的不对了,自古长幼有序、嫡庶分明,这都是为了让一个家族能够欣欣向荣的根本,大哥如此轻易地就变庶为嫡,实在是我荣国府的大不幸啊,还请大哥三思。”   贾赦表情奇怪地上上下下大量了贾政一番,了然地点点头:“原来二弟还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啊,幸好幸好,大哥还以为二弟读的书太多,把何为长幼有序给忘了呢?”说着,他转头看了屋里的每个人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贾政身上:“既然如此,二弟,不如把大哥的荣禧堂还来,可好?” 第十一章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史太君一脸怒火地拿起一旁的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老大,你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了。”说着就打算把茶壶也摔出去。   贾赦面带笑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史太君的牙疼了,她施施然地把手里的茶壶放了回去。   贾赦的嘴角又勾起了几度:“母亲不要生气,是儿子不好,说了二弟的坏话,儿子在这里给您磕头请罪了。”   “快拦住他。”史太君高声喊道,眼睛都瞪了出来,看着贾赦的动作她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地瑟瑟发抖了。   贾赦顺势在那些丫鬟婆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态度恭敬:“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原谅。”   “原谅,原谅,”史太君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轻轻咳了咳嗓子,朗声道:“老大啊,你要知道,母亲让老二住在荣禧堂,也是为了方便老二过来照顾我啊,这些日子你不在,政儿把我照顾得可是非常好的。”   贾赦点点头,表示同意:“儿子照顾母亲的时候,母亲从来没有夸过,二弟照顾母亲就赞不绝口,果然儿子比不上二弟。”   “你知道就行,所以啊,你也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难看。”史太君继续道。   “儿子明白,能够孝顺母亲,让母亲开心,这比什么区区的荣禧堂都要重要,”他一脸诚恳地看着贾政:“二弟,辛苦你了,你果然是比哥哥能干得多啊,哪像我,老是惹母亲不快。”   贾政尴尬了一下,点点头:“大哥客气了。”   “所以啊,以后贴身伺候母亲的事情,大哥就全全交给二弟了,也省的大哥笨手笨脚地又惹了母亲不高兴,那荣禧堂,二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贾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抬手指着贾赦抖了抖的,半天就说出一个‘你’字来。   贾赦一脸笑意地看着贾政,那表情,有种你要好好照顾母亲,这荣禧堂就当是你照顾母亲的奖励好了。   贾政白眼一番,‘扑通’昏了过去。   荣庆堂里立马兵荒马乱,王夫人带着人给贾母告辞,就让人把贾政抬回了荣禧堂。   贾赦一脸担忧地看着贾政地身影消失,高声道:“还不快去把太医院的王太医请来。”   从慢慢垂下的门帘可以看到,被人抬着的贾政,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   贾赦笑着点点头,看来自己临走时拜托王太医多多照顾贾母和贾政的事情,王太医做得很好啊。   王熙凤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再看看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的贾琏,咽了咽口水,决定回去以后再和姑妈商量商量,关于这贾琮过继的事情。   林黛玉把一切看在眼里,此时看着贾赦一脸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心里莫名地有些向往。   贾赦把头看向贾琏,再看看一旁的王熙凤,笑道:“既然玉儿已经到府里了,你可把玉儿的院子准备好了。”   王熙凤愣了愣,抬眼看向上座地史太君。   史太君挑挑眉:“不急,反正现在天冷,玉儿先跟我住,等到残冬过了,再搬出去好了。”   “儿子记得,如今宝玉和你住在一道,不是吗?”   “无事,让玉儿住在碧纱橱里就是了。”   “那宝玉就要挪出去了?”贾赦问道。   史太君的眼睛睁大,不满地瞪向贾赦。   “不用不用,林妹妹住在碧纱橱里,我住在碧纱橱外就可以了。”贾宝玉从屋子的一角跳了出来。   原谅他今天听到林府的表妹要来,一大早就在学堂里告了假,要赶过来看表妹,哪知进了荣庆堂,就看见他最害怕的父亲贾政和第二害怕的大伯贾赦正在对峙,贾宝玉缩了缩脑袋,打算趁着大家都没发现,偷偷地溜出去,却好死不死地飘到了史太君身边的林黛玉。   那是怎样一个灵秀仙骨的女孩啊,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没这女孩给吸走了一样,贾宝玉迈出去的腿又悄悄地收了回来,整个人躲在屋子不起眼的角落,既可以让父亲贾政和大伯贾赦看不到他,他又可以仔细地欣赏自己这个表妹。   如今听到林妹妹要和老祖宗住在一起,贾宝玉自己跳了出来,笑话,如此秀美不凡的林妹妹,他怎么能错过,他一定要和林妹妹住在一起,到时候,他们两人一个在碧纱橱内,一个在碧纱橱外,相亲相爱,日子肯定不错。   贾赦看了贾宝玉一眼,倒是没有啃声,转头看向林黛玉:“玉儿,你这么看?”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那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史太君的表情,终于知道,这府里,谁才是真正的凤凰蛋了,连忙笑着看向史太君:“玉儿听外祖母的。”   喜得史太君又把林黛玉抱在怀里亲香了一番。   贾赦笑笑,脸上露出赞同:“既然如此,做大伯的也不强求,不过大伯给你送几个丫鬟婆子,让你使得顺手点,你就带了那么两个人,在荣国府里不够用。”   “玉儿多谢大伯了。”林黛玉趴在贾母的怀里道谢。   贾母看着这件事被贾赦这么定了下来,心里虽然不满,但想到之前的混乱,生怕贾赦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连忙点头道:“玉儿放心,外祖母也给你准备。”   “玉儿谢外祖母了。”   贾宝玉小跑着上前,细细打量林黛玉,笑得嘴都合不起来了。   “至于琮儿的事情……”贾赦提高了声音。   史太君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贾赦。   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贾琏也同样抬头看着贾赦。   众人又都看向贾赦。   贾赦笑着开口:“我还要去和珍儿那里商量商量,毕竟变庶为嫡是大事,贾珍作为贾氏的族长,我应该和他商量一下的。”   贾琏的瞳孔一缩,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大老爷。”贾赦前脚出了荣庆堂,贾琏后脚就找了个理由跟了出来,在荣庆堂前的花园子里就赶上了贾赦。   贾赦停下脚步,转过头,发现只有贾琏跟了出来,那王熙凤还在荣庆堂中,给史太君卖傻充愣博开心呢。   贾赦转头,对着邢夫人道:“你先回去吧。”   邢夫人点点头,也不含糊,带着人就走了。   贾赦这才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儿子:“有事?”   “大老爷,”贾琏咬咬牙,艰难道:“你可以,可以不要过继贾琮吗?”   “现在还喊我大老爷,”贾赦摇摇头,语气中倒是充满了惋惜:“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亲。”   “父,”贾琏咬着唇:“大老爷,骨肉亲情啊。”   贾赦苦笑一声:“是啊,骨肉亲情啊,贾琏,你可真够狠心的。”   贾琏咬着唇不说话了。   贾赦倒是继续开口:“即使琮儿过继到邢氏名下,成了嫡子,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琮儿如今才几岁,你几岁,他没有和你争的能力。”   “你是说……”贾琏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仿佛想要从贾赦的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似的。   “琏儿,邢氏需要个儿子,我年纪大了,也希望膝下有儿女承欢,”贾赦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贾琏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重新充满光彩的表情,只好开口:“倒是你,不要什么事都找你那媳妇,做男人的,凡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   “儿子知道,”贾琏连忙点点头:“儿子这段时间出去一趟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贾赦听了这话,微微一皱眉,随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贾琏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就往自己在荣禧堂后面的小院子而去。   贾赦看着贾琏的背影,提醒道:“琏儿,你那媳妇看似精明实则蠢笨,你有事可以来找为父。”   贾琏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回廊的拐角处。   贾赦轻笑一声:“真是个拎不清的。”   而贾赦那句王熙凤‘看似精明实则蠢笨’,也在不久后落在了王熙凤的耳里。   王熙凤气得只拍桌子,看着一旁不吭声地贾琏,没好气地开口:“你倒是说句话啊,大老爷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笨咯,我为了我们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就给我这么可评价,这让我,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说着,王熙凤竟然拿着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熙凤本就是个美人,而且一贯强势,难得地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看得贾琏心里一阵痒痒。   贾琏连忙上前把王熙凤搂在怀里,哄道:“你也知道我那老爹是个什么德行了,他的话你还信,在我心里啊,我媳妇可是最最能干的人了,要不是你,我们能住在这荣禧堂的后面,要不是你,我能管着这荣府的事情,我那大老爷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呢。”   “真的,”王熙凤拿下帕子,斜了贾琏一眼,眼中还闪着泪光,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贾琏举手发誓,然后双手就不老实地在王熙凤的身上摩擦:“有这么好的媳妇,谁要是说你坏话,我就和谁急。”   王熙凤的身子一软,倒在贾琏怀里,眼中却闪着洋洋得意,她可是王家的女儿,哪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大老爷能够扳倒的,想要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做梦。   心下得意着,两人揉揉抱抱地一起倒在了床上。   贾赦在院子里等了三天,还是没有等到贾琏和王熙凤的请安,终于苦笑了一声,对上邢夫人担心的眼睛,吩咐道:“阿福,去请宁国府的贾珍过来。” 第十二章   “奶奶,”平儿走进屋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刚刚您派去守着大老爷那花园子的婆子汇报,说是大老爷派人去请宁国府的贾珍了。”   “什么?”王熙凤一拍桌子,几乎跳了起来:“他还真想把爵位让给那个庶子不成,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啊。”   平儿的表情也不好看,从刚刚听了那个婆子的汇报,或是在更早之前,在从琏二爷的嘴里知道了大老爷有过继贾琮的想法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   相信她家奶奶也是一样,可是琏二爷却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迷障,竟是一派轻松,甚至说出了‘这荣国府的爵位逃不出我贾琏的手掌心’这样的话来,也许从前可以,毕竟琏二爷是大老爷唯一的嫡子,但是,现在却不是那么说得了。   王熙凤的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不行,我要去找大老爷,阻止这件事发生,这爵位必须是二爷的。”   平儿看着王熙凤风风火火的样子,想着那越来越厉害的邢夫人,还有已经被严防死守的大房那里,心里担忧不已:“奶奶,你现在去,可能讨不到好吧。”   “讨不到好我也要去,我可是王家出来的姑娘,难道还怕她一个小门小户的不成。”王熙凤自然明白平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有点沭,但是和未来的荣华富贵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平儿看着劝不住自己的主子,直得跟着王熙凤出来,想着到时候要是在那边闹得不愉快,她还好缓冲缓冲。   这一走,就在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贾珍。   王熙凤奇怪地忘了贾珍一眼,心想着贾珍也太积极了点吧,怎么和自己的速度差不多。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珍大爷啊,”王熙凤笑看着贾珍,嘴里倒是溜滑地很:“就是不知道珍大爷这么急匆匆地过来,是要做什么啊,是要找我家琏二爷吗?不巧了,琏二爷帮姑妈出去办事了,还没有回来。”   贾珍笑着挑眉,心说这路可是通往大老爷唯一的路,和去你那院子的路根本是两条好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但是,一对上王熙凤那双含笑的丹凤眼,骨头就酥了一下。   “怎么,珍大爷看到我,不会说话了不成。”王熙凤笑得更是得意几分。   这一下,贾珍的骨头更酥了:“没有,没有。”   “既然没有,珍大爷可否告诉我,这急匆匆地,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还不是大老爷……”贾珍住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熙凤,果然看到王熙凤微微睁大双眼,一脸期待的表情,心里就明白自己差点中了王熙凤的美人计了,贾珍的眼珠子转了转:“琏二奶奶也不要在意,琏二哥那件事,我都知道了。”   “知道?”王熙凤挑眉,抿着唇没开口。   “昨日琏二哥来找我,已经给我倒过苦水了,就凭着我和琏二哥的关系,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啊。”贾珍挺起胸膛,一脸的骄傲,看得王熙凤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原来她家爷也不是真的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嘛,这不,已经懂得未雨绸缪,从贾珍这里下手了。   贾珍看着王熙凤慢慢放心的表情,心里偷笑,要是让着母老虎知道,昨日琏二哥去他那,是为了帮他接手尤二姐的,就不知道这母老虎又要怎么闹了。   贾珍点点头,像是在加重自己的可信性:“所以,琏二嫂子完全不用担心,琏二哥这件事情,就包在爷身上了。”   “那就多谢珍大爷了。”   贾珍一踏进贾赦如今住的地方,心里就觉得这地方变得不一般了,本来不过是是荣国府的一个大花园子,经管之后被贾赦折腾了许久,修得好看多了,也不是这种感觉啊。   贾珍跟着阿福一边往里走,一边心里犯嘀咕,一双眼睛还不住地四处瞅着,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假山还是那座假山,这池塘还是那座池塘,但是这人,这人随还是那些人,却一个个恭恭敬敬地,没有以前丝毫地懈怠,一个个站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不多动一下,不多说一句,整个院子的规矩好到让贾珍以为自己是走进了传说中规矩最严的雍亲王的府里头呢。   贾珍的头,不自觉地就冒出汗来。   等他进了外厅,看着已经坐在上座,等着自己的贾赦时,心里更是虚了起来。   如此风姿决绝、如沐春风般的男子,真的是当初那个色眯眯、双眼浑浊的大老爷吗?   贾赦看着贾珍吃惊地表情,微微一笑,倒是礼仪到位地把贾珍让到座上:“珍儿,怎么,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赦叔,不认识了。”   “这,不,不是,”贾珍摇摇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整个人不自觉地就正经了起来:“就是这段时间没见到,发现赦叔的变化有点大。”   “是吗?”贾赦觉得这是夸奖,一脸坦然地接受:“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也,也说不上来什么好不好的……”贾珍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就是感觉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贾赦不在乎贾珍嘀咕些什么,今天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珍儿,今天赦叔叫你来呢,只为了一件事,赦叔想要把那个庶子贾琮过继到你婶子名下,你看看,什么时候开个祠堂,把这事给办了。”   这个婶子,自然是邢夫人的意思。   庶子变嫡子。   贾珍的手抖动了一下,抬头看着贾赦,一脸为难:“赦叔,这是不好吧。”   “为何?”贾赦睁大了眼睛:“你也知道你赦叔如今的年纪了,邢氏跟着我,已经是受了委屈,要是再不给她个儿子,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是还有贾琏吗?贾珍倒是想回这么一句,但是想到贾赦如今在外面的名声,爱妻宠妻的绝世好男人,贾珍眉头一皱:“那,那琏二哥可说了什么?”   “你琏二哥可以说什么?”贾赦苦笑了一下,一脸的无奈至极:“他是和你婶子不亲,当叔叔的我也不想为难他,也就这么着吧,给邢氏个念想,也好过什么希望都不给她。”   贾珍奇怪地看了贾赦一眼,自己这赦叔还真是外边说的好相公啊,他们这样的人家,有谁会在乎妻子的感受,更不要说邢氏还是小门小户出身,而且还是个填房。   但是一想到贾琏帮自己解决了尤二姐的事情,贾珍觉得这件事还可以争取一下,反正现在看上去,自己这个赦叔好像比以前更好说话了:“赦叔,这件事,对琏二哥实在是不公平,本来妥妥的荣国府继承人,如今冒出一个对手了,你让琏二哥这些年的付出怎么办啊?”   “他付出?”贾赦的脸上倒是闪过一丝冷笑:“忙着给二弟那房付出吧,我这个当爹的他不在乎,平时连个请安就难看到,倒是往二房那么跑的勤快,你看看他现在做的那些事,那哪是堂堂荣国府的继承人该做的事情啊,分明就是管家该做的事情嘛,”贾赦的眼神一凛,看向贾珍:“珍儿多次反对此事,可是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是,要挟珍儿了。你放心,要是那样,你赦叔一定会帮你做主的。”   能有什么事,就算是有,也不是贾琏要挟我,而是我利用他啊。   贾珍的脸憋得通红,表情不自然地笑了两声:“赦叔说笑了,”他今天突然觉得,赦叔的气势变得好强势啊,让他都没胆子反驳了,然后,贾珍身子突然一颤,这才发现,外厅里,只有贾赦和贾珍两个人在,一个下人也没有,门还关得紧紧的,贾珍的脸上迅速地白了起来:“赦叔,你这是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贾赦摇摇头:“就是想着你我叔侄二人聊聊天,就让人下去不要打扰了,再说你赦叔手里能用的人历来就少,平时吩咐个什么事情下去,身边就没人留着了。”   贾珍干笑几声,抬手把茶碗端起来,喝了几口。   “这不,我让之前带你的那个阿福,把你昨天送给琏儿的那个女人给带回来,毕竟怎么说也是琏儿的女人了,即使你已经用过了,只要是我荣国府的女人,就万没有留在外边的道理,这要是肚子里有个什么,到时候可说不清楚了。”   ‘啪’地一声,贾珍手里的茶杯打在了地上,贾珍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赦叔,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赦依然笑容不改:“怎么说琏儿也是我的儿子,即使他不关心我这个当爹的,我也要关心关心我这个儿子,不是吗?”   说完,贾赦站起身,走到贾珍面前,及其自然的蹲下来,把贾珍打破的茶碗捡了起来:“你看,你赦叔就是手里的人太少了,连这种事情都要自己做,你啊,也就可怜可怜你赦叔,让你赦叔有个好儿子吧。”   贾珍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什么如玉公子,什么爱护妻子,全是放屁,这个贾赦绝对是让人害怕的人物啊。   这个时候,贾珍不再想什么贾赦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也不再像之前是怎么给王熙凤保证的了,他看着贾赦又看向自己的眼神,点点头:“赦叔放心,这件事情,做侄儿的一定帮你办到。”   “那就,多谢珍儿了。”   半个时辰以后,贾珍一身冷汗地从荣国府回来,一回来屋子,就躺在床上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急得尤氏以为他身子不舒服,直嚷嚷着要喊太医。   贾珍被闹得没办法,大喊一声:“够了,给老爷我安静点。”   尤氏委屈地绞着手帕:“老爷。”   “你,”贾珍指着尤氏,手指抖啊抖的:“以后,你离荣国府远点,尤其是大老爷那一房。”   荣国府里,贾琏的院子乱成一团,王熙凤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贾琏,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贾琏一脸头疼地看着地上的王熙凤,心虚地别过头去。   尤二姐绞着帕子,一张小脸上满是害怕。   阿福平淡地站在一旁,再次开口:“这是昨日珍大爷送给琏二爷的女人,大老爷说了,既然是琏二爷的女人了,就没有留在外头的道理,就特意派小的把人给二奶奶送来了。”   “贾琏。”王熙凤恶狠狠地瞪着贾琏,恨不得把他咬出血来。 第十三章   “大舅舅,”林黛玉给着迎春进屋,迎春还没开口,她先笑嘻嘻地给贾赦问了安:“玉儿见过大舅舅了。”   迎春反而对林黛玉的做法没有丝毫反应,跟着林黛玉问安:“父亲。”   贾赦的目光闪了闪,恰恰和林黛玉的目光对上,随即就看到林黛玉有些无奈地挑挑眉。   贾赦笑了:“既然玉儿特意过来大舅舅这边,大舅舅也不能没什么表示,”说着,从一旁的木盒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钗,递了过去:“你母亲刚过世,那些金光闪闪的舅舅不能送你,这白玉素白淡雅,也算是附和你的气质,这兰花的图案也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款式。”   林黛玉笑着双手接过,抬手插在自己发间,看向贾赦的表情更是温暖了几分。   迎春看着这般情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发一眼,气的身后的司棋不行,她家小姐也太不会变通了,再这么下去,这大老爷就疼表小姐多过自家的小姐了。   贾赦把迎春主仆的表情看在眼里,从木盒中也取出一个玉簪,这是一个通体透翠的梅花簪子,当贾赦把她递给迎春的时候,迎春的表情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贾赦笑着对林黛玉开口:“你母亲刚过世,我们也要在穿着上注意一点才是。”   林黛玉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早就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即使荣庆堂、荣禧堂里在母亲死后仍然张灯结彩、大鱼大肉,外祖母、贾宝玉他们也是穿红戴绿,但是在大舅舅这里,即使没有挂上白帆,但是院子里的丫鬟下人穿的都是素色,就连大舅舅、大舅妈、迎春姐姐和贾琮表弟,也穿着素色的衣服,就因为他们身上素色的衣服,还在请安的时候惹了外祖母的不高兴。   林黛玉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至少,在这荣国府里,真的有人是牵挂着母亲的。   贾赦也不多话,倒是开口问起了林黛玉的现状,林黛玉一一回答,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二房的贾宝玉身上,随即就牵扯出住在荣禧堂后面的贾琏夫妇。   林黛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被贾赦看个正着。   “玉儿,怎么了,可是在荣国府住的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黛玉摇摇头,想起刚刚隐隐约约从荣禧堂传来的声音,僵硬着脸开口:“刚刚玉儿从老祖宗那里过来,隐隐从琏表哥院子里听到了吵闹声。”   贾赦眉毛一挑,这是那尤二姐已经送过去了,阿福到现在还没来回话,看来那里闹得有些凶了。   贾赦随即站起身,向外走去:“玉儿,想不想看看大舅舅的本事。”   林黛玉甜甜一笑,跟着站了起来:“想。”   迎春一直在贾赦和林黛玉对话的时候,轻轻地摸着贾赦刚刚给的梅花簪子,现在看到两人的表情,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咬着牙站了起来。   贾赦看到他的动作,点点头,就带着两人去了贾琏的院子。   贾琏的院子里,此时正闹得热火朝天的,王熙凤简直就是泼妇在世一般,坐在地上哭闹不止,就连史太君也被惊动了。   当贾赦带着林黛玉和迎春到了的时候,王熙凤正趴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史太君的大腿,哭诉着:“老祖宗,老祖宗,你可要为孙媳妇做主啊,这,这简直就是在打孙媳妇的脸啊,这让孙媳妇怎么活,怎么活?”来来回回那几句,不然就是大吐苦水,说自己管家不易,不然就是搬出王家,说是不给王家面子。   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说,让躲在一旁的贾琏面色铁青地简直就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一样。   史太君的表情也不好看,王熙凤说贾琏什么不要紧,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这不是在打荣国府的脸面吗?而且还把王家搬出来,这是在说他们荣国府比不上王家吗?   史太君不高兴了,非常不高兴,狠狠地瞪过那些围过来的下人,然后,在人群之后看到了才到这里的贾赦,满腔的火气瞬间就有了突破口。   “你这个孽障,还不快过来。”史太君吼道。   贾赦一派儒雅君子的模样,仿佛没有被史太君不好的话所影响,信不上前,低头就是深鞠一躬:“儿子见过母亲。”   “你看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史太君指着贾赦的鼻子就骂了起来:“没事弄这么个惹祸精回来干什么,把琏儿两口子弄得鸡犬不宁你就高兴了,你说说你安得什么心?”   王夫人顺势上前扶起还半爬在地上的王熙凤,拿着帕子给王熙凤擦脸,一脸的心疼:“可怜了我的凤儿,为了这府操碎了心,却被自己的公公给背后捅了一刀。”   史太君更气了,怒气冲冲地瞪视贾赦。   贾赦无所谓地一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一个姨娘通房,用得着大家这么大动干戈吗?”他的眼睛微眯,看着还趴在王夫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王熙凤,笑道:“凤丫头,你出身王家,自然大方得体,知道为妻之道,我倒是问问你,我这琏儿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膝下除了个丫头,可还有其他子嗣,除了你一个女人,可还有任何姨娘通房,王家,好家教啊。”   这一声叹息,只把王熙凤说得臊到不行,贾赦这是什么意思,说是她生不出儿子,还不准相公纳妾,还把王家给牵扯上了,王熙凤趴在王夫人的怀里,身子抖了抖。   王夫人却不能这么让贾赦把王家给拖下水,连忙开口:“大伯,你这话说的,弟媳可不敢让凤丫头给认下来,凤丫头嫁到府里的这些年里,那一天没有为着府里想想,你拍拍胸口说,偌大的荣国府,要是没有凤丫头,会乱成什么样子啊,凤丫头这样,还不是为了大家吗?”   贾赦点点头:“你说得对,确实苦了凤丫头了,”凤丫头从王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看向贾赦,贾赦接着道:“既然苦了凤丫头了,不如,凤丫头就歇歇好了,”说着,他看向王夫人,笑得更是灿烂:“怎么说着荣国府也是我这个当大伯的,这些年苦了弟媳操心了,还害得凤丫头没生个儿子,是大伯的错,不如,从今天起,这荣国府的事情,就让大伯家的那口子担着,您看如何?”   王夫人的脸色铁青,王熙凤皱着眉头,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放肆,”史太君拿着拐杖往地上狠狠地敲了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贾赦低头又行一礼,态度恭敬:“既然母亲让弟媳继续管着府里的事情,那就继续让弟媳管着好了,只是今天,凤丫头看似受了委屈,其实却是我家琏儿委屈更甚,您想想看,现在那个王孙贵族没几个小妾通房的,琏儿房里一个房内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还不敢领回去里给养在了外头,这让我荣国府的脸面往哪搁啊,母亲一心为了荣国府好,那就不能只迁就着凤丫头而不管琏儿这个亲孙子啊。”   史太君咬着唇,狠狠地瞪了贾赦一眼,跺了跺拐杖:“都刚给我进屋去,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要是有人再敢没事过来看热闹,别怪我不客气。”说完,率先向外厅走去。   贾赦嘴角弯了弯,看着殷切地看着自己的贾琏,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外厅里,史太君阴着脸坐在上座,贾赦和王夫人分别坐在两头,正好面对面,本来林黛玉和迎春史太君是要让她们回去的,却让贾赦给阻止了,史太君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精力管她们,就让她们去了,林黛玉和迎春就站在了贾赦的后面。   王夫人看到两人的样子,眼神闪了闪,没再开口。   贾琏、王熙凤、尤二姐立在中间,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平儿、司棋、鸳鸯等丫鬟,乖乖地站在角落里。   除此以外,厅里再无别人。   “老大,说吧,你到底想干些什么?”史太君脸色非常不好,一双眼睛不善地看着贾赦,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混账儿子哪是变好了,分明是变得更坏了,以前这儿子坏还在明处,现在直接坏在了暗处,让她想抓把柄都抓不到,想想这段时间她可怜的政儿所受的苦,她看向贾赦的目光就更不好了。   “儿子并不想做什么,只是看着我儿贾琏实在可怜,给他把外室带进府而已。”贾赦的笑容不变。   “所以,你就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带了,这贾琏怎么说也是你唯一的嫡子,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这种不知道底细的女人给带进来。”史太君冷笑道。   尤二姐的身子抖了抖,咬着嘴唇,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本就长得温柔动人,此时更有一种惹人怜爱的表情,看得贾琏心里一阵疼惜。   贾琏听到史太君的话,连忙开口:“二姐她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女人,她是珍大哥送我的。”   “珍大哥?”史太君皱眉:“贾珍?”   贾琏顿了顿,不知道此时说出贾珍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就看到贾赦充满鼓励的眼神,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昨日珍大哥请我去宁国府喝酒,把二姐介绍给我的,她是尤氏的妹妹,清白人家。”   贾赦点点头:“既然是清白人家,即使是小门小户,做个琏儿的姨娘也算是够了,母亲,你看呢?”   史太君沉着脸不说话,好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凤丫头,你怎么看?”   “老祖宗,”王熙凤不可置信地看向史太君,此时史太君问她的意思,不就是让她表态,她能怎么表态,说不同意,那就坐实了之前贾赦说的她为妻不贤的话,说同意,她又不甘心,本来想着有老祖宗给自己在面前挡着,没想到老祖宗却把这烫手山芋放在了她的手上:“孙媳妇,孙媳妇……”王熙凤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凤丫头不同意,可就是不贤了,”贾赦幽幽地开口:“王家人啊。”   史太君怒瞪贾赦,王熙凤的脸色更白了,贾琏倒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多少次了,多少次他都被自己这能干的媳妇压着打,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赢一次了,这么想着,他看了看贾赦,对上贾赦温和的目光,脸上竟带上了笑容。   王夫人却看不惯贾琏的笑容,觉得这是贾赦父子在挑战她王家女儿,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凤丫头也不是不为琏儿着想,前几日正和我说着,要把身边的平儿开了脸,给琏儿做姨娘的。”   王熙凤猛地看向王夫人,看见王夫人眯着眼睛一脸凝重地冲自己点点头,终是咬着牙开口:“没错,凤儿也觉得这些年对不起我家二爷,所以前几日和姑妈商量,让平儿开脸,去伺候而已,”说着,她侧头,看向站在角落的平儿:“平儿,你可愿意。”那看向平儿的目光,让平儿浑身一冷。   平儿身子抖了抖,白着脸走出来跪在地上:“能伺候二爷,是奴婢的福分,奴婢谢奶奶。”   王熙凤这才抬头看向史太君和贾赦。   史太君笑笑:“看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没见过这么为琏儿考虑的人,就你这个做爹的,也比不上凤丫头。”   贾赦没开口,只是看着贾琏的表情,贾琏此时正一脸感动地看着王熙凤,那表情,就差没说‘是我错怪你了’。   贾赦嗤笑一声,转过头看向史太君:“看来是我错怪凤丫头了。”   “既然是错怪了,就不要把什么香的臭的都往琏儿屋里放,”史太君终于觉得自己站住里了,眼神锐利地看着贾赦:“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吧。”   “儿子一切单凭母亲做主。”   史太君点点头,算是满意自己这个儿子的识相,微微抬起下巴:“既然如此,这个尤二姐不明不白地,怎么也不能进我荣国府的门,还不快点派人把她给我送出去。”   贾琏心里一颤,看到二姐那苍白的脸和瑟瑟发抖的小身子,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求情,却被王熙凤拉住了衣袖,他转过头,就看见王熙凤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满脸的脆弱。   贾琏那看到过这个的王熙凤,王熙凤素来是张扬的、不可一世的,什么时候会求他、讨好他,贾琏的脚步顿住了,眉头皱的更紧。   平儿连忙膝行两步,对着贾琏就是三个响头:“二爷,请你想想奶奶的好啊。”   贾琏看着一直对自己体贴有佳、温柔懂事的平儿,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尤二姐的脸上‘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贾赦看着贾琏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琏儿已经决定了,那为父就不做那个小人了,不过,”他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微微勾起嘴角的王熙凤,话锋一转:“既然平儿丫头是凤丫头给琏儿的姨娘,趁着今天母亲在这,就让平儿给凤丫头敬杯茶,直接就抬成姨娘好了。”   王熙凤本想着等这件事过了,再从平儿或是贾琏那里入手,把这件事给缓缓,至于缓到什么时候,自然是要缓到她生出儿子为止,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傻子才会让庶子先出生。   可是她却没想到,贾赦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提出这样的要求,王熙凤的嘴唇颤抖着,头微微低下,她害怕一抬头就会恶狠狠地盯着贾赦,在她看来,今天这件事情,就是贾赦在后边捣的鬼。   而最为了解王熙凤的平儿,在听了贾赦的话后,直接一屁股跪坐在了地上,她知道,只要今天她敬了这杯茶,她就完了。王熙凤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这个贴身丫鬟更了解的,王熙凤是绝对不会让人侵害到她的地位的,即使是自己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也一样。   贾赦看着王熙凤默不作声,冷笑一声:“凤丫头怎么不动了,难道,刚刚说得都是在诓骗母亲和我的吗?”   贾琏也狐疑地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抬起头,脸上挂上甜美的笑容:“怎么会呢?只是想着今日母亲没在场,不大合适而已。”这个母亲,自然说的是邢夫人。   “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你和你母亲这么要好,算了,只要是为了琏儿好,你母亲不会在意的,”贾赦同样笑着,回看王熙凤:“司棋,还不快备茶。”   王熙凤看向贾赦的目光,像是猝了毒一样。 第十四章   王熙凤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冰冷一片,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平儿,再抬头,看看一脸期待的贾琏,心里更恨。   平儿双手端着茶杯,止不住地抖啊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奶奶,贱妾平儿给奶奶敬茶,请奶奶安。”   王熙凤咬着牙,克制住把这杯茶打出去的冲动,抬手把茶杯端起来,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去,贾琏一脸希翼地看着自己,史太君一脸赞赏地看着自己,王夫人微微皱眉,显然是在为自己担心,而贾赦,王熙凤的手抖了抖,贾赦只有温和的笑容,平时看上去如翩翩君子,此时王熙凤却觉得那笑容就如同面具一般,让她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个面皮。   王熙凤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从手腕撸下来一个金丝镂空红宝石手镯,戴在了平儿的手腕上,一脸的笑容:“平儿,从此以后,就麻烦你伺候好二爷了。”   平儿的身体一僵,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家奶奶握着自己的手腕有多紧,平儿勾了勾嘴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那么僵硬:“平儿知道。”   贾琏拍手一笑,上前一步把这对娇妻美妾拥在怀里,仿佛自己多么成功一样。   “白痴。”林黛玉拿帕子捂住嘴角,低低嗤笑道。   迎春身子一僵,转头奇怪地看了林黛玉一眼,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秀丽惠中、充满灵气的林妹妹吗?   “既然琏儿已经有了平儿这个姨娘,那么这二姐,”贾赦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看向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连忙笑道:“一个也是纳,两个也是纳,不如就让凤丫头一同把二姐纳了得了。”   贾琏的心里一动,睁大了眼睛看着怀里的王熙凤。   王熙凤微低着头,眼中露出狠狠地光芒。   史太君拿着拐杖用力跺着地,怒喝道:“你还嫌这事弄得不够乱吗?”   贾赦连忙低身行礼:“儿子不敢,”贾赦接着道:“既然母亲已经决定不接纳这个二姐了,就让她从哪来回哪去好了,既然是宁国府尤氏的妹妹,儿子这就派人把她送回宁国府去。”   “这还差不多。”史太君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贾琏的眼中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低头恰好看着平儿一脸期翼地看着自己,低低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尤二姐一直愣愣地瘫坐在地上,她算是明白了,今天自己,是留不下来了,想到王熙凤刚刚看她的表情,还有那明显就不喜欢自己的史太君,尤二姐任命般地低下了头,罢了罢了,自己还是早日离去吧。   “不过,”贾赦的声音高了起来,他看向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笑了笑:“怎么说这二姐也是琏儿的女人了,如今要送回去了,也要先找个大夫看一看才行。”   “找什么大夫,不是昨日才……”史太君不满地想要反对,但是一对上贾赦那双笑眼,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去,请个大夫来。”   等史太君回过神来,那大夫已经进了屋里,手也已经搭在了尤二姐的手腕上。   “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这位,”那大夫上下打量了一番尤二姐的穿着,再看看屋里站着的人,笑道:“这位姨娘有喜了。”   “有喜,”贾琏一听,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王熙凤终于忍不住了,把桌上的茶杯一甩手扫到了低下,发出好大一声响。   也让还在高呼的贾琏停了下来,有些难堪地看向王熙凤:“凤儿,这二姐……”   王熙凤的眼中几乎要气出血丝来,这就是男人,哼,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男人。   贾赦勾着嘴角,倒是好心情地欣赏了一番周围人的表情,这才开口道:“大夫,几个月了?”   “不足两月。”   贾琏的身子僵住了,然后,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整个脸皮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整个人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不足两月,这昨日才好上的,今日就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贾琏这是当了活王八啊。   王熙凤也立马明白了里面的关键,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道:“好好好,活该你贾琏喜当爹,却不知道这头上都已经绿云罩顶了,我说那贾珍平时那么好色,怎么这次这么好,平白无故给你送个美娘子,原来是把你当做冤大头了,哈哈哈。”王熙凤插着腰,指着贾琏的鼻子骂道,今天这口鸟气,她王熙凤再也不受了。   贾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嘴里恶狠狠地吼出两个字:“贾珍。”   转身就向外跑了出去。   留下屋里的王熙凤边笑边哭,在那里撒泼。   史太君抡起拐杖就往贾赦的身上狠狠一下:“这下你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   贾赦站在原地生生地受着,脸上的笑容不变:“母亲切莫动怒,要是母亲还不能原谅儿子,那儿子只有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了。”   “有本事你跪啊。”   ‘扑通’一声,贾赦跪了。   ‘砰砰’两声,贾赦磕头了:“求母亲原谅儿子。”   史太君牙疼了,不,她不只牙疼,她还肝疼、肾疼、胸口疼,她浑身都疼。   “快,快,老太太昏过去了。”屋里混乱成一团。   本来发现事情不妙,想要先偷偷溜走地大夫被人给拽了回来,在王太医没有赶来之前,先让这个大夫看看老太君再说。   这大夫本就是街上小有名气的妇科大夫而已,今天能进得了荣国府,已经是心里暗喜,想着今天的赏钱肯定不少,哪里知道会摊上这事。再看看已经昏过去的荣府老太君,这个大夫的腿都觉得软了。   贾赦焦急地站在一旁,不断地询问着。   因为史太君是在贾琏这的外厅里昏倒的,自然是先送到了贾琏的屋里,屋里此时也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担忧。   等到王太医终于赶到,那妇科大夫也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昏过去了。   “王太医,我母亲的身体可好?”贾赦焦急地询问。   王太医捋了捋下巴,开口道:“这人年纪大了,最是禁不住受气,你们这到底是搞什么啊。”说完,王太医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开药方去了。   贾赦连连直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王太医落下的笔顿了顿,他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荣国府不得了的八卦了。   这厢王太医开好药,刚刚祝福完那熬药的丫鬟一些禁忌,另一边,宁国府就跑来了人,大叫着要把王太医给请过去,给他家老爷看诊。   王太医狐疑地看了贾赦一眼,这也太巧了吧。   贾赦微微笑着,回视过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所以说,他真的又知道了荣国府不得了的八卦了。   贾珍怎么说也是宁国府的当家人,三品爵威烈将军,贾家的族长。   贾珍受了伤,贾赦万没有不过去的道理,所以贾赦在派人送走了林黛玉和迎春,并嘱咐王夫人和王熙凤好好照顾史太君后,和王太医一起去了宁国府。   宁国府里,几个粗壮的小厮死死地把贾琏按在地上,生怕他逃脱。   贾琏双眼赤红,即使被人把头按在地上,那双眼睛也狠狠地瞪着贾珍,恨不得要把贾珍吃了一样。不远处的地上,躺在一把染血的长剑。   贾珍吓得腿软地坐在地上,死死地捂着受伤的手臂,鲜血从手指缝里不断地流出来,他此时身形狼狈,华丽的衣服上被砍了好多划痕,脸色苍白地仿佛要晕过去一样。   贾赦走进来,还特意瞄了瞄那些衣服的划痕,有一个的位置,倒是对准了贾珍的下面,这一下要是划实了,贾珍也就做不了男人了。   王太医看到这一幕,嘴角撇了撇,这宁国府和荣国府可是一路货色,这是,狗咬狗?然后,他的身子顿了顿,看向自己身边翩翩君子样的贾赦,摇了摇头,也不算,至少还有个好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你们家爷抬进去,让王太医诊治。”贾赦开口道。   那些下人显然是被刚刚贾琏的发疯给吓到了,这个时候听到贾赦的话才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把贾珍扶进去。   “不许走,不许走,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贾琏看着被人扶进去的贾珍,又开口剧烈挣扎起来:“你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   一双上好的官靴出现在贾琏的面前,贾琏拼了命地抬起头,才看到这官靴的主人是谁:“你,你为什么要帮他,我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儿子,你有把我当过你的父亲吗?”贾赦幽幽地叹了口气,慎重地向那几个按着贾琏的粗壮小厮吩咐道:“把人安牢了,不然你们老爷会有什么下场,本老爷可说不准。”   “你怎么能帮他,你凭什么要帮一个外人?”贾琏不甘地怒吼道。   “你以为,就凭你小小的同知官职,有资格懂得了三品爵威烈将军。”说完,贾赦还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活像一个给儿子做错事擦屁股的慈父一般急切。   “那就把你的爵位传过我。”贾琏吼道。   贾赦的脚步顿了顿,疾步而去:“贾琏,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屋里,贾珍苍白着脸让王太医给他上药包扎,一旁的尤氏用帕子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   贾赦进了门,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王太医换好了药,跟着下人去弄药方的事情,贾赦才开口道:“可还好些?”   “好,好什么好,”贾珍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一对上贾赦的眼睛,就不自主地弱了气势:“你是不知道,琏儿刚才是想要我的命啊。”   “要你的命,也是你自找的,”贾赦冷笑一声:“你让他带绿帽、喜当爹,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贾珍的脸色又白了白,讪讪地闭了嘴。   一旁的尤氏本来看到贾赦进来,想着以他家爷不饶人的脾气,怎么也要从贾赦身上弄点好处,哪里知道,贾赦一句话,就让贾珍闭了嘴。、   喜当爹?谁?贾琏吗?   尤氏的表情疑惑了。   贾赦看到尤氏的表情,善解人意地开口:“尤二姐怀孕了,现在还在我们府上呢,刚刚找大夫看过,不足两个月。”   短短几句话,就让尤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一边暗恨自己这便宜的妹妹不知廉耻,一边又狠狠地刮了贾珍一眼,觉得贾珍有这样的下场纯属自找的,活该。   贾珍看到尤氏的表情,气得胡子都有飞起来了,他瞪了尤氏一眼,怒道:“还不快点给老子滚进去。”   尤氏绞着帕子,施施然地带着丫头进了里屋。   贾珍这才一脸古怪地看着贾赦:“赦叔,这件事情……”   “无所谓,反正我家老太太也已经知道了,”贾赦倒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琏儿家的也知道了。”   王家!贾珍的头上渗出了冷汗,脸上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赦叔……”   “等一下我就让人把那个二姐给你送来,怎么说也有你的孩子了,你也给个名分吧。”   “好说,好说。”贾珍连连点头。   “至于琮儿的事情……”   “侄子明天就开祠堂。”贾珍连忙表态。   “很好,”贾赦点点头:“顺便把迎春也记在邢氏名下好了。”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不是没有先例,贾珍顿了顿,还是点点头,只要能让他赦叔搞定王家的人,这点忙,他帮了。   贾赦看着事情已经办完了,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走了出去:“我就先把琏儿带回去了。”   “赦叔慢走,赦叔慢走。”   等到贾琏被贾赦领着,被宁国府那几个粗壮的小厮押着,一直回了荣禧堂他自己的院子以后,贾琏这才恢复了自由。   贾琏阴沉地看着贾赦,咬着牙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还真不是。   贾赦微笑着点点头:“你有当我是你爹吗?”说完,贾赦进了屋,史太君还在贾琏的屋子里躺着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太太醒了没有。   进了屋,就看到匆匆从工部赶过来的贾政,一脸铁青地看着自己:“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让人当众喊出那些话来?”   看着贾政的声声指责,贾赦一脸恍然大悟,他记得,在他去宁国府之前,让阿平跑到工部去把贾政叫回来,还让阿平当众喊了:“贾二爷,老太君在你媳妇王夫人和她侄女王熙凤面前晕倒了。” 第十五章   听听,什么叫做‘老太君在你媳妇王夫人’面前晕倒了,怎么不在别人面前晕倒,偏偏在你媳妇面前晕倒了,而且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竟然还是你媳妇的‘侄女王熙凤’,这么一说,让别人这么想,这不是□□裸地说他二房不孝吗?   贾政气得不行,他最是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接二连三地被贾赦破坏名声,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所以这一次,贾政是第一次,双眼赤红地怒视着贾赦,两手死死地握着拳头,差点就要上前给贾赦一拳了。   可是这脚步才迈出去一半,就被贾赦平淡的语言给僵在了原地。   贾赦说:“二弟啊,你不会在对母亲不孝以后,还有对我这个哥哥不悌吧。”   贾政简直气的头都感觉发晕了,可是他却再也不敢迈出去半步,直得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贾赦:“那你好好解释解释,你让阿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让人平白无故地在工部门口这么喊,有多少人都在嘲笑我。”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母亲确实实在弟妹面前晕过去的,凤丫头也确实要叫弟妹一声‘姑妈’不是吗?”贾赦说得一脸云淡风轻。   “可是,可是你没说老太太昏倒的时候你、贾琏都在场啊,而且老太太昏倒的原因也和我们二房没有任何关系。”贾政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也没说有啊。”贾赦无所谓地耸耸肩,平时那种翩翩公子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些无赖,不只是贾政,就连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想上去撕了他的嘴。   贾赦却也不管其他几人,上前几步走到床前,本来想着要看看史太君醒了没有,却发现老太太闭着的双眼眼皮下,一双眼珠子转个不停,看来是醒了再装睡啊。再想想在自己进来以后,屋里出来贾政夫妇和王熙凤以外,再无别人,贾赦的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几人的目光也意味不明了起来。   贾赦了然的挑眉,转身看向王熙凤:“凤丫头,既然你今天做了表率,让琏儿有了姨娘,那做公公的我也就不能说你不贤,但是这贤不贤,可不是光喝一杯姨娘茶就行的,要是几个月以后,琏儿这里还没有好消息,做公公的可就……”   可就什么,剩下的话不言而喻。王熙凤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能这么婆婆妈妈,管儿子的房内事,可是之前被贾赦实在是压着打,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素来伶俐的小嘴也老老实实了:“儿媳妇知道了。”   “那就好,琏儿我已经让人给带回来了,就在外边,你等一下接手一下,”说完,贾赦也不停留,就向外走去,等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这才留下一句:“明天族里有大事,还请二弟到时候准时去祠堂。”然后就扬长而去。   史太君这才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向贾赦离开的方向,表情隐晦不明:“这老大,现在实在是厉害得可以。”   族里有什么大事,自然是贾琮上族谱,过继到邢夫人名下,成为贾赦的嫡子这件事。   因为有了之前一天贾赦对贾珍的‘要挟’,贾珍这一次的动作可谓是快到让人咋舌,才半天的时间,什么焚香开祠堂啊、请族谱啊,就都弄完了,等到贾琮的名字正式放在的贾赦嫡支这一脉,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   即使贾政始终铁青着脸,即使贾琏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脸阴沉地看着贾赦,贾琮成了贾赦的嫡子,有了荣国府继承权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哪知这还不算晚,把贾琮的名字写上去以后,迎春的名字也斜了上前,不过记上贾氏族谱的却是贾瑾这个名字,按照贾赦的说法,这迎春只不过是女子的闺名而已,平时说说也就算了,但是既然写进了族谱,就一定要按照辈分来,迎春这一辈刚好从王字旁,所以迎春还没及笄,就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   一般的家族是不会把未婚女子的名字写进族谱的,毕竟女子总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是要写进别人家的族谱的,除非这个女子异常受到家族长辈的宠爱,或是自立女户准备日后招赘,不然是绝没可能上得了族谱的。   所以,在贾赦提出了把迎春的名字也记在邢氏名下,让迎春成为嫡女,而贾珍没有丝毫反对地就把名字写上去以后,贾琏看向贾赦的目光,都变得血红了起来。   贾赦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贾琏,表情有一些释然,也有一些无奈:“琏儿,可有什么想法?”   “儿子没有,”贾琏咬着牙上前一步,把头低下,显然是害怕自己凶狠地目光让被人看到:“只是女子上族谱不大合适,还请父亲三思啊。”   贾赦笑笑:“族长都不反对,在场的族老也不反对,想来是没有大碍啊。”   贾琏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已经收笔的贾珍,不甘地退了回去。   倒是本来就不满贾赦的贾政,再听到贾赦的话以后,才能然发现,什么时候,家族里的族老也站在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哥那一边了。   而贾赦,看着站在族老中的贾代儒,微微点头示意,表示了感谢。   贾代儒同样点点头,他现在,可是彻底的贾赦党了。   迎春知道自己被记在了嫡母邢夫人的名下,而且是上了族谱有了正正规规的名字以后,愣了一下。   林黛玉笑着牵起迎春的手:“二姐姐,这一下好了,你身份高贵,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迎春愣愣地点头,随即脸上的表情就又哭又笑起来,她抬手摸了摸昨日贾赦给的梅花簪,平日里淡薄不争的情绪终于也激动了起来。   从此以后,她是荣国府女儿里的头一份了,就连已经入宫的贾元春,也不过是二房的嫡女,可是,她却是荣国府继承人贾赦的嫡女了。   不自觉地,贾迎春的后背直了直。   然后,在第二天,贾迎春打扮得当,去给她新上任的母亲请安的时候,一直陪伴她的奶娘,也因为盗取主子家财物,被邢夫人当众赏了三十大板,扔出府去。   贾迎春咬着嘴唇,看着那个素来欺负自己的奶娘趴在地上哭求自己的样子,狠了狠,闭上眼睛偏过头不再说话,知道那奶娘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人拖出去以后,她才睁开眼睛。   邢夫人赞赏地看了迎春一眼:“老爷果然没说错,只要给你恰当的身份,给你撑腰,你也是可以有个主子的样子的。”   迎春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了泪光,一脸惊喜地看着邢夫人:“父亲……”   “傻丫头,”邢夫人摸了摸迎春的发顶,笑道:“从今以后,你和琮儿,就是我的孩子了。”   迎春感动地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喃喃道:“母亲。”   贾赦把贾琮和迎春的事情办妥以后,本来还想继续去史太君的身边贴身伺候,哪知这一次,史太君怎么都不肯同意,一个劲地说让贾政伺候就好,贾政也想借此机会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极力表示照顾母亲让他来就好,大哥身为荣国府的当家人,还是去忙该忙的事情吧。   贾赦能有什么事,贾政说这话明显就是在消遣他,哪知贾赦听了他的话也不脑,欣然同意,倒是让一肚子阴谋论的史太君和贾政愣了许久。   此时,贾赦正坐在金源楼二楼的包房里,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有人进来,正是贾赦最喜欢用的小厮之一——阿福,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人。   “贾将军,”那人见到贾赦,连忙先行一礼,他不过就是个商人而已,就算有钱,也不是和贾赦这种权贵之人搭得上话的,态度自然恭敬得很:“赵填书见过贾将军。”   贾赦点点头,算是还礼,一张如玉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不由地就心生好感:“赵老板,请坐。”   赵填书恭敬地在贾赦对面坐下,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个没有丝毫焦急的荣国府当家,究竟是怎么坐到一块的:“小人想问将军,找小人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小人去做。”   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献媚。   贾赦挑挑眉,看了看赵填书的表情,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在下只是想买下你的商铺而已。”   赵填书一愣:“买下我的商铺?”   赵填书的店铺就在金源楼前的这条街隔了一条街而已,只要从这里出去,拐个弯就能到,虽然没有这条街这么繁华,但是平时人来人往也还可以,可是,有一点,那店铺所在的街道隔壁,就是京城最大的花柳巷,也正因为如此,平时一些自称读书人的,是绝对不会到赵老板的店铺去的,所以说,赵老板的店铺,虽有收益,但是也并不丰厚啊。   这样一个不伦不类、半死不活的商铺,左右有最繁华的街道夹在中间,真是有几分鸡肋的味道。   而赵老板的商铺,买的东西却是一些书籍笔墨之类的东西。   这也是贾赦感到奇怪的地方,因为花柳巷就在隔壁,读书人很少会去赵老板店铺所在的街道,那为什么赵老板还要把书店开在那里呢?而且,那个书店面积还不小,上下两层,和这金源楼也不相上下。   贾赦曾经派人去打听过那店铺和这赵老板的底细,却只查出了这赵老板是从南方来的商人而已,年轻的时候读过些书,想要来京城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仍然混个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京城里,最不缺也最不起眼的,就是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了。   贾赦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既然,这赵老板要装作背后没人,那他,就真的当做背后没人好了:“怎么样,赵老板,在下看上了你的店,你只管说个价钱便是。”   赵填书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双手搓了搓,脸上十足地献媚:“贾将军,赵某家有妻儿,都是要靠这店铺养活的,要是卖给了你,你让赵某一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有何难,本将军给你足够的银子,你再去找个地方开店就是了,”贾赦笑笑,脸上的表情温和平静:“到时候,有荣国府给你撑腰,总比你在那种地方开个不伦不类的书店,要好得多了,不是吗?”   赵填书的心里一愣,再看向贾赦的表情却是丝毫不变:“贾将军,这,这可不是这么回事……”   “一万两。”贾赦开口,身旁的阿福从怀里拿出银票放在桌上。   “贾将军,这,不行啊。”   “两万两。”阿福又放了一摞在桌上。   赵填书愣了愣,他的那个店,撑死也就值个五千两而已。   贾赦挑眉,再次开口:“三万两。”阿福继续掏钱。   赵填书看着桌子上厚厚的银票,沉默了。   贾赦继续开口:“四万两。”阿福继续掏钱。   ……   等桌上的银票累到七万两以后,赵填书的额头终于渗出冷汗来:“够了,够了。”   “既然够了,”贾赦笑笑:“赵老板看什么时候,我们把这手续给办了。”   “不是,不是,”赵填书摇摇头,再看看对面贾赦笑容不改,额头的冷汗冒的更多:“你,贾将军,你好歹让我回家商量一下啊。”   贾赦点点头,表示理解:“好,那明天还是这个时辰,在下就在这里等赵老板的好消息了,毕竟,赵老板,在京城,荣国府不算什么,也比赵老板什么背景都没有要好的多啊。”   赵填书有些害怕地看了贾赦一眼,苦笑道:“原来贾将军什么都调查清楚了啊,好,不管结果如何,明日小人就给将军答复。”   等到赵填书走了,贾赦才笑着让阿福把桌子上的银票收起来,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笑道:“走,我们去对面的万宝阁,给夫人,还有我那新上任的女儿和玉儿,去买点东西去。”   晚上,书房内,赵填书表情严肃地跪在地上,把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荣国府的贾赦?”宽大的书桌后面,正坐着一个一脸严肃的男子,只见这男子听了赵填书的汇报以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手指不断地在桌上敲击着,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男子冷哼一声:“明日你去回他,卖可以,但是,要十万两。” 第十六章   “十万两?”贾赦挑着眉,看着对面的赵填书即使一脸尴尬却绝不降价的表情,笑了:“赵老板是怎么觉得,你那个铺子值十万两的。”   赵填书愣了一下,凭昨天贾赦给钱的那个爽快劲,明显是对自己的铺子志在必得,多少钱都不在乎的样子,现在怎么又是这种态度了,赵填书有些拿不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将军,十万两。”   贾赦的笑容更大:“你知道,你没有任何背景,而我,荣国府的当家人,买你一个铺子是给你面子,抢你一个铺子,是给你里子,你说,是吗?”   赵填书的脸色大变:“贾将军,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还想硬抢不成?你就不怕我到衙门去告你吗?”   “你在京城做生意这么多年,还相信什么衙门,官官相护,不知道吗?”贾赦的笑容不变,语调也如之前一样温和有礼。   但是听在赵填书的耳里,却异常刺耳,赵填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眼珠子不停地转,像是困兽一般焦急却没有什么办法。   贾赦欣赏了一下赵填书的样子,转头示意阿福,阿福会意地从怀里拿出银票放在桌子上。   “十万两,赵老板可以数一数,”贾赦笑看着赵填书猴急般地把银票拿过来数的样子,继续道:“赵老板,你这件铺子卖给了我,接下来可有什么想法,本将军刚好手低也有一个铺子,在城西,地理位置不错,你有没有兴趣。”   赵填书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贾赦。   贾赦接着道:“五千两,成本价卖给你,赵老板有兴趣吗?”   赵填书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说着,他把银票放进怀里,笑笑:“贾将军,接下来的事情,赵某还没决定好,就不麻烦将军了,那小的就先告辞了。”说着,站起身,就打算离开。   贾赦也不阻止,平静地加了一句:“要是赵老板实在没有想法,可以等到本将军到时候店铺开了,过来给我当个掌柜,也是可以的。”   赵填书的脚步一顿,背对着贾赦的脸上眉头皱起,语气却感激涕零:“那,多谢将军了,让小的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等赵填书走了,贾赦才站起身,笑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真是不知道,这赵填书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不过,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贾赦并没有再去赵填书的店铺,而是直接回了府,让阿福带着几个小人去了赵填书的铺子里,那些手续也由阿福去办了,毕竟贾赦是个当官的,大庆法规定,当官者不得从商,所以一些官家的铺子,都是放在自己的心腹手里的,反正这些心腹都是签了死契的,那些心腹的身家财产自然是属于他们的主子的。   贾赦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把凳子坐热,就有下人来通报,说是史太君要见他。   见他,贾赦一笑,他知道史太君为什么要见他了。   “你说说,你说说,那么多钱,你拿去干什么了?”史太君看贾赦进来,立马就把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我还以为你选好了,没想到才从扬州回来,就弄出这么多事情,学堂也不去了,我这里也不伺候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贾赦躬身行了一礼,仿佛把行礼和尊重刻进了骨子里一样:“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你说说看,五万两,整整五万两银子,你都拿去干什么了?”史太君怒气冲冲地瞪着贾赦,仿佛贾赦不说出个所以然了,就要他好看一样。   贾赦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屋里的人,王夫人、王熙凤,还有邢夫人都在场,幸好小辈没来,看来是史太君怕过一会儿再闹起来,让她在小辈面前难看。   “母亲,怎么说儿子也是这荣国府的袭爵人,这荣禧堂已经让给二弟了,没道理财产也让出去吧,既然这财产是属于儿子的,那儿子想要拿多少,不是都应该是儿子自己的事情吗?”说完,贾赦转头看向王熙凤:“凤丫头,公公我自己拿自己的钱,你也不必告到母亲这里来吧,要是让母亲又生气晕倒了,这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啊。”   “胡说八道什么?”史太君怒斥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把财产让给你二弟了,”说完,老太太拿起帕子捂着脸就哭了起来:“人老了老了,就被儿子这么嫌弃了,这都开始埋怨我这个当娘的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连忙上前安慰,史太君拿下帕子的一角,偷偷看向贾赦。   哪知贾赦却看向正在安慰史太君的王熙凤:“凤丫头,你看看,又把母亲给气到了吧。”   “我……”王熙凤此时正想上前糊贾赦一脸,但是想到自己刚刚在贾赦面前吃了亏,还是消停一些为好,连忙拿着帕子也呜呜地哭了起来,看上去委屈到不行。   史太君却在此时止了哭声,瞪向贾赦:“明明是你的错,你怪凤丫头干什么,难不成你要走那么一大笔钱,让府里账面上吃紧,还要凤丫头给你背黑锅不行,你这个坏心肠的小子。”   贾赦一听,反而笑了起来,笑声让几人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就连还在哭的王熙凤也忘了哭看了过来,不知道贾赦此时在笑些什么。   “这就奇怪了,我荣国府再怎么说也是个国公府,虽然现在没落了,我也只剩下一品将军的爵位,但是从老国公到现在也不过三代而已,账面上尽然可以为了区区五万两就亏空,儿子怎么记得,在张氏掌权的时候,账面上可没有这么少的银子啊。”说完,贾赦把目光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一挑眉,也不看贾赦,反而一脸真诚地看向史太君:“老祖宗,咱们府里,从老国公过世以后,一直都是只出不进,府里人口多消耗太大,长此以往下去,才会这般景象,再说,当年媳妇从大嫂那里接过账本的时候,也和现在差不了多少,这些年要不是媳妇勤勤恳恳,咱们府的状况可能更糟啊。”   史太君拍拍王夫人的手,安慰道:“真是难为你了。”   “确实难为,”贾赦插嘴道:“我平时看着凤丫头在这府里管这管那的,还以为这帐也在凤丫头这里管着呢,没想到这个时候凤丫头倒是看向弟妹了,这就不对了,再怎么说凤丫头也是我长房长媳,就算邢氏出身不好,管不了硕大的荣国府,那也应该是凤丫头官才是,怎么这帐还在弟妹手里,难道说,这么多年,弟妹就一直对帐没有撒过手。”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再说王夫人太贪权一样。   王夫人搅着手帕的手紧了紧,干笑道:“我也是怕凤丫头年纪小,帮衬一下,现在在府里很多事就是凤丫头做主了。”   “那就好,不然我还因为,这王家出来的女儿家,连理家都理不好呢。”   王夫人也想上去糊贾赦一脸了。   贾赦又看向王熙凤:“既然都说是你做主了,当公公的来要钱,要的还是自己的钱,你又在这里告的什么状、作的什么妖。”   王熙凤的身子歪了一下,脸色白了起来:“是,是儿媳妇的错。”   “你吼凤丫头干什么?要是她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钱,你不要给我绕圈子,现在我就问你,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史太君怒视贾赦,语气不善。   “要钱,做生意啊。”   “做什么生意?”   “母亲,男人在外边做生意方面的事情,母亲还是不要问了,好好享福,等着儿子给你买好东西就好了。”贾赦笑容以对,史太君心里更气。   “不行,我不准,”史太君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我不准你拿那么多银子去做什么生意,赶快把银子还来,听见没有,那是荣国府的东西,荣国府有这么多人,可不是你贾赦一个人的。”   这一下,贾赦的笑容顿了顿,然后,裂了裂嘴,站了起来:“既然母亲说不准,那儿子就不拿,即使这钱是儿子自己的,儿子也给还回去,毕竟,儿子的心里有母亲,儿子吃点亏没什么,不过,儿子吃亏了,可不能让儿子的儿子也跟着吃亏,既然说钱是属于谁的就由谁说了算,母亲也不要再为难其他人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   贾赦笑笑:“儿子记得,当年张氏去世的时候,留了一大笔嫁妆,说是要留给琏儿的,母亲代为保管这么多年,是不是,该还给琏儿了呢?”   史太君‘扑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是不是说,要是自己不把张氏的嫁妆还给贾琏,那他贾赦就有道理拿走那五万两,要是让贾赦把五万两还回来,那自己也没有立场拿着那张氏的嫁妆了。   贾赦盯着史太君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不变:“琏儿已经成亲多年,这生母留下的东西,也该给他才是了。”   史太君咬咬唇,没说话。   王夫人低着头站在一旁,那张氏嫁妆里有好些东西,都还在她那里呢,现在可不是开口的时候。   只有王熙凤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史太君,没想到自己那个死去的婆婆还留了这么多东西,那些东西给自己,那该多好啊。   邢夫人冷笑一声:“老祖宗,我家爷要还了那五万两,这琏儿母亲的东西,也该给了琏儿才是啊。”   “你给我闭嘴。”史太君没好气地瞪了邢夫人一眼。   这时候,门帘被掀开,贾琏表情复杂地走了进来。   史太君一看,立马看向贾赦,一双眼睛闪着厉光。   贾赦笑笑:“是我派人让琏儿过来的,毕竟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也应该接手,不是吗?”   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史太君心里恨恨。   随即阿福也走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双手递给贾赦。   贾赦接过,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母亲,这钱既然你说是荣国府的,那儿子还了,至于张氏的嫁妆,你可不能说是荣国府的了吧。”   史太君的身子抖啊抖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贾琏瞟了贾赦一眼,又低下头,他是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这个父亲,前几日分明不把自己当作儿子,利用自己、作践自己,他媳妇可是给他分析过了,父亲之所以把那尤二姐给弄进来,是为了要挟贾珍,让贾琮上族谱,根本和他没一点关系。那么现在,父亲又在为了所谓的生母留给自己的东西,和史太君叫板,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啊?   贾琏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   史太君看着现在的气氛有些凝滞,眼珠子转了转,手捂着胸口呻吟了一身,仰面倒了下去。   “老太君昏倒了。”屋子里一片混乱。   “喊什么喊,还不快去请太医,顺便让人去工部通知二弟,就说‘老太太又在二房王夫人和她侄女王熙凤面前昏倒了’。”贾赦笑笑,吩咐道。   王夫人、王熙凤、昏倒的史太君:真是,卑鄙。 第十七章   不管最后怎么闹腾,这贾赦的铺子也在半个月有开了起来,至于那天说得有关张氏留下来的嫁妆的事情,也在史太君昏迷后,没了下文。倒是王熙凤之后来过两次,话里话外都是让贾赦把那嫁妆讨来的意思。   贾赦侧过头,看着王熙凤身后没有来的人,无奈地摇摇头:“琏儿果真是不成大器啊!”   气得王熙凤吹胡子瞪眼了半天,之后也不再来了。   十二月十二日,宜开市、嫁娶,忌安葬、动土。   贾赦特意挑了个良辰吉日,在新店门口放了一百零八响的鞭炮,难得穿的富贵逼人地站在门口,兴高采烈地揭了匾额。   “图书馆”三个端正的楷体金光闪闪,虽不是出自大家,但是横直竖直,看上去却是端方稳重。   贾赦满意地点点头,因为这个店铺的位置在两个繁华街市的中间,所以在他放了鞭炮之后,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如今看到这匾额上的字,在看看一楼大厅里,一排排书架和桌椅,大家都很是奇怪。   难不成,这是一个书斋,可是要是书斋,摆这么多桌椅干什么,又不是茶楼。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站在中央满脸笑意的贾赦,好奇得不行。   贾赦的脸色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扫视了在场的人,终于开口道:“在下荣国府当家贾赦,过去顽劣不羁,幸好及时知道悔改,明白众人读书不易,特开此‘图书馆’,想要为广大学子做点贡献。”   “做贡献?那你这‘图书馆’到底是卖什么的啊?”人群中立马有人问道。   贾赦摇摇头:“一不卖东西,二不买东西,不过是给大家一个读书看书的地方而已,”贾赦笑看着下面因为自己的话而窃窃私语的人群,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在下这个地方,收集了在下目前能收集到的书籍,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医家典籍、水利农耕,只要是在下能想到、能找到的,都放在了这里,只希望能帮助那些平时没钱看书的读书人、想要看书的向学人,有一个自己看书的地方,”说完,贾赦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要大家按我的规矩来我这‘图书馆’看书,我可以保证,不收一分钱,免费阅览。”   一番话下来,下面一片哗然。   在现在这个世道,士农工商,能读书,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因为供一个读书人实在太贵,不说别的,就是那读书要用的书籍,就贵的一塌糊涂,往往一家几口人,供一个人读书,都往往供不起,何况是供家里每一个适龄的男丁都读书了。在这个时代,只要能识得几个字,能写写自己的名字,就是很不错的了。   那谁又能想得到,有人会开一个店铺,让大家免费来读书,不收分文。要知道,那可是书啊,那可是价比千斤的书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贾赦的目光,怀疑的有之、感激的有之、鄙夷的也有之。   贾赦笑笑,不在意下面人的目光,转身上了二楼。   这店铺他当初买下了,也没有让人大肆翻修,只是在二楼做了些隔间,在弄些书架、桌椅就是了,反正这店铺本来就大,招待的也是一些读书人,不需要太过奢华讲究。   贾赦上了二楼,就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里,林黛玉、贾迎春、贾琮,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你们也有话想要问我?”贾赦笑笑,坐了下来。   迎春性格木讷,即使现在好了很多,也不会首先开口,倒是林黛玉在贾赦的□□下动了很多,把自己想问的问出了口:“大舅舅,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要知道,楼下摆的那些书,可是很珍贵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看呢?”   “为何不能?”贾赦好笑地看来林黛玉一眼:“这书,本来就是给人看的,要是人都不看书了,要书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可是……”林黛玉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了,她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怪,也不知道怎么问。   “你们啊,就是被固有思想给约束住了,”贾赦无奈地笑笑:“你想想看,要是可以,谁不想识字读书,可是这天底下,能够读得起书的,又有几个人,实在是这读书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你舅舅我啊,没什么大文采,但是也明白,读的书多了,懂得道理就多,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知道的就多,这对一个人,是好事。我啊,就想着能通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一帮人,反正我也没什么大本事,荣国府里那么多留下来的书籍,不如就给那些有本事的人看,让那些读不起书的人读到点书,也算是做一件善事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赵填书正站在店门口,在公布店里的规矩,比如说店里不得大声喧哗、不如说不得随意损坏书籍,否则原样赔偿等等。   贾赦笑着摇摇头:“我历来都知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让那些有本事、有志向却因为没钱而读不起书的人能看到书,在我看来,比每月去寺庙上个香油钱、派人去发些粥,有用多了。等到那些人从我这里的书里学到了知识,用在了他的生活里,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好,那就值得了。”   林黛玉了然的点点头,一双含露目崇拜地看着贾赦,就连贾迎春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也是带着崇拜与尊敬,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的形象突然就高大了起来,贾琮直接就拍着手跳了起来:“爹爹好棒,爹爹好棒,琮儿也会好好读书,以后也要做像爹爹这样的人,帮助更多更多的人。”   贾赦没好气地揉了揉贾琮的脑袋:“你啊,还是太小,你爹爹我没读过很多书,能帮助人的地方也不过是出钱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书而已,你以后可要好好读书,到时候,你一定会比爹爹更厉害的。”   “嗯,”贾琮小小的脸涨得通红,满脸坚定地点点头:“琮儿以后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了。”   贾赦温和的一笑:“人之在世,总是要做些什么,才不枉此生,玉儿、迎春、琮儿,你们要记得,只要不违背本心、不违背律法,一定要活的快乐一些,才值。”   阳光下,背对着窗户的贾赦仿佛浑身散发着金光一样,让人觉得圣洁高大。   “图书馆?”男人眉毛挑了一下,看着手下赵填书呈上来的有关贾赦开得图书馆的一些规章制度,表情微妙了一瞬:“没想到,荣国府里倒是出了个想要为老百姓做些事情的人啊。”   赵填书跪在地上,把头低得低低的,从他家爷的嘴里,他实在是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之前因为爷的命令,他顺势就留在了贾赦的店铺里,想要看看贾赦到底要搞些什么,哪知道贾赦就开了个所谓的‘图书馆’,分文不取,让大家免费看书。那图书馆里的书籍他可是都看过了,不只有八股文学,各个方面的都有,而且本本经典,也算是难得的好书了。更甚者,这几日贾赦更是拿出了几本孤本,虽然看得出来是手抄本,但是那也是价值千金啊,就这么让人白白看去,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贾赦了。   说贾赦这事干得好吗?但是总有种他是个冤大头的感觉。可是要说这事干得不好,就连他这个读了些书的人都说不出口,也就只能把事实上报,看他家主子如何抉择了。   司徒禛,当今四皇子,也就是赵填书的主子,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面瘫冷硬:“你只管回去好好看着,看看这个贾赦到底想要搞些什么。”   “是,属下遵命。”   贾赦想要做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是他开了个不赚钱的铺子的事情,倒是分分钟传到了荣国府史太君的耳里。   “你说说,你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个不赚钱的铺子,让人免费看书,那你之前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史太君气得觉得自己的胸口又要疼了:“本来还以为你学好了,知道上进了,哪知道是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贾赦一脸疑惑地看着史太君:“儿子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史太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间铺子,出的都是儿子自己的私房,没有要过荣国府一分钱,这赚不赚钱,又碍了母亲什么事呢?那些私房,都是奶奶留给儿子的,儿子想怎么花,不都是儿子的权利吗?”   所以我才更心疼啊,史太君气得差点只锤胸口,老太太那个老不死的,手里那么多好东西,却统统留给了这个不孝子,哪知这个不孝子还这么败家,去开那个什么不赚钱的‘图书馆’,这不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吗?   “我不管,总之我不能看着你这么败家,快,去把那个铺子关了,或是说要收钱,不免费了,钱可不是这么浪费的。”史太君捂着自己的胸口,向贾赦命令道。   贾赦站起身,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请赎儿子办不到,这能给那些穷苦的读书人一个读书的地方,帮帮那些想上进的人,是儿子想到的,唯一可以为老百姓做的事情了,儿子不能停下来。”   “你不想停下来又怎么样?难道你手里银子多到能一直撑下去吗?到时候还不是要府里的钱,我已经说过了,只要有我的一天,这荣国府里的银子,就容不得你这么糟蹋。”史太君也是狠起来了,凭什么,凭什么这几个月她都在这个儿子手里吃亏,不过是个不孝子,自己只要一天是他的母亲,就容不得他在自己的手里翻身。   贾赦笑笑,脸上的表情却不严肃:“母亲放心,儿子不会为了铺子拿府里一分钱的。”说完,第一次,贾赦不理会史太君的叫喊,不行礼,就退了下去。   史太君捂着胸口只哼哼:“我这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   一旁的王夫人想的就比史太君多,适时地上前帮史太君揉揉胸口:“老祖宗,不要生气了,说不定大伯真的撑的了那家店呢。”   史太君的表情一顿,撑的了,那不就是说,那个老不死的给贾赦留了很多钱,她可怜的政儿啊,爵位爵位没他的份,就连老太太的私房也没他的份,这也太偏心了吧,史太君眯着眼看向王熙凤,吩咐道:“你给我盯仔细了,绝不能让那个混帐东西钻了空子,拿了府里的钱去填他那家店的坑。”   “嗯,凤儿知道。”王熙凤点点头,眼中闪过了精光。   几日后,消息传出,说是荣国府的贾赦将军,为了给那些贫穷的读书人提供免费的书籍,得罪了荣国府的老太太,从开店到店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准用荣国府一分钱,堂堂荣国府当家人,做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只能自己掏腰包,一时间,众人对荣国府,尤其是那荣国府的老太君,看法都不好了。   叶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政,眼中的鄙夷之色明显:“没想到贾存周自议读书人,却完全不为天下的读书人考虑考虑,还真是好一副道貌岸然啊。” 第十八章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当一个人曾经被传不是好人的时候,那么多数人都会认为他不是好人,可是万一这个不是好人的人突然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就会有人去探究,探究探究,就会发现很多这个人之前和传闻不一样的地方,然后,新的传闻就会改过旧的传闻,一个新的人就会在大家的传闻中,诞生。   贾赦,就是这样。过去他贪花好色、浑浑噩噩,所以他是纨绔子弟,可是,他突然就去上学堂了,态度认真,他突然就对自己的妻子很好,亲自买礼物,现在,突然就开了一个‘图书馆’,利国利民,然后,大家从好奇到探究,从探究到得出结论:贾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君子。   这个君子肚子里有多少学问无关,只因为他谦和有礼,心里国家,时刻想着读书人的未来,所以,他是个君子。   贾赦听着外面传来的有关他的最新消息,弯着嘴角,自己洗白的过程,终于是基本完成了。   相对比贾赦名声好起来的,就是对他苛待的史太君、总是霸占他东西的贾政的名声越来越坏。   这也让贾赦的心情越来越好。   “大舅舅。”林黛玉的声音传来。   贾赦抬头一看,林黛玉和迎春两人,已经脱下毡帽,进了屋子,身后还跟着两人的丫鬟。   贾赦笑着点点头,看向迎春。   迎春咬咬下唇:“父亲。”   贾赦的笑容更温暖了几分:“乖,”他看向林黛玉,一脸的温和:“玉儿,你没事就跑到图书馆了,小心老太太知道以后怨我。”   林黛玉俏皮地皱皱小鼻子,性子却开朗了很多:“反正大舅舅这里本就开辟了专门的通道,之前通道二楼包房,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而老祖宗那里,只要我说是去找迎春姐姐完,老祖宗也拿我没法子,”说着,林黛玉拉着贾迎春坐在贾赦对面:“大舅舅这里的书这么多,让玉儿欲罢不能,恨不得天天来,全看完了才好。”   原来贾赦在开图书馆之初,曾经找林黛玉借过书,毕竟林家也是书香世家,孤本不少,林黛玉又是个极爱读书的,这次来贾家带的最多的也是书,贾赦就把那些好书借过来,让人抄写一份放在图书馆里,林黛玉也由此知道了贾赦要开图书馆的打算。   图书馆这种东西在人看了非常新奇,很多人都觉得贾赦开这家店吃力不讨好,但是林黛玉却很开心,特别是开张第一日她来了以后,看到那么多自己从来没看过、没听过的书,她就乐得简直就想住下来一样。   也正因为这样,林黛玉时不时就要借口去找贾迎春玩,让邢夫人打开绿灯,把两人送到图书馆来,好一饱眼福。   能把史太君放在这些书的后面,不知道史太君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贾赦笑看着林黛玉已经让雪雁去给她挑书了,这才看向贾迎春:“迎春丫头最近都在看什么书啊?”   贾迎春虽然被贾赦记在邢夫人名下,成了嫡女,但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太过木讷,至今也就好了一点点,虽然每次看到林黛玉和自己的父亲相处的那么好,心生羡慕,也总是看着,不多说话,往往是贾赦问什么,她才答什么。   “在看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贾迎春声音虽不大,但是已经不再打颤了。   贾赦挑眉,笑道:“我还以为我儿会看些棋谱残局,没想到却看起医书来了。”   贾迎春抬眼偷偷地看了贾赦一眼,小声道:“那,那父亲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贾赦几乎哈哈大笑起来:“我儿有志气,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贾迎春听了贾赦的夸奖,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父亲。”   贾赦轻轻地拍拍迎春的肩膀:“做女子,不能因为这世道上对女子的种种约束而束缚住手脚,你想学什么、想要干什么,只要为父能帮你做的,你只管开口,为父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这一下子,贾迎春简直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了,一双眼睛里都闪烁出泪花来。   林黛玉好笑地拉了拉迎春的衣袖:“我就说大舅舅不会不支持你读书的,你看吧,之前还那么担心。”   贾迎春听后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贾赦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道:“你有想要学得,自然是好,女子不应该只学什么女四书、女红之类的,学些别的,即使是以后出嫁,也受益一生,就比如说你看的医书,学些粗浅的用药道理,食物相克的东西,就能很好的避免未来嫁人后,在后宅里的很多暗手,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贾迎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自然是愣了一下,即使心里不是很明白,也很是感动:“父亲,女儿会努力的。”   “恩,”贾赦满意地点点头:“想要了解医术方面的知识,《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脉经》等都必不可少,我过一会儿给你列个基本的单子,你先把一下基础的看起来好了,为父也不指望你在医术上有什么成就,只要能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贾迎春简直就是激动了,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也有人支持的感觉,点头点得勤快,嘴唇抖得都说不出话来。又让林黛玉好一顿取笑。   不一会儿,雪雁和司棋上来,拿来几本主子交代的书,林黛玉和贾迎春才安安静静地坐下看书。   贾赦笑笑,也翻开《大庆律典》看了起来。   在一个地方生活,首先要学的,就是这个地方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所以,熟知一个地方的律法,就尤为重要。   贾赦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看大庆律典,从刑典、律典到现在看到礼典,倒是慢慢明白了一点大庆朝的法律,也开始一步一步地迈向自己要走的路。   突然,楼下一阵喧哗声传来。   贾赦皱着眉合上书,对上林黛玉和贾迎春的眼睛,笑道:“我下去看看,你们也看着点时间,早点回去,不要让府里的人发现了。”   林黛玉和贾迎春连忙点头应下。   楼下,一个衣衫陈旧但是干净整洁的书生,正赤红着脸被店里的小厮抓着。   赵填书看到贾赦下来,连忙上前一步:“爷。”   “怎么回事?”因为之前就已经规定,在图书馆里,你可以看书,但是绝对不能大声喧哗,所以看到这个景象,贾赦的脸就拉了下来,周围围了一圈来看书的读书人,让贾赦的心情更是不好了:“掌柜的,我请你来是让你给我把这个店看好的,结果才开业多久,就闹出这种事情来了。”   赵填书也是冤枉,听到贾赦的指责倒是不回嘴,只是行了个礼,开口道:“老爷,这个书生,他,偷书。”   偷书,贾赦挑眉看着那个被小厮抓着的书生,开口道:“这位书生,贾某这图书馆的书本就是让大家免费看的,并不收钱,你何苦过来偷呢?”   那书生憋红着脸,感觉难堪极了,听到贾赦的问话,嘴里支吾:“我,我不是要偷书。”   “不是偷书是什么?”抓着人的小厮开口道,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这本书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被小的亲眼看见的,主子,他就是一个偷书贼。”   一句话下来,周围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因为都是读书人,不会像一般的市井小民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倒是也会和相邻的说上几句,讨论一下。   贾赦抬眉,赵填书立马会意地从小厮手里把书接过,双手奉上。   贾赦拿过来一看,笑道:“还是个孤本的手抄本,你很有眼光。”   “贾将军,我真的没偷书,”那书生也是急了,声音大了许多:“我可是堂堂一个读书人,虽然穷了点,但是也是有骨气的,不做这种事情。”   “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贾赦的语气平缓,仿佛面对的书生不是一个被抓住的偷书贼,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一样。   人群中的小声议论静了一下,随即又开始了。   那书生倒是被贾赦这平静的语调和目光给弄得尴尬不已,值得开口:“我是真的喜欢那本书,但是,但是我没想着偷走他,只是,只是前几日拿回家,摘抄了一份,今日放回来而已。”   “那还不是偷。”小厮高声道。   围着的书生们也用一种不赞同地目光看着这个书生。   贾赦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再在书生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目光在书生露出的足袋上顿了一下,笑道:“你很喜欢?”   “恩。”那书生连忙点头。   “所以就拿回去抄了一份,今天送回来?”   “是是。”那书生答应道。   “也是,”贾赦叹了口气:“我这里的书,也就每样一本,有时候大家都想看的时候,往往还真的看不到,”说完,贾赦向人群拱了拱手:“是在下想的不够全面了。”   众人一看,纷纷受宠若惊,谁不知道贾赦的名声现在在读书人中是极好的,即使贾赦的学问不是很好,也不妨碍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读书人本来就是一类很奇怪的人,他们自傲,因为他们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同样他们也自卑,因为除非你能出仕做官,不然,读书人是非常贫穷的。他们很难看得起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看不起,所以想要融入读书人的圈子,要么你学富五车是个大儒,要么,就不能让读书人感觉到一点点的被人瞧不起。   而贾赦,就是第二种人。   “贾将军严重了,这京城谁不知道贾将军是个善人,免费让我们看书,这可是做了多大的好事啊。”书生甲开口道。   “没错没错,贾将军,万不可把别人的错误放在自己身上啊。”书生乙开口。   ……   周围的书生来来回回的劝了几回,贾赦终于常常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贾某这图书馆就再加一条,要是有人想要看书,但是看不上书的,大可以带了笔墨来,把那书撰抄一份,拿回去看。”   馆中一下子安静了,片刻后,想起了激烈的谈论声,那些本来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真的犹如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兴奋的不能自已,已经有几个看上同一本书的人,商量好谁去拿笔墨、谁来出纸张了。   那些可是书啊,可是书啊。   贾赦看着讨论完迅速散开的人群,笑看着表情有些愣住的书生:“这样,不就好了吗?”   书生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贾将军,多谢贾将军。”   “你不用谢我,虽然我这新加上的一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你,确实真的偷了书。”   那书生愣了一下,随即惭愧地低头行礼:“在下愿受将军惩罚。”   贾赦转头看了看赵填书,丝毫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把书递回去:“这件事,你看着处理吧。”   赵填书连忙点头:“小的知道了。”   贾赦笑笑,转头回了楼上,路过天字号包房的时候,突然被门口守着的一个侍卫拦住:“贾将军,我家爷有请。” 第十九章   贾赦上下打量了那侍卫一眼,笑着点点头:“既然是图书馆的客人,贾某自然要见一见。”说着,抬脚就从开着的门里进去。   门内,一个一脸严肃、浑身气势威严冷酷的男人坐在那里,看到贾赦进来,也没起身。   贾赦看了那男人一眼,连忙跪在地上行礼:“一等将军,贾赦,参见雍郡王爷。”   原来坐在那里的,就是雍郡王爷,当今四皇子,司徒禛。   司徒禛看着贾赦跪在地上,也没叫起,倒是开口道:“你认识本王。”   “以前在大朝会的时候,远远的见过王爷一面。”   司徒禛了然,贾赦贵为一等将军,即使手上没有实权,也是有权利上朝的,平时可去可不去,想来是从前偶尔上朝看见过自己。   司徒禛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下:“起吧。”   “谢王爷。”贾赦起身,看见司徒禛的桌前放在一本打开的《数术要典》。   司徒禛顺着贾赦的目光看过去:“你这里的书,确实很有意思。”   “王爷过奖,这本书本是一个番邦的商人卖给在下的,在下想着怎么说也算是本书,就放在图书馆里了,不过好像不怎么受欢迎,没什么人看过。”贾赦从善如流地回道。   司徒禛目光一凛,寒气射向贾赦:“贾恩侯,你可知罪。”   贾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恩侯不知。”   “大庆法典规定,不得公开贩卖出售奇技淫巧之物,你可知罪。”   贾赦一听,笑了:“王爷,恩侯可没有卖啊。”   司徒禛看着贾赦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惧怕自己的感觉,皱了皱眉:“刚才那个书生,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贾赦顿了一下:“恩侯从来没做过生意,那赵填书是恩侯雇来的掌柜,这图书馆的前身也是他的店铺,经验丰富,恩侯放心交给他处置。”   司徒禛看了贾赦一眼:“你倒是信任他。”   “王爷的人,恩侯自然信任。”   司徒禛眼睛微眯,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寒气散发了出来:“贾恩侯,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恩侯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贾赦半点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赵填书的店铺,不在隔壁的大街上开,却偏偏开在最繁华的两条街道之间,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平安无事的在京城呆上许多年,卖个店铺,不顾忌荣国府的名字,直接开口十万两,这不是,可以说明很多事情吗?”   司徒禛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你倒是个明白人,那你说说,你如何知道,他是我的人。”   “恩侯不知,但是现在,知道了,”贾赦抬头,看着司徒禛,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而且,那个书生也是王爷的人,恩侯想,赵填书肯定会把这件事轻拿轻放的。”   司徒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任谁被人看出自己手下这么多破绽,都不会高兴的:“你起来吧。”   “谢王爷。”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通报,说是赵掌柜要想东家汇报情况。   贾赦看了司徒禛一眼:“王爷。”   司徒禛点点头。   贾赦开口道:“进来。”   赵填书进门,向贾赦行了一礼,这才看了看坐在屋里的司徒禛:“老爷。”   “没事,自己人,那个书生你怎么处置?”   司徒禛挑眉,倒是会顺杆爬。   “是,”赵填书点点头表示明白:“小的看那书生实在是艰难,就做主让他赔了二十文铜板,然后想着老爷不是还找了些孤本要找人抄写吗?就把这活给了他,算是将功赎罪了。”   贾赦转头看了司徒禛一眼:“果然是轻拿轻放。”   赵填书一脸疑惑地看着贾赦。   司徒禛不满地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赵填书双腿一抖,把头低了下来。   “既然王爷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吧。”贾赦笑看在赵填书。   这一刻,赵填书终于从贾赦那温和的笑容里,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寒冷。   赵填书战战兢兢地下去。   司徒禛看向贾赦:“说说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足袋,”贾赦虽然脸上笑容不变,但是动作却非常恭敬:“那书生虽然穿的破旧、但是干净整洁,是一个穷书生的形象,但是恩侯却看到那书生的足袋是由细织棉布做的。”   “只一个足袋,”司徒禛挑眉,表示不信:“即使再穷,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骨气,身上总是会有一些能体现他们骨气的地方。”   “但是王爷不知道,读书人的骨气,都是会放在表面的,要是那书生真的能穿的起细织棉布的足袋,即使不多做不成衣服,他都会把那细织棉布做成冠带纶巾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就是读书人的骨气。”   司徒禛垂眸:“接着说。”   “既然把书偷走又放回来,那就是说这书几天前就丢了,为什么在下之前没有得到汇报,恩侯看过,那可是孤本,即使是手抄本,也是非常昂贵的,但是赵填书却没有禀告在下,再加上恩侯本来就怀疑赵填书,所以自然就明白这书生和赵填书是一伙的,”贾赦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看着司徒禛,开口道:“能把这么一件小事,闹到连二楼的我都听到,要说这赵填书不是故意的,那他就妄为之前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了。”   “你倒是机警。”   “恩侯只是不懂。”   “说。”   “恩侯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王爷如此费尽周折的试探。”贾赦目光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司徒禛。   司徒禛抬起头,嘴角微挑,表情严肃:“贾恩侯,本王问你,徐州粮价多少?”   “上等粳米每石一千文,中等粳米每石八十五文,低等粳米每石五十文。”   “扬州盐价多少?”   “朝廷批价一石一两至二两,盐商贩卖一石十两至五十两不等。”   “京城如何?”   贾赦顿了顿,抬眼看向司徒禛:“王爷。”   “贾恩侯,本王从来不知道,被人传是贪花好色、不学无术的荣国府当家人,还关心这个,”司徒禛上下打量了贾赦一遍:“当然,现在的名声是谦谦有礼的如玉公子,即使,没有多少学问,”说完,司徒禛站起身,走到贾赦面前,死死地盯着贾赦的眼睛:“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开这个图书馆?”   贾赦直视:“只是,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百姓想过好日子,如何过好,丰富的知识就是重点,种地的农民看些农耕书籍,能有个更好的收成,店里的学徒看些数术之本,能有个好的未来,这些,就够了。”   “不是只为在读书人里面弄个好名声?”   “好名声能吃吗?王爷,”贾赦挑眉,也不闪躲:“要是只想着那些读书人,那恩侯就不必在这里还放这些奇技淫巧的书了,直接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就够了,可是这天下,大多数还只是想要过好日子的老百姓而已。”   司徒禛点点头,退后一步坐回了椅子上:“贾恩侯,你很好。”   “王爷过奖。”   “可是你那荣国府可不好。”   “王爷过奖。”   司徒禛抬头看了贾赦一眼:“你下去吧。”   “恩侯倒退。”   司徒禛看着出去的贾赦,笑道:“恩侯,恩侯,还真是叫得顺口啊。”   贾赦给林黛玉和贾迎春说了一声,也交代好人等两位小姐看完书就送回去,然后自己先行回了荣国府,他要好好想想,这四皇子雍郡王司徒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知道赵填书身后有人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今看到着背后之人是司徒禛,那他就要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司徒禛了。   “大老爷。”荣国府的正门口守着个机灵小厮,看到贾赦下了马车,立马凑了上来。   贾赦抬眼看了那小厮一眼,是史太君那里的,也就没什么表示,抬眉开口道:“说。”   那传话的小厮愣了一下,赶忙笑着开口:“老太君让大老爷去荣庆堂一趟。”   贾赦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二老爷可回来了?”   “已经在荣庆堂候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贾赦意味不明地自语几句,抬脚向荣庆堂走去。   “母亲。”贾赦一进来,就先躬身行礼,这是他每次见到史太君都会做的动作,原来史太君还惊讶过,后来就很自然的接受了,可是现在看来,史太君总觉得贾赦做这动作的时候,很是讽刺。   “赦儿啊。”史太君幽幽道。   贾赦挑眉,都叫上赦儿了啊。   “我听说,你那个‘图书馆’,是给没钱读书的读书人看书的地方,是吧,”史太君的表情可谓算是和颜悦色,说完以后,还看了看一旁的贾政:“那样,你不是很吃亏吗?那可是书啊,多贵啊,你一个人怎么负担得起啊。”   贾赦笑笑,态度从容:“儿子还有些家底,撑得住。”   史太君的脸僵了一下:“那也太辛苦你了,不如,让为娘也帮帮你,从公中出些钱,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老二啊,”史太君转头看着贾政:“不如你们二房也出些,帮你大哥一把好了。”   贾政顺势点头:“是,儿子听母亲的。”   史太君再次看向贾赦:“赦儿,你可要谢谢政儿啊,也是他知道你做了这种事情,想着兄弟之情,决定帮帮你的,以后你们兄弟其利断金,一定可以把那个图书馆办起来的。”   贾赦笑看着这母子俩一搭一唱,不一会儿就要把手伸进自己自己开的图书馆,还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让自己感谢,贾赦的心里就是冷笑。   他也不正面承诺史太君什么,而是看向一边和史太君搭话,一边瞄着自己的贾政:“二弟啊,哥哥那图书馆,外边人怎么说啊。”   贾政眨眨眼,不知道贾赦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想想这种事情还是实话实说:“大家都说大哥做了一件好事。”   “工部里的人也这么说吧。”   “这……”贾政顿了顿,再没往下答话。   “也是,工部里的人,多数都是文人,自然对哥哥的做法很是褒奖,即使他们心里觉得哥哥有些沽名钓誉,但是也会碍于颜面夸奖哥哥,你说,是吧。”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政,仿佛贾政不答话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样。   贾政自然心里也觉得贾赦这一举动是为了给他自己买名声,但是架不住贾赦这个名声买的好啊,现在工部的人一说起来,就说贾赦有骨气、是君子,就连自己,也被称呼为‘贾赦贾将军的弟弟’,这让人如何忍受的了。   贾政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贾赦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开口:“二弟啊,你可知道你哥哥我当初买这个店铺花了多少钱吗?”他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十万两,这还不加那些书本、装修的费用,你说你想要帮哥哥,不如,出个七八万两好了。”   贾政一听,瞪大了眼睛,七八万两,这也太贵了吧,怎么一个区区的图书馆,要这么多钱,贾政的脸更红了,此时也不知是羞恼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大哥,这铺子,怎么值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那也没办法啊,你哥哥我过去是个纨绔子弟,做生意不懂行,被骗也只能认栽啊,好在本来就是想要做些好事,如今倒是也算没有好心办坏事啊,”贾赦摊摊手,一脸殷切地看着贾政:“二弟,你打算给多少啊?”   “这……”贾政犹豫了,一脸为难地看向史太君。   史太君是最看不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受委屈的,连忙开口道:“都别说了,老二也是想帮衬你而已,既然你这个铺子买贵了,为娘的也就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不多计较了,这样,从公中出五万两,让你弟弟出个一万两,也算是帮你了。”   那还真是便宜啊。   贾赦冷笑了一声,看着史太君,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让个丫鬟给自己沏了杯热茶,玩着杯沿,也不开口说话。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史太君最是受不了这种态度,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老大,你开口说话啊,政儿好心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母亲希望我是什么态度?”贾赦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史太君:“之前不是母亲自己说的,这图书馆的事情都算我自己的,府里不会出一分钱,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大方了。”   史太君被气的一哽:“这还不是你二弟好心想要帮你,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没错,要是没有二弟,母亲才不会管我死活,”贾赦收了笑容,一张笑脸拉了下来,看上去却格外渗人:“母亲什么时候管过我死活,要是我哪一天没了爵位、没了钱,说不定第一个赶我出家门的就是母亲了。”   “你放肆。”史太君指着贾赦吼道。   “那也没有这个道貌岸然的假正经恶心,”贾赦一把把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当初我办图书馆的时候,你贾政不是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没说要帮帮哥哥,这图书馆都开了二十多天,在文人里有了名声了,你贾政倒是想起来了,什么出个一万两,其他从公中出,我呸,从公中出不就是从老子身上出,老子才是这荣国府的当家人,这荣国府的钱都是老子我的,”贾赦瞪大了眼睛,抬着头,那样子,分明就是之前的混不舍:“既然当初老子没要荣国府的钱,如今谁都不许碰这钱,你贾政想要名声,就自己去办个图书馆,老子也服你,即怕你没那么多钱,办不成,”说着,贾赦一甩衣袖站了起来:“真是但凡我有个好东西你就惦记着,还说自己是读书人,简直把这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是假正经都是夸你,完全就是一个不要脸、二皮脸。”   “你,你,你……”史太君指着贾赦身子只抖,觉得自己真是生这个儿子还不如不生。   然后就听‘扑通’一声,往旁边一看,贾政已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贾赦冷笑一声:“能被人给骂晕,我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史太君只拍这大腿嚎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然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我要去敲登门鼓,我要告你不孝、不悌。”   “母亲经管去告,”贾赦勾勾嘴角,又变成温润公子一枚:“母亲觉得,你现在再给我安上这种罪名,外面还有几个人信,我的不孝、不悌,当年你不是喊过很多次了吗?”   换而言之,当年抹黑贾赦抹黑的太厉害,如今贾赦洗白了,就更没有人会相信史太君的话了。   史太君愣愣地看着贾赦,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一样。即使有鸳鸯上前宽慰,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然,这太医还是要请的,”贾赦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贾政,突然感觉浑身舒畅,高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过来看看,说是,老祖宗身子又不好了,这一次,是在贾政的面前。” 第二十章   贾政转醒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了荣禧堂自己的床上,往旁边一看,史太君正一脸阴沉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政连忙坐起身:“老太太。”   “政儿,你醒了。”史太君回过神来,先看了看宝贝儿子的住所,然后侧头,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立马会意地带着人下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史太君和贾政两母子。   “老太太。”贾政也看出史太君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连忙下床,站在史太君的对面,一副悉心聆听教诲的样子。   史太君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她的政儿孝顺啊。   “政儿啊,”史太君拉着贾政的手,眼睛中都有眼泪打转:“在这样下去,我们娘俩可就要被你那个大哥给挤允得活不下去了啊。”   “老太太……”   “娘在这琢磨了许久,发现从年初那会开始,你大哥就不对劲了,先是好好地去什么学堂,然后又去给邢氏买几个簪子,主动去给你妹妹奔丧,回来又弄了这么个图书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打算好的啊,”史太君说着,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用痛心来形容了:“你听听之前你大哥说的那些混账话,那哪是一个为人子该说的话,可是现在我却连那登门鼓都敲不得,说他不孝不悌都没人信,他啊,真是个太会装腔作势的人了。”   贾政听史太君这么一说,倒是心里细细想了一下,这一想,倒是想出了一身冷汗,从前他一直都是压在他大哥头上的,说到荣国府,说得都是他贾政,即使他没有爵位又如何,还不是他贾政处理荣国府对外的事情,可是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贾赦了,贾赦成了翩翩佳公子,他成了假正经不要脸了。   这么一想,贾政立马就被吓到了,他觉得自己的大哥太厉害,城府太深,自己根本就斗不过他,不自觉地就觉着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虚。   史太君看到贾政的表情,也跟着叹息:“咱们娘俩都被那个畜生给骗了啊,这么下去,还有我们的好日子吗?”   贾政悲从心起,从小就在父亲母亲面前讨巧尽孝,到最后还是输给了他的大哥,他真的,不甘心啊。   史太君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在细细打量贾政的表情,看到自己这个儿子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就知道这事能成,连忙开口道:“政儿,你给娘一句准话,你到底想不想要这个荣国府。”   贾政一听,立马低头:“儿子不敢,荣国府应该是大哥的。”   史太君气得打了贾政一下:“你再这么下去,我们就彻底完了啊。”   “老太太……”贾政喃喃。   “只要你想要,娘就帮你,这一次,娘让你堂堂正正地做荣国府的当家人,让贾赦给我滚出荣国府去,”说着,史太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狠厉之色:“这种不孝的逆子,不要也罢。”   贾政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儿子一切都听老太太做主。”   “好好,”史太君拍拍贾政的手,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娘俩配合,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孽障。”   “老太太打算让儿子做什么?”   “政儿可听过一个词,叫做,捧杀。”   贾赦心情舒畅地当着史太君的面骂了贾政一顿,还让史太君哑巴吃黄连硬的咽下这口气,心里就感觉一阵舒畅,恰好碰到了去前面给王熙凤传话的平儿,贾赦的嘴角更是弯了几分。   “平儿见过大老爷。”平儿看到贾赦,连忙规规矩矩的行礼。   贾赦上下打量了平儿一下,发现平儿虽然是做了贾琏的姨娘,但是这装饰打扮上却和原来没什么差别,随开口道:“平儿啊,你如今已经是琏儿的姨娘了,怎么身边也没有个小丫头伺候着,这是从前院过来?”   平儿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原来虽然是个丫鬟,但是也是王熙凤身边第一人,平时又惯会做人,虽然没有个姨娘的正式名分,但是地位那里差了。如今她成了琏二爷的姨娘,反而王熙凤真真正正地把她当丫鬟使了,就连传话这种平时都是小丫鬟做的事情,也让她来做,再加上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那些下人看她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反而让她活得不如以前自在。   平儿的处境,贾赦自己明白,贾赦不满意王熙凤这个儿媳妇很久了,之前几次三番地点播她,没想到那丫头却一门心思地跟着她的好姑妈跑,还顺带拐走琏儿,要不是贾琏实在是掰不过来,他也不用把贾琮给弄出来,再怎么说,一个成年的嫡子都比一个未成年的庶子有用得多。   贾赦的眼睛暗了暗,看向平儿:“你如今的处境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样啊,这就是你当初心心念念想要当姨娘的下场。”   平儿震惊地抬起头,直视贾赦,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大老爷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过去是丫鬟身份姨娘命,如今是姨娘身份丫鬟命,平儿,你可甘心?”贾赦笑着,脸上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地就放下的防备。   不甘心,自然不甘心,自己小心翼翼地伺候二奶奶,为什么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害怕什么时候,二奶奶不开心了,就把自己给发卖出去,即使自己是姨娘了,可这卖身契可还在主子手里呢?   “说到底,还是奴才而已。”不知不觉地,平儿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赶忙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这话说出口了。   “你倒是认得清你的身份,”贾赦哼了一声:“就害怕你到时候,可是连二弟房里的姨娘都不如,更遑论,你的子女了。”   平儿立马就想到了二老爷屋里的赵姨娘,再想想小冻猫子贾环和养在身边王夫人身边的贾探春,平儿的脸色变得灰白,双腿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贾赦勾了勾嘴角:“我啊,也素来不喜欢我那个儿媳妇,太要强,太不把琏儿当回事了,琏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能在他身边,总好过那些总是把心思放在娘家的女人。”   把心思放在娘家的,不就是王熙凤吗?大老爷这是不满意二奶奶了。平儿惊疑不定地看着贾赦,一时间不知道贾赦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赦笑笑,也不继续,倒是抬脚回了自己的院子,徒留下平儿自己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   等平儿回了院子里,王熙凤早就已经等着了。   “怎么这阵才回来,不是就让你去传个话,只要二爷回来,就先把二爷截过来吗?”王熙凤没好气地瞪了平儿一眼,低头摆弄这自己的丹寇指甲:“真真是个不会做事的。”   平儿心里觉得委屈,连忙低着头没啃声,让王熙凤心情不好地又哼了一声。   一旁的喜儿看了,撇了撇嘴。她本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自从平儿当了二爷的姨娘,二奶奶就把她提成一等了,之前觉得平儿为人温和好说话,如今看来,倒是个不懂得讨好主子、不安分的,要知道,即使是个姨娘,那也是主子的奴才啊,平儿真是心太大了。   王熙凤把平儿和喜儿的表情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她选喜儿替了平儿的位置,皆因为喜儿是个跳脱的,和府里那些小丫鬟的关系都不错,她没事就在喜儿面前抱怨一下平儿的不懂事,再给喜儿些赏钱,这喜儿还真的就看不上平儿了,叽叽喳喳地给自己说了不少平儿的事,自己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搞了半天,自己这个‘贴心’的大丫鬟,竟然踩着自己的名来衬她的贤名,还真真是个‘贤惠人’啊。   “怎么,当了姨娘,身份高了,就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了?”王熙凤眉目一瞪,勾着嘴角就是一声冷笑。   平儿连忙跪下认错:“奴才知道错了,求二奶奶原谅。”   “真是的,你怎么能自称奴才呢,再怎么说也是二爷的人了,这么说就不恰当了,”说完,王熙凤一挑眉,语气又高了几分:“不过,你既然自己知道错了,我就不能不罚,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我说起身了,你再起身。”   平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站起身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少,看到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院子中央,指指点点的,平儿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把自己的脸低得低低的,一时间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如今已是年前,天气寒冷,平儿在院子里跪了没多久,就觉得浑身发冷,地上的冷气顺着自己的双腿直往自己的身上钻,她抬头看了看王熙凤的屋子,厚厚的门帘垂着,王熙凤是丝毫没有叫自己起来的打算。可是再这么跪下去,自己的身子骨可就完了啊,平儿越想越不甘心,只好把希望放在贾琏身上,毕竟自己之前替王熙凤传话,让二爷一回府就回来,到时候二爷看到自己这样,一定会怜惜自己、替自己求情的。   许是心里有了念头,平儿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熬了,一直眼巴巴地等着贾琏救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就听到了贾琏的声音。   平儿抬眼望去,满脸恳求地看着贾琏。   贾琏看到院子中央跪着的平儿,也是愣了一下,正要上前去问问怎么回事,王熙凤却掀开帘子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王熙凤瞪了贾琏一眼,娇嗔道:“真是,有了别人就不想着我了,我巴巴地在屋子里等了大半日,结果爷一回来倒是先看别的女人了,我还真是成多余的了。”   贾琏何时看过王熙凤这种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样子,连忙上前握住王熙凤的手,哄道:“这大冷天的,那轮得到二奶奶亲自来迎啊,小心冻到了。”说着,就半搂半抱地把王熙凤往屋里带。   王熙凤回头,得意地看了平儿一眼。   平儿咬咬唇,开口道:“二爷。”   贾琏顿了一下,一脸为难地看向王熙凤:“这平儿……”   王熙凤撅噘嘴:“你还怕我虐待她不成,好歹也是我的丫头不是,你还不信我。”   “我信,我信。”贾琏被王熙凤挑的心里痒痒的,再不多话,搂着王熙凤就进了屋子。   平儿跪在院中,感觉浑身发冷,不只身子冷,心更冷,她低着头,死死地握着拳头,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掌心掐破了一样。   不一会儿,屋子里竟然传出了喘息呻吟之声,在看看站在院子里,被派来特意监督自己的喜儿,平儿终于是掐破的自己的掌心,她不甘心,不甘心。 第二十一章   贾琏和王熙凤在屋里颠鸾倒凤一番,王熙凤这才得意地趴在贾琏怀里:“二爷。”   贾琏一边摸着王熙凤的香肩,一边应着,心里再想着是不是看时间还早,再来一番。   王熙凤可不管他的想法,连忙把自己要说得说出来:“前几日,不是挺大老爷说了婆婆嫁妆的事情吗?”   贾琏的手顿了顿,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到家,也不是外祖家没落了,而且两府又从来没有来往,也不至于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母亲还给自己留了一大笔钱财的事情。   贾琏叹了口气:“这件事,爷不好开口啊。”   王熙凤偷偷翻了个白眼:“我这几日也旁敲侧击地向老祖宗和姑妈问了,只是……”   贾琏坐起身,直直地看着王熙凤,等着她的答案,这可是有关银子的大事,怠慢不得。   “只是,前几日你实在闹得太过,老祖宗不开心了。”   贾琏立马想到了他大闹宁国府的事情,心里不忿:“爷那也不是被逼急了吗?”   “可是东府那边怎么说也是自家亲戚,爷这么大闹,让老祖宗很没面子啊,这一下子,那嫁妆的事情,我可就没脸说了。”王熙凤无奈地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贾琏连忙讨好般的摇了摇王熙凤的身子:“我的二奶奶,好二奶奶,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值钱东西,这东西到了我的手上,不就是到了你的手上,你可千万要加把劲啊。”   王熙凤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眼珠子一转,一脸为难:“我这边努努力,可是你也想想办法啊。”   “爷能想什么办法?”   “从大老爷那边入手啊。”   “不可能,”贾琏撇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王熙凤的提议:“他不把爷当儿子,难道还想让也上杆子去把他当老子不成。”   王熙凤的眼珠子一转,柔软的手不自觉地就去抚摸贾琏的胸膛:“爷,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一大笔钱,要是拿不过来,也就没办法了。”   “这……”贾琏犹豫了,再觉得自己胸膛的不对劲,转头看着王熙凤俏生生的表情,立马觉得口干舌燥。   “爷,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啊。”   “好,”贾琏转身把王熙凤拿下:“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现在,先让二爷我爽了再说。”   平儿低着头沉着脸,听着屋子里再次传来的□□声,冷笑一声,没想到我的二奶奶也有沉不住气的一天。   是夜,荣国府通向贾赦花园子的偏门外,平儿穿着暗色披风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就有守门的婆子把门打开了个缝,抬头看了平儿一眼,也不开口,侧身让平儿进来。   平儿低着头,跟着那婆子,一路走到贾赦的书房,才发现贾赦的书房还亮着灯,她的心里了然,抬脚走了进去。   贾赦正在练字,听到平儿进来也没啃声,等把最后一笔写完,这才把毛笔递给一旁的阿平,抬眼看向平儿:“想清楚了?”   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平儿一切单凭大老爷做主,以后大老爷就是平儿的主子了。”   贾赦笑笑:“那就回去吧。”   “大老爷。”平儿抬起头,她可是来表忠心的,大老爷这么轻易就让自己走,那自己可不就没活路了。   贾赦看懂了平儿的表情,也不解释:“你如今是琏儿的姨娘,就应该做姨娘应该做的事情。”   平儿心里把这话一转,连忙磕头道谢:“平儿明白了。”   “那就去啊,琏儿那里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带给我。”   “平儿知道。”   等平儿离开,贾赦才笑着看自己写的那个字,一个‘成’字,写得端正有力,倒是有了几分风骨,只是这‘成’字落在纸上的位置却不大对,偏右了些,让好好的一幅字毁了。   贾赦笑道:“这人啊,一旦诚无言,则必成,”贾赦转头吩咐阿平:“明天找人把这幅字裱起来。”   “是,老爷。”   第二日,贾琏果然一大早就来给贾赦请安。   贾赦挑眉看着,倒是不答话,反而是邢夫人一脸纳闷地看着贾琏,要知道,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继子给自己请安了。   不一会儿,贾琮和贾迎春也来了。   贾赦站起身,摆摆手:“既然一大家子都到了,就去给母亲请安吧。”   一群人随浩浩荡荡地去了荣庆堂,一路上倒是把那些下人给惊得不行,颇有些看大老爷一大家子出行的感觉。   贾赦一行人到了荣庆堂,王夫人和贾政已经到了,就连王熙凤也已经在屋子里。   贾赦低头鞠躬行礼:“母亲。”   史太君笑语盈盈地应了一声,连忙吩咐鸳鸯给老大一家子上茶,把邢夫人给惊了一下。   贾赦安抚性地拍拍邢夫人的手,坐下来笑看着史太君。   史太君看了看一旁的贾政:“昨日的事情,是政儿莽撞了,这不,他今日特意告病没去工部,就为了给你这个当哥哥的陪个不是,你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得了。”   贾政连忙上前,给贾赦鞠了一躬:“大哥,是做弟弟的错了。”   贾赦笑着点点头:“本就是亲兄弟,不必那么介怀。”   “对的对的,”史太君连忙开口:“这样就好,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就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相亲相爱的,”说着,她看了看贾琮和迎春,笑道:“哎,没想到琮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快过来,让老祖宗好好看看。”   贾琮下意识地看向贾赦。   贾赦点点头:“去吧,”然后看向迎春:“你也上去让母亲好好看看。”   迎春便领着贾琮走到史太君面前:“老祖宗。”   史太君笑着拉着迎春和贾琮的手,直夸邢夫人会照顾孩子:“你看看,这才多少工夫,不说琮儿了,就连从我这里出去的迎春,性子也大方多了。”   邢夫人听到史太君夸她,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下意识地瞄了瞄对面的王夫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比王夫人高了一等。   王夫人手里转着佛珠,目光看着贾母的方向,仿佛没有看见邢夫人的目光。   贾赦看着这一幕,笑道:“也是之前儿子太过混账,让邢氏操碎了心,才没空去管琮儿和迎春。”   “胡说,”史太君瞪了贾赦一眼:“你现在在外面可是个好名声,万不可变回以前的样子,如今荣国府可是都要靠你一个人了。”   贾赦眯眯眼,笑道:“母亲太看得起儿子了。”   “哪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你可是我儿子,儿子有出息了,当娘的自然高兴,你啊,也就是之前实在太混账了,才让我那么生气。”   贾赦瞟了贾政和王夫人一眼,笑了:“所幸儿子现在知道长进了,也不晚。”   “不晚不晚,”史太君笑笑,看向邢夫人:“我看着,你将你那院子管得极好,想着你怎么也是荣国府的长媳,不如就把荣国府的这摊子事也接过去吧。”   王熙凤瞪大了眼睛,心里忐忑地看了看史太君。   邢夫人赶忙站起来,有些惊讶又有些局促地笑笑:“老祖宗,媳妇哪有凤丫头的本事,这府里一直都是凤丫头管的,媳妇能管好我们那个院子就已经很好了。”   “哪的话哪的话,”史太君摆摆手,止住了邢夫人的话头:“既然你有这本事,又有这身份,就应该担起这责任,再怎么说,这荣国府也是老大的,不是。”   邢夫人哑言,微微皱眉看着贾赦。   贾赦坐在一旁喝茶,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连忙开口:“既然母亲让你管,你就管着,拿出你的本事来。”   邢夫人心里有了底,笑着点头:“哎。”   王熙凤的脸拉了下来,使劲地给贾琏使眼色。   贾琏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事他也没办法啊。   王熙凤不爽地瞪了贾琏一眼。   贾赦挑眉,看了看王熙凤身后,笑道:“看来现在凤丫头也是开始懂规矩做贤惠人了,已经不带平儿来给母亲请安了,看来是真心接受平儿这个姐妹了。”   邢夫人连忙会意地开口:“老爷,我们凤丫头可是鼎鼎大名的王家女,怎么会这么没规没矩的,你看,现在不是把琏儿照顾的很好吗?这该有的姨娘不会少,以后老爷的孙子,也不会少的。”   王熙凤的脸色一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期待平儿那个贱丫头能生出儿子吗?   “不过也是,现在平儿的身份就是不一样了,虽然是个姨娘了,但是也没资格来见见老祖宗了,”邢夫人捂着嘴笑了一下:“老祖宗,这么想来,媳妇还真的有点想念平儿了呢,那个丫头,往常可是最会体贴人的了。”   王熙凤恨得牙痒痒,那个死丫头。   史太君不懂邢夫人的意思,但是她也想在这个时候捧着贾赦,连忙点头:“没错没错,是个实在丫头,”她看着王熙凤,吩咐道:“凤儿啊,怎么说那个丫头也是从你身边出来的,你也好好照顾着,这总比外边弄来的不清不楚的好。”   王熙凤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不明不白的尤二姐,觉得这一切都是贾赦搞的鬼,让她现在日子过得不舒坦,可是她一贯是个伶俐人,这个时候,也只是笑着答应:“老祖宗放心,怎么说平儿也是我的丫头,我还能对她不好,该有的待遇都是有的。”   贾赦勾勾唇,低头喝茶再不说话。   等请安结束了,王熙凤才一脸阴沉地吩咐喜儿:“去,给平儿把丫鬟陪好,怎么说也是姨娘了,不能让我因为她在老祖宗面前丢了面子。”   喜儿点头应下,心里盘算着要找一个和平儿不对付的丫鬟过去,只是平儿之前实在太会做人,和府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错,一时间竟是没个人选。   邢夫人回了屋子,才一脸忐忑地看着贾赦:“老爷,你说着管家的事情,我,我行吗?”   贾赦坐在那里,看着邢夫人的样子,笑了:“为什么不行,你是我的妻子,是荣国府的一品夫人,你不行,谁行。”   邢夫人听了贾赦的夸奖,心里就是一乐,可是随即就苦闷起来:“可是,那可是荣国府啊,老爷你可不知道这些下人里的弯弯绕绕,如今老祖宗也没说免了凤丫头的管家权,这分明就是让我们两个一起管的意思,而妾身和凤丫头的关系,”邢夫人顿了顿,叹了口气:“妾身就是担心老祖宗从妾身这里找借口,对你不利啊。”   贾赦抬手握住邢夫人的手,一脸的温柔:“多谢你,倩儿。”   “老爷。”邢夫人把头一偏,靠在贾赦的肩头。   一时间,屋子里温馨满满。   贾赦勾着嘴角,缓缓开口:“你只管去做,别的不用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记下来,告诉我就是,既然母亲让你管家,你就拿出你的能耐来,放心,一切有爷。”况且,以今天的形势来看,史太君也不会现在就拿你开刀。   要是今天贾赦去请安,史太君冲他发火,倒是还好说,可是今天看看史太君和贾政的举动,再看看王夫人竟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贾赦的心里就有了计较,既然他们要用捧杀来把我的好名声再次毁掉,我就利用他们给我努力塑造好名声的时候,再让自己上一把。   之后的几天,邢夫人果然和王熙凤一起管家,要是有婆子来汇报东西,也是两个人一起听,出了什么事情,邢夫人倒是没怎么往前凑,把风头都让给了王熙凤,这才让王熙凤觉得被瓜分了管家权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邢夫人还耻笑地对贾赦说过:“那凤丫头看着是个精明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连库房的钥匙和账册都没摸到,这不是就是府里的管事大丫鬟吗?”   贾政也时不时地来看贾赦,更是邀请贾赦去他的聚会。   贾政的聚会不外乎是那些门人请客的谈诗论词,贾赦对这个并不擅长,每每有人让他作诗而做不出来的时候,贾政就会笑着打圆场,说贾赦毕竟不擅长这个,但是有一心向学之心。   每到这个时候,贾赦就笑看着贾政和那些请客们解释,即使史太君想出了捧杀的招来对付自己,她心疼的小儿子还是忍不住要让自己难堪,果然,这个贾政不堪大用啊。   而贾琏,也在每日给贾赦的请安中,愁眉苦脸地不知道如何给贾赦开口,让贾赦帮他讨要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在贾赦每日的荣国府、图书馆的平静日子里,新年,终于到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大庆每逢除夕都会在保和殿设夜宴款待群臣,招待番邦领袖、外藩使者,还有一二品的大官。   贾赦即使没有实权,也是个一品将军,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从一大早,京中凡有品级的官员,就要按照礼部的规定,去宫门外等候,按照品级排好队,等待皇帝驾临参加朝贺,等朝贺完了,也已经过了午时。然后,品级不够的小官就会回家过年,而一二品的大官就会留下来参加晚上的夜宴。   往常几年,贾赦都是默默无闻地缩在武官这一堆里,跟着几个和自己一样因为祖荫承爵而有资格站在这里的纨绔子弟一块过的,可是今年却不一样,贾赦在文人之间有了个好名声,即使文人相轻,可是文人也往往佩服一些心怀赤子之心的人。   贾赦在一众五大三粗的武官里面,样貌俊朗、气质儒雅,举手投足之间还有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温和之感,倒是更显得突兀了起来。   贾政站在文官的末尾,看着武官那头仿佛鹤立鸡群的贾赦,眼中闪过不甘的光芒。   此时离进宫贺岁还有些时间,官员中相互熟悉的人都聚在一起聊天。   贾珍看准机会溜到贾赦身边,笑得献媚:“赦叔。”   贾赦笑笑,一身官服穿的是玉树临风:“珍儿,怎么了,找你赦叔有事。”   贾珍摇摇头,他哪是找他赦叔有事,这是他赦叔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太好,他也想跟着沾沾光,毕竟都是贾家人不是,刚刚他就看到赦叔和礼部尚书莫水正莫大人说了几句,他连忙就凑过来了:“赦叔,你和礼部的莫大人也有交情?”   “没有,”贾赦摇摇头:“我能和这种大人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莫大人问了一下我那图书馆的事情,知道里面有几本孤本的手抄本,想要借阅一下。”   “那是好事啊,你回头就给送回去啊。”贾珍连忙开口。   贾赦摇摇头:“图书馆的规定,书籍绝不外界,莫大人要是想看,可以来图书馆看,也可以派个人到图书馆把那几本书抄录一份,回去看,都不碍事的。”   “赦叔,”贾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好的机会,你怎么就给毁了呢?”   贾赦笑着摇头,叹息一声:“珍儿,你还是不懂。”   贾珍听得一脸茫然,他是觉得他的赦叔越来越厉害了,即使自己有些怕赦叔的手段,但是也觉得跟着这个赦叔做事准没错,怎么赦叔会这么说他呢?   贾珍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礼部尚书莫大人又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裕亲王爷司徒曦,贾珍的眼睛瞪得贼大,腿都有些软了。   这裕亲王爷是皇帝的弟弟,因为年纪小,被皇帝一直当做儿子宠着,虽说没有实权,但是宫里的恩宠却是实打实的,而这王爷,还是个书呆子。   贾珍再转头看了看贾赦的表情,就发现贾赦一脸温煦笑容,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赦叔觉得刚刚拒绝了莫大人,反而能得到更大的好处,贾珍的眼睛一亮,还是他赦叔厉害。   贾赦从容的迎上前,给裕亲王爷见礼。   裕亲王爷也不怎么注重这个,反而是兴致勃勃地问贾赦:“我听说你那图书馆里有很多好书,可是真的。”   “算不上好,多数都是手抄本,但是胜在够多、够杂。”贾赦笑着回答。   裕亲王一听,眼睛一亮:“能有多多,多杂?”   没错,这裕亲王不知是个书呆子,还是一个喜欢看各种杂书的书呆子,对于一些奇巧之物更是喜爱,也因为他是一个资深宅,平时没事绝不出门,所以对于贾赦图书馆的事情,也是今日才知道,也是因为才知道,他更感兴趣。   “四书五经、奇巧杂技,有不少还是下官从番邦商人手里买来的,确实很有意思,下官没事也是跑到那里去看的。”   裕亲王一听,更有兴趣了:“那本王能拿来看看吗?”   “当然,只要王爷有空,下官随时欢迎王爷去下官的图书馆。”   裕亲王脸上露出一抹郁闷:“不能拿过来看完再还回去吗?本王又不会贪你几本书。”   贾赦拱手:“这是规定,请王爷恕下官不能答应,那些书生日日去下官的图书馆里,也是为了能学些知识、看些好书,要是人人都能外界,那图书馆里也就没有那么多书了,很多人也都看不上书了,要是王爷实在想看,可以派个会文墨的下人,过来把有意思的书招录下来,再带回去看。”   裕亲王上下打量了贾赦一遍,无奈地摊手,对着莫水正说到:“你说对的,贾赦真是个木疙瘩,连本王这里都不能走后门呢。”   莫水正哈哈大笑几声:“如此才配得上如玉公子的美名啊,人,就是要有这个气度。”   如玉公子,贾赦挑眉,他怎么不知道他有了这么个称号了。   裕亲王点点头,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你这个人,我喜欢,有空来我王府里坐坐,我那里也有不少好书呢?”   “那下官就多谢王爷了。”   等裕亲王和莫水正走了,贾珍又凑上前来,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浓浓的崇拜:“赦叔,你太厉害了。”   贾赦笑笑,不置可否。   刚刚的一幕让很多人都看到了,众人都对贾赦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觉得他有文人的气度和风骨。   叶倾斜着眼看了贾政一眼,笑道:“没想到你倒是有个不错的哥哥。”   贾政沉着脸,看着又有几个文官上去和贾赦攀谈,心里再也沉不住气了,抬脚向贾赦走去。   叶倾看了,挑着眉跟了上去。   恰好贾赦和几个不大不小的文官聊了聊,正在空隙的时候,贾政来了身前。   贾赦挑眉:“二弟。”   “大哥,”贾政抬手行了礼,礼仪方面他是绝对不能让人有挑毛病的地方的:“弟弟看你刚刚和几位大人聊得开心,可是在讨论什么诗词着作。”   贾赦眨眨眼,看着跟上来的叶倾,再看看几个站在不远处还没有离去的文官,笑道:“二弟,哥哥到底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够资格和几位大人谈论诗词啊。”   “哦,那该是弟弟误会了,弟弟还想着,借借大哥的光,在旁边旁听一二,没想到,”贾政叹息一声,语气里颇有些遗憾,然后,他上前一步,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开口:“大哥站在武官这里,身上有披着一品将军的官服,老是和文官闲聊而怠慢了武官这边,也是不好吧,再怎么说,我荣国府也是武官起家啊。”   贾赦挑眉,表情有些微妙,这是挑拨离间,在点名自己没学问是个泥腿子,不够格和文人相提并论,然后又在说自己看不起武将这边了。   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也是我的亲弟弟,做哥哥的要是看不起武官,你能看得起了?   贾赦真的想要看看,这个一直拖史太君后退的贾政,脑子里到底是装了些什么东西了。   周围的人也竖起耳朵,等着贾赦接下来的话。   贾赦轻笑一声,叹息地摇摇头:“二弟,在你心里,怎么能有文官武官之分,都是为皇上办事,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哪有你的我的,你啊,太见外了。”你啊,太蠢了。   “不过,哥哥那里可是不只有文人的四书五经,哥哥那里也有几本不错的兵书阵法,都是从老国公和父亲那里得来的,是个好东西,哥哥也放在图书馆里了,要是想看,大家都能看的。”贾赦再补上一句。   那些武将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荣国公的威名当年在军中也是杠杠的,从荣国公那里传下来的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这荣国府的当家人还真是慷慨大气啊。   武将嘛,就是喜欢大气不含糊的人。   贾赦这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四五品的军中小官上前攀谈,询问兵书之事,贾赦看了贾政一眼,也不搭理,转身去和那几人聊聊,顺便再说说自己开的图书馆。   贾政气得几乎仰倒,回头一看,发现距离自己近的几个文官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立马尴尬到不行。   叶倾上前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我啊,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的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再不挪一步了,你比你哥,差远了。”   贾政死死的咬着牙,羞红了脸,低着头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时不时的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贾赦,那人站在一群人之中,谈笑风生,好不自在,贾政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痛,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才会甘心。   片刻之后,午门鸣鼓,掖门打开,文武百官有秩序地进入宫中,开始了朝贺之礼。   朝贺完了,品级不够的官员自行离宫,贾政也坐上马车回了荣国府。   一回到书房,就气得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扫了一地,胸口憋了许久的血终于是吐了出来,糊了一桌子。   贾政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眼里充满了茫然,片刻后,又变得不甘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贾赦无才无德,却能让那么多人刮目相看,而他贾政,却郁郁不得志,上天不公,上天不公。   然后,贾政就想起了自己的仕途,想起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却很会念书很争气的长子。   不对,不对,我还有宝玉,宝玉含玉而生,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这么一想,贾政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就打算去荣庆堂那里看看宝玉,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有没有在用工,要知道,当年的珠儿,可是就连过年都是在读书的。   更有一点,贾政刻意地回避了,那就是今天宫里有夜宴,荣府老太太年纪大了,可以不用参加晚上的夜宴,但是白天也要去朝拜的,刚好太后还在,像老太太这种品级的老封君又已经很少了,所以每到过年,都会在白日拜见以后被留下来说几句话,至于要不要留下来参加晚宴,就看老太太自己的意愿了,太后体谅这些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老封君,也不强求。   这贾宝玉就算是平时的日子,都时常装病不去学堂,何况今天还是除夕,他当然是撂下书本,和一群姐姐妹妹玩得开心。   迎春被贾赦结了回去,林黛玉因为和迎春的关系好,经常会跑过去,贾宝玉害怕林黛玉今天又跑去找迎春,而自己会因为所谓的男女大防被大伯母给拦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守在碧纱橱外,等着林妹妹。   贾政到的时候,贾宝玉正拦着林黛玉,一阵伏低做小、一阵撒娇卖痴,硬是让林黛玉留下来陪她,再加上一种丫鬟的捣乱和探春的玩笑,场面玩玩闹闹的,好不热闹。   可是,贾政看到这一幕,却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看着贾宝玉那种软了腰骨的讨好样,心里就是一阵火气。   “孽障。”贾政怒吼。   贾宝玉听到贾政的吼声,吓得就是一个激灵,等回过身看到怒气冲冲的贾政,更是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老,老爷。”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不去好好读书,倒是在这里玩闹厮混,简直就是混账。”贾政越想越气,再想想这些天被贾赦一直压在身上,就恨不得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顿。   林黛玉看到贾政这个表情,再看看贾宝玉的孬样,心里嗤笑一声,她这段时间真是烦透了贾宝玉时不时的骚扰,要不是有大舅舅给的婆子拦着,这贾宝玉就要掀开帘子直接往她的碧纱橱里闯了。她平时已经尽量闭着这个宝玉了,还是被他弄得烦不胜烦。   林黛玉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屈膝问安:“二舅舅。”   贾政点点头,他也是实在不愿在外人面前教训自己这个逆子,就压着火气,但是那双冒火的眼睛还是让贾宝玉吓得瑟瑟发抖。   林黛玉笑笑,转头对袭人说:“还不快点把宝玉给扶起来,这般模样,可不要摔坏了。”   袭人抬眼瞟了贾政一眼,发现贾政即使发火也没表示,连忙上前扶起贾宝玉,还细心地为贾宝玉理了理衣衫。   这一幕,又刺激了贾政。   林黛玉接着道:“二舅舅是来看老祖宗的,那二舅舅来早了,老祖宗和大舅舅进宫还没有回来呢。”   又提到那个讨人厌的贾赦,贾政的脸上变得铁青。   “不过一会儿迎春姐姐就要带着琮儿过来了,二舅舅还没有见过琮儿吧,才四岁的小子,已经乖巧伶俐了,平时侄女看着都觉得可爱的不行,特别是一本正经地说一些不可不可的时候,真的像个老学究一样,可好玩了。”说着,林黛玉拿着帕子捂住嘴低低地笑了几声,仿佛真的想起了贾琮装小大人的样子,开心地不行。   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雪雁也有眼色地给贾政上了热茶。   贾政强压下心里的怒气,瞪了贾宝玉一眼,顺着林黛玉的话问道:“那琮儿读书可还好。”   “还行,刚刚读完三字经,还在缠着我们教百家姓和千字文呢,”林黛玉笑得:“还真是个要学习的孩子。”   就像他的珠儿一样,当年虚龄五岁,就可以背下百三千了,贾政下意识地把目光又投向贾宝玉,贾宝**一软,要不是有袭人扶着,就能再次跌下去。   真是废物,贾政勉强压下去的怒火有升了上来,他沉着脸,考校贾宝玉,结果发现贾宝玉竟然一问三不知,而林黛玉看着贾宝玉磕磕碰碰地回答,总是好心的提醒两句。   到了最后,贾政的火气就像实质了一样,他一把把茶杯扫在地上,指着贾宝玉就开骂:“你说说,你平时都学了些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懂,就连玉儿都比你强。”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贾政上去就给了贾宝玉一巴掌。   贾宝玉本就腿软,被这一巴掌打得之间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屋子里立马乱做一团,丫鬟下人跪了一地,就连探春都跪下来求贾政开恩。   林黛玉嗤笑一声,果然是个凤凰蛋子,骂不得、打不得,你们越是这样求情,可是越会让贾政生气了。   确实如此,贾政看着屋子里莺莺燕燕跪了一地,再看看混在这群脂粉里的贾宝玉一点没有男子气概,气得简直不能自已,又要上前,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   “二弟就算是想要教训孩子,也不要在老祖宗的荣庆堂啊,这老祖宗不在家,也不是二弟可以撒野的啊,”邢夫人领着迎春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再发现林黛玉暗暗施给自己的眼神,心里笑得更厉害了:“这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但是在老祖宗这里教训,就是二弟的不对了,不是我这个做大嫂的说你,这孝字,可是要一直放在心里的,像我们家老爷,不是平时那么孝顺老祖宗,老祖宗现在怎么会这么疼爱我家老爷,什么都听老爷的。”   这一下,彻底是把贾政的火气点起来了,是,是,现在什么都是贾赦好,老太太就算说是要捧杀贾赦,现在也是人前人后地说贾赦的好话,仿佛贾赦就是个大孝子、好儿子,那他算什么,他贾政算什么,他管教个儿子也要被贾赦的女人瞧不起吗?   贾政一把抓住贾宝玉的衣领,就往外走:“那我就把这个孽障带回去,好好教训。”   邢夫人看着一众人呼呼喝喝地跟在贾政的后面给贾宝玉求情,反而把贾政气得更凶,直接在路上就给了贾宝玉几脚,心里就乐,转头看着林黛玉:“玉儿,趁着老祖宗还没回来,大舅母去你那屋坐坐,刚好你大舅舅让我给你带几件新鲜玩意。”   林黛玉看了看王善保家的手里端的盒子,笑着上前揽着邢夫人的胳膊:“大舅母,那就进来坐坐吧。”   贾迎春跟在后面,进屋时,下意识地看了看贾宝玉消失的方向,探春她们已经跟上去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上去看看。   正犹豫着,听到了前面林黛玉和邢夫人的呼唤,笑着跟上去,贾宝玉,二房的,和她大房何干。   所以说,在史太君正实行她的捧杀计划,在太后面前极力称赞她的大儿子的时候,她心爱的宝贝疙瘩被她心爱的儿子教训,不知道她回来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第二十三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二老爷把宝二爷带回前院,说是要教训宝二爷了。”一个丫鬟跑进屋子,连礼都没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慌张到不行。   王熙凤来这里,本来是像王夫人讨点主意的,毕竟即使现在这个府里还是她当家,那大房的邢夫人也有了一个协管的称号,再看看最近老祖宗对大房的态度,王熙凤的心里还真是没底啊。   王夫人本来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地想着如何糊弄王熙凤,让她在邢氏的眼皮子低下为自己办事,就看到这丫头慌张地扑进来,再听听这丫头说得话,王夫人坐不住了,大叫一声‘宝玉’,就往外奔去。   王熙凤自然也跟上,一群丫鬟婆子乌啦啦地跟了一片。   王夫人一路小跑到了前院,刚好看到被贾政按在椅子上,拿着荆条做的藤杖狠狠地打贾宝玉的屁股上,贾宝玉此时已经满脸眼泪鼻涕的,大哭不止了。   王夫人立马一个腿软,挣开周瑞家的手,就扑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挨了贾政一杖,疼得她差点就厥过去:“你打啊,你没事打死我们娘俩啊,宝玉还这么少,你尽然下这种毒手,看老祖宗回来,你怎么交代。”   把史太君一搬出来,贾政立马停了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怒道:“慈母多败儿,如今宝玉连四岁的琮儿都不如。”   王夫人心里一恨,又是大房,脸上却悲悲戚戚起来:“老爷啊,宝玉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了,如今珠儿没了,我们就指望宝玉了啊,老爷。”   贾政一愣,想起自己那个早逝的嫡子,悲从心起。   王熙凤赶忙上来打圆场:“是啊,二老爷,老祖宗也说了,宝玉是有打造化的人,怎么说也要比琮儿要强吧,琮儿才几岁,才读了几天书,哪里比得上宝玉啊。”   就是读了几天书,也比宝玉好多了,贾政的火气又上来了,恰好王夫人惯会看贾政的脸色,看到贾政的脸上又露出怒意,立马哭嚎起来:“老爷,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我们宝玉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糟蹋,好,好,我这就回娘家去,也省得宝玉活不下去。”   王熙凤赶忙上前搀扶:“姑母,你说得哪里话,出嫁的姑奶奶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会娘家的,就算你回去了,难道要让舅舅生气吗?”   王夫人的娘家是谁?那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子腾。   王熙凤的叔父是谁?那可是四大家族如今最有出息的王子腾。   王夫人的一席话说得他好像为父不慈一样,再听听王熙凤的话,那王子腾,他还真是惹不起。   这一下,从早上就开始被贾赦惹起的怒火,到现在几次起起伏伏的,终于让贾政挺不过去,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不好啦,二老爷昏过去了。”   王夫人擦干眼泪就着王熙凤的手站了起来,沉着声音开口:“都吵什么,吵什么,还不把老爷抬回屋里去,去请太医,请太医。”   说完,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摸着宝玉的头,再次吩咐:“快来人,把宝玉抬回去,请太医。”   邢氏坐在林黛玉的碧纱橱内,笑着和林黛玉、贾迎春聊天,听了下人的回报,挑挑眉:“一个区区的工部员外郎,六品的官职,也能请太医,笑话,出去请个大夫回来就行了。”   那下人连忙领命下去。   这一边,王夫人本来还想拿着贾赦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被他的宝玉看看,却突然发现贾赦现在的名帖,自己是拿不到了,正气得上火,下面就有人禀报,说是把大夫请来了。   王夫人心里还以为王熙凤会来事,把太医给请了过来,哪知一看来人,竟只是一个外边的普通大夫,立马气得仰倒,再听听那下人传的邢氏的话,更是觉得胸闷,可是现在老祖宗还在宫里没有回来,自己又拿不到贾赦的名帖去请太医,只能抹着眼泪让那大夫给宝玉看伤,心里想着等史太君回来,一定要在史太君面前狠狠地告那邢氏一状。   邢氏这边也没闲着,立马派了人去了宫里,虽然下人进不了宫,但是却使了钱财把消息递给了太医院的王太医,王太医立马找了个施过恩的小宫女,把消息传到了史太君的耳边。   史太君前一秒还在太后面前不遗余力地夸奖贾赦,下一秒就听到了那丫鬟秘密传来的消息,得知自己心爱的宝玉被打了下不了床,立马告辞就往荣国府敢,连贾赦都没有知会一声。   贾赦参加完朝贺后,本就在前朝的燕华园等着史太君的消息,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想着要是史太君不想要参加晚上的夜宴了,就通知他一声,他好亲自把史太君送回去,哪知道在燕华园站了三个时辰,这晚上的夜宴都要开了,也没得到史太君的通知。   贾赦勾了勾嘴角,其实邢氏不知给史太君这边送了信,也给自己这边送了,自己之所以站在这里这么久,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贾赦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找了一个宫女,施了些钱财,想要让那宫女去给自己传个话。   可是这后宫哪里是那么容易传话的,再加上贾赦本就是随便找的宫女,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听后一脸的奇怪:“这超品荣国公夫人已经回去了,难道贾将军不知道吗?”   一句话,让在场的女眷听了心里都犯嘀咕,毕竟之前那么夸奖自己这个大儿子,现在却直接放了大儿子鸽子,再想想从前这荣国公夫人可是从来没夸奖过这大儿子的,众人的心里立马就阴谋论了。   就连太后也不例外。   贾赦听了那宫女的回报,一脸的落寞,终是苦涩一笑,有礼地谢过那宫女,就去参加夜宴。   但是他的表现,也被那宫女报给了想要知道后续的太后,太后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谁说不是呢,留下来的女眷中,有几个就是贾赦这如玉公子的粉丝,想到贾赦体贴妻子的传闻,立马就对史太君有了想法,回去还给自己老爷唠了一耳朵,让那些男人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匆匆赶来的史太君可不管这三七二十一的,自己心爱的宝玉给他那个老子打得下不了床,而自己这个打了人的二儿子也被气的昏了过去,老太太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只得把火气发在邢氏头上:“你说说你到底想要搞些什么鬼,我不是让你管家了吗?你难道还不满足,这么折腾我的宝玉和政儿。”   邢氏跪在地上,满脸的委屈:“老祖宗,你真是愿望媳妇了,这府里谁不知道宝玉是你的宝贝疙瘩,媳妇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史太君眯了眯眼睛,不悦道:“那你为什么不给宝玉和老二请太医?”   “老太太,二老爷六品的官,请不了太医啊,更何况是宝玉了,”邢氏那帕子沾了沾眼角:“更何况,如今老爷的名帖都是老爷自己把持的,媳妇根本就占不了手,老太太,您又不在府里,媳妇也没有办法啊。”   史太君怒气冲冲地瞪着邢氏,她心里知道邢氏在狡辩,可是这话又说得滴水不漏,让她说不出话来,再看看一旁哭得委屈的王夫人,史太君心里更不爽了。   林黛玉看了这一幕,再看看因为太着急太生气,就连教训邢氏都没有避着她们这些小辈的史太君,眼珠子一转,上前道:“老祖宗,今天可是除夕,你万不可伤了自己的身子啊,如今你回来了,自然可以派人去请太医给二舅舅和宝玉看看,”说着,林黛玉上前一边给史太君顺气,一边开口:“不过今天玉儿一看到二舅舅,就觉得二舅舅好像不开心,是不是之前进宫受了什么气啊?”   史太君身子一顿,眯着眼,眼中想到一个可能,咬着牙看向邢氏:“还不赶快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邢氏委屈状:“老祖宗,老爷吩咐了,说是参加完夜宴了要过来陪老祖宗一起守岁的。”   “都这样了还守什么岁,给我滚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邢氏拿着帕子低低哭了几声,极其委屈地站起来,带着迎春就要回去,转身的时候顿了顿:“老太太,今天晚上肯定是多事之秋,大家都休息不好,要不要让玉儿跟着我回去?”   史太君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身边的林黛玉,就看见林黛玉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老祖宗,今晚让玉儿陪你睡吧。”   史太君终是叹了口气:“去吧,今晚宝玉在这里,谁都睡不好,你就跟过去吧,”说完,她看了看忐忑地站在那里的贾探春和贾惜春,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毕竟今晚是除夕,你们这些小辈也跟过去吧,想来今晚那边应该热闹一点。”说完,她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邢氏一眼。   邢氏捂着帕子,勾了勾嘴角,当真是不推辞地把几个小辈都带了过去,就连被王夫人一直压着的贾环,也一并带走了,毕竟,老祖宗说得是‘小辈’不是。   这个除夕夜,贾宝玉因为屁股上的伤,呻呻吟吟了一晚上,让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史太君也没有睡好,更不要说是那一众下人了。   倒是贾赦的院子里,隔着的花园子面积很大,邢氏又早就吩咐下人做好了酒菜,还特意给林黛玉准备了素宴和素酒,只能老爷从宫里回来,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过年了。   这也是裔白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贾赦后,过得第一个新年。 第二十四章   这一年的除夕,对于史太君来说不是个好日子,自己心爱的儿子打了自己心爱的孙子,两个自己的心肝宝贝都躺在床上下不了床,有一瞬间,史太君都觉得心力交瘁。   “老祖宗,有孙媳妇在这里守着,您先去休息一下吧。”王熙凤上前,乖巧地半点没有平时张扬的样子。   史太君拿着帕子擦眼角,看着床上趴着昏昏欲睡、口里还会发出呻吟声的贾宝玉,心里是一扎一扎的疼:“政儿那里可好些了?”   “好些了,说是吃了太医开得药,已经睡下了。”王熙凤回道。   “可有说是什么病症?”   “这……”王熙凤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说是怒火攻心、气血郁结。”   简而言之,就是被气到了,被气狠了。   王熙凤也是纳闷,宝玉不喜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哪里会让二老爷气成这个样子。   倒是史太君听了王熙凤的话,明白过来,心里就更是悲凉,自己的小儿子实在是被大儿子压得太狠了。不行,自己一定要加快动作才行。   “老大那边怎么怎么样了?”史太君放下帕子,眼睛微眯。   王熙凤赶忙回话:“老祖宗开恩,免了大老爷的请安,大老爷已经回院子里去了。”   “我就是问你他回去怎么样了?”   王熙凤又是哑言,看到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上露出一抹狠辣的表情,又把压下去的话说了出来:“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心的晚宴,和一众小辈吃席呢?听说,听说还放了几个烟花。”   史太君冷哼一声:“他倒是好心情,这个时候怎么不知道何为孝、何为悌了?”说完,史太君看了王熙凤一眼,笑道:“如今我这老婆子的院子里太无趣了,你们年轻一辈要是觉得无聊,就也过去老大那里,也好热闹热闹,毕竟是大过年的,我这老婆子也不好拘了你。”   王熙凤赶忙表忠心:“老祖宗,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可是荣国府的天啊,我们这些小辈不靠你还能靠谁呢?孙媳妇一定在这里陪你的。”   史太君这才满意地笑笑:“还是凤丫头乖。”   王熙凤的心里一乐,觉得抱住老太太的大腿总是没错的,总比跟着大老爷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公公好多了。   这一边,王熙凤忙着在史太君面前表忠心,另一边,贾琏躺在床上搂着平儿的身子,满脸的郁闷。   “你说,大过年的,这二老爷是要搞什么啊?好好的过年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婆子下人没一个开心的,都弄得什么事啊。”   刚刚两人温存了一番,此时平儿躺在贾琏的胸口,想到贾琏今晚能来找自己,也不过是因为王熙凤忙着在老祖宗面前求表现而已。自从自己当了贾琏的姨娘,这日子还没有当丫鬟的时候来得风光,王熙凤不念旧情,处处找自己的茬,要不是大老爷开口给自己要来姨娘该有的份例,再有大房夫人帮衬着,自己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再想想大老爷要求自己没事在贾琏身边多多提点,心里就对大老爷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在平儿看来,贾琏这个儿子有还不如没有,一心帮着外人,不亲自己亲爹,要不是大老爷仁义,也不会给贾琏这个不孝子这么多机会了。   平儿趁机开口:“爷,要是你觉得院子里今晚太压抑,不如去大老爷的院子里吧,老祖宗今晚下了话,说是小辈可以去大老爷的院子里过年的。”   贾琏的心里有些意动,但是对贾赦还是有隔阂,一时犹豫起来。   平儿一看,再接再厉:“毕竟大老爷是爷的亲爹,怎么能不向着爷呢?想着今天过年,那个院子里已经有一大堆小辈了,也不差爷一个,爷也好趁机和大老爷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贾琏一听,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现在不是还在讨好贾赦,让贾赦帮忙把母亲的嫁妆给要回来吗?   这么一想,贾琏‘吧唧’亲了平儿一口,翻身起床:“还是你聪明,走,既然你二奶奶忙着去老祖宗面前尽孝,你就跟着爷去大老爷那边尽孝好了。”   平儿麻利地起身给贾琏穿戴好,两人领了几个小人就去了贾赦的院子。   贾赦的院子里果然是过年的气氛,贾琏和平儿到的时候,贾赦也才刚回来不久,这席面才开,贾赦看到来人,也没什么不高兴,连忙让邢夫人安排的身边的作为,让贾琏坐过牢,平儿因为和探春她们熟悉,也被邢夫人安排到了探春那一桌。   说说笑笑的,倒是有了过年的气氛。   贾赦喝着酒,笑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拍拍他的肩膀:“琏儿,你可要加油啊,平时别没事总看着这府里的一亩三分地,多出去闯闯,便有不同的见解,你身上不是有个同知的缺吗?也去做做,总比做这大总管的活强多了。”   贾琏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在他看来,管着荣国府的事情,那是他荣国府继承人身份的象征,去做那同知干什么,本就是捐来的虚职,做着才没意思。   但是想到今天来本就是都他老子开心的,也就把不满压了下去,点点头,急忙把话题转到了别处,逗得在座的人哈哈大笑。   贾赦笑着,看贾琏在那里妙语连珠,眼中寒光闪过。   等宴会结束,贾赦回了屋子,邢夫人上前帮贾赦更衣,贾赦才摇头道:“琏儿看来是没救了,以后,我们还是把目光放在琮儿和迎春身上吧。”   邢夫人听了,嘴角一弯,她本就和贾琏只是面子情,哪有和已经是自己子女的琮儿和迎春来的关系近,连忙点头答应,还说了不少琮儿和迎春的趣事,来逗贾赦开心。   这一夜,荣庆堂、荣禧堂愁容惨淡,贾琏、贾探春和贾惜春在参加完大房的晚宴后也回了各自的屋子,倒是林黛玉留了下来,和迎春住在一起,两人又谈心谈了许久。   第二日,即使前一晚有些人过得不怎么好,这一日,贾赦也起个大早,带着邢夫人、林黛玉、贾琮、贾迎春去给史太君请安。   史太君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想来是一夜都没睡好,看到贾赦进来,眼中还闪过那么一丝痛恨。然后,就笑嘻嘻地受了贾赦等人的礼。   “赦儿啊,昨晚也是苦了你了,让你们一家看着小辈,哎,”史太君叹息一声:“也是你二弟不争气,才闹出这种事情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贾赦连忙摇头:“母亲说得哪里的话,这事也怨不了二弟,都是做小辈的错。”   史太君的脸扭曲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她宝玉的错不成。   史太君深呼吸了一下,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连忙点头下去,不一会儿,就领进来两个美貌的姑娘。   这两个姑娘身子婀娜、容貌艳丽,一看就是尤物,要是以前的贾赦,肯定是会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可是换成现在的贾赦,也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史太君:“母亲,这是……”   “这是赏你的,看你这段时间做事妥当,做娘的也得奖励一下,你就收着吧。”史太君笑呵呵地开口。   贾赦挑眉,表情有些为难,贾政看了,连忙开口:“大哥,长者赐不可辞。”   “也是,”贾赦点点头,谢过史太君:“母亲,那你送给儿子的,就是儿子的了,是吧。”   “那是当然。”史太君笑呵呵地回答。   邢夫人手里绞紧了帕子,老爷才刚刚对她好些,怎么就有人来搅局,这不是明打明地不想要她好过吗?   王夫人看见邢夫人的样子,嘴角一弯,心里得意,大老爷就算是装的再像,也还是那个贪花好色之徒。   贾赦上前打量了两个姑娘一圈,笑看着贾政:“二弟,听说你昨日身子又不舒服了?”   那都是谁的错,贾政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恭敬:“是弟弟的身子不争气。”   “既然二弟身子不好,就该有个贴心人精心伺候着,大哥这里有两个灵巧人,就送给二弟了。”贾赦抬手,指了指站在屋中的两个姑娘,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大哥,那可是老祖宗送给你的。”贾政愕然。   贾赦笑笑:“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说完,贾赦一挑眉:“二弟,长者赐不可辞。”   贾政一哽,说不出话来。   史太君眯着眼睛看了看,笑着开口:“要是赦儿不喜欢这个,那做娘的就赏你些别的。”说完,史太君拍了拍手,就有两个婆子抬了一个屏风进来。   那屏风足有两米高,多扇围屏,每一扇上都是一个季节,用金银色绣线绣成,看上去栩栩如生,春有春的生机、夏有夏的乐趣,再加上这屏风的屏脚围边皆是由上等紫檀木雕刻而成,闻上去就有淡淡的香气传来。   这个屏风,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贾赦的眼睛眯了眯,笑着向史太君道谢:“儿子多谢母亲赏。”   “好好,你喜欢就行。”史太君点着头笑道。   王熙凤看到那紫檀四季屏风,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再看看自家二爷,眼中也全是垂涎之色,心里就算计开了。   贾赦把屋里众人的表情一一收到眼底,笑得更是灿烂。   等一回去,贾赦就把那屏风放在了邢氏的屋子里,说是赏给邢氏了,乐得邢氏差点没跳起来。然后转头,就把那两个貌美丫头送去给了贾政,既然贾政在之前没有明确拒绝,就不要再推辞了。   弄好这一切,贾赦再次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昨天因为除夕而放假一天,今日照常开馆,毕竟有恨过穷书生,都是没什么钱过年的,还不如在图书馆里看书求学问来的重要,而且图书馆的四角还放有暖炉,也好在这寒冬腊月热乎热乎。、   贾赦坐在二楼的包间,正在听赵填书汇报这几天图书馆的状况,就听到楼下传来喧哗声。   贾赦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赵填书。   赵填书连忙摇手:“爷,这次可真的不是我。”   贾赦点点头,站起身就往楼下走,还没到一楼,就看见了一楼正中央站着的身影,一身富贵打扮、一脸嚣张表情。   大年初一,堂堂大庆太子,到他的图书馆来,找什么茬啊! 第二十五章   大年初一, 作为大庆朝太子, 下一任皇帝, 应该是很忙的,不说一大早给皇上、太后请安,但是皇家的自家宴会也是很多的, 哪里还有时间出宫。   所以,在贾赦看到闹事的人是太子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有一瞬间的愣神的, 脑子里计算了好几次,还是从容不迫地上前,跪在地上给太子请安:“臣荣国府一品将军贾赦, 见过太子殿下。”   本来今天就是大年初一,来图书馆看书的都是一些穷书生,这些人看到闹事的人穿着富贵, 就以为来人是个权贵公子罢了, 想想这图书馆的老板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这些书生心里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听了贾赦的话,这几人却是惊掉了下巴。   什么,来的人是太子殿下?什么, 太子殿下竟然来图书馆闹事?   尽管心里在震惊, 众人也对着太子跪了下来, 打呼太子“千岁”。   太子司徒礽眯着眼睛, 看着因为贾赦的一句话而乌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冷笑道:“贾赦,你好,你很好。”   贾赦磕头谢恩:“臣,谢太子赞赏。”   谁赞你了,谁他妈赞你了。   司徒礽心里不爽,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司徒礽,他是谁,大庆朝的太子殿下,从出生下来就预示这一生不凡,当了太子四十多年,本以为那龙椅稳稳当当的就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可是却发现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既然在疏远自己。   要是寻常人家的父亲,疏远也就罢了,可是他的父亲是谁?大庆朝的乾元帝,一旦他被自己的父亲所厌弃,那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他的心越来越急躁,看着父亲的目光慢慢地放在了他的其他兄弟身上,看着这些兄弟开始一个个暗地里的给他下绊子,他就气得发疯,加上他背后站着的那些世家谋士的出谋划策,他是越来越稳不住了,觉得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心,想要发泄。   就连昨天,好好的一个除夕夜宴,他那个好大哥都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他难堪,而他的好父皇却没有帮他。   今天一早,他却给父皇和太后请安,父皇竟然对他昨晚在夜宴上的表现很不满,还竟然,竟然开口提起了贾赦,说贾赦浪子回头也是个好的,那自己是什么,是连贾赦这个纨绔子弟都不如的人吗?   司徒礽实在是不服气,心里越想越气,忙让手下打听了贾赦的事情,再听了禀告以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他就不信了,想贾赦原来风评那么差的老纨绔,能变成什么如玉公子。   两天的火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司徒礽带着几个手下就往贾赦的图书馆而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贾赦有什么厉害的。   因为一开始就带着火气,所以司徒礽来的时候自然是脾气不好,看到那上来询问的小厮对待他和对待那些穷书生一样,他就火大地一脚把人给踹开,再然后,就闹了起来,有了贾赦的这一跪,也有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事情。   司徒礽脸色阴沉,冷笑一声:“人人都说贾将军儒雅温和,孤怎么就看到贾将军能言善辩呢?”   贾赦眼神微闪,再磕一头:“臣,谢太子教诲。”   司徒礽冷哼一声,坐在一旁的侍卫搬来的椅子上,随手翻开了一本书,看了两页:“都说贾将军开得这个图书馆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可是在孤看来,贾将军自己就学问不高,又何必附庸风雅,去抱文人的大腿呢,省的难看不是。”   贾赦低头:“臣,谢太子教诲。”   司徒礽一挑眉,把书摔在桌子上:“孤看着你这里也没什么好书,还放出来给别人看,就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臣,谢太子教诲。”   司徒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你除了谢孤教诲,还会些别的吗?”   “臣,谢太子教诲。”   司徒礽一拍桌子,怒喝:“贾恩侯,孤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是看不起孤吗?”   贾赦缓缓地抬头,看着司徒礽怒气冲冲的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那太子需要臣说什么呢?”   “你……”   “臣确实没有多少文采,但是却有一颗向学之心,难道,错了?”   司徒礽眯眼:“你想说什么?”   “臣不想说什么,是臣想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想说些什么,要是太子殿下真的觉得臣有哪里做的不对,何不上楼细细教训微臣,何必坐在这一楼的大堂,即冲撞了太子殿下,又让这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大年初一就跑来读书的书生们跪在这被臣受累。”贾赦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说得话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听在司徒礽的耳里,确实实打实的难听。   司徒礽是什么人?毕竟是经历了四十年的皇室继承人教育的太子,这贾赦话语里的讽刺之意,他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好你个贾恩侯,竟然敢说这种话。   司徒礽眼神微眯,身上的寒气都冒了出来,有些胆小的书生被这寒气吓到,竟是歪着身子瘫坐在地上。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在那几个瘫坐的书生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了尊贵的太子殿下。   司徒礽眯着眼,死死地盯了贾赦许久,突然冷笑:“孤看你这里的书也太少了,不如这样,孤也给你捐点书如何?”   贾赦连忙磕头谢恩,然后才开口道:“太子捐的书,恐怕多是孤本珍藏,臣害怕一个不慎有所损坏,就不好了。”   “所以啊,贾将军可要好好的派人管理孤捐的那些书,要是缺个角、少个页的,孤可不扰你。”那话语里浓浓的威胁意味,让赵填书等人给贾赦捏了一把汗。   “太子殿下心系百姓,臣自愧不如,”贾赦却不慌不忙:“但是太子殿下的捐书太过珍贵,那些读书人一定会争相观看,臣也怕这书被他们一时不慎有所损毁,这样,不只是辜负了太子殿下一番美意,也平白无故的就让这些知上进的读书人遭到无妄之灾啊。”   一句话,就把毁书的罪责,从自己身上,分摊到了看书的广大读书人的身上。   司徒礽眯着眼睛,压低声音问道:“那依贾将军所言,应该怎么做?”   “臣觉得,太子的书籍太过珍贵,直接捐助原本恐怕弊大于利,不若把太子要捐的书籍找人抄录一份,放在图书馆内供人翻阅,也算是全了太子殿下一片为民之心。”   司徒礽冷笑:“贾恩侯,你倒是乖觉。”   “臣,谢太子殿下赞赏。”   我他妈的真的没有在赞赏你。   太子笑了笑,开口道:“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你就进宫来我福安宫抄写孤要捐的书籍好了。”   贾赦一愣,抬头看见司徒礽似笑非笑的表情,态度谦和:“臣,谢太子恩赏。”   司徒礽大笑:“好好好,那孤就在福安宫等着你。”说完,司徒礽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赵填书这才上前把贾赦扶起来,有些担心地开口:“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家爷是被太子殿下找茬了,但是,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那几个书生站起身,踌躇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贾赦笑笑,对着那些书生开口:“你们都不用担心,太子殿下那里必有好书,以后我这图书馆里的书就更好了,”说完,他看向赵填书:“填书,去准备一个红榜,以后但凡有捐书者,都写在这红榜之上,捐书者是谁?捐了什么书?几日捐的?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七日换一次榜,再把捐书人登记造册,要知道,图书馆这件事,并不是只靠我一人就能够搞得定的,我们也要对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心存感激,,当然了,要是捐的是什么孤本珍本,你就给退回去,就说只要手抄本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派人去抄也是可以的,”说完,贾赦再看了看四周,笑容温和儒雅:“大家不必惊慌,这是好事,只要有贾某一天在,这图书馆就一定会办下去的。”   一时间,那些来看书的书生,突然觉得贾赦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贾赦自己在图书馆的二楼包房里思考了很久,就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太子给盯上了。   说实话,就连一开始,自己被雍郡王盯上,他都觉得有些巧合的成分在里面,毕竟雍郡王盯上自己的时候,是自己下扬州去接黛玉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可是完全没想过去抱那个贵人的大腿,只是在想着如何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而已。   可是现在,自己在综合了各方面的实力以后,反而觉得跟在雍郡王的身后最保险,就算最后雍郡王登不上皇位,也足够到自己的大金腿了。   今天却冒出来一个太子殿下,难道是自己最近拼命地提升名声,碍了这位太子殿下的眼了吗?   这么一想,贾赦再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突然觉得,以为的提名声也不行,还是要让外人看看自己的可怜无奈坎坷才行。   想通了这一点,贾赦终于舒心了一点,起身交代了赵填书几句,就回来荣国府。   毕竟今天只是大年初一,还是留在荣国府里表孝心比较好。   哪知本来只是想要回去换身衣服,就去给贾母请安,却在踏入院子后就听到了从邢氏房里传来的怒吼声:“这明明是我母亲的东西,凭什么给你这个填房,你当你自己是谁啊?” 第二十六章   院里的下人看见贾赦来了, 连忙打算进去通报, 主要是想让贾琏停下动作, 毕竟贾琏一来就大吵大闹的,他们又碍于贾琏是贾赦的嫡子而不敢上去多做劝阻,邢夫人已经派人去请王熙凤了, 可是看时间,这王熙凤一时半会应该是来不了了。   贾赦抬手,止住了那下人的动作, 进了屋子。   正看见贾琏红着眼睛瞪着邢夫人,而邢夫人死死地拽着帕子,即使回瞪了回去, 也显然是被贾琏那副模样给吓住了,脸色泛白。   贾赦抬手,‘啪啪啪’地鼓掌, 屋里立马静了下来。   贾琏和邢夫人同时转头看向贾赦。   贾琏的脸色更黑了, 邢夫人的脸色终于好转了。   “怎么天天来父亲这里请安, 现在见到父亲反而是没反应了?”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琏,走到邢夫人身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去到迎春那丫头房里去吧,我这儿子,显然是不满意我这个当爹的了, 还是让我亲自处理吧。”   邢夫人担心地看了看贾赦, 又转头狠狠地瞪了贾琏一眼, 这才不甘心地带着王善保家的出了屋子。   “好了, 你想说什么?”贾赦气定神闲地坐到桌边, 立马有小丫鬟上前给他泡了茶水,他端起来吹了吹,慢慢地喝着,丝毫没有把贾琏放在眼里。   贾琏一个人在屋中站了许久,发现他老爹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眼神瞥向那紫檀四季屏风,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大老爷可知,这屏风是我母亲的嫁妆。”   贾赦慢慢品着茶:“过去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贾琏眉头紧皱:“那,那大老爷为什么还把这个东西送给邢氏。”   “那要送给谁?”贾赦放下茶杯,一脸平淡:“邢氏是我的妻子,你的嫡母,这种东西,不送给邢氏,难道要送给爷屋里的那几个小妾。”   贾琏的身子因为贾赦的话而颤抖了起来:“大老爷,那可是我母亲的东西,难道不应该给我这个儿子吗?”   “给你?”贾赦冷笑一声,一把把茶杯摔在地上:“凭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贾琏身前,看着贾琏握紧了拳头站在那里的样子,冷笑道:“凭你是我的儿子,告诉你,老子还真不稀罕,想你这种心里没有我这个老子的儿子,老子要来干什么,平时不见你天天来请安,知道了有这一大笔嫁妆倒是来这里卖乖,怎么,想要老子帮你讨,告诉你,没门,有本事,你自己从老太太那里把你娘的嫁妆要过来,我也服你,要不然,就给老子滚得远远的,省得老子看见你就来气。”   “你,你……”贾琏嘴唇颤抖,双眼赤红:“我可是你的儿子。”   “老子不稀罕。”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怎么对老子,老子就怎么对你。”   “你,你……”贾琏气得把手都举了起来,但是他不能打贾赦,因为贾赦是他老子,要是他今天打了贾赦,以贾赦的性格,绝对会告他不孝,到时候,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贾琏大吼一声,转身几步把那立着的紫檀四季屏风一把推倒在地:“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   贾赦看着贾琏在那里逞英雄,也不开口,只是高声问道:“二奶奶来了没有。”   他在进屋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请了王熙凤,也得知邢夫人之前就请过,邢夫人请不来王熙凤,但是他却请得来,这不,他的话音刚落,帘子就掀了起来,王熙凤白着脸走了进来。   贾赦用下巴往贾琏的方向指了指:“你家爷魔怔了,没事到老子这里来撒泼,你带回去,好生看着。”   “大老爷。”王熙凤不甘地咬咬唇,贾琏之所以会来邢夫人这里闹事,还是因为之前贾琏小心讨好了贾赦许久,都没有让贾赦松口帮他们讨来死去婆婆的嫁妆,这次史太君给贾赦送了这么好的东西,她自然留了心眼,转而从姑母那里知道了这屏声就是她死去婆婆的嫁妆,她也就送了心思,躲窜着贾琏过来讨要,哪知道贾琏讨个东西却讨出了事情,刚刚邢夫人派人来叫她的时候,她还好整以暇地坐在屋子里,想要让邢夫人吃点苦头,可是这一次是她这个厉害的公公派人叫她,她就不得不来了。   结果呢,她一来就听到了她家二爷在里面砸东西的声音,这还得了,那可是大老爷啊,可是现在连姑母和老祖宗都要忌惮三分的大老爷啊,她家二爷是疯了吗?   “没听到吗?你家爷魔怔了,给我把人带回去,找大夫看看。”贾赦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他的耐心,真的对这原身的儿子和儿媳妇给磨平了,真是从没见过如此食古不化的糊涂虫。   “大老爷,”王熙凤的眼珠子一转,看了看她家爷也不知道站在那里愣愣地想些什么,直得咬着牙自己开口:“这也不能怪二爷啊,先太太去世的时候,二爷还太小,想要找点先太太的旧物怀念一下,也找不到,好不容易有一件,本来还满心期待大老爷可以……”王熙凤顿了顿,拿帕子捂住眼角,叹气:“我家爷也是心里苦啊。”   “苦,苦,你们一个个都有苦衷,就他妈的老子心里没苦,”贾赦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从外面叫进来两个粗壮婆子:“给老子把这屏风砸了。”   那两婆子对视一眼,领命上前,对着那已经倒在地上的屏风就又踩又撕,不一会儿,那屏风就给弄成了破烂。   贾琏看着这一幕,简直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疾步上前冲到贾赦面前,怒视:“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不是了,”贾赦反手就是一巴掌,把贾琏的头扇到了一边:“你给老子记清楚了,以后你的事情,老子一个都不管。”   “好,好,”贾琏冷笑着后退几步,抬手牵起王熙凤的手就往外走:“从此以后,你也不是我的爹了。”   才走出门几步,就听到屋里贾赦的吩咐:“把剩下的给老子烧了。”   贾琏咬着牙点头:“好好好,我以后绝对不会求你任何事,你就好好看着,我将如何出人头地。”   贾赦坐在屋里,看着一屋子的清静,冷笑一声:“没想到,到了父子决裂的时候,才能开口叫声爹,贾赦啊贾赦,你活得可真够悲哀的。”但是,我裔白不会活成这个样子。   贾赦转头,叫了阿平进来:“去,给表小姐和平姨娘传句话。”   大房父子俩为了一个屏风的事情大闹一场的事情,不一会儿整个荣国府都知道了。   史太君听了这个消息,一拍大腿,笑着对坐下的王夫人开口:“终于也让那孽子尝到我们的厉害了。”   王夫人跟着笑笑,心里也对自己终于将了贾赦一军,而感到非常得意。   至此,贾赦和贾琏两父子正式撕破脸了。   荣国府照样由王熙凤和邢夫人掌管,可是也因为贾赦和贾琏撕破了脸,王熙凤再也不再照顾自己这个婆婆的面子,荣国府的一切大小事务都越过邢夫人,由她全权负责,她也终于找回来过去的琏二奶奶的感觉。   邢夫人笑看着王熙凤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慢点没有动作,她家爷说了,只让她盯清楚就行了,以后会帮她找补回来,她家爷说的话,她信。   林黛玉还住在碧纱橱内,本来贾赦开口说是给她准备个小院子让她自己住,被史太君以天寒为由给拒了。   这一日,鸳鸯奉了史太君的命令,来给林黛玉送些过年的绸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林黛玉上次去贾赦的院子里过年以后,史太君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外孙女一样,每天都派鸳鸯送来东西,而且这一次,终于不送那些大红大绿不符合守孝的东西了。   林黛玉看到来人是鸳鸯,连忙让雪雁把鸳鸯手里的托盘接过,拉着鸳鸯的手引到桌边坐下,笑道:“多谢鸳鸯姐姐还记着玉儿了。”   “表小姐哪里的话,”鸳鸯笑着回应:“再怎么说老祖宗也是非常疼爱表小姐的,怎么能不记挂表小姐呢。”   这一句话,就把史太君的功劳提了出来。   林黛玉笑着,连忙让雪雁给鸳鸯倒茶,鸳鸯摇手说要回去侍奉老太太,就看见雪雁这杯滚烫的茶水已经向自己倒了过来。   “啊。”   “啊。”   两声惨叫,一声是鸳鸯,一声是雪雁。   鸳鸯被雪雁那杯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胸前,前襟、胸口失了一大片,立马的肌肤觉得火辣辣地疼,只疼得她留下泪来。   雪雁摔在地上,茶杯也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雪雁的手刚好落在碎片上,划了好几道口子,留了一手血。   林黛玉大急:“还不快去请大夫。”   吩咐完,就对鸳鸯开口道:“鸳鸯姐姐,雪雁也是不小心,你先暂且把这事记下,等你伤好以后再说,如今你先把衣服脱了,用凉水敷敷,擦点我这里的烫伤药,等大夫来了,给你看了再说。”   鸳鸯看着扶着腿站起身的雪雁,再看看这妮子用帕子包住了手还能滴下血来,心里也是不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林黛玉的说法:“那就多谢表姑娘了。”   “不谢不谢,”林黛玉把鸳鸯带到屏风后边,指了小丫头进去伺候,自己坐在外边,说道:“这件事还是雪雁的错,我会帮你教训她的。”   鸳鸯一边换衣服、擦药,一边抬头看了看屏风那一边的身影:“也不能怪她,表小姐不要为了奴婢多责怪雪雁姑娘了。”   雪雁听了,连忙跪在地上,感谢道:“多谢鸳鸯姐姐了。”   几人互相客气了几句,就有下人说大夫来了。   林黛玉赶忙把人请进来,给鸳鸯和雪雁看伤。   鸳鸯本就是个丫鬟,就算是史太君身边的大丫鬟,也不是受了伤由得主子立马请大夫医治的,今日林黛玉表现地这般关心她,倒是让鸳鸯心里很是感动。   也就不再责怪雪雁粗手粗脚,等那大夫开完方子离开,林黛玉更是送了鸳鸯不少好东西,特意派了个小丫鬟跟着,鸳鸯这心里的气也就算是彻底没了。   等鸳鸯走了,屏风后面的小丫鬟才转身出来。   林黛玉笑嘻嘻地看着那小丫鬟:“东西拿到了。”   小丫鬟点点头,把手里的帕子打开,立马一个面团子,印了一个钥匙的形状。   林黛玉好奇地拿着那面团子看了看,再看看那小丫头:“真想不出来,大舅舅是从哪里找到你们这些人的。”   那小丫头屈膝给林黛玉行了一礼:“姑娘谬赞了,我们这种人,都是下等人而已,平时也就会些保命的手艺,能得将军大人青眼,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林黛玉点点头,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意思:“好了好了,既然事已办成,你赶快把东西给大舅舅送去吧。”   原谅那丫鬟本就是个偷,被贾赦收在麾下,平时都在图书馆里做事,主要就是看着有没有来图书馆偷书,她本就是偷,自然也看得穿那些书生偷书的小把戏,倒是颇有用处。   这一次,她把从鸳鸯那里弄来的钥匙泥印子弄到手,转手就配好了钥匙交到了贾赦手中。   贾赦看着手里小巧的钥匙,笑笑,他素来知道史太君信任鸳鸯,自己的私房钥匙也在鸳鸯那里收着,他就派人给平儿传了话,打听了这钥匙被鸳鸯收在哪里,好为以后谋事。   没想到鸳鸯就把这钥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就有了林黛玉让雪雁烫伤鸳鸯那一幕。   贾赦看了看那钥匙,把钥匙递给身边的婆子:“去给平姨娘送过去,顺便把爷珍藏的金疮药给雪雁那丫头送过去。”   等平儿拿到那钥匙,再听了那婆子的传话,眼中精光一闪,心里有了计较。 第二十七章   这一日, 贾琏刚在平儿的屋里松快完, 两人正搂在一起聊天。   这几天, 贾琏因为和贾赦闹翻了,也不再去贾赦面前装孝子,但是他又记得自己只所以会去贾赦那里闹, 也是因为王熙凤给自己说了那屏风的事情,贾琏觉得王熙凤这是挑拨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即使他现在烦自己那个老爹, 但是同样也看王熙凤不顺眼,于是没事就来平儿的屋子里。   再加上平儿如今已经看透了王熙凤的狠心,对王熙凤也没了过去的尊敬, 做事也是有些姨娘的手段,倒是不再把贾琏往王熙凤的屋子里推了。   所以,现在看到贾琏搂着自己, 一会儿叹气, 一会儿皱眉的, 平儿眼珠子一转,开口道:“爷,你看你这眉头皱的,可是有什么难事?”   贾琏又叹了口气:“爷的难处, 你怎么会懂。”   “平儿懂, 平儿什么都懂, ”平儿翻过身子, 趴在贾琏身上:“你和大老爷闹得那么严重, ,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在讨论呢,”她微微垂下眼眸,语调有些颤颤的,听上去倒有些让人怜爱:“爷要是实在舍不下这段父子亲,就拉下脸给大老爷陪着错,这世上,只有拗不过子女的父母,可是从来没有拗不过父母的子女啊。”   贾琏看着平儿这般柔弱的样子,摸了摸平儿的后背,冷哼一声:“认错,就他,既然他不把爷当儿子,爷凭什么把他当老子。”   平儿抬头,疑惑道:“那爷你是……”   “你不懂,爷是愁爷那死去的娘留给爷的银子。”   平儿垂眸,真是个不孝子。   这么想着,平儿倒是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在贾琏的目光中小心地打开自己的梳妆匣子,从里面的角落摸出一把小钥匙,放在贾琏手里。   “你这是……”贾琏看着那把小钥匙,疑惑地看着平儿。   “前几日从鸳鸯姐姐那里弄来的,说是鸳鸯姐姐帮老祖宗保管的私房钥匙。”   一句话,就让贾琏坐直了身子,他皱着眉看着那个钥匙:“你想说什么?”   平儿的表情变得局促了起来:“平儿就想着,既然爷这么想要先太太的嫁妆,那也先要知道先太太到底给爷留了些什么,平儿已经打听过了,先太太的嫁妆单子早就被老祖宗要了过去,就锁在她的私房里头,就想着,就想着,要是爷能拿到,就不用像这次一样,两眼一抹瞎了。”   对啊,就是这么个理啊,贾琏一拍脑袋、豁然开朗,再看看还赤着脚站在地上的平儿,贾琏更是一阵怜惜,忙一把把人捞到床上,翻身又压了上去:“既然平儿这么为爷着想,爷也要好好地疼爱疼爱我们的平儿姨娘才可以。”   屋里不一会儿,又响起了呻吟声。   王熙凤坐在屋里,听到下人的回报,说是贾琏今夜又睡在了平儿屋里,就气得只拍桌子:“简直是反了天了,他也不看看我们王家是什么人,竟然这么下我的面子,这都几天了,几天了,他老子看不上他,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怎么能怨到我的头上。”   说到心痛的地方,王熙凤竟然拿着帕子捂住脸,盈盈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是谁惹我们二奶奶不高兴了。”贾琏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立马握住王熙凤的肩头,调笑道。   王熙凤愣了一下,把帕子拿下来一看,不是她那个冤家还是谁:“你,你不是歇在平儿屋子里了吗?”   “平儿,也不过是个姨娘,一个玩意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二奶奶,”贾琏笑着,给王熙凤赔了个不是:“为夫这些日子想左了,还请二奶奶原谅。”   王熙凤给贾琏逗得破涕为笑,再想想贾琏这几天对自己的冷淡,气得一扭身子,背着贾琏不说话了。   贾琏的眉头皱了皱,连忙上前再赔不是,又讲了好些个玩笑话,只把王熙凤逗得咯咯之笑才罢休。   王熙凤点着贾琏的脑袋,责怪道:“你啊,就是我的冤家。”   “多谢二奶奶抬爱。”贾琏耍宝道。   闹够了,王熙凤这才坐下来,看着贾琏问道:“说吧,我们二爷突然对我这个二奶奶这么好,是有什么事情吗?是没银子花了?”   贾琏把王熙凤的手捂在手里,小心地摸了摸,才开口:“哪能是为了那事啊,还不是希望二奶奶能帮帮为夫的忙,要是帮好了,这银子,还不是简单的事。”   王熙凤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贾琏笑笑,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递给王熙凤:“从鸳鸯那里弄来的钥匙,说是老祖宗私房的那把。”   王熙凤听着贾琏这话,再看看那钥匙,眼睛都亮了,小心地放在手心里看了半天,突然沮丧道:“就算是又如何,难道你还要我们去偷老太太的嫁妆体己不成。”   “当然不是偷那个,偷了那个我们也不敢用啊,”贾琏又把王熙凤的手捂在手里,笑道:“但是,我那娘亲的嫁妆单子,我也是要知道的吧,要不是再像这次一样,两眼一抹黑,就太得不偿失了。”   王熙凤点点头,算是同意贾琏的说法:“也倒是。”   “所以,我就想让我们足智多谋的二奶奶想个法子,爷花了这么大的劲才把这钥匙弄到手,还请二奶奶帮我。”说完,贾琏站起身,给王熙凤鞠了一躬。   王熙凤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这可说好了,这件事我帮你,那你就不要插手,一切都由我来。”   “好,爷在这里就先谢过二奶奶了。”   转天,平儿带着丫鬟来给王熙凤请安,王熙凤挥退了下人,独把平儿留在了屋子里。   平儿忐忑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奶奶。”   王熙凤上下打量平儿一眼,笑道:“真没看出来,我们平儿还是个美人胚子,要不然,也不会把二爷迷得这么多天都在你的屋子里头了。”   平儿的身子一抖,把头低得更低:“平儿知错。”   “错,你有什么错,我们平儿可是个贤惠人,转会爬在我的头上弄好名声,你现在出去听听,那一个不说平儿的好话,就连我这个二奶奶,也不是平儿的对手了。”   王熙凤阴阳怪气一番话,吓得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差没磕头认错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我从前真的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要不然也不会小瞧了你,还打算把你指给二爷了。”   “二奶奶。”   “少叫我二奶奶,在你眼里哪有我这个二奶奶,”王熙凤怒喝一声:“我们从小的情分啊,你就这么对我的,你说说,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黑呢!”   平儿一听,连忙磕头认错:“是平儿错了,是平儿错了,只要二奶奶不再生平儿的气,二奶奶罚平儿什么平儿都认了。”   王熙凤嘴上挂着冷笑,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个劲认错的平儿,叹了口气:“想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   平儿连忙欣喜地抬起头:“二奶奶请吩咐,只要是二奶奶让平儿做的,平儿上刀山下油锅都会完成的。”   “这就好,”王熙凤笑笑,拿出钥匙递到平儿眼前:“这是老太太私房的钥匙,你拿好了。”   平儿双手接过,一脸忐忑地看着王熙凤:“二奶奶,你,你是要平儿,去,去偷老祖宗的私房。”   王熙凤瞪了平儿一眼:“你到底什么心思,什么叫偷,那是拿回来,我也没让你去拿老祖宗的东西,只不过是让你把先太太的嫁妆拿回来,那怎么说都是先太太留给二爷的不是。”   “可是,”平儿犹豫了:“那毕竟是老祖宗收着的东西啊。”   王熙凤听了,冷哼一声,低眼看着自己的丹寇指甲:“还说什么为了我做什么都愿意,现在倒是推三阻四的了,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既然这样,也就算了,这件事我再找别人去做,你啊,就继续去做你的平姨娘、贤惠人,不过我们这多年的主仆情分,到今天也就算了吧。”   平儿咬着牙在原地踌蹴了半天,终是握紧了手里的钥匙,坚定地点头:“二奶奶放心,平儿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等平儿拿着钥匙转身出了屋子,王熙凤才冷哼一声:“主仆情分,这一次,我看你还能不能再在二爷的身边伺候,这嫁妆单子我要,二爷的敬重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平儿回了屋子,把手里的钥匙拿到眼前一看:“大老爷说得还真没错,没想到王熙凤还真的把这差事交给我,这样也好,也让我看看,我这个主子,到底还值不值得我为她付出了。”   就是这主子,说得到底是谁,就没人知晓了。   隔日,平儿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脸喜气地就往鸳鸯的屋子里钻,鸳鸯给林黛玉送东西,被雪雁烫伤了的事情,全府人都知道,因着鸳鸯在史太君面前颇有脸面,这段时间特意被史太君指了休息几日,有不少丫鬟婆子都来看望她,所以平儿来的时候,鸳鸯也没太在意。   平儿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看着一群人对着鸳鸯献殷勤,等鸳鸯好不容易把那群人给弄走了,平儿才上前来。   鸳鸯奇怪地看了平儿一眼,笑道:“平姨娘。”   平儿素来就和鸳鸯的关系好,听了鸳鸯的称呼,点点头,眼神四处看了看,鸳鸯立马会意,平儿这是有事情给自己说。   平儿让丫鬟守着门口,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鸳鸯,你闯大祸了。”   鸳鸯疑惑:“我闯什么大祸了?”   平儿从怀里拿出钥匙,在鸳鸯的眼前一放,鸳鸯的身子立马绷紧了下来。   鸳鸯一个起身坐起来,手里拿着那个钥匙一脸地惊慌失措,她还把自己脖子上刮的钥匙拿出来比了比,更是被吓到了:“平儿,这钥匙,这钥匙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我家奶奶那里。”   “二奶奶?”鸳鸯更加不明白了:“二奶奶怎么会有老祖宗的私房钥匙。”   “这我不知道,我们家奶奶让我用这钥匙,从老祖宗那里把先太太的嫁妆单子偷回来,”说到这里,平儿也是一脸的担心:“我也是实在没了主意,才来找姐姐你的。”   “这……”鸳鸯抿着唇,眉头紧皱,脑子里乱成一团:“可是,拿东西,不能给啊,要是给了,我的命,也就完了。”   “要是我拿不到,我的命也没了,”说到这,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鸳鸯姐姐,你也知道,自从我被我家奶奶抬了姨娘,奶奶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她让我做这件事,成了,也许我还有活路,不成,我就是死路一条啊。”   “可是你成了,我也没好下场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只说是被偷了,也就是了,反正钥匙本来就在你这里,可是偏偏嫁妆单子却丢了,这段时间姐姐又在养伤,管不了这些事,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姐姐头上的。”   鸳鸯一脸复杂地看着平儿:“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只是害怕,”平儿低着头,低声哭了起来:“我就是害怕,就算我做成了这件事,也活不下去啊。”   “这……”鸳鸯顿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平儿的意思,以现在王熙凤视平儿为眼中钉的状况来看,平儿偷了那嫁妆单子,也许能活,但是偷不到,就一定活不了,这后宅里,悄无声息地死个姨娘,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这么一想,鸳鸯反而觉得平儿可怜了,她下床,一把把平儿拉起来:“好妹妹,我知道你特意把这件事知会我,也是让我这两天以养伤的名义,躲开这些糟心事,那姐姐就承你的情,再休息几天,你附耳过来,姐姐把这嫁妆单子放在哪里告诉你,也省得你到时候东找西找的,耽搁的时辰,被人给捉住了。”说完,鸳鸯把嘴凑到平儿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听完后,平儿一脸感激地握着鸳鸯的手:“好姐姐,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一次,妹妹我,就真完了。”   鸳鸯一脸怜惜地摸了摸平儿的脸,叹道:“如今,也只能希望你家奶奶看在你还得用的份上,放过你了。”   平儿笑得点点头:“姐姐你放心,我家爷也会护我一二的。”   鸳鸯更是叹了口气,琏二爷,她还真的不敢信啊,这么一想,鸳鸯马上就想到了如今正有起色的大房,再想想大老爷如今的气质品性,鸳鸯决定,要是她这个贤惠妹子最后真的找了二奶奶的道,自己怎么样也要求求大老爷,求她这妹子一命。 第二十八章   太子司徒礽上次来图书馆找茬, 说是让贾赦进宫去他的福安宫抄录书籍,但是现在敲好是新年, 皇帝体恤大臣们辛苦地工作了一年, 已经封笔休息了, 如无军情大事,皇帝也是不会召见大臣的。   上次太子可以在大年初一出宫, 除了仗着皇帝一直一来的宠爱,何尝没有皇帝对太子的放任失望在里面,所以要让贾赦立马进宫抄书, 那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也要等到初七过后,皇帝开笔才行。   而这几日, 就恰好让贾赦给算计自己史太君、王夫人一点教训, 也顺便教教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儿媳。   平儿作为姨娘,去偷老太太的私房,能有什么下场, 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想得到,以平儿的聪慧自然也想得到,但是她还是这么去做了,用着王熙凤指示的名义, 来成全自己的痴心和忠心。   有了鸳鸯的帮助,再加上平儿一贯在下人里的好人缘, 贾赦的暗中帮助, 从史太君那里偷到先太太的嫁妆单子确实成功了。   贾赦看着由平儿送过来的嫁妆单子, 冷笑了一声,递给一旁的阿平:“撰抄一份送到太太那里去,再把东西送回去。”   于是,邢氏的手里就有了一份先太太的嫁妆单子。   初看到那张嫁妆单子的时候,邢氏也为这单子的丰厚程度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乐了,老爷竟然把这个东西叫到自己手上,显然是还有用处,自从有了贾赦的宠爱以后,邢夫人也就不再那么贪恋钱财了,过去那般爱钱,也不过是贾赦实在给不了她安全感而已。   而平儿,在拿到贾赦还回来的嫁妆单子以后,立马送到了王熙凤的房中。   王熙凤挑眉,看着平儿送上来的东西,笑道:“真没想到,你倒是真有些本事啊。”   平儿毕恭毕敬地站着:“平儿谢奶奶夸奖。”   王熙凤低头,眼睛一条一条扫着那单子的内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平儿,实在是不能再留了。   既然从老太太那里说偷东西就偷东西,可见这平儿在下人间的人脉之广,要是再这么下去,自己可就真的要被平儿爬到头上了。   当天晚上,王熙凤就把嫁妆单子给贾琏看了。   贾琏一看那单子,先是一喜:“没想到二奶奶真的好本事,”再看看那单子上写的东西,又是一气:“母亲既然留给我这么多好东西,但是却都不在我手里,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   王熙凤嘴角含笑,上前一步把贾琏手里的单子抽出来,转身坐到贾琏腿上,笑道:“二爷可是想要这上面的东西。”   贾琏一听,眼睛亮了,连忙把王熙凤抱住,好声哄道:“二奶奶有办法。”   “自然有,”王熙凤脸色充满了得意,看着贾琏眉梢微挑,风情万种:“可是爷,你要怎么谢我呢?”   “二奶奶说怎么谢,爷就这么谢。”   王熙凤笑了,看着贾琏眨眨眼:“好啊,那要是我把东西要回来了,爷可要好好赏我啊。”   “好,好,我的好二奶奶,说什么是什么。”只要能拿回东西,给自己媳妇一定好处,贾琏也是可要忍受的。   王熙凤立马把那单子往贾琏眼前一放,手指一划:“那我要这个,这个,这几个,还有这几个。”   随着王熙凤的狮子大开口,贾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王熙凤停了手,贾琏只能扯着嘴干笑了:“二奶奶,你这也要的,太多了吧。”   “多,”王熙凤一个旋身从贾琏怀里出来,叉腰瞪了贾琏一眼:“你可想好了,没有我,你什么也要不回来,我们王家现在在四大家里是什么身份,就算到时候出了事,老祖宗也会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不能把我怎么办,可是要是让二爷你去做,你觉得,现在还有谁可以救你吗?难道,你还指望你的好父亲不成。”   不说贾赦还好,一说贾赦,贾琏就心头火气,王熙凤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这么说的,只有让贾琏觉着在这府里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他才能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这男人手里啊,一定要没有钱。   贾琏的脸色来回变化,再看看拿在王熙凤手里的嫁妆单子,为了那些钱,他忍了,于是,贾琏叹了口气,点点头:“好,一切都按二奶奶说了的算。”   “好,到时候二爷只要不插手,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成了。”   “那就有劳二奶奶了。”   隔天,王熙凤就行动起来了。   她先是派人去了王夫人那里一趟,话里话外都说是有事相商,王夫人看着既然有事王熙凤却自己没来,可见是真的事关重大。   王夫人想了想,带着周瑞家的就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等进了屋里,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王夫人赶忙上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脸的担心:“凤丫头,好好的,你可是病了,要是真病了,就去请太医,没得被那街上的大夫耽误了。”   “姑妈,”王熙凤咬着唇,苍白的脸上一双丹凤眼充满了泪水:“你说,这日子我可怎么过啊。”   “到底怎么了,让你这样了。”   王熙凤摇摇头,低着头低泣起来:“二爷看中平儿,这是想要逼死我啊。”   “他敢,”王夫人厉声道:“不过是个出身王家的丫头,还能越过你去,你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给大老爷日前提的那笔先太太的嫁妆银子给闹的。”   王夫人的眼睛转了转,闭了嘴。   可是王熙凤此时低着头,自是没看到她姑母的表情。   王熙凤继续道:“二爷自从听说了这笔钱,就一直放在心上,之前更是日日去大老爷那里请安,想要让大老爷帮忙讨要,可是大老爷不念父子之情,真真伤了二爷的心,所以二爷,二爷就说要自己要,”说完,王熙凤叹了一声,愁的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可是姑妈你也知道,二爷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真的做得来,就求到了我这,可是我有什么本事啊,哪里做的了这种事,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王熙凤抬头,一脸苦闷加期望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的心头一紧,这不是要让自己帮忙出手吧,王夫人的心里一转,想着怎么把这件事躲过去,就听见王熙凤继续开口道:“所以,侄女就回绝了二爷,哪知二爷就骂侄女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直接钻进了平儿那丫头的房里,还说,还说等平儿生出儿子来,就要侄女好看。”   说到这里,王熙凤终于忍不住了,拿着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王夫人听了这话,为难地拍了拍王熙凤的肩头:“凤丫头啊,这件事,姑妈有空就去找琏儿聊聊,总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王熙凤的脸闷在帕子里,让她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可怜我,可怜我,为了二爷,还把那单子给……”   单子?什么单子?   王夫人把耳朵凑过去,也再没听到什么,但是这件事却让她的心里有了个底,等把王熙凤安慰好了,出了门,就把王熙凤现在的大丫鬟喜儿给拉到了跟前询问,那喜儿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为难地开了口:“二奶奶,二奶奶手里有先太太的嫁妆单子。”   王夫人一惊,可是喜儿却说不明白这嫁妆单子到底是怎么到王熙凤手里的,王夫人追问再三只能做吧,回了自己的院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是让琏儿知道那嫁妆单子的内容实属不好,听凤丫头的口气,琏儿也像是还不知道这单子已经在王熙凤手里。   王夫人心里计算了一下,抬起脚,就去了荣庆堂。   “什么?”史太君听了王夫人的话,气得瞪大了眼睛。   这可不是区区一个嫁妆单子的事情,而是府里有人在挑战她的权威,这是史太君绝对不能容忍的:“去,去,把凤丫头给我叫来。”   “老祖宗,凤丫头如今被琏儿气的,还在床上躺着呢?”王夫人赶忙劝道。   “躺着就抬过来,这是能耽误的事情吗?”史太君也是气急,要不然也不会损了她一贯慈爱的名声。   等王熙凤扶着喜儿的手,脸色苍白、脚步虚软的进屋,史太君就立马开了口:“凤丫头,你告诉我,那嫁妆单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王熙凤的嘴僵了僵,强笑道:“嫁妆单子,什么嫁妆单子,老祖宗,你说什么,孙媳妇不明白啊。”   “你还装,”史太君人老成精,一看王熙凤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装蒜,她也不掩饰,直接开口:“就是去了的张氏的嫁妆单子,你说,你是怎么拿到的。”   王熙凤听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祖宗。”   “快说。”   王熙凤低着头,身子颤抖了起来:“是,是平儿给孙媳妇的。”   “平儿,”史太君眯着眼,狠狠地拍着扶手,冷笑道:“好啊,好啊,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姨娘,也能来我这里偷东西了。”   她叫王熙凤来对峙,本来就有点被王夫人的话给气到,思虑不周,这时候想到了王熙凤的话,先叫人通传的却不是平儿,而是保管着她私房钥匙的鸳鸯,被身边人背叛,是最不能容忍的。   鸳鸯因为之前被烫伤,一直在自己的屋里养伤,被史太君派人通传的时候还一头雾水,转身向那传话的小丫头一打听,听说王熙凤和王夫人都在老祖宗那里,鸳鸯的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平儿的事情出差错了吧。   鸳鸯向那小丫头笑笑,塞了一把铜钱过去,低声道:“好妹妹,帮姐姐去传个话吧。”   史太君眯眼看着鸳鸯进来,仔细打量鸳鸯的表情半晌,冷声道:“鸳鸯,我问你,我让你保管的钥匙,在哪里?”   “钥匙,”鸳鸯从脖子里把那钥匙拿出来,双手递上:“老祖宗的钥匙一直都被鸳鸯随身携带,从来没有离开身片刻。”   “当真?”   “当真。”   史太君看着鸳鸯手里的钥匙,想了半晌,甚至拿在这里亲自查看了一番,再看看鸳鸯低着头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终是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的伤可好些了?”   “回老祖宗,好了很多,府里有很多人来看望,鸳鸯的日子过得很好。”   “很多人?”史太君眼中精光一闪:“平儿可去了?”   鸳鸯心里知道完了,面上却不敢隐瞒:“有来过。”   “来过啊,来过好,”史太君冷笑一声,命人把平儿带过来,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平儿手里的另一把钥匙和王熙凤那里的嫁妆单子,史太君看着被人呈到自己面前的这几样东西,真是被气笑了:“好啊,好啊,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平儿姨娘,倒是有这种本事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平儿的脸色一脸灰白,看着那些东西,猛地转头看向王熙凤:“二奶奶……”   “不要叫我二奶奶,我没有你这样的丫头,”王熙凤恨铁不成钢的刮了平儿一眼:“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二奶奶……”平儿定定地盯着王熙凤,死死地盯着,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好半晌,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怨恨:“二爷会救我的。”   “救你,谁都救不了你,”史太君怒喝,她就是看不上这种奴才:“来人啊,给我把她拉出去,杖毙。”   王熙凤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看着平儿,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   平儿一直盯着王熙凤,看到她现在的表情,直接大吼起来:“不,我不甘心,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一切都是二奶奶让我做的,是二奶奶让我做的。”   贾琏本被史太君也派人叫了过来,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到场,也许会怀了王熙凤的好意,所以特意拖了点时间,这会儿一来,刚好就听到平儿的大喊。   贾琏连忙大喝一声:“胡说,不要冤枉二奶奶。”我还有事求她呢,可不能惹恼了她。   呵斥完以后,贾琏才进屋,这才看到屋里的情景,贾琏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平儿看到贾琏来了,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挣扎地更加用力:“二爷救我,二爷救我,明明是二奶奶让我去偷东西的,和我没关系啊,和我没关系啊。”   贾琏立马呆愣当场,然后转头看向王熙凤,难道说,他把这件事退给了王熙凤,王熙凤就退给了平儿,如今东窗事发,王熙凤倒是把平儿推出来了。   贾琏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来,上前一步,想要开口为平儿求情。   王熙凤自然是看到了贾琏的动作,快他一步开口:“老祖宗,先太太这嫁妆单子的事情怎么说都是孙媳妇管教不严,老祖宗连孙媳妇一并罚了吧。”   嫁妆单子四个字,让贾琏的身子一震,他看了看王熙凤,再看看被婆子按着的平儿,终是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开口道:“嫁妆单子?什么嫁妆单子?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单子。”   史太君心里一咯噔,怎么让这小子先想起这一茬了。   史太君皱着眉猛拍扶手:“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一个奴才秧子,即使做了姨娘也还是奴才,竟然还敢偷东西偷到我的头上来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不严厉的惩治一番,何以服众,”史太君的声音拉高,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还等什么,还不拖出去打死。”   “二爷,二爷救我。”平儿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贾琏低着头往后退了退,避开平儿的眼神。   平儿看到这般情景,心里一片荒凉,慢慢软了身子,再不反抗。   “还看什么,快点拖下去。”王熙凤开口,赶快拖下去打死,她也好留在这里在把那嫁妆单子的事情好好和老祖宗攀扯攀扯。   “既然府里的奴才秧子无法无天,就应该好好的惩治一番,儿子看着,就让儿子出手好了。”贾赦走进屋里,看着屋里的一切,冷笑道。   鸳鸯看到来人,心里一松,果然,大老爷来了。 第二十九章   史太君一看贾赦到场, 就觉得这事要糟,可是仔细想想, 有什么好糟糕的, 于是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老大, 你可知道这奴才秧子有多无法无天,竟然还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不打死这个丫头,简直是不能服众。”   贾赦笑笑,一派温和, 可是气势却更胜从前, 从容不迫地坐到椅子上,笑道:“儿子知道, 这丫头偷了琏儿他娘的嫁妆单子, 只不过这嫁妆单子恰好在母亲这里罢了。”   史太君皱眉,面色不善地看着贾赦:“老大,难道你还想替这奴才求情不成。”要是你敢求情, 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贾赦摇摇头:“当然不,既然母亲说府里的奴才无法无天、需要好好惩治惩治,那儿子就听母亲的,帮母亲这一次, ”说完,贾赦高声道:“听到了没, 老太太发话了, 还不快去。”   屋外立马想起了孔武有力的声音:“是。”   然后是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史太君本听了贾赦的话, 心里就感到不安,这时候听到外边的动静,马上反应过来,院子里头有着好些人,史太君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既然要惩治府里恶奴,当儿子的自然要出力,这不是,儿子在顺天府尹蒯松蒯大人那里还有些脸面,所以就借了些衙门的兄弟,让他们在圣上封笔这几天帮帮忙,把那些不安分的奴才秧子先抓了,往牢里一放,等圣上开笔,蒯大人上衙门了,再一一审理。”贾赦活得不急不慢,好像是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可是这话听在史太君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史太君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贾赦的手抖啊抖的:“你这是做什么,区区几个奴才,你打发的便是,竟然要弄到公堂上去,这要让别家怎么看我们荣国府,你还让我们有什么脸面,”说完,史太君不甘心地看着贾赦:“快点派人把人给叫回来。”   “母亲,恐怕已经晚了,儿子已经给他们分配好任务了,这一出去,几个人往东头、几个人往西头、几个人在府里、几个人去府外,都已经分配的妥妥当当了,儿子这人,做事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想来这些兄弟也能体会儿子的用心,动作也能快点。”   史太君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捂着胸口,一起一伏地,好半天才压下心口隐隐的疼痛:“老大,你究竟想干什么?”   “儿子只是想帮母亲出气而已,想我荣国府素来待这些下人不薄,怎么一个个都成了蛀虫一般,只想着欺上瞒下往自己兜里拿好处,母亲既然开了这个口,儿子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地照办。”贾赦站起身,恭敬地给史太君行了一礼,这才又坐了回去。   史太君静静地看了贾赦半晌,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老早就在外边等着了。”   “不只,我还让那些兄弟制住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才能听到母亲的真正要求不是。”   好啊,这是派人把她的人给压住了,就等着自己怒急说出那句话,他好借题发挥。   史太君觉得自己的胸口又痛起来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贾赦:“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自然是大清理一番了,那些不懂感恩、不知道谁才是主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都不必留着了,”贾赦睁大了眼睛,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番,屋里的丫鬟立马缩着脖子,生怕被大老爷看见一番,就连鸳鸯也偷偷地站到一边,努力地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我可是荣国府的主子,怎么能有奴才不敬主子呢?”   是不敬你吧。   史太君捂着胸口,一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本来志得意满的王熙凤也乖乖地站在贾琏身后,大老爷此时真的是太让人害怕了,明明还是那个人,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害怕呢。   也许,就只有跟着贾赦来的邢夫人不这么觉得了吧。   夫君今天好有气势啊。   贾赦觉得威慑地也差不多了,这才笑了一下,把自身的气势收了回来:“放心,大老爷一直都是公平公正的,只要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下人,大老爷是不会追究的,”说完,他转头看向邢夫人,眼中全是鼓励,笑道:“邢氏这段日子也帮着凤丫头管家,算是知道了些事情,不如,就让邢氏来说吧。”   邢氏对上自家老爷那信任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她微微抬头,向前一步,从容地给史太君行了一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本账簿,慢慢翻开,屋里,想起了邢氏平静清楚的声音:“赖大,家中良田三千亩、西边内城旁大宅子一座……”   随着邢夫人的话语,屋里的人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等邢夫人说完,众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听听,这么多下人都有私房,而那赖大的私房足有十几万两之多,这还是个下人吗?   贾赦冷笑道:“听听,府里不说下人,就母亲你的月钱也不过二十两,这赖大才当了几年的大总管,就能给自己弄这么副身价了,这不是直接扒着我们吸血吗?”   感叹完,贾赦接着道:“我这媳妇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大家也一起听听好了。”   邢氏点点头,又翻了一页,念了起来:“鸡蛋市价两文钱一个,府里一个鸡蛋四十文,猪肉一斤市价……”   好好,这一下,不等邢氏说完,贾赦就开口了:“敢情在那些奴才眼里,爷我是个冤大头啊,”他站起身,抬手止住了邢氏的话,笑道:“母亲,你说的对,这奴才秧子是该惩治一番了,就让儿子动手,也好让母亲遭点罪,”然后,他看着王熙凤,厉声道:“凤丫头,你这王家出身也不怎么样嘛,管家管的被那些奴才欺上瞒下,还没有邢氏这段时间看得透彻,还在这里叫什么屈。”   王熙凤腿一软,直接就瘫在了地上,管家不利,可是说她没能力啊,这让素来要强的王熙凤怎么受得了。   “我就奇怪了,我之前不过在公里拿了区区五万两,就能让你跑到母亲面前告一状,原来不是你舍不得我用钱,而是府里没钱了啊,也是,就连赖大都有那么多身家,这府里,还能有什么钱,”贾赦把视线看向贾琏:“琏儿,你这个媳妇不行啊,没能力还只会横,这种媳妇,生不出儿子、管不了后宅,要来干什么,不如,就让爹做过替你休了吧。”   “不行。”史太君和王夫人连忙开口。   “不要啊。”王熙凤瘫坐在地上求饶。   贾琏的表情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向自己的媳妇。   贾赦看他这个表现,摇摇头:“到现在,你还让你媳妇拿主意,你的脑子被驴踢了吗?”说到最后,那话语里丝毫不见愤怒、失望,不过就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罢了。   众人被贾赦弄得慌了手脚,不管是屋里的主子还是奴才,此时也没人再管地上的平儿了。   贾赦倒是看到了平儿,像是要等她一个答复一样,平儿直视着贾赦,微微地点了点头。   贾赦这才开口道:“既然今天由我出面惩治奴才,这平儿的事情也就交给我好了。”   “不行,”王熙凤慌忙地开口:“平儿是我王家的奴才,理应由我处置。”王熙凤早就恨透了平儿,此时能把她打落尘埃,又如何能放过,即使有贾赦在面前虎视眈眈,她也要咬牙挺住。   “这个时候倒有主子的架势了,那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贾赦抬着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王熙凤:“我会找你的好叔叔王子腾好好谈谈,要是这王家女一个个都这般没用,还有人家愿意要吗?”   王熙凤的脸上灰白一片,这是,要让自己连累整个王家女儿啊。   王夫人听了贾赦的话也不满意,正打算开口,贾赦先截了她的话头:“说起来,弟妹也是王家女,也不知道,在弟妹管家的那几年里,有没有做出这些糊涂事来,不如,弟妹就把那几年的账本子拿出来,我找几个资深的账房先生也好好算算。”   要是让你算了,那还得了,王夫人立马想到了自己拿还算丰富的私房,眯着眼看向王熙凤:“凤丫头,把卖身契给他。”   “姑妈。”   “快给她。”   王熙凤只能不甘地低下头,转头就让喜儿去把平儿的卖身契拿来。   贾赦笑着从喜儿手里接过卖身契,笑道:“凤丫头,你放心,大老爷不疼你,也疼琏儿这个儿子,既然琏儿刚刚都打算不饶平儿了,大老爷我也不会拧着儿子来,平儿即刻起被送出荣国府。”   王熙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贾赦一眼,丝毫不明白贾赦为何现在要帮自己,虽然平儿没有死在自己手里,但是一个丫头被撵出荣国府,能有什么活路,等自己腾出手来,再派人出去对付,平儿的命也就交代了。   这么一想,王熙凤的心气终于平了,乖乖地低头跪坐在地上,一副认错的样子。   史太君还想开口,但是被儿子弄得这么没面子,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屋子里倒是诡异地陷入了一种安静之中。   很快的,这种安静就被打破了,只见赖嬷嬷哭嚎着就冲了进来,直接跪在史太君面前就是磕头,嘴里只喊着让史太君‘救命’,紧接着来的也是府里各个管事的女眷,哭哭啦啦的跪了一地,都是来求情的。   贾赦只让人帮了那些贪墨的下人,然后先扔进打牢,之后依法处置,而这些后宅女眷,贾赦却没让人碰,他可是要名声的如玉公子,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呢。   贾赦笑看着一脸头疼模样的史太君和王夫人,笑道:“母亲,这前院的事情,儿子就帮母亲办了,这后宅的事情,儿子就不过问了,儿子先行告退。”说完,拉着邢夫人就走了。   史太君看着现在溜得极快的贾赦,心里恨得牙痒痒,可是贾赦把证据都放在自己面前了,而且显然已经抓人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按着头,大喊头疼,把这群女人扔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此时,终于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 第三十章   贾赦可不管那些被他拿下的女眷要如何闹腾, 反正他之前就说了,只帮老太太惩治犯了错的奴才, 那些女眷既然没犯错, 自然不在这惩治的范围里。   “老爷, 这样做真的没事吗?”邢夫人被贾赦拉着一路走回自己住的花园子,这才不放心地开口询问。   如今这花园子已经被邢夫人给整治的犹如铁桶一般, 院子里的下人也是极有规矩、口风极严的,由于院子里的下人都是一大家子的卖身契在邢夫人手里,和二房乃至史太君那里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邢夫人说话才敢这么随意。   其实, 就从荣国府这下人的身上就能看出来,贾赦现在的状况以及和二房与史太君撕扯开来, 那边要再想给他弄点什么幺蛾子, 这脏水也泼不到自己身上了。   “没事,”贾赦摇摇头,把邢夫人拉到库房:“爷带你去看些东西。”   当看到库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 邢夫人还是震惊地长大了嘴巴:“老,老爷,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贾赦随手拿起一个做工精细的琉璃花樽,冷笑道:“那赖家的东西, 可是不只夫人调查的那些,他们那宅子里有个密室, 东西可比你想象的多多了。”   是啊, 那些贪墨的下人, 尤其像是赖家这种大贪,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个后路,贾赦早就买通了几个乞儿,没事就在那大宅子周围监视,来来往往出入的人和赖家查到的里明显就不对等,贾赦也就想到了有密室一事。   “你查到的赖家有十几万两,可是爷却从赖家搜到了三十万两,再加上那些下人的贪墨,林林总总五十万两不止。”   “这么多,”这才邢夫人是真的不能淡定了,她查了那么就,当初查到的时候还义愤填膺地给贾赦抱怨,没想到自己查到了远远不够啊,但是,邢夫人的眼神一转,看向贾赦的眼神带上了崇拜:“老爷好厉害。”   贾赦笑笑,把那琉璃花樽放在邢氏手上:“如今你是我的娘子,这里的东西自然由你来支配,只是因为毕竟请了顺天府的兄弟,还有之后给蒯大人的礼单,这五十多万两是不可能统统要回来了,毕竟明面上没有那么多。”   邢夫人点点头:“妾身明白。”   “不过这样也好,等顺天府把这件事搞定,财产返还以后,那些明面上的财产会入公中,想来有个十万,我们这可以弄个三十五万,也是竟够了。”   邢夫人听到贾赦这么说,心里更乐了,她家爷信任她,把三十五万的库房都让她掌着,这是对她的尊重,她也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白费了她家爷的信任。   贾赦把邢夫人留在库房亲点东西,自己则在书房,见了个人。   这个人,就是本要赶出府的平儿。   “这次辛苦你了,”贾赦看着站在屋中的平儿,笑道,然后让阿平递了几张银票过去:“一万两,你拿着,”说完,他看了看平儿,叹道:“有想好以后去哪里吗?你要知道,你一个女人,拿着这么多钱出去,是很危险的,是否要我帮你安排安排。”   平儿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大老爷帮我。”   贾赦被平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站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会保你安全。”   平儿却没起来,她认得自己的身份,即使现在她是自由之身,但是在大老爷这般厉害的人物面前,也是极其卑微的:“大老爷,我怀孕了。”   贾赦眨眨眼:“琏儿的,多大。”   “一个多月。”   “可有什么打算?”其实贾赦问这句话,就是为了看平儿的打算,是打算生下来还是打掉,这和他要怎么保住平儿有很大的关系。   平儿咬咬唇,道:“平儿想生下来。”   贾赦皱眉:“你可想好了,这孩子生下来,你可是很难再嫁人的,难道你想要生了孩子就抛弃她,还是……”贾赦心里有了预感。   平儿低着头,即使艰难,也想把事情说出来:“平儿不想嫁人了,经过了二爷和二奶奶一事,平儿真的不想嫁人了,平儿之前是真的心悦二爷,可是二爷呢,丝毫没有想过平儿,只要有事情,次次放弃的都是我,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平儿有怎么能保证,这一次平儿嫁的男人就一定不是这样呢!”平儿顿了顿,这些话她想了很久,如今,她是真的想和人说说:“再看看二奶奶,一身张扬又如何,拿捏不住丈夫,成天和小妾斗法,平儿真的害怕自己以后嫁了人,也和二奶奶一样,成天和那些抬进来的小妾斗来斗去,那样太累了,太累了,”说着,平儿摸着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在如今我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和我血脉相连,我会对他好,他也会对我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平儿就满足了。”说完,平儿抬起头,一脸希翼地看着贾赦。   贾赦明白了,要说平儿一个女人出去生活艰难,那么如今有了孩子,这孤儿寡母,日子过着更是艰难。   贾赦垂眸想了一下,笑道:“虽然说琏儿那个儿子我是已经放弃了,但是你肚子里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子或是孙女,既然这样,我在京中有一个院子,你去那里住着,我会派人去照顾你生产。”   “大老爷……”平儿要的不是照顾自己生产,她要的是自己和孩子能够平淡安全的生活。   贾赦看平儿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开口:“我之前有一个嫡子贾瑚,命不好,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想来我这个父亲是应该给他过继的孩子,也好让他逢年过节能有人烧件衣服。”   平儿听了大喜,这可不是平淡的生活那么简单,这是要给自己孩子一个好的出身,平儿连忙磕头道谢,她这个主子,真的跟对了。   “你如今怀着孩子,就去那里好好养胎,不用担心,老爷我说到的自然做到。”   平儿多谢老爷了。   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么奇怪,出身贫寒的人想要出仕,是非常难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穷书生去贾赦的图书馆看书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贾赦那图书馆就是他们登上青云路的梯子啊。   平儿的孩子怀的不是时候,刚好是她成为平民但是却没保护的时候,贾赦要是真的把这个孩子过继到那个死去的嫡长子的名下,是个儿子,那就是国公府少爷出身,是个女儿就是小姐出身,而且绝对是嫡子嫡女的身份,这让平儿怎么能不高兴。   所以,平儿在谢过贾赦以后,就跟着贾赦派来的人,欢欢喜喜地去了贾赦的那个宅子。   贾赦想了一下,又把这件事特意和邢夫人交代了一番,就是害怕这种事情要是闹出点误会来,弄个后宅失衡,可就不好了。   贾赦原本的那几个妾室,因为贾赦要名声的关系,并没有强制撵走,只是让她们自己选择,要留的,就好好的留下来当妾室,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坏了规矩,要是想走,贾赦也不拦着,一人一百两,卖身契归还。   也许是贾赦原来的好色和喜新厌旧真的深入人心,一开始倒是真的有几个妾室拿了钱走了,倒是后来聪明点、本打算观望一下的几个,觉出了贾赦如今的不同,留了下来,而这聪明人,就最会做聪明事,倒是让邢氏管起来顺畅了很多。   邢氏听了贾赦的解释,心里就是一喜,这种只要涉及后宅的事情老爷都告诉我,我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是高啊。   邢氏点头:“老爷,妾身明白,自会派人好好照顾平儿的。”   “那就好,老爷我相信你。”   荣庆堂、荣禧堂这两天被那些罪奴的女眷哭闹地简直是永无宁日,那些人以为只要顺天府一天没判下来,就有希望,史太君被这些人吵得头脑直疼,直接避而不见,把人打发到了王熙凤那里。   王熙凤倒也聪明,直接就告诉这些人,这件事要想做成,还是要求大老爷出面才行。   所以那些人又跑到贾赦的花园子门口哭闹去了。   邢氏冷笑着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不屑地撇撇嘴:“你们这是何必呢?难道不知道这府里一直都是二奶奶当家吗?我也不过是给二奶奶打杂而已,二奶奶可是脂粉里的英雄,你们这是不是求错门了。”   赖嬷嬷跪在地上,一张老脸满脸泪痕,她这些天为了儿子是到处求情,从史太君求到王夫人、从王夫人求到王熙凤,可是那些人都是一个一个地把她们给忽悠过去,她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这事,也就只有大房这边才能帮上忙了。   赖嬷嬷连忙磕头求情:“还请大太太帮忙,还请大太太帮忙。”   随着她的带头,剩下的女眷都纷纷磕头。   邢氏挑挑眉,笑道:“如今叫我大太太,是不是完了,你们但凡当初对我们大房尊敬点,也不至于闹得这般难看,之前非要去捧二房的臭脚,现在出了事倒是想起大房了,”邢氏的眉目一凛,冷声道:“告诉你们,完了,大庆律法规定,为奴者,私自贪墨主家十两银子,就是要判流放的,二十两就是斩首,你们跪在这里的,想想自己到底吞了荣国府多少东西,也不知道真的判下来,会不会灭九族了,”说完,邢夫人给身后的护院吩咐道:“给我看仔细了,谁都不准进去,饶了大老爷清静。”然后,邢夫人头也不回地就进了院子。   赖嬷嬷看到这个状况,仰天大叫:“完了,完了。”   这主心骨一这样,那些跟着赖嬷嬷的女眷也嚎哭起来,那声音之大,就连荣国府外也能听见。   听见的人纷纷疑惑,四周打听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却是:“荣国府的老太太在惩治刁奴。”   路人摇摇头,感叹道:“这老太太也太过无情了,听听这声音,明显很多人啊,法不责众难道不懂吗?这么折腾下去,荣国府还有什么脸面啊。”   是啊,荣国府还有什么脸面啊,史太君此时也在想这个问题。   平儿的事出在初六,贾赦派人去抄了那些刁奴的家,史太君被一众女眷吵得头疼、又被贾赦气得心疼,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躺了一天,等初八好些了,打算叫人去请贾赦,想要让贾赦想想办法,那么刁奴她是没办法,毕竟已经被压进顺天府牢里管着了,但是这荣国府的名声却要保住啊,准确说,应该是她的名声要保住啊,她知道贾赦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是由她引起的,自己也确实气急了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但是,自己已经老了,这老了最怕什么,自然是晚节不保了。   所以,史太君这身子才好些,就要找贾赦商量对策,这个时候,她也是终于发现这件事也只有这个大儿子能够搞定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大老爷进宫了?”史太君听到下人的禀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这老大有什么本事,能在皇帝一开笔就进宫了。   虽然说老大是个一品将军,但是自家的事自家知,史太君知道现在皇帝已经是不把荣国府放在眼里了。   那么,老大怎么会进宫呢?   “老大家的有说过,为什么进宫吗?”史太君再问。   那下人把头低得低低的,现在府里的气氛,有点眼色的老老实实的了:“说是太子请进宫的。”   太子,难道,老大入了太子的眼?   史太君这么一想,确实是不敢再正面对上贾赦了,本来想着用孝道压着贾赦为自己办成这件事,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这一下,史太君为难了,这名声重要?还是太子的重新看重重要啊?   正为难,屋外传来了惊天动地地哭嚎声。   史太君皱眉,又来,不是已经让她们去找凤丫头了吗?怎么还来自己面前哭丧,凤丫头也真是的,这般不中用,老大还真是说对了。   是的,哭丧,史太君的院子里真的在哭丧,赖嬷嬷一身麻衣,合着几个下人女眷,正站在史太君的院子里,手里拿着白帆哭丧。   今日一开堂,这官司就判下来了,儿子死了,就连儿媳、孙子也判了流放,因为这次的事件性质恶劣,那些被抓进去的奴才,不是死刑就是流放,情节严重的像是她们家,可是连子孙都连累了。   这还让她怎么活,她一个老太太,没了儿子、没了孙子、没了宅子、没了钱,一把年纪还能怎么活,所以,她也没想着活了,就联合了那些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有的女眷,到史太君这里哭丧来了。   赖嬷嬷一边哭还一边喊,喊贾家的无情无义,喊史太君的不顾情面,直到这嗓子都喊哑了,赖嬷嬷大笑一声,竟是直直就往荣庆堂的墙上撞去,当场就去了。   史太君在屋里听了几耳朵,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她出面也不对、不出面也不对,踌躇间,这赖嬷嬷竟然就死在自己门口了,这些下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拦着,这不是,这不是再咒我死吗?   史太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其实不是荣庆堂的下人没能力来,一来这赖嬷嬷等人已经是存了死志,横起来不要命,这些下人也害怕手里沾上血,二来是经过贾赦这一闹,荣国府的下人十之去六,剩下的心里也怨史太君太过薄凉,没有真心拦人,三来,这次犯事的人,即使不是直系亲戚,但是也有不少是绕着弯的亲戚,谁也不能小看了豪门大户下人之间的联姻,即使当初帮不了,现在也不会拦着不是。   赖嬷嬷这一死,史太君晕了,跟着还真的又死了几个女眷,这人撞死在史太君的院子里,史太君的名声,就不要打算再好了。 第三十一章   贾赦不管史太君院子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正一切都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了,他要在荣国府里当家做主, 自然是需要好名声, 还要让人知道自己不好惹, 如今,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只是, 太子这……   贾赦深深地皱了眉。   太子让他初八进宫,在他的福安宫里抄录书籍。   可是现在,贾赦看着偌大的房间里, 杂乱了对着很多书籍, 在屋里的一边放着一个书桌和椅子,上面的文房四宝都在。   太子的侍从小李子尖着嗓子, 开口:“这些都是太子殿下要捐赠的书籍, 贾将军,开始吧。”   “这些?”贾赦看了看堆在地上的书,看上去少说也有几百本, 都捐,让他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抄到头,而且,他看了看屋子四周, 据说是太子派人专门给自己腾出来的地方,四周竟然一个火盆都没有, 现在这么说也是早春, 天冷得厉害, 太子这个下马威还真是好啊,贾赦笑了笑,有礼地给那小李子回道:“请容在下先整理整理。”   “没事,你开始吧,太子说了,贾将军一心为民,这点苦也是吃得了的。”那语气,倒是颇有些幸灾乐祸。   贾赦笑笑,反而脱下了官服放在椅子上,从怀里拿出一个毛皮做的手套带上,然后,开始蹲在地上,一本一本的,搬书。   小李子看到贾赦的动作,震惊地张开了嘴,乖乖,这贾将军还真敢,太子明显是看他不顺眼,他不好生受着,让太子消气,竟然还自己准备了手套,这不是和太子明着干吗?   小李子眯眯眼,在看看贾赦衣摆下露出的一角,里面也穿了毛皮内衣,这个贾赦,倒是有几分机智。   随后,他摇摇头,机智又如何,入不了太子的眼,那就只能是他的命了。   这么想着,小李子安静地站在屋内一角,他今天的任务是看着贾赦抄书,所以,他也只要看着好了。   但是贾赦会乖乖地抄书吗?当然不会,他蹲在地上,把那些杂乱的书,一本一本翻看,脑子里对这本书有了个大概的印象之后,再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可是个细活,因为贾赦的底子不怎么样,所以看起来当然是慢了,小李子都看着贾赦的动作不耐烦地眨眼睛了,贾赦还慢条斯理地在那里理书。   “贾将军,你的动作可快点,太子殿下可是要你来抄书的。”小李子不耐烦地开口。   贾赦温和一笑,站起来,竟然把椅子搬了过去,然后继续理书:“这书可是孤本,千金难买,贾某细细地收拾好,也是对这些书的尊重,想来太子殿下也是爱书之人,自然不会怪罪的。”   小李子撇撇嘴,好吧,他说不过他,不过要说太子从前,确实翩翩君子,珍爱书籍,但是想想现在太子的性格,他老人家就是在逗你玩,你把他都开心了,或许还能入了太子的眼,要是都不开心,你这就惨了。   贾赦手上的动作不快,但是看上去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再加上他始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和煦笑容,这件事在他做起来就有一种在和心爱之人谈恋爱的感觉。   小李子静静地看了贾赦许久,也不得不说,这被外边人夸奖的如玉公子,确实是好气质啊。   “你说什么?整整一个上午,他贾赦都在理书,”司徒礽听到手下的汇报,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了起来:“他是在看不起孤吗?”说着,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去看看,这个贾赦到底想要做什么?”   等到司徒礽到了特意为贾赦收拾的那间屋子门口,恰好听到贾赦问小李子什么时候开饭,司徒礽的表情更难看了:“怎么,书抄了几本,还想着吃饭。”   贾赦看到司徒礽进来,连忙跪地请安。   小李子上前请了安,回道:“贾将军还没有开始抄书,只是刚刚把书分好类别而已。”   司徒礽听后冷笑一声:“贾赦,你是看不起孤。”   这句话一旦坐实了,那贾赦也就毁了。   可是贾赦就是不急不慢地开口,丝毫不见慌张:“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臣就是敬爱尊敬太子殿下,才会这么做的。”   “噢,是吗?”太子坐在了屋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看着已经被贾赦归好类的书籍,哼了一声:“孤怎么不知道,违抗孤的命令,是在尊敬孤,贾赦,孤应该说过,让你来福安宫,是来抄书的。”   “是,太子殿下正是为了不让这些孤本受到损毁,又想要让天下学子看到好书,才让臣进宫抄书的。”   “那你还敢这么做?”司徒礽眯着眼睛,眼中慢慢溢出杀气。   “所以,臣就更要爱护这些书籍了,书籍之珍贵,天下皆知,所以才会有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的说法,这间屋子,潮湿阴冷,这些孤本又随意地放在地上,对书籍是很不好的,所以臣才会一一整理,也请太子殿下全了臣的一片爱书之心。”   贾赦答得不卑不亢,可是司徒礽却气得不行,如今朝中,大哥司徒禔处处和他作对,下面的老三、老五、老六、老七几个也虎视眈眈,而老四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最让他寒心的是父皇的态度,对自己越来越看不上,这让做了四十几年太子的司徒礽如何能忍。   贾赦能进宫,是他以捐书的名义在父皇面前报了备,才弄进来的,父皇还因为这件事破天荒的夸奖了自己,本想着这件事又能在父皇面前露脸,又能惩治一下这个自己看不上眼的贾赦,没想到却被贾赦给驾着、不上不下的。   司徒礽的心气不爽,但是此时也只能先压着,只等以后找到机会再讨回来,于是,司徒礽站起身,开口道:“既然这样,你就快开始吧。”说完,就走了出去,至于贾赦说的午膳之事,是半点没提。   贾赦跪在地上等司徒礽走了,这才站起身,问向小李子:“这位公公,贾某到底是有没有午膳啊。”   太子都没开口,当然是没有,小李子翻了个白眼,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角,没有回答贾赦的问题。   贾赦挑眉,自语道:“看来是没有了,也是,我也想到了,”说着,贾赦竟是从怀里拿出几块精致的糕点,坐在刚刚司徒礽坐的椅子上,大块吃了起来,那糕点软糯香甜,倒是不噎人,贾赦就优雅地吃完了。   小李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贾赦吃完糕点,心里对这个贾将军倒是佩服了起来,能人啊。   贾赦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这才安静地坐在桌前,开始抄书。   他抄的速度不快,主要还是因为他刚来这里不久,即使主要练习了书法,这书法也就刚有几分风骨而已,而且一旦速度太快还会把字吓坏,这个时代的纸张都是很珍贵的,要是一旦写坏了,他可不敢保证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会不会从这件事上找他麻烦,总之,慢工出细活,他不急。   要急也是闲着荣国府的那几个人急而已。   宫里都是酉时下钥,司徒礽再想为难贾赦也不可能把他留在宫里过夜,所以申时的时候,贾赦就被小李子带出了皇宫。   一天下来,饭没给一口,火盆也没烧,明显是在为难贾赦。   贾赦自带了食物,也传来厚的夹层,但是却没带水,毕竟他也觉得要是太子真的为难起他来,让他不能去出恭怎么办,所以,还是忍着吧。   贾赦摇摇头,走出宫门,立马就像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哪知人还没上马车,就被一个侍卫偷偷塞了张纸条:图书馆,二楼。   这是有人要见他!   贾赦挑眉,还是去了图书馆,心里对见他的人有了几分成算。   进了二楼包厢一看,赵填书已经伺候在里面,而雍郡王司徒禛正坐在桌边,看着一本书。   贾赦连忙跪地行礼:“臣一等将军贾赦,参见王爷。”   “起来吧,”司徒禛把手放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番:“听说二哥找你麻烦了。”   “太子殿下只是心系天下学子,臣有幸为太子殿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贾赦态度从容。   司徒禛冷笑一声:“你倒是乖觉。”   贾赦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丝毫反应。   司徒禛看他这个表情,抬手让赵填书出去,这一下,屋里就只剩下司徒禛和贾赦了。   “怎么样?今天在福安宫过得可好。”司徒禛问道。   “还好,太子殿下一心让臣读书,别的就没什么了。”   “所以连饭都没给一口,”司徒禛倒是有些诧异地挑眉,随后也明白了:“也是,如今的二哥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太子殿下专本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给臣抄书,就是那屋子太冷了些。”   “连火盆都没一个啊。”司徒禛叹道。   “不过也是因为冷,臣倒是不觉得渴了。”   “谁也没一口。”司徒禛了然地点头。   贾赦笑笑:“太子殿下心系天下学子,臣佩服。”   司徒禛挑眉看他,终是哼了一声:“你真的不错。”   “臣很不错。”贾赦直视着司徒禛的眼睛。   司徒禛的脸上突然就严肃了起来:“贾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只知道,臣想跟着那个主子。”贾赦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脸上没了那一贯的温和笑容,整个人的气势倒是让司徒禛微愣了一下。   随后,司徒禛点点头,脸上倒是挂上了几分笑意:“你可是本王要的是什么?”   “臣知道。”   司徒禛站起身,走到贾赦面前,直直地看着贾赦的眼睛:“那你能帮本王什么?”   “要是臣真的一无是处,王爷又如何能看到微臣呢?”   “好,贾赦,你很好。”说完,司徒禛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玉扳指,递了过去:“戴上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   贾赦微躬身子,双手接过,戴在左手的大拇指上:“臣谢王爷赏。”   司徒禛看着他的动作,满意地点点头:“你可知,本王如今掌管户部。”   “是。”   “你荣国府之前为父皇接驾,欠了户部八十九万两白银。”   贾赦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睁大了眼睛,然后,就听到司徒禛开口:“荣国府,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司徒禛就转身离开。   贾赦坐在椅子上,低头把玩着拇指的玉扳指,再想想司徒禛的话:“八十九万两,以荣国府现在的状况,能拿出一半就已经不错了,看来还是那赖家聪明啊,区区奴才,就能弄上三十多万两,这可比爷富多了。”   贾赦站起身,冷笑一声:“这瘤子太大,割掉,还不如……” 第三十二章   赖嬷嬷和几个荣国府下人女眷撞死在荣庆堂的院子里, 当时史太君就坐在屋里头, 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等贾赦回府, 史太君还哼哼唧唧在床上躺着, 刚刚太医已经来过了,说她屡次昏倒, 已经有了中风先兆, 以后不能再随意受气昏倒,不然就可能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史太君如何能够忍受的了。   在贾赦回府之前就把贾政和王夫人叫进屋里聊了许久,贾赦回来到荣庆堂请安的时候, 史太君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状地双眼放空看着帐顶, 没有回应。   “母亲, ”贾赦挑眉, 又开了一次口,再看看史太君的表情, 一脸疑惑地看着贾政:“母亲这是怎么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大哥有所不知, 今日赖嬷嬷带着几个犯奴的女眷, 在外面的院子里自尽了。”贾政说得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史太君的表情就恨不得像是要随着史太君而去一样。   拜托,这老太太还没死呢。   “老祖宗一生荣耀, 如今老了却落了个薄情寡恩的名声, ”贾政看向贾赦, 叹息中带着一丝埋怨:“大哥, 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政儿,住口,”史太君厉声打断了贾政的话,转头看向贾赦,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赦儿啊,政儿也是一时心直口快,你不要在意啊。”   贾赦挑眉,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贾政此时却控制不住了,跪在地上膝行到史太君床前,握着史太君的手,声音都哽咽了起来:“老祖宗,你现在还护着他,你可知道,你再这样被气几次,就要中风在床了,”说完,贾政转头几乎是冲着贾赦吼道:“你满意了,只要老祖宗中风躺在床上,你就可以成为这荣国府的主人,为所欲为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本来还真是这个目的,不过现在嘛,贾赦低头瞟了一眼左手拇指的玉扳指,微微勾了勾嘴角。   “母亲的身体竟然如此之差,可有请王太医看过。”   王太医摆明了是你的人,我们可不敢请。史太君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王夫人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此时拿着帕子擦着眼角:“大伯,老太太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   “确实不该刺激了,儿子刚回府就来给母亲请安,没想到这邢氏却不在,不如儿子让人请邢氏过来,给母亲侍疾,自然是从我们大房开始。”   “不用了,”让邢氏来,就她那现在撒泼的样子,还不把自己气得再昏一次,史太君喘了口粗气,这才开口:“老大啊,为娘知道你素来埋怨为娘疼爱老二,但是你也要明白,你从一生下来就被抱给老夫人养,而政儿却是为娘亲手待大的,自然感情更深一些。而且过去你实在是太过混账,那比得上政儿会读书、为人方正,娘也就更疼爱他一些。如今你有了出息,又有这荣国府的爵位,而政儿除了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就什么都没有了,今天你更是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娘怎能不再偏疼政儿一点呢?”   所以就是说,不管这个贾赦是变好还是变坏,你都有理由偏心老二就是了。   贾赦叹了口气,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母亲,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如您就告诉儿子,您到底想干什么好了?”   史太君半眯着眼睛低声低泣了起来,偷偷给王夫人递了个眼色。   王夫人咬咬牙,还是捏紧了帕子开了口:“大哥,如今你什么都有了,能不能就放我们一马,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放你们一马,我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为难过你啊。”   王夫人心里暗恨,还是说了下去:“母亲如今已经这个样子,难道大哥要眼看着母亲被气得中风在床不成。”   “自然不是。”   “那大哥何不完成母亲的愿望,让母亲开心一些。”   贾赦转头看向史太君:“既然是母亲的愿望,就请母亲亲口对儿子开口,这样,也许儿子出于一片孝心,也就同意了。”   史太君闻言,睁大了眼睛看向贾赦,对上贾赦的眼睛,心里一颤,还是咬着牙开了口:“老大,如今你要名声有名声,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前途一片光明,何不,何不把这爵位让给政儿。”   说完,史太君一瞬不瞬盯着贾赦,正怕错过贾赦脸上的任何表情。   贾赦轻笑一声:“所以,母亲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儿子把爵位让给二弟,要是不让,就是没完成母亲的愿望,母亲就有可能中风在床,就是儿子的错了。”   史太君没开口,贾政开了口:“大哥,你这话就太难听了,我们这都是为了完成母亲的愿望,是一片孝心啊。”   贾赦看向贾政,吐出一句:“果然是个假正经。”   “大哥。”贾政大吼一声。   贾赦却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理会他,而是向史太君鞠躬行了一礼:“儿子看今晚还是让二弟家在母亲床前侍疾好了,明日儿子还要入宫,就先行告退了,至于母亲的要求,儿子我,”贾赦故意顿了顿,看着屋里的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笑道:“也不是没商量,还请母亲给儿子几天时间考虑。”说完,就出了屋子。   屋外,贾赦倒是遇到了鸳鸯,看上去像是专门等自己的。   “大老爷。”鸳鸯给贾赦行了一礼。   贾赦看着鸳鸯,挑眉:“有事?”   “鸳鸯多谢大老爷出手救了平儿一命。”鸳鸯低着头道谢。   贾赦笑笑:“虽然是多谢爷我出手救了平儿,但是也怨我之后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同时还庆幸自己没有家人在荣国府里,免了我这次的大清洗。”   鸳鸯惊得抬起头来:“大老爷……”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爷我才是这个荣国府的主子,不论是谁,都不能违抗我的命令,”说完,贾赦环视了一圈,看到那些但凡自己看过去的奴才,立马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冷笑一声:“如今,这些人不是认清谁才是主子了吗?”   鸳鸯震惊地无以复加,大老爷的脸上还是那种和煦的笑容,但是却让她的心里阵阵发寒,她听了大老爷的话也跟着看了一圈,同样也看到了大家的表现,大老爷,真的成了荣国府的最高话事人了。   “不过,”贾赦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之前觉得很有意思,现在看看也是索然无味,真是无聊,无聊。”   随着几声‘无聊’,贾赦飘然而去,鸳鸯被冷风一吹,这才回过神来,再看看荣庆堂那厚厚的门帘,心里头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要留个心眼,给自己留条路才行。   史太君和贾政、王夫人在屋里商量到半夜,这才收拾了睡下,贾政以侍疾的名义留在了荣庆堂,王夫人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夫人回了院子里又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派人去贾琏的院子把王熙凤叫来,她知道,那天因为王熙凤的事情,贾琏和王熙凤回去就大吵了一架,所以这么晚了派人去叫王熙凤,也就只能把王熙凤一个人叫来而已。   王熙凤果然和贾琏分房而睡,因为这几天心气不顺,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半夜竟然听到有下人通报,说是二太太找,王熙凤立马穿了衣服,就去了王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看到王熙凤进来,叹了一句:“我可怜的凤儿啊。”竟开始自己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王熙凤一头雾水,连忙上前安慰王夫人,王夫人拉着王熙凤的手就叹气:“凤儿,是姑妈对不起你啊,是姑妈对不起你啊。”   王熙凤更纳闷了:“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一直哭,告诉凤儿啊。”   “凤丫头,大老爷要是真的这么做,你和琏儿到底要怎么办啊。”   王熙凤更好奇了:“姑妈,你快点说清楚啊,不要这么,这么,你是要把凤儿给急死吗?”   王夫人拍了拍王熙凤的手,为难地开口:“大老爷嫌弃琏儿不学无术,又说这次的平儿事件还有那些刁奴的事,伤了他在外面的名声,竟然要抛下这荣国府的一大家子啊,”说完,王夫人又哽咽起来:“如今荣国府的名声因为大老爷这次做得事情,简直就是坏的不行,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大老爷搞出来的,如今他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就开始嫌弃荣国府了,这,这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王熙凤可没听到后面的话,她只听到了,大老爷嫌弃贾琏,竟然要抛下他们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老爷好端端地给贾琮改什么出身,这明显就是要把二爷给弄下去,好把爵位传给那个臭小子,可怜二爷死是认为这爵位必是自己的,竟是怎么都不听我的劝,真是,真是,大老爷也太不念这父子之情了。”   王夫人拿着帕子擦眼睛的动作一顿,我说的可是大老爷抛下荣国府一大家子啊,这凤丫头到底在听些什么。   王夫人放下帕子,安慰道:“凤儿,你放心,就算大老爷不要你们了,还有姑妈在,姑妈是不会不要你们的。”   “姑妈,”王熙凤扑在王夫人的怀里哭了一会儿,越想越气,站起身就往外走:“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让二爷找大老爷要个说法。”说完,就冲了出去。   王熙凤这一冲,就一口气冲进了贾琏的屋子,也不管门口的小厮的阻拦,直接进去就把贾琏的被子给掀到了地上。   “你疯了,”贾琏被王熙凤这么大的动作给弄醒,立马吼道:“你大晚上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   “我发疯,要是我再不发发疯,你我就要和西北风了,”王熙凤叉着腰,指着贾琏的鼻子就骂:“之前就和你说了,不要让大老爷把贾琮弄成嫡子,你硬是不信,这下好了,姑妈说了,因为平儿之前的事情,大老爷已经对我们失望了,要放弃我们了,”说完,王熙凤差点就大哭起来:“好啊,好啊,我辛辛苦苦地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到最后这爵位就要落在贾琮这个小混蛋的手里了,到时候我们还要这么活啊。”   贾琏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光着脚丫跳下床,握着王熙凤的手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是疯了,大晚上过来找你不痛快。”   贾琏咬着牙,心里狠狠,胡乱穿上衣服就往贾赦的花园子跑,他一定要问问清楚,他这个父亲是不是非要逼死他才甘心。   哪知跑到那花园子,大门早就锁了,任凭他敲门大喊,也只换来里面的门房冷冷的声音:“夜已经深了,还请二爷回去。”   “我要见大老爷,我要见大老爷,我可是大老爷的亲儿子,我要见大老爷。”   “夜已深,请二爷回去。”   不论贾琏怎么喊叫,那门房就是不开门,最后贾琏没办法,只好坐在门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他就在这里等着,他一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于是,当第二天贾赦寅时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贾琏通红的双眼拦住自己面前。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把爵位让给我了。” 第三十三章   贾赦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贾琏, 微微勾唇:“琏儿, 你在说什么, 为父还要进宫, 你且些让开。”   “我不让, ”贾琏又上前一步,彻底封住了贾赦的路:“告诉我, 你是不是就是不打算把爵位让给我, 才要把贾琮放在邢氏名下的。”   “邢氏?”贾赦皱眉:“那是你嫡母。”   “我的母亲只有张氏一人,但是她死了,因为她的丈夫不疼爱她, 让她伤心难过, 因为她的丈夫不保护她, 让她的儿子夭折, 所以她才会死去的,”说完, 贾琏凄凉一笑:“你没想到吧, 在你上次说了母亲的嫁妆的事情后, 我就去调查了一下, 你现在装得多么多么情深,对自己的娘子又多好,但是都不能抹杀你当初是如何对我娘的, 你一个小妾接着一个小妾, 你有想过我娘的感受吗?”   “那你有想过你娘的感受吗?”贾赦讽刺一笑:“几十年没有被亲儿子记起过, 就为了知道那些嫁妆, 到时想起亲娘来了,我倒要问问你,你娘的嫁妆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有些闪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件事不是平儿干的吗?”   贾赦冷笑:“是啊,有个替死鬼,自然就是替死鬼干的,”贾赦也不愿在和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讲道理,直接开口:“要是我不把这爵位传给你,你要怎么做?”   “果然,果然,”贾琏点着头,自嘲无比:“我这个儿子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还不如让二叔当我爹,也好过有你这么个父亲。”   贾赦的脸彻底地冷了下来,一双眼睛看向贾琏再也没有任何温度:“好,很好,我如你的愿。”说完,使了个眼色,阿平和阿福连忙上前把贾琏挡到一边,好让自家老爷过去。   贾赦还要进宫抄书,没有功夫和贾琏在这里瞎扯。   贾琏在路上呆愣地站了很久,这才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院子。   “爷,爷,”王熙凤看着贾琏这般失魂落魄地进来,心里大惊,连忙迎上去把贾琏迎回屋里,还细心地给贾琏倒了杯茶,这才开口:“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是这个样子,你可别吓我啊。”   贾琏愣愣地,然后抬起头,对上王熙凤关心的眼神,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地大吼一声,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他好,他贾赦真是好样的,他压根就没打算把这爵位传给我,他在骗我,他在骗我。”   “这,这还得了,”王熙凤嫁给贾琏,除了贾琏长相英俊以外,还有就是贾琏将来会是荣国府的主人,即使到时候降位传爵,贾琏也会和隔壁的贾珍一样是个三品将军,到时候,自己怎么说也有个三品的诰命,可就比姑妈强多了,这时听到贾琏这话,昨夜的担心自然是成真了,这还得了:“你,你给我说清楚,大老爷到底是怎么说打开,大老爷要把爵位传给贾琮了?”   “他怎么说,他说,他不把爵位传给我,我能怎么样。”贾琏哭丧着脸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全身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这下,这下我还能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啊,”王熙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贾琏一眼:“我们去求老祖宗、去求姑妈,不管怎么说,你才是这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啊。”   “不管是第几继承人,到时候大老爷说是要传给谁,不是就传给谁吗?”贾琏无力地开口,他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地不清,浑浑噩噩提不出一点劲来,看着王熙凤在眼前来来回回地走,只觉得头昏,然后两眼一翻,就怎么也不知道了。   王熙凤听到‘碰’地一声,就看见贾琏倒在了地上,连忙高声叫人进来把贾琏抬上床,想了想,让人去外边请大夫,自己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小跑着就往史太君的荣庆堂去了。   “老祖宗,老祖宗,你要给孙媳妇做主啊,”王熙凤一路哭喊着冲进来,刚好看到躺在床上的史太君和站在一旁的王夫人,哭得就更大声了:“老祖宗,求你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好好说。”也不是说史太君真的厌烦了王熙凤,只是这几日被那些下人家眷的哭喊声弄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乍一听听见王熙凤的哭喊就觉得头大,说话也自然不客气了。   王熙凤被史太君的态度弄得一愣,然后赶紧拿着帕子擦眼睛:“老祖宗。”   “凤丫头,慢点说,不要大呼小叫的,省得吵到了老太君,你也看到了,老太君现在还在床上呢。”王夫人温言劝道。   王熙凤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么回事,这几天谁不知道老祖宗的心里不痛快,连忙放轻了声音:“老祖宗,今早,今早我家爷去问大老爷,到底要把爵位传给谁,大老爷竟然说不把这爵位传给我家爷了,我家爷一听,深受打击,这会儿已经病到在床上了。”   史太君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对王熙凤的话掂量了一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史太君问道。   “这哪能是假的啊,”王熙凤急道:“这府里谁不知道我家爷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这一下子出来个贾琮,这不是,这不是在瓜我家爷的心吗?”说着,王熙凤又求道:“老祖宗,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你放心吧,今天赦儿一回来,我和他好好说说,你先回去伺候你家爷吧,这府里的事情,也要你帮衬着,大房那里,我不放心。”   史太君的话一出,王熙凤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连忙点头应下,又嘴甜地奉承了史太君和王夫人几句,这才离开。   王熙凤一离开,史太君就看向王夫人:“这事,你怎么看?”   “媳妇不知,只希望大老爷他是听进去了昨天的话,心里还有老太太吧。”   史太君闻言冷哼一声:“他心里会有我,不过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才可以。”   “儿媳妇都明白。”王夫人低头应下。   贾赦来到福安宫,看着这屋里的状况,挑眉看着一旁的小李子。   小李子还是昨日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静静地站在一边。   今天的屋里四周放了四个火盆,里面的银丝碳烧的红彤彤的,整个屋子都热得很。   贾赦笑笑,把官服脱了下来。   小李子眼睛瞟了一眼贾赦那带着毛皮里子的长袍,这长袍要是脱下来,只着中衣,可就是对太子殿下的大不敬了。   那只就看到贾赦脱了长袍,穿着中衣把那毛皮里子给卸了下来,原来这毛皮里子还是活的,和长袍之间钉了扣子,只要把扣子系上就能当厚的,现在热了,解了扣子,卸下毛皮就可以了。   小李子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这贾将军,可真不是一般人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下太子殿下面前的人。   贾赦笑着把那毛皮里子卸下了,然后穿上长衫,坐在桌前,开始了自己抄书的一天。   等太子司徒礽听了下人的禀报,气得又打翻了一个茶碗,也不是贾赦要考虑的事情了,他如今已投入四爷门下,自然是要想办法帮着四爷的了。   这一日太子倒是没有再找贾赦什么茬,到了吃饭的点还派人把午膳送了进来,贾赦挑眉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汤,心里到时可惜自己带的那几块糕点了。   是太子不想找贾赦的茬吗?自然不是,贾赦这么不给司徒礽面子,以司徒礽现在的暴脾气,怎么可能让贾赦好过,可是,今日一大早,就有御史把他大年初一出宫去找贾赦麻烦的事情告到了父皇那里,为了不让父皇再次训斥自己,他也只能先放贾赦一马了。   贾赦平平安安地在宫里过了一天,一回府里就给史太君给叫了过去,屋里同样只有史太君、贾政和王夫人几人。   “老大,昨天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史太君半坐在床上,开口道,问完还身体不适的咳嗽了几声。   贾赦挑眉看着史太君的表演,拉长了语调:“这件事嘛,”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贾赦:“儿子也想过了,母亲的年事以高,我这做儿子的,就算是尽一份孝心,也应该思母亲之所思,想母亲之所想,爵位这种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母亲的身子重要。”   “这么说,这爵位你是同意让给政儿了,”史太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贾赦正盯着自己,连忙咳嗽两声又靠了回去:“老大,你能这么想,为娘很高兴啊。”   “其实也没什么,本来我们现在这个荣国府也是二弟出面的多,现在把爵位让给二弟,二弟出面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住在荣禧堂也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了,这样也不错,”贾赦低头理了理袖口,笑道:“对于我来说,这日子也没什么不一样不是吗?现在我也是住在那个花园子里,每日给母亲请安,一家人也是开开心心的嘛。”   贾政被贾赦一番话说得脸上一红,撇过脸去不开口。   王夫人却不甘心,连忙开口道:“大哥,这竟然爵位是我家老爷的了,你怎么能还住在府里呢,这说出去,成年的大伯还和二房一起住,也不好听啊。”   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夫人:“你也觉得不好听,那我看着你们倒是住的很理所当然嘛,而且住的还是我袭爵人该住的荣禧堂,这也不对吧。”   王夫人哑言。   史太君一拍床沿,大声道:“老大,我看你心里压根就不想让这个爵位,那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这不是在哄我开心嘛。”   “原来我让了爵位才能让母亲开心啊,那这么多年来让母亲不开心还真是儿子的罪过了,”贾赦低头也不再看对面三人的表情,轻笑一声:“儿子既然说了让爵给二弟就一定会让,不过听弟妹这话,这爵位让出去了,这家也该分了,之前母亲不是还说高堂在不分家吗?这要是分了家,母亲是打算和谁过啊。”   史太君也不矫情,这个时候,难得贾赦松口,她一定要乘胜追击,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自己开口贾赦才能答应了:“自然是和政儿一起过,你分了家,政儿继承了荣国府,你自是搬出去住,过好自己的好日子,不用日日过来请安,逢年过节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就可以了。”   “既然这是母亲的愿望,儿子一定照办。”贾赦站起身,躬身给史太君行了一礼。   史太君心里一喜,抬眼看了贾政和王夫人一眼,发现贾政和王夫人也都一脸希翼地看着自己。   “好,好,不枉你是我的孝顺儿子啊。”   贾赦笑笑,一脸的云淡风轻:“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就不妨谈谈,这分家到底要怎么分,家产我那几许?下人我带几个?儿女又是如何处置的?”   贾赦站直了身子,一脸笑容,可是身上的气势,却让人的心里阵阵发凉。 第三十四章   史太君看见贾赦这样子, 倒是眯着眼睛不说话了,她素来人老成精,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说比说管用,之前她可是吃过一次祸从嘴出的亏了。   但是她不说, 自有人去说。   王夫人听了贾赦的话,首先就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就开了口:“大老爷说得哪里话, 这分家自然是按照律法来分了。”   “按照律法, 嫡长子分七成、其余子分三成, 其中庶子合分一成,”贾赦笑笑, 看着王夫人:“按照弟妹的话, 这到时候分家了,是分给我七成家产了?”   “那当然不行,”王夫人下意识地回嘴,然后突然意识到现在可不应该这么说话, 于是施施然地退了回去, 看向史太君:“老太太。”   史太君咳嗽了一声, 开口道:“老大啊, 既然这爵位都到了政儿头上, 那这就不能按着律法来了。”   “是啊, 这袭爵人怎么能只分三成呢。”王夫人小声地补了一句。   贾赦看着王夫人似笑非笑:“弟妹, 你要知道, 自来这袭爵人都是嫡长子啊。”   王夫人哑言, 看向史太君。   史太君叹了口气,眼神温和地看着贾赦:“老大啊,要是政儿袭了爵,这府里上上下下地多少张嘴呢,那三成,你要让政儿怎么活啊。”   贾赦低头笑了一下:“这世道,也真是……”他顿了顿,开口:“爵位他要,这钱他也要,母亲不若现在就弄死儿子,那这爵位钱财不就是他老二的了吗?也不对,要是儿子现在死了,这爵位和钱财可就是琏儿的了,那老二可就真的没理由再待在荣国府里了,毕竟从没听过这叔叔住在外甥家的道理。”   贾政被贾赦的一段冷嘲热讽气得面色通红,站起身对着贾赦就开口:“大哥直说这家产该怎么分就够了,何必一直挖苦弟弟,要不是为了母亲的身子,弟弟也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要求的。”   贾赦点点头,既然这个罪魁祸首开口了,他也就不矫情了,直接开口道:“第一,家产我不多要,荣国府全部财产的一半,二弟,这可是做哥哥地看着老祖宗的面子上才收手的,毕竟你那了爵位,大哥就没了权利,就算是要九成家产也说不出个错来,当然,这私房不算。第二,要带走的下人由哥哥说了算,我想着下人的事情,你也不会插手,大哥可不希望这都搬出去了,还有别人的钉子一整天地盯着大哥,让大哥没好日子过。”贾赦说着,看了看王夫人。   史太君立马就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好,这些我都答应你。”   “最后还有两条,倒是要让母亲和二弟、弟妹好好商量一下了。”   “什么要求,你直说。”史太君阴着脸回答。   “第一,把琏儿过继给二弟。”   “你再说什么?”史太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这天下还有不要子女的父亲吗?”   “不是儿子不要子女,而是这琏儿不要我这个父亲,今早琏儿可是当着我这个父亲的面说出与其当儿子的儿子,不如当二弟的儿子这种话来的,”贾赦说完,苦笑一声:“这也要怪弟妹历来关心琏儿关心得超过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让我这个父亲没了儿子啊。”   这话和贾赦的表情明显不一致,讽刺地意味浓厚。   王夫人青着脸站在一边,脑子里迅速地想着对策。   贾赦也不管他们怎么说,接着道:“第二,儿子要把玉儿接走。”   “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史太君绝对不能允许,玉儿是她特意接过来要和宝玉交流感情的,怎么能让贾赦带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要是走了有什么身份教养玉儿。”   “母亲可能忘了,当初儿子南下接玉儿的时候,这林妹婿是让儿子好好照顾玉儿的。”   史太君这才想起来,当初贾赦回来的时候,是给了自己一份林如海的书信,信上尤其称赞了贾赦,而且特意说让林黛玉和贾赦多多接触。   “你一个男人,懂得如何教女儿家的东西。”   “难道这段日子玉儿在母亲这里,母亲教了玉儿女儿家的东西,是理家算账还是女红交际,儿子看着,玉儿也就在这里给母亲逗个乐而已。”   史太君被贾赦的话气到,心里就想发火,贾政即使地握住了史太君的手:“老太太。”   史太君冷静了下来,这爵位的事情还在贾赦手里,他们此时可万万不能失了分寸,要是惹恼了贾赦,贾赦这刚刚松的口就又合起来了,那到时候,不说贾赦身上有爵位,就连这荣国府的实权也会落在贾赦手中,想想这段时间贾赦的动作,看上去没什么,但是现在想想,可不是府里的下人和族里的族人,已经越来越看重贾赦了,在这么下去,政儿被赶出荣国府那也是迟早的事。若是政儿在荣国府里,自己还能护得了他几分,要是政儿出去了,那满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的,让政儿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如何混啊。   史太君的心深深的郁闷了,她眯着眼看着贾赦:“老大,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母亲,这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重要,还是一个外姓的外孙女重要,母亲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没错,虽然说玉儿是她给宝玉看的媳妇,但是那也没有宝玉自己是身价涨上去来的重要,只要政儿继承了爵位,宝玉到时候的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到了那个时候,宝玉有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呢。   王夫人被贾赦的话说得动了心,看着史太君犹豫不决的样子,轻轻地开口:“老太太,您可以想想我们家宝玉啊。”   “你闭嘴,”史太君烦躁地瞪了王夫人一眼,看向贾赦:“这件事,我再和老二他们商量一下。”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等贾赦走了,史太君这才问了贾政的看法,贾政倒是乖觉,这个时候只一个劲地低头说‘一切都听老太太的’,仿佛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一样。   偏史太君就喜欢贾政这种样子,觉得这个儿子更得自己的心意,把自己的意见放在首位,倒是更加不喜了贾赦几分。   言语间也就把林黛玉的事情放了下来,几人着重还是讨论了贾琏的问题。   说实话,他们是真的不想接手贾琏,在他们看来,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忤逆的逆子,他们可不想到时候养出个白眼狼来。   正商量着怎么办,却听到门口有人来报,原来是贾赦遣了身边的阿平过来。   史太君让阿平进来,阿平立马恭敬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眼睛直视地面,双手奉上贾赦写的东西:“这是大老爷写的契约,特意让老太君和二老爷、二夫人签字的,老爷还说,他已经把折子写好了,只等这个契约写好送过去,他就能承折子了。”   史太君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契约纸的,谈了口气:“先放下吧。”   “你们怎么看?”史太君看着那张契约纸,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贾赦不和他们玩暗的,直接明打明得来,同意了他的四个条件,爵位让人,分家出府,不同意,他是袭爵人,谁也拿他没办法啊,这件事怎么看来,都是贾赦说了算。   贾政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倒是想要说些话,可是现在也没有她说话的资格啊。   到最后,也只有史太君叹了口气,和贾政、王夫人一起签了字,送去给了贾赦。   贾赦拿到契约纸倒是很开心,让爵出府分家的事情他刚刚已经和邢氏说过了,哪知邢氏半点不问原因,只说‘一切都听老爷的’,倒是让贾赦很是欣慰。   现在,也就该把这件事情办完了,要是办得好,他在四爷面前,也可以大大地露一次脸了。   第二日,贾赦一身官服入了宫,倒是没有直接去司徒礽的福安宫,而是去了乾和宫拜见了皇帝,呈上了那份让爵的折子。   本来皇帝司徒熙看到贾赦这个老部下的儿子求见,心里还很开心,觉得那贾代善也算是生了个好儿子,更是关心地询问了几声贾赦的图书馆的事情。   贾赦都回答得进退有度,让皇帝心里更开心了。   哪知当着贾赦的面把那折子一翻开,竟是让爵给二房贾政的折子,司徒熙的脸拉了下来。   “贾卿如今正当壮年,何来想起让爵了。”司徒熙虽然这脸上的笑意没了,但是还没有到立马发火的地步。   贾赦看了司徒熙这态度,连忙跪下告罪:“臣往日行事糊涂,很是伤了荣国府的脸面,实在是没脸继承荣国府的家业。”   既然觉的没脸,那之前几十年都到哪里去了。   司徒熙深知贾赦说得不是真话,随又开口:“既然如此,按照律法,也应该由你儿子继承,怎么轮得到二房?”   贾赦顿了一下,一脸为难,半晌才开口:“臣之儿子和臣一样德行,二弟为人端方正直,正直继承的最佳人选。”   司徒熙看到贾赦的表情,略略挑眉:“你的折子朕就先留下了,你先下去吧。”   贾赦也不做挽留,随即请安退下。   司徒熙这才开口对身边的总管太监戴权问道:“这荣国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权的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荣国府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包括贾赦的好名声、包括史太君先是说贾赦不孝再一个劲在人前夸奖贾赦、包括之前贾赦奉史太君之命惩治刁奴。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司徒熙总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倒是那荣国府的老太太为老不尊啊。”   贾赦从乾和宫退出,自然是去了福安宫抄写书籍,哪知这日才吵了大半个时辰,就看到司徒礽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做功精致的皮鞭。   贾赦连忙起身给司徒礽请安:“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有你在,孤就千岁不了,”说着司徒礽一鞭子就抽在了贾赦的身上,贾赦的长袍立马就是一道血痕:“让爵竟然让给弟弟,你是不是说孤的位置也要让给孤的那些好兄弟啊。”说完,又是一鞭狠狠地抽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太子殿下把贾赦贾将军打了。   这件事迅速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也各不相同。   皇帝司徒熙直接就把上好的墨台甩在了地上:“他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堂堂一个太子竟然殴打朝廷命官,他眼里还有没有大庆的律法, 有没有朕这个父亲了, ”司徒熙真的是气得不轻,就算贾赦的折子让他不喜, 但是他还没有发话,司徒礽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去, 把太子给朕带过来,”想了想,司徒熙就补充了一句:“把贾赦派人送回荣国府去,再派个太医过去。”   贵妃甄氏听了这个消息,差点要拍手跳起来,她勾着唇看着自己的儿子司徒祉:“这可是我儿的好机会,就凭着太子现在这般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 皇上也容忍不了他许久了。”   司徒祉连忙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现在的贾赦可是在读书人里面有个好名声,刚好可以加以利用,我想,就算是那些读书人的吐沫星子, 都能让太子吃不了兜着走了。”   五皇子司徒禩和六皇子司徒禟历来都是好兄弟, 听了这个消息后, 也是眉飞色舞了一般,然后司徒禩就直接找相熟的御史去了,而司徒禟则是通过自己名下的产业,把太子在福安宫里殴打贾赦的事情散步了出去。   总之,在贾赦被抬回荣国府的时候,朝中但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邢夫人看上贾赦浑身鞭痕的回来,吓得险些站立不住,她靠着王善保家的身子,就开了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给老爷请太医,请太医。”   史太君坐在荣庆堂里听了下人的话,说是贾赦被人从宫里抬出来了,立马就警觉了起来,她扶着王夫人的手就下了床:“快点,快点派人去把政儿从工部叫回来,这老大受了一身的伤回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事呢。”   没错,在史太君看来,让爵给贾政,本身这件事就是不讨喜的,只要这件事不要涉及到荣国府,不要涉及到政儿身上,让老大一个人挡了灾,那也就够了。   这边太医还没有请来,贾政也还没有回来,皇上派过来的太医就到了,刚好就是贾赦熟识的王太医。   邢夫人一看是老熟人,坐在屏风后面开口:“王太医,麻烦你看看我家老爷,这一身的伤,真的是看得我心疼啊。”   王太医也不含糊,连忙上前查看,贾赦的伤是被太子用鞭子抽的,自然全是鞭痕,看上去虽然厉害,但是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六腑,这就自然是好事。   王太医立马就开了药方,也留下了上好的金疮药,思及自己和贾赦的情谊,还是提醒了邢夫人一句:“夫人不必担心,臣就是皇帝特意指派来给贾将军看诊的。”   邢夫人这才明白这个王太医不是自己派去的人请来的,心里的担忧反而放下了不少。   等王太医离开了,邢夫人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着昏迷在床的贾赦,心疼得无以复加。   “夫人,老太君那边有请。”王善保家的进来,一脸担心地看着邢氏。   邢氏听了,冷笑一声:“哼,这时候叫我过去,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说完,邢氏擦了眼上的泪痕,抬起头,站起身:“你留下在这照顾老爷,我过去会会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邢氏说着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去了荣庆堂,那架势,倒是雄赳赳气昂昂得很。   进了荣庆堂一看,好啊,这人倒是齐全,除了还在工部的贾政,都来齐了,史太君、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就连隔壁的贾珍也来了,这是干什么,三堂会审吗?   邢氏从容地给史太君请了安,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那样子似乎是来看戏的,完全不像当事人一样。   史太君看她这个样子,皱着眉有些不高兴:“邢氏,老大那里可好。”   “回老太太的话,老爷从宫里受了伤,正在卧床。”   史太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邢氏也太没大没小了:“既然老大没事,那就好。”   邢氏一挑眉:“老太太,媳妇就说了个老爷卧床,老太太就听出来老爷没事了,那媳妇还真是谢老太太吉言了。”   史太君语气一滞:“那你是说,老大不好了。”   “老太太,”邢氏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声音都扬了起来:“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啊,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知道了了,还以为老太太是多巴不得我家老爷去了呢。”   “邢氏,注意你的言辞,”史太君厉声道:“我不过是关心关心我的儿子,怎么到你嘴里就左右不是了,那你说说,老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刚开了方子,正在床上躺着呢。”邢氏撇撇嘴,心里很是不甘。   史太君听了这话,也不管邢氏的表情,转头看向贾珍:“珍哥,你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倒是是出了什么事啊?”   原来这贾珍还真不是史太君叫来的,毕竟史太君再厉害也不过是荣国府的一个女眷而已,这宫里刚发生的事情,她有怎么能知道呢。   但是贾珍不一样,贾珍是个纨绔,但是他还有很多狐朋狗友啊,这些狐朋狗友之间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再加上六皇子司徒禟特意散步地消息,倒是让贾珍先知道了。   毕竟司徒禟酷爱黄白之物,这京城中的酒楼茶寮、青楼赌坊,可是有不少在他的名下,这不,贾珍刚和一个朋友约了在百花楼见面,就听到了这消息,连忙急冲冲地就赶来荣国府了,连百花楼的新晋花魁柳娘子也顾不上了。   “老祖宗,这件事可是大事啊,我从外边听说,今天赦叔被太子殿下给打了。”   “什么?竟有此事!”史太君吓得险些没站起来,她看向邢氏,厉声道:“邢氏,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夫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但是此时她可是不怕什么被太子找麻烦,而是想着,好啊,原来我家老爷竟然是被太子打的,太子他是脑子有病吗?连我家老爷这么翩翩儒雅的君子都动手。   这一刻,邢氏对贾赦的维护就体现出来了:“老太太,你这说得哪里的话,如今我家老爷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你现在问媳妇,媳妇也不知道啊。”   史太君皱眉,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太子是谁,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贾赦要是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这荣国府……   史太君不敢想下去,她表情严肃地看着贾珍:“珍哥,这事你怎么看?”   “这……”贾珍也犹豫了,惹恼太子,可不是闹得玩的:“老祖宗,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确实非同小可,”史太君点点头,抿着唇看向王夫人,又看了看贾琏和王熙凤,这才说道:“珍哥,昨儿个,老大就已经给我透过话,想要分家单过了。”   贾珍被这消息惊了一下:“老祖宗,你真的打算让赦叔和政叔分家,要知道,这一分家,政叔就要搬出去了。”他们谁不知道,这史太君素来是偏袒二房的,怎么这个时候却开这个口,难道真的要让赦叔去顶太子爷的怒火。   史太君摇摇头:“是让爵分家,老大觉得自己的德行比不上政儿,打算让爵给政儿。”   “不可能,”贾琏先是不干了:“这让爵也要让给我,为什么要让给二房。”   王夫人偷偷地瞪了贾琏一眼,他们二房怎么了,二房总比你这个不孝子好吧,把贾赦气成那样,爵位留给你才怪。   史太君看到贾琏这么激动,再看看王熙凤也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连忙劝道:“琏儿啊,要是这爵位给你,那就不叫让爵了,而是传爵,”说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想想,以你现在和老大的关系,他会把这爵位让给你,好在现在他惹恼了太子爷,我们荣国府为了这爵位能够传下去,也只能把爵位给了政儿一家了,琏儿啊,这也是为了整个荣国府好啊。”   贾琏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心里对贾赦恨到不行,到了最后,他真的什么都没得到。   史太君看贾琏被打击地说不出话来,连忙看向贾珍:“这件事,还请珍哥帮忙,为了整个贾家,为了荣国府的爵位,赦儿,是非走不可了。”说完,还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上去无奈至极。   贾珍的表情有些为难,但是心里也真的害怕太子之后找他们麻烦。   正在踌躇之际,邢夫人冷笑一声:“老太太,你大概忘了,这让爵的折子老爷可是呈上去了,皇上还没批,你们就敢动。”   “现在是非常时刻,自然要便宜行事,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史太君瞪了邢氏一眼,不满之际,真是,这个大儿媳妇太没眼色了。   “老太太,你大概不知道,之前有太医特意过来给我家老爷看过了,说是皇上亲口嘱咐的,”邢氏环视了几人一圈,脸上的讽刺之色明显:“你们怕惹了太子爷不高兴,难道就不怕惹了皇上,要知道,现在这天下可是皇帝的。”那气势,倒是看上去唬人地不行。   贾珍看着架势,为难地不行:“老祖宗……”   史太君眯眼看着邢氏:“邢氏,休要胡说。”   “老太太,这是不是胡说,自然有宫里的太医作证,要不要媳妇再把人给请来,”邢氏一甩帕子,捂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看着几人:“就怕现在那太医要去给皇上复命,没有空啊。”   “那,”贾珍为难了:“老祖宗,这件事,还是再看看再说吧。”   史太君没开口,定定地盯了邢氏半晌,终是不甘地点点头。   邢氏站起身,头还是抬得高高,颇有些蔑视一切的感觉:“还有啊,之前老太太你们签的契约可还在媳妇那里放着呢,媳妇就想着,这让爵不让爵的事情,老爷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现在折子递上去了,这事就只能等了,但是,契约上说的,有关家产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清点起来了,要不然,等到时候有了消息,可就耽误了。”   史太君和王夫人自然知道邢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都一脸警惕地看着邢夫人。   贾琏被打击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愣愣地坐在一边,倒是王熙凤,来来回回地看了几人好几遍,却难得聪明地没说话,这件事,还是回去弄个清楚再说。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清点?”史太君没好气地开口。   邢氏笑笑,挑眉瞥了王夫人一眼:“当然是把荣国府的财产清点清楚啊,我家老爷说了,这该是荣国府账面上的财产,就一点都不能少,之前虽然抄了些不安分的奴才,但还是有好些东西对不上号,想着是不是有些人一个不小心,错把这公家的东西当做自己的东西了,毕竟契约上有说过,这私房可是由个人支配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贪墨公家财产了。”王夫人气得上前一步,指着邢氏就责问道。   “这贪没贪,查了才知道,”邢氏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夫人:“弟妹你也不要不服气,毕竟这管过家的,不是你,就是你侄女,都是你们王家的人,我可是半点插不上手啊,”说着,她看了看一脸灰白的贾琏,继续道:“还有那张氏留下的东西,既然说是留给琏儿的,自然算是琏儿的私房,我家老爷说了,这私房,可是归各人的。”   那句‘我家老爷说了’,让已经愣神的贾琏回过神来,他是真的不懂,不懂他的亲爹为什么帮个外人也不帮自己,怎么都要把爵位给二房,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想着要把他娘的东西给他讨回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一时间,贾琏迷惑了。   邢氏可不管大家的态度,看向史太君就笑:“老太太,这件事,怎么说已经是我家爷吃亏了,明明是你的要求,却让我家爷被太子爷给打了一顿,我家爷这么忍辱负重的,你还不履行之前的约定,是不是有点太不道德了。”   史太君被邢氏明目张胆地嫌弃气得仰倒,可是现在确实还不明白皇帝的态度,要是皇帝一气之下直接把爵位给了政儿而处罚赦儿,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史太君点头了:“好,既然这样,你就先开始清点吧。”   邢氏笑盈盈地应承了下来:“老太太果然如我家爷所说,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啊。”   史太君突然就觉得牙疼了。 第三十六章   “你说说, 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熙凤一回到屋里, 就几乎大叫起来:“这爵位给了二房, 还有我们什么事啊?”她急的来回转圈圈,突然拉着贾琏的手就往外冲:“不行, 我们现在就去找大老爷, 这爵位怎么就算他不想要了,也应该是我们的啊。”   贾琏被心里的想法弄得一团乱,竟是被王熙凤拉着这么就去了贾赦的院子。   可是贾赦现在被太子司徒礽打了, 一直昏睡在床,还没有醒来, 那里会管他们怎么想。   所以,是邢夫人接待了他们。   “琏儿,凤丫头,你们今儿个来,是有什么事吗?”邢夫人坐在上座,看着贾琏和王熙凤,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贾琏此时不想说话, 自然是王熙凤开口:“大太太, 我们这是想要见见大老爷,你看大老爷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做晚辈的, 于情于理都该看望才是。”   “看望?”邢夫人表情怪异地看了王熙凤一眼:“琏儿可是爷的嫡子, 你可是琏儿的媳妇, 这当爹的躺在床上,你们不眼巴巴地过来侍疾,竟然只是看望,这好心,也太假了点吧。”   王熙凤被邢夫人的话弄得表情尴尬,青着脸拉了拉贾琏的衣袖。   贾琏看着邢夫人历来不顺眼,现在看到她这种样子,心气不顺了:“那么他个当爹的,好好的把爵位不让给我这个儿子,却让给弟弟,这又算是什么心?”   “什么心?”邢夫人睁大了眼睛瞪着贾琏:“孝心,老太太在上面压着让老爷让,老爷能怎么办,老爷可是孝心一片,只能听老太太的,这时候倒是听你的埋怨了,你说说你个做儿子的,成天扒着二房的腿,从来没有把老爷看在眼里,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说完,她叹了口气,不甘道:“老爷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和老太太他们讨价还价,要不然,你以为你那老娘的嫁妆,能回到你的手里。”   贾赦被邢夫人的话弄得说不出话来,摇着头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看啊,你们两个就是被二房给养傻了,亲身爹不认,去认隔壁的叔叔,能是个什么下场,”说到这,邢夫人的语气又不好了,她瞪着贾琏就冷哼道:“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着老爷的面说要做他贾政的儿子,活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要不是老爷好心,还顾念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鬼才管你到底拿不拿得到你娘的嫁妆。”   贾琏不啃声了,王熙凤本来听到邢夫人这骂人骂到她姑妈身上,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是听着邢夫人的话,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倒是也不啃声了。   邢夫人看着两人这么沉默的样子,声调高了几分:“行了,我还要照顾老爷,还要查账,没时间和你们两个脑袋拎不清的扯皮,这件事已经这么定了,老爷让爵的折子也已经上去了,要么皇帝不同意,老爷还是这府里的当家,要么皇帝同意,我就跟着老爷分家单过,你们也想好你们要怎么做,是要留在这府里还是跟着我们?”   贾琏听了邢夫人的问题,条件反射地就开了口:“我要留下来。”   邢夫人本来就有火气的脸更是气到不行,指着贾琏就骂道:“行,行,到现在了你还想着你自己,好,那你就好好留着,来人啊,把这两个不孝子给我撵出去,以后没我和老爷的命令,不准放她俩进来。”   贾琏那句话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要遭,他对荣国府一直非常执着,听到邢氏的问题,下意识地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这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现在也觉得,是老太太太过偏心二房,大老爷也是没办法抗不过了,才不得已上折子让爵的,但是再怎么说,大老爷也是想着自己的,这不,也给自己争取到了娘留下来的嫁妆。   这心里还懊悔着,就被邢夫人不客气地赶人,贾琏的心又不爽了,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填房,凭什么取代自己娘亲的位置,不她直接就抹杀了娘亲,大老爷当初就没有对娘亲这么好过。   一时间,贾琏的心里是又愤怒、又后悔、又不甘。   几种情绪一交杂,被下人架着胳膊往外拖,所有的感觉都成了屈辱:“你不过是个填房,你真以为自己是当家奶奶了,你没权利这么对我,你没权利这么对我,我要见大老爷,我要见大老爷。”   王熙凤也跟着被人架出去,扯着嗓子也喊:“我可是王家的女儿,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让你好看,我们王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邢夫人翻了个白眼,看着两人给拖了出去,冷笑一声:“王家?只要老爷发话了,就算是天皇老子老娘也不怕,”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深深地为自家老爷不值:“老爷在这种情况下都想着贾琏那个臭小子,可是这个小子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到这时候还叫什么大老爷,好像大老爷不是他爹似的,不过没关系,反正到时候等搬出去了,这贾琏也不会跟着,省的我们再吵架了。”   邢夫人一个转身,回来房里,老爷还躺在床上,不知道醒了没有。   荣国府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朝堂上也是一样。   贾赦这个一品将军过去看上去或者真的没有什么地位,但是被太子司徒礽一打,那就不一样了。   贾赦可是为了天下的学子才去福安宫抄书的,但是却被太子打了,这是不是说尊贵的太子殿下看不起读书人啊。   贾赦可是荣国府贾代善的嫡长子,贾代善当年可是有救驾之功的,太子竟然不顾这种情谊就鞭打了贾赦,这是不是太过寡恩薄幸了。   贾赦让爵实数府中老太君所逼,老太君之前就不断地在众人面前抹黑贾赦,后来又一直称赞贾赦,是不是就是为了让贾赦把爵位让给小儿子,所以在败坏不了贾赦的名声之后,才采取了另一种手法,无论哪一种,这贾赦都是被逼无奈,太子殿下何来殴打的理由啊。   太子殿下刚愎自负,随意殴打朝廷命官,骄纵暴戾,实难当储君之大任。   ……   早朝的时候,就有数位御史上书,都是关于太子司徒礽殴打贾赦的事情,其实贾赦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只是贾赦现在的名声实在不是过去的纨绔子弟可以比拟的,所以这方势力才会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要知道,自古能登上那个位置的,都不是善类。   这些御史背后也有好几种势力,可是不管是那个势力,这一次都是分外的统一,是要以此事为契机,给太子以重创。   皇帝司徒熙听了那些御史的上奏,真的是头大万分,他还真怕有那死脑子的御史当朝就撞柱啊。   正想着如何把这件事先压下去,太子司徒礽先跳了出来:“孤打贾赦怎么了,孤怎么就不能打他了,他竟然敢上书让爵给自己的弟弟,还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了。”   一个御史立马就站了出来:“太子殿下,这贾赦让爵一事,理应该由皇上定夺。”   “父皇定夺,父皇定夺,他贾赦敢让爵给自己的弟弟,是不是说孤也要把位置让给自己的兄弟,”说着,司徒礽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兄弟一眼,冷笑道:“想让孤让位置,你们做梦去吧。”   “太子殿下……”众人大惊。   皇帝司徒熙直接就大声训斥道:“放肆。”   众人立马跪了一地。   能不跪吗?皇帝陛下一看就是生气了啊,这时候大家倒是不吵了,各个跪在地上请罪,就连太子司徒礽也闭上了嘴。   可是请罪有用吗?   当然没用。   司徒礽的一句话,正好戳到了皇帝的软肋。什么叫做让他让位置没门,这是不是就是说,在他司徒礽的心里,这太子之位一定是他的了,朕屁股下的皇位,也一定是他的了。   一个皇帝,即使是一个明君,都不会允许有人窥觊他的龙椅,就算那个人是他捧在手心里亲自教养了几十年的太子。   司徒熙看向司徒礽的眼神不对了起来,因为大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发觉,但是跪在皇帝身边的戴权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皇帝身上的阵阵杀气。   戴权的身上立马就出了冷汗,皇上对太子的心结,随着太子的年龄增大,是越来越深,这一点他是明白的,但是,却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出现这么浓重的杀气,看来,这个太子是保不住了。   司徒熙看着底下跪的一群人,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拿着朝廷发给你们的俸禄,就成天为这些事扯皮,这南方的涝灾可治好了,这北方的旱情可平稳了,一个个民生大事不关心,瞎操心什么?这件事朕自有分寸,用不着你们再废话。”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众人再也不敢触皇帝霉头,几个皇子互相偷偷地看了看,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只有雍郡王司徒禛低着头,微微勾了勾嘴角,这贾赦说是要送自己一番大礼,看来,这礼确实不轻。   “所以,王爷一下朝就到臣这里来了?”贾赦半靠在床上,看着突然来拜访的司徒禛,很是不解:“现在臣就在风口浪尖上,王爷也敢来,就不怕引起皇上的注意。”   司徒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贾赦倒是真的脸色苍白,也就不计较贾赦语气里的质疑:“本王在父皇的眼中,一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性子,如今来看你,自然要大大方方,这样父皇反而不会忌惮。”   “也是,”贾赦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些今天上折子的,皇上必然会查身后到底是那些人主使的,像王爷这样大摇大摆进来的,皇上反而放心,这么看来,王爷对皇上的心思确实把握的几分。”   司徒禛听了这话,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贾赦:“比起本王,我看贾卿更能洞察帝心。”语气里,却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戒备。   贾赦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轻笑一声:“不是臣洞察了皇上的心思,而是每一个皇帝,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都是这么一个心思。”   “噢?”司徒禛挑眉:“愿闻其详。”   “一个皇帝,在他还是壮年的时候,他自然可以全力的培养自己看好的继承人,没有一丝的戒备,但是,当这个皇帝开始慢慢变老,他看着越来越比自己有活力的继承人,心里是否还能保持如一呢?”贾赦看着司徒禛,笑道:“古来皆如此,我只是希望,我跟的主子,以后不要这样。”   司徒禛立马变了表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贾赦,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臣只是说,希望自己的主子以后能多给自己一点信任,虽然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臣不怕为国死、为主子死,就怕到时候被冤死。”贾赦分毫不退,直直地看着司徒禛。   司徒禛定定地看了贾赦许久,终是叹口气坐了回去:“贾赦,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臣谢王爷夸奖。”   “但是本王也要提醒你,小心隔墙有耳。”   贾赦笑笑,一派从容:“王爷,要是臣在自己的地方都不能保证这一点,那臣就真的太没用了。”   司徒禛也被贾赦这句话给逗笑了:“你倒是用人不疑啊。”   两人对视一笑,又开口说了点别的话题,就听到外边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一个下人急匆匆地冲进来,跪在地上禀报:“老爷,大太太清点府中财产的时候出了茬子,正被老太君派人压在荣庆堂呢,老太君派人让老爷去一趟。”   司徒禛挑眉看着贾赦,贾赦的表情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既然家门不幸,那这次,要不要本王帮你一把,”说着,司徒禛看了贾赦一眼:“你这浑身的伤,可见得了风。”   贾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笑了:“就请王爷在旁边给臣助助威,也让臣狐假虎威一把。” 第三十七章   贾赦身子受了伤, 所以即使是老太太有请, 他也让给换好衣服,抬来软轿,这才让下人们抬去了荣庆堂。   如今贾赦的院子被邢夫人整治地犹如铁桶一般,这荣庆堂派来通知的婆子也只能站在花园子的那个漆黑大门外等着,等看到抬出来两顶软轿以后, 她的心里疑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现在府里大老爷和老太君争执不断,他们可不想成了炮灰。   显然,贾赦这几个月的手段, 让这些原先惯会偷懒耍滑的奴才都心有余悸了。   等这软轿抬进了荣庆堂的院子, 就有下人抬着个躺椅, 把贾赦安放上去, 然后再把人抬进屋内。   司徒禛看到贾赦这个动作, 倒是挑眉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邢夫人正被史太君派人压着,跪在屋中。   贾赦一被抬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眼色冷了一下,随即让人把自己放下, 拱手向史太君问安:“母亲。”   “赦儿, 你来了,”史太君也是心里气急, 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邢夫人, 眼神都没往贾赦那边瞟一下:“既然你来了, 我今天就把这话说清楚了,我答应你大房清点府里财产,可不是让你大房的人来查抄我们的私房的,这邢氏也胆子太大了,竟敢带人就把老二家的锁给砸了,怎么着,这是要造反不成。”   王夫人随即配合地拿帕子捂着脸,低泣了起来。   倒是王熙凤,看到了来人中不只有贾赦,还有司徒禛,可是王熙凤一个后宅女人,又没有进过皇宫,怎么可能认得出司徒禛的身份,只是心里留了个心眼,觉得来人的气势迫人,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也就乖乖地不说话了。   贾赦听了史太君的话,轻笑了一声:“母亲,我听邢氏说,这清点家产的事情,是你同意了的,现在又为何要反悔呢?”   “这不是反悔的问题,而是她邢氏太过目中无人,带人砸锁,这要让二房的脸还往哪里放啊。”   “那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荣国府的大奶奶压在地上,又是把大房的脸往哪里放啊。”贾赦柔声道。   这声音虽柔,可是这话可不好听,史太君听了就是心头火气,抬眼就瞪向贾赦:“你大房还要什么面子……”这话说一半,史太君就听住了,这个时候的,她才发现,原来屋里不只有自家人,还有外人,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司徒禛一番:“这位是?”   贾赦转头看着司徒禛,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但是却丝毫没有介绍的意思。   司徒禛看贾赦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本王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堂堂冷面雍郡王来凑臣子家的热闹,这理由,贾赦服了。   本王?   在场的人身子就是一个激灵,王夫人也放下帕子看向来人,然后大叫一声,拉着王熙凤就避到了屏风后边。   贾赦笑笑,对压着邢夫人的两个婆子开口:“有人在,还不把当家奶奶放了,这也太没眼色了。”   那两婆子对视了一眼,也不管史太君还没有开口,就松了手乖乖地站到一旁的角落里。   邢夫人站起身,抬手把头发捋了捋,这才看向贾赦:“爷。”   贾赦对她点点头,温和一笑:“没事,你也去后面吧。”   邢夫人连忙答应,转身也避到了屏风后边,整个过程中,都没看司徒禛一眼。   这下场面清净了,史太君这才开口道:“不知王爷是哪家王爷,臣妇年迈眼拙,还不曾看出来。”   “本王只是个郡王,父皇赐封号雍。”   雍郡王,皇上的四皇子,真真正正的皇家血脉。   史太君的瞳孔一缩,脸上露出几丝讨好的笑容,连忙站起身就要给司徒禛行礼:“臣妇见过……”   “老太君不必如此,今日本王来,不过是来看看恩侯的伤势,和别的无关,老太君就不必行礼了,”司徒禛抬手止住了史太君的动作:“本王过来看看,老太君不要太多介怀,你们的家事,还是自己处理为好。”   既然你也知道是家事,那还来凑这个热闹,您老先回去可好。   史太君的心里在流泪。   贾赦勾着嘴角,看着史太君又做了回去,这才开口:“母亲,这清点府中财产一事,关系到以后的让爵,可是不能马虎的啊。”   史太君看来司徒禛一眼,在看向贾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气短了一截:“这当然不能马虎,你和政儿都是我的心头肉,这谁吃亏都是在刮我的心啊,”说着,她又瞟了一眼司徒禛,才开口道:“可是这邢氏实在做事太没分寸,哪里有带人砸弟妹私库的啊,这不是让王家以为我们贾家欺人太甚嘛,不如,不如就让凤丫头帮衬一下,反正也是亲婆媳,多个人多把手啊。”   贾赦看到史太君这近似和蔼的表现,下意识地看了司徒禛一眼,司徒禛面无表情地回看了他一眼。   “母亲,邢氏做事确实不大妥当,这不管怎么说,弟妹都是王家女,这般不给弟妹面子实属不对,还是让弟妹自己开了私库,更为妥当。”   贾赦的话音刚落,屏风后面就传来了王夫人的声音:“大哥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弟妹我还贪图公家的东西不成,这,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王家。”   “弟妹口口声声不离王家,这不知道的人听上去,还以为弟妹嫁入贾家这么多年,就没把自己当过贾家人呢。”   王夫人哑言,贾赦这话说的毒啊,她都没办法开口了反驳了。   贾赦看向史太君:“母亲是为邢氏砸了弟妹私库的锁生气?还是邢氏查检弟妹的私房生气?”   史太君沉默了,她生气什么,大家都知道,可是这真正的理由是不能说的,说了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贾赦看史太君不说话,开口道:“看来母亲是不满邢氏砸锁啊。”   “是是。”史太君符合。   “既然如此,今日有雍郡王在此,不如就让雍郡王说句公道话吧,”贾赦看向司徒禛:“王爷觉得这事该如何?”   雍郡王看了贾赦一眼,再看向史太君:“老太君觉得如何?”   史太君喃喃:“臣妇听王爷的。”   “既然如此,就让这贾政的内人自己开库,来证明清白好了,本王也看看王子腾的妹妹品性到底如何!”   果然,史太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再看看贾赦的表情,觉得自己今天这茬不只找不下去了,就连王氏也要丢人了,她怎么会不知道王夫人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只不过是看在宝玉和政儿的面子上,才没有吭声,反正王夫人有分寸,再贪也不会贪到哪里去,现在看来,却是要保不住脸面了。   史太君无奈地点点头:“王氏,去,带着邢氏查检一番吧。”   王夫人在屏风后面几乎咬碎了牙齿,但是也于事无补,外边可有个郡王在那里看着呢,这件事,她是非做不可了。   王夫人也只得应下,带着邢夫人就出门去了自己的私库,路过贾赦的时候,还偷偷地瞪了贾赦一眼,恰好看到贾赦温和地对着自己笑,王夫人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凉意只从脚尖窜到头顶,低着头急匆匆地出去了。   贾赦看着屏风后边坐着的王熙凤,开口道:“凤丫头,琏儿他娘的嫁妆单子不是在你那里吗?不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吗?”   王熙凤心头一紧,直觉自己这个公公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是那嫁妆单子上贵重的东西只勾得她心痒,王熙凤也就不再含糊,小跑着追了出去。   贾赦这才笑眯眯地看向史太君:“母亲,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要是儿子家里那位错怪了弟妹,儿子亲自押着她给您道歉。”   史太君干干地笑笑,不说话了。   贾赦微勾唇角,看了司徒禛一眼,这狐假虎威,还真是好用啊。   过了些时候,邢氏、王氏、王熙凤等人就带着人回来了,但是每个人进来的时候,表情就及其难看。   贾赦看到这场面,连忙问向邢氏:“如何?”   邢夫人和王夫人、王熙凤几人已经退到了屏风后面,听了贾赦的话,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邢氏瞟了两人一眼:“老爷,东西还少一些。”这意思就是,王夫人的私库里有公家的东西,同时别人那里应该也有。   贾赦状死为难地看了看司徒禛:“王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司徒禛摇摇头:“清者自清,恩侯不必介怀,”说着,他看向史太君:“老太君,你说,对吗?”   史太君简直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她干笑着看向司徒禛:“自是如此,”然后,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如,就让人把赦儿家的和琏儿家的那里都看一看吧,毕竟说是清点财务,光看老二家的也不对吧。”   “母亲,儿子家那位可是从来没管过家,这事可就没沾过手啊。”   史太君瞪了贾赦一眼:“既要公正,那就公公正正得来。”   “好,本王就喜欢听这话,”司徒禛拍了一下桌子,表情变得愉悦了几分:“那本王就看着老太君的公正了。”   史太君一哽,硬着头皮道:“来人啊,还不快点吧……”   邢氏这时插了嘴:“老太君,儿媳妇刚才为了表示大家公允,已经先让她们查过儿媳妇的私库了,儿媳妇的嫁妆少,自然就查的快,然后回来的时候顺便把琏儿家的也查了。”   意思就是说,我们两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媳妇的私库都查了,这东西没对上,你看着办吧。   邢氏又加了一句:“是否要把珠儿媳妇的也一道查了。”   史太君哑言,珠儿媳妇,珠儿媳妇一个寡妇,平时办点声不吭,管家的边都没摸过,还查什么。   史太君这个时候是真气自己这个儿媳妇没脑子,就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她看了看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司徒禛,咬咬牙:“那就去查我的,鸳鸯,你带人去。”   贾赦这才低头勾唇,如此甚好。   最后查抄的后果,自然是有人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王夫人不只贪墨公中财务,还找到了私自贩卖金陵祭田的票据,就连史太君那里都有几个账面上写着损毁,却完完整整的待在她私库里的好物件。   司徒禛听了邢氏说的汇报,似笑非笑地看着史太君:“老太君,看来,本王还要找王子腾谈一谈了。”   史太君点头不语。   等一家人心惊胆战地送走了司徒禛,史太君终于受不住地腿一软,险些昏过去。   贾赦看了,笑道:“母亲,没事吧。”   “我身子好得很,”史太君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贾赦:“你好啊,你能耐了,这种事情你都敢做出来了。”   “母亲误会儿子了,不过”贾赦的表情一凛,严肃了起来:“弟妹这私库里,怎么会有金陵祭田的票据,这件事要是让那些族老知道了,也不知道老二这爵位还能不能拿到了。”   “那可是皇上说了算,和别人没关系。”史太君几乎是吼了起来,不行,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要是这爵位还落不到政儿的头上,她们可怎么活啊。   “是皇上的是没错,但是,一个内宅都管不好的人,能担得起皇上赐的爵位吗?不要到时候皇上一不高兴,直接把这爵位给收回去了,要是真那样,可就晚了啊,”贾赦叹了口气,深深地担忧了起来:“我们还是在皇上没说什么的时候,把一切都补齐了,也算是少个麻烦吧,”说着,他看向王夫人:“弟妹,你说是吧。”   王夫人的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这件事可是大事啊,她私自贩卖祭田给贾赦当着雍郡王的面给逮着了,而且雍郡王还说要找哥哥谈谈,这一下,就连王家都不会帮自己了。   贾赦看着她这个模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向史太君告退:“母亲,儿子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只希望等到真的分家的时候,这些事情,能弄好了,不要再起波折。”   “滚。”史太君吼道。   贾赦笑笑,叫了人把自己抬了出去,重新坐回软轿。   邢夫人跟在后面,脸上乐的很,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站在了原地,恰好此时王熙凤也被史太君赶了出来,两个婆媳碰了个正脸。   邢夫人看着王熙凤,勾唇冷笑了一下:“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今天这事,老爷自有计较,你也不要以为你逃过了,你那箱子里的票据,是我给你面子,没掏出来,要不然,今天有你受的。”说完,邢氏扬长而去。   王熙凤被邢氏说得吓了一跳,难道说自己放印子钱的事情,这邢氏知道了,最后她又得意了起来,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今天明显是大老爷要放我们一马,只要自己以后再小心点,必是不会被大老爷他们抓住把柄的,自己和二爷已经这么惨了,名正言顺的爵位都已经要没有了,要是再没个进项,以后还怎么活啊,想到这里,王熙凤就想到了那死去的婆婆给自己留下的嫁妆,她终于也高兴了,哼着小曲,就回了院子。   王熙凤是回去了,可是荣庆堂里的王夫人此时却很是难熬。   史太君把邢夫人交上来的那一叠私卖金陵祭田的票据扔在了王夫人的脸上:“王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王夫人跪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儿媳妇这也是没办法啊,如今我们府里是个什么光景,你也不是不知道,儿媳妇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你没办法,你没办法贪了公中那么多东西,”史太君一想到这个就气得不行:“等政儿回来,你看着办吧。”   “不要啊,不要啊,老太太,”王夫人一听,这事要交给贾政,以贾政的性格,不休了自己才怪,不行,自己怎么也不能被休,王夫人连忙趴着上前,拉着史太君的裙角就哭求起来:“老太太,你帮帮我,帮帮我,这事不能交给老爷啊,不然儿媳妇就完了,”说着,她就‘乓乓’地给史太君磕头:“老太太,你救救儿媳妇吧,宝玉,宝玉不能有个被休了的娘啊,还有宫里的元春,要是我被休弃了,元春也就完了,她可是我们贾家的希望了啊。”   史太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王氏,好半晌,才拍在腿哭道:“都是作孽啊,都是作孽啊。”   婆媳俩哭了良久,史太君这才止住泪,瞪着王夫人:“既然这件事老大发话了,只要分家前把这窟窿补上,他就不吭声了,那你去想办法,把贪了的公中财物给补上,琏儿那边的东西也给回去,这祭田,给我买回来。”   王夫人一想,别的事还好说,这祭田,哪是说买回来就买得回来的啊,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啊,可是看着上面史太君的表情,她也真的再说不出话来,就害怕再说些什么,史太君真的把她交给贾政处理,这一下,可就真完了。   王夫人只得低着头,不甘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邢夫人把贾赦扶到床上躺好,这才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老爷,你为什么非要把王氏私卖祭田的事情给捅出来啊,还特意派人把她藏票据的盒子塞在私库里,这有什么好处吗?”   贾赦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认为,要是没这件事,王氏能心甘情愿地把琏儿过继在自己名下,琏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嫡子,我可不希望王氏到时候给我那耳根子软的二弟说些什么,让琏儿嫡子变庶子了。”   邢夫人这才明白了,看向贾赦的目光充满了崇拜:“老爷,你真厉害。”   “是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能挽回琏儿的心啊,”贾赦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无奈:“既然琏儿想要做二弟的儿子,那我这个当爹的,也只能满足他的要求了。”   邢氏看着贾赦的表情,一瞬间,她仿佛又从贾赦的身上看到了那久违的佛光。 第三十八章   史太君如今的脸面已经被丢的差不多了, 也许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那么急迫地想要贾赦把爵位让给贾政,为了这个爵位,她已经牺牲的太多,要是到最后却还是没有成功,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在邢夫人清点了府中财产以后, 史太君和王夫人贪墨公中财产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史太君晚节不保,加上之前种种,就连以前关系好的老王妃也不再开口提起她了, 她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准下人把外边的消息传进来, 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之事, 可也让她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这是你看怎么办吧?”史太君无奈地看着贾政, 她说过让王夫人把那祭田的漏洞给补齐了,就不再管你这件事了,但是想到要是小儿子真的拿到了这个爵位,自己还是把什么是都给儿子透个底,省的儿子跟自己有隔阂。   贾政听了史太君的话, 气得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 咬着牙开口:“我要休了她。”   “胡闹,”史太君厉声道:“你休了她, 那宝玉和元春怎么办, 你再想想你可是马上要袭爵的人了, 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情,妥当吗?”   贾政如梦初醒,态度谦和地看着史太君:“那老太太觉得儿子要如何做?”   “去找王子腾聊聊,怎么也是他王家女出了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就不能不管,顺便以此让王子腾帮衬你一些,这爵位的事情还不是百分之百呢。”   贾政一听要找王子腾,心里就是一怵,这个大舅哥着实厉害,他是不敢说些什么的:“老太太,这件事,找王子腾,不好吧。”   “你怕什么?”史太君看到儿子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雍郡王说是要找王子腾聊聊,你之后再去,王子腾肯定气短,这样你才好办事啊。”   贾政一听倒是心里打定,随即有疑惑起来:“雍郡王什么时候和大哥的关系这般好了?”   想到这里史太君也是后悔啊:“当初就应该在你大哥图书馆这件事上插一手,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那雍郡王就是因为图书馆的事情和你大哥相识的,”叹完气,史太君看着自己偏心的小儿子那难看的脸色,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雍郡王虽然说是皇上的儿子,但是也是几个皇子里面最不出挑的一个,老大这次可是得罪了太子,抱着雍郡王的大腿也只能顶多保住自己而已。”   贾政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转头就把心思放在了找王子腾的事情上。   史太君看着贾政的表情,笑道:“至于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那媳妇厉害着呢,总能把这件事情搞定的,但是有一点,不能休妻。”   贾政连忙点头:“儿子听老太太的。”   王夫人现在确实是被那些祭田给弄得没有办法,但是再没有办法,她也要把祭田给弄回来,回了屋里思来想去一番,终是想出了好主意,连忙派周瑞家的把王熙凤请了过去。   王熙凤虽然奇怪自己的姑妈为何现在要请自己,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了。   王夫人看到王熙凤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凤儿。”   “姑妈。”王熙凤乖巧地坐在一旁。   王夫人看王熙凤这样子,知道王熙凤聪明,不打算说什么,也就只好自己开口:“凤儿,这件事情,你可要救救姑妈啊。”说着,她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王熙凤看王夫人这么直白,心里先是一愣,随即就为难道:“姑妈,这事实在太大了,凤儿也没办法啊,要不,给叔叔说说。”   在王熙凤的心里,四大家族中如今也就自己的叔叔王子腾才有这个能力了:“只要有叔叔开口,想来那些族老们也不能把姑妈怎么样的。”   王夫人叹了口气:“本来是可以,可是,现在有郡王爷开口,你叔叔,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我啊,”想到这里,王夫人脸上就懊悔地不行:“不要说那祭田不好买回来,就是有那手段买回来了,这银子也不少啊,姑妈这里……”她为难地看了看王熙凤:“凤丫头,你看,你可否先借姑妈些。”   借钱,王熙凤立马警铃大作,这先太太的嫁妆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可是这东西还没过手就送出去,她可是心疼的。   王熙凤立马为难了起来:“姑妈,这件事,侄女儿也不好说啊,那东西毕竟是二爷的东西。”   我信你才怪,这东西只要让你知道了,凭贾琏的手段,能争得过你。   王夫人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一言难尽:“凤丫头啊,你要想想,等日后老爷当了家,大老爷就要是个白身搬出去了,到时候你和琏儿一起出去,就算是有钱也没用啊。”   王熙凤为难了,这件事是爷们的事,她没办法,即使是她家二爷也没办法,大老爷铁了心地不认他们夫妻俩,他们夫妻俩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姑妈,就是因为这样,我和二爷才要更留些银钱防身啊。”   王夫人叹了口气,抬头摸了摸王熙凤的鬓角:“难为你了,凤儿。”   “姑妈。”王熙凤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素来要强,可是自从加入这荣国府里,有几个人为她着想,除了姑妈还能想着她,让她管着家,其余人,就连二爷现在对她的情谊也淡了。   王夫人看着王熙凤的表情,眼中精光一闪:“凤儿,帮帮姑妈,也让姑妈帮帮你吧。”   王熙凤一顿,不是很明白王夫人的意思,一脸奇怪地看着王夫人:“姑妈的意思是?”   “你借钱给姑妈,让姑妈搞定祭田的事情,姑妈给老爷商量一下,不让你们到时候跟着大老爷搬走了,”说完,王夫人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地决定一般:“姑妈去求老爷、大老爷、老太太,让他们把琏儿过继到姑妈名下,到时候,你们还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姑妈,”王熙凤瞪大了眼睛,这一下,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随即,就是慢慢地感动,她的姑妈,竟然疼爱她到这种地步,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然后,王熙凤坚定地点点头:“姑妈,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和二爷说的,二爷一定会听我的,”随后,她拉着王夫人的手,一脸的感激:“姑妈,谢谢你,谢谢你,你放心,以后你让凤儿做什么,凤儿都会义不容辞的。”   “好,好,等大房搬走了,我们姑侄俩就同心协力,好好地管好荣国府。”   “恩。”   真是个,傻丫头啊。   之后王熙凤回去,自然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贾琏,贾琏来回想了一会儿,再想想自家老爹对自己的态度,还真的同意了,不过再同意也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出去,贾琏也是留了个心眼,只答应给出去一半。她娘亲当年的嫁妆异常丰厚,这一半也是个大数目,王夫人知道以后表面为难了一下,心里却乐开了花,现在只要让哥哥出出力,帮着把祭田弄回来,那自己就没事了。   王子腾会不出力吗?自然不会。王夫人怎么说也是王家女,这出嫁的姑奶奶把夫家的祭田给私卖了,这可是大事,不只要被休弃回家,就连王家其他出嫁的姑奶奶都可能被夫家给休了,这可是关乎全族的大事,王子腾就是使尽全力也只能办成,何况这件事还让雍郡王给知道了,这雍郡王可是素来的眼中容不下沙子,他还是小心为妙。   至于之后贾政来找他暗示的所谓爵位一事,王子腾倒是没有明确回应,这件事现在在朝中已经被扩张到了皇位的事情了,虽然大家都三缄其口,只把事情说道太子德行问题,但是显然皇帝却想得很多,现在真的不是说荣国府爵位的好时机。   而且王子腾的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他就是觉得这件事像是有什么阴谋一样,可是要有阴谋,也应该是史太君和贾政的阴谋啊,王子腾又奇怪地看了贾政一眼,这假正经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了,知道把贾赦推到前面了,还是说,贾政已经背着自己,和荣国府的老太君投靠了哪一路皇子。   一时间,王子腾想得更多了。   不管各方势力如何角逐,各家心里是如何想的,在过了一个月,贾赦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王夫人通过金陵的薛姨妈、王子腾通过金陵的甄家把私卖的祭田给买回来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废太子了,和废太子的圣旨一起颁下的,还有同意贾赦让爵的折子。   折子上说,为了成全贾赦的一片孝心,同意贾赦让一品将军的爵位给其弟弟贾政,不过这爵位却降了几级,成了三品将军,至于家产的分配,就按两个人之前商量好的来,等一切都弄好了,在准其进宫谢恩。。   贾赦接到这个圣旨的时候,笑了,他之前只上书让爵,可是丝毫没有谈到分家,现在圣旨不只写了分家一事,还把他们之前有协议的事情也写了出来,可见这件事情,皇帝是派人查过的了。   不怕皇帝查,就怕皇帝不查,只要皇帝查了,这件事情就和贾赦没有关系了,他不过是被母亲逼迫的没有办法,只得如此行事,还因此被太子鞭打,贾赦在皇帝的心里,虽然有不舒服,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孝顺甚至有些愚孝的人,再加上贾赦开的图书馆在学子中的名声,贾赦这一次,是真的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   而同时,史太君和贾政在皇帝面前的印象就真的不好了,史太君之前极力在外人面前夸奖贾赦的举动,也被看成了别有用心,史太君不慈的名声,终于是坐实了,这一下子,史太君以后再用孝来压迫贾赦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好用了。   既然圣旨一下,那让爵分家之事就刻不容缓,史太君和贾政也动作麻利,第二天就准备好了一切事物,开了祠堂,等着贾珍主持分家,之后贾政还要穿着赐下的三品将军服去进宫谢恩呢。 第三十九章   贾赦一脸淡然的笑容, 看着祠堂里的人, 笑道:“珍哥,既然皇上已经下旨了,这事情就赶快办了吧,你没看到我那二弟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贾政给贾赦说得脸色通红, 但是身上却穿好了三品将军的朝服,他本就打算这分家一事一完就立刻进宫谢恩的,此时被贾赦当着众族人的面点出来, 自然是羞愧几分。   贾代儒在族里是仅次于贾敬学问最好的,自然在族中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恰好他和贾赦交好,此时也是心里为贾赦担心,害怕贾赦又被那不慈的老太君和这不悌的贾政欺负了去。   贾赦笑看着点点头, 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纸来:“既然皇上下旨让我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分家, 我就把之前和二弟签的契约带来了, 还有现在荣国府的财产账簿,也已经全部清算过了, ”他又拿出一个账簿,放在桌上:“珍哥就按照契约办事就可以了。”   贾珍狐疑地看了看贾政,这分家还有先签契约的, 果然这次赦叔让爵是被设计的啊。   贾赦趁着贾珍看契约纸的空隙,向一众族人解释道:“根据之前我和二弟还有母亲的契约, 这爵位我让给二弟之后, 荣国府的所有财产, 我分去五成,带走的下人也由我亲自挑选,我家嫡子贾琏过继到二弟名下,同时内侄女林氏则跟我搬出去。”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契约的内容,众人听了都觉得贾赦吃了亏,按说贾赦可是嫡长子,分家也要分七成财产的,而且贾赦还把爵位都让出去了,然后他们又听到了什么,贾赦还把嫡长子给过继出去了,众人看向贾政的表情立马不对了,这二房,也太毒了吧。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的表情不对,那就是听了契约书内容的贾琏,他花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半财产,换取过继到二叔名下,继续留在荣国府的机会,可是到最后,却发现原来已经大老爷都已经和二房商定好了,那二房之前要自己的钱,不是摆明了坑自己吗?   贾琏的双手握拳,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最中间的几人,自己的亲父不要自己,自己视为父亲的二叔算计自己,原来全天下,就没有一个人对自己好了吗?   贾琏的眼眶泛红了,突然觉得自己及其可怜,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自己家,他不自觉地就想到王熙凤和王夫人的关系,王熙凤本就对王夫人的话言听计从,谁又能说王熙凤这一次不是骗了自己的钱去给王夫人填窟窿呢?   这么一想,再加上之前平儿之类的事情,贾琏是彻底把王熙凤恨上了。   贾赦却不管贾琏此时怎么想,等贾珍看完契约书以后,就开口道:“珍哥,既然一切都清楚了,那就分家吧。”   贾珍把契约书放心,点点头,看向贾政:“政叔,那就开始吧。”   贾政点头,叫了个小厮把王夫人准备好的房契、地契还有荣国府的财产单子都放了上来:“那珍哥开始吧。”   “慢着,”贾赦开口止住了贾珍的动作,笑看向贾政:“二弟,这些房契里,可有荣国府的房契。”   贾政愣了一下:“那可是御赐要留给继承人的。”   “可那也是荣国府的财产不是,这荣国府的房契自然留给你这个三品将军,但是同样的,它也应该放在这分家的财产里。”   “那可是御赐的。”贾政睁大了眼睛。   “同样属于荣国府,”贾赦丝毫不让,然后,他微微一笑:“二弟,难道你想抗旨不成,皇上说按照我们之前的契约来,契约上说我是分荣国府全部财产的五成,二弟竟然在这个时候把荣国府那个大宅子的房契藏起来,你可知罪。”   贾政被贾赦的话吓得腿一软,头上冒出冷汗:“这,这……”   “还不快点派人去取,难道你想耽误进宫谢恩的时间,二弟啊,小心到时候皇上生气了,这爵位我们兄弟俩一个都没捞到啊。”   贾政被这么一下,连忙就叫刚才那个小厮回去,务必要把荣国府的房契拿过来。   贾赦看见贾政这胆小样,轻笑一声:“不说荣国府那御赐的牌匾是无价之宝,就现在京城的房价,这荣国府的宅子,也值个十二万三千两,大哥给你把零头抹了,算个十二万两,这些放在财产里一起算,而且这宅子必须是给你的,大哥我分不到,自然也就要给大哥些别的财产了,”说完,他特意压低了声调:“二弟,这可是圣旨啊。”   贾政的身子一抖,不说话了。   那小厮急匆匆地跑回荣国府报告,说是要拿荣国府的地契,史太君听了,就惊地站了起来:“老大想干什么?那可是御赐。”   “大老爷说了,即使是御赐,现在也算是荣国府的财产,应该算在分家财产的范围里,还说,还说,”那小厮我头低得低低的:“还说二老爷不拿出来就是抗旨。”   史太君‘扑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喃喃:“我懂了,我懂了,原来他在这里等着我呢。”   王夫人听了急的只绞帕子,这笔账她之前已经算过了,荣国府明面上的银钱不过五万两,但是贾赦非要搞什么清算,把她从公中拿去的财务都还了回去,这荣国府的公账上也就□□万两,再加上荣国府的一起地契房契、古董字画等,折合下来超不过四十万两,本来按照五五分成,一家二十万两,可是现在把荣国府的房契也算在里面,一下子自己家就少分了六七万两,这可怎么办啊。   再想想自己之前因为要填祭田的窟窿而赔的七七八八的嫁妆,王夫人简直是哭的心都有了。   那小厮跪在地上,看着上面的主子半天没有反应,只得小声询问:“老太君。”   “鸳鸯,把房契取过来,给他。”史太君冷声道。   “老太太,不可啊。”王夫人哭喊道。   “给他,”史太君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你没听说政儿不给就是抗旨吗?难道你不想政儿好过吗?”   现在史太君看到王夫人心里就发狠,要不是这个蠢妇,自己贪图过公中财务的事情也不会被赦儿爆出来,现在在不狠狠心,他们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王夫人坐在椅子上哭得泣不成声,突然觉得这爵位就算是拿到手,也活不痛快了。   那小厮很快就把荣国府的房契给拿了过来。   贾珍看了看贾政铁青的脸色,再看看贾赦一脸的云淡风轻,决定连忙速战速决,直接就把那些房契地契等财务放在一起,把荣国府的房契特意放在一旁,兄弟两个一人一次抽签就分了东西,至于贾赦那要多拿的四万两,贾赦也懒得计较,直接就从公中拿走了六万两现银,说是省的到时候二房在因为这件事扯皮。   这分家,就在一种表面的祥和下结束了,贾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动作迅速地把贾琏记到了二房王夫人名下,事情一结束就灰溜溜地走了。   贾赦看着几乎算是跑出去的贾珍,轻笑道:“你看看,这珍哥也太急了。”   贾政一甩衣袖:“既然已经完事了,那弟弟就先进宫了,也请大哥早日搬出去,毕竟这家都分了,二哥在待在这里,就不像话了。”   贾赦笑着点点头:“大哥这点还是明白的,既然分了家,就万没有在赖在弟弟家的理由了,二弟还是快点进宫吧。”   贾政也不再理会贾赦,抬脚就往外走,门口,已经准备好了他要进宫的马车。   哪知他人才出门,宫中就有小太监来传旨,贾政开始以为是皇上有什么旨意要带给自己这个新任的荣国府当家人,哪知和跟出来的贾赦等人跪下一接旨,却是皇上让贾赦也一起进宫的口谕。   贾政奇怪地看了贾赦一眼,实在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见贾赦这个白身。   贾赦倒是笑得从容:“二弟,看来大哥我还要借用一下你的马车了,你看,你我一同进宫如何。”   皇上都让你我一起进宫了,你现在问我干什么。   贾政一甩衣袖,上了马车。   贾赦倒是笑着给那传旨的小太监塞了一个荷包:“公公见笑了。”   那小太监垫垫手里的荷包,笑容也深了一些:“先生不用担心,尽管去就是了。”   贾赦的笑容更深了。   马车上,贾政简直是不想再理自己这个哥哥,本来以为自己今天忍辱负重,总算是把自己这个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哥给弄走了,没想到现在还要在一个马车里,贾政真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贾赦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心情很好地微勾唇角,时不时地和贾政聊上几句,让贾政更加变扭。   而这个变扭在面见了皇上,听到皇上当场下的旨意后,贾政的变扭就变成了不可置信和不甘埋怨,凭什么,一切都凭什么。   皇上有旨:贾恩侯至纯至孝,建立图书馆利于天下读书人,此乃大善,天下人皆应效仿,特命贾赦从一品礼尚书。   礼尚书,这是什么官,以前从来就没有过,而且也没说明贾赦这个礼尚书到底是什么职责,除了说说他的功绩以外别无其他。   贾赦面色从容的接旨谢恩,倒是让皇帝司徒熙又高看了一眼:“贾卿,以后你就不用入宫来抄书了,之前要抄的书籍朕已经命人抄好,你一会儿出宫就可以带走了,朕希望你以后多做一些为国为名之事,也不枉朕今日的破格提拔。”   贾赦磕头:“臣,谢主隆恩。”   司徒熙点点头,对贾赦的表情很是满意,挥挥手让两人下去,由此至终,都没有和贾政说过一句话。   这进宫前,贾赦是个被赶出家的白身,进宫后,贾赦就是个从一品的礼尚书了。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即使是之前还一直在生贾赦气的史太君,现在也不敢随意说些什么。   哪知贾赦回了院子,就看见邢夫人迎面走来。   “老爷,雍郡王来了。”邢夫人的表情有些严肃,毕竟雍郡王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邢夫人实在是从雍郡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贾赦派派邢夫人的手,安慰道:“雍郡王前来,是爷之前拖王爷帮忙办了点事情,你只管去打理行李,把该带走的下人都挑好就是了。”   邢夫人点头应下,即使一脸担心,还是转身去处理了。   贾赦进屋看着已经等候一段时间的司徒禛,低头行礼:“王爷。”   “贾大人,恭喜了。”   贾赦摇摇头,苦笑一声:“一个礼尚书,从来就没听过是干什么用的,臣是真的不知道皇上此为何意啊。”   “这有和难,”司徒禛轻笑一声:“父皇废了太子,这起因就是太子鞭打你一事,只有把你的功劳说得够大,太子的罪责才能够大,父皇废太子的旨意才能更加名正言顺。这礼尚书,也不过是父皇竖的一面旗罢了。”   “所以说,臣就是个吉祥物了,怪不得。”贾赦点头表示明白。   倒是司徒禛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你,一身本事,浪费了。要是给你谋个实权,哪怕官职不大,也比这不实无用的礼尚书好多了。”   贾赦却不同意司徒禛的观点,在他看来,这种只有名号的大官才更适合他:“王爷大可不必担心,说不定这官,还真的只有臣做的了。”   司徒禛挑眉:“愿闻其详。”   贾赦笑道:“王爷觉得为官者最主要的是什么?”   “心系天下。”   “不,是一个好名声,只要你的名声够好、够大,那么百姓要是有了什么事情,才会首先想到你,皇帝有了什么想法,也会首先想到你,这名声在外,才是一个官最重要的。”   “那你也应该明白,功高盖主的下场。”司徒禛提醒道。   “所以,礼尚书这种没有实权的官才更适合,没有实权只有名声,想来,皇上是不会太过介意的,而王爷……”贾赦顿了顿,看上司徒禛:“王爷也可以看看臣本事。”   “好,本王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第四十章   大老爷进了一次宫, 这就成白身成了从一品的大官了, 荣国府里的人立马看向贾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本来还以为大老爷这一次要倒霉了, 这在荣国府享过福的人,又有谁愿意出去当那平明百姓呢, 就连府里的丫鬟下人都不愿意, 何况是个主子。   所以对于大老爷颇有史太君的压力而让出爵位这种事情,荣国府里的下人是不明白的,到最后, 也只能叹息说一声大老爷真的是至情至孝之人。   也只有被贾赦从头欺负到尾的史太君、贾政和王夫人,才明白贾赦到底有多可恶。   就连王熙凤在之前还在沾沾自喜,觉得因为自己讨了王夫人的喜, 才能让王夫人主动开口把贾琏记在名下, 这一下子, 即使大老爷把爵位让给了二老爷,二爷还是有继承权的,至于花了先太太一半的嫁妆, 王熙凤也觉得是在帮王夫人的忙而已, 自家人帮自家人, 这不是应该的吗, 自己就是这么有眼色, 才能让他们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啊。   一分家,贾琏就回来了。   王熙凤看见贾琏进屋, 立马迎了上去, 脸上却是得意之色:“怎么样, 怎么样,爷可记到二老爷名下了。”   贾琏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王熙凤看了眼跟着贾琏的小厮,那小厮点点头,王熙凤立马就昂起头来了:“大老爷当时是不是很震惊,完全想不到爷会过继给二老爷,也是,他自己要愚孝把这爵位都让出去,万没有让我们吃亏的道理,二爷也不用太过在意,你想想大老爷之前什么时候把你当儿子了,贾琮的事情、尤二姐的事情、这爵位的事情,零零总总的,二爷现在只管一心孝顺二老爷和姑妈,姑妈是绝对不会亏待我们的……”   ‘啪’地一声。   这话还没说完,王熙凤就被贾琏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王熙凤捂着自己红肿的脸脑袋闷闷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贾琏:“爷,你疯了,你怎么敢……”   王熙凤的声音仿佛被人给掐在了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因为她对上了贾琏的眼睛。   贾琏的眼神一片血红,看着王熙凤的表情就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那一声的戾气让王熙凤都没了之前的嚣张。   “姑妈,二老爷,”贾琏冷笑一声,抬手就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摔碎的瓷片炸飞了出去,吓得王熙凤连忙捂着自己的脸,尖叫着往后退:“你的好姑妈,你心里的好二老爷,大老爷出府的时候就和他们签了契约,把我过继过去了,那里用得上再赔上我母亲的一半嫁妆,你的好姑妈就是因为金陵祭田出了事,拿我们当冤大头,堵那个窟窿,只有你还巴巴地念着他们的好。”   王熙凤听着这个消息,也是不能接受的,连忙站起身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我的亲姑妈,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不会这么对你,难道你能抵得上她自己吗?你应该知道,要是金陵的事情闹出来,你那姑妈会是个什么下场,说不定到时候就连这爵位都让不过去,我还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说完,贾琏冷笑一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般。   王熙凤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她是实在不能相信,转身就要往外冲:“不行,我要去问姑妈,我要问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给我站住,”贾琏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腕就把人给甩了回来,王熙凤跌倒在地,手给那碎了的瓷片划破,鲜血立马留了下来:“你现在搞搞清楚,现在荣国府可是二老爷当家,你去问什么,就算你那好姑妈真的骗了你又如何,现在你我都在他们的手里过活,能得什么好,你少在这里给我拖后腿。”   王熙凤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终于是老实了。   贾琏看到王熙凤这个样子,气得恨不得再上去踹她两脚,但是想想现在还是自己的处境更重要些,也就只能压下一身的戾气,坐在椅子上想办法,好半晌,才开口向着屋外吩咐道:“派个人去大老爷的花园子那里守着,等大老爷从宫里回来了,就通知爷。”   外边的下人本就被这屋里的动静给弄得战战兢兢的,自从大老爷争执了一番府里的下人以后,这些下人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敢做了,倒是让贾琏用得顺手了一些。   一个小厮听了贾琏的吩咐立马就跑去守在了大老爷的花园子那里,哪知道这大老爷还没来,倒是来了雍郡王,那小厮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大老爷和雍郡王真是好朋友啊,这大老爷一分家让爵成了白身,雍郡王就赶来帮忙了。   所以等贾赦回来的时候,那个小厮也不敢回去通知贾琏,直到雍郡王走了,这小厮才回去通知。   贾琏一直在屋里等着,屋里的碎片已经被人打扫好了,王熙凤也让喜儿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开口,只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了贾琏不高兴。   等那小厮回了话,贾琏立马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留下一句:“我去大老爷那里看看。”就走了出去。   贾琏来看贾赦,不是想让贾赦把自己重新过继回去,他刚才坐在屋里想了很久,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留在荣国府,自然是对自己最好的,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荣国府,现在他去也不过是问问贾赦意见,他是真的有很多不明白的,要向贾赦问清楚。   哪知他到了花园子,却被贾赦的下人给拦住了:“二爷,大老爷吩咐了,说是二爷不必过来请安了。”   贾琏的心里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你给我让开,我可是琏二爷,你敢拦我。”   哪知那下人让都不让一步,直接开口道:“大老爷说了,二爷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大老爷还没有让侄子来请安的习惯,”说完,那下人也不说什么,直接拿出贾赦交代下来的东西递给贾琏:“这是大老爷给二爷的,大老爷说,既然二爷想认二老爷当爹了,大老爷就满足你,那些钱也是大老爷给你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以后凡事都靠二爷了,这个爵位能不能争到,也看二爷的本事了,大老爷他,尽力了。”   说完,那下人转身进了花园子,把花园子和荣国府相通的那扇门关了起来。   同时关上的,还有贾琏和贾赦最后的父子瓜葛。   贾琏低着头,看着贾赦让人交给他的书:《大庆律典》。   贾琏抿着唇不说话,好半晌,跪在地上向着贾赦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拿着那本书回了自己的书房,再出来的时候,贾琏还是那个贾琏,那个好色的、一心向着二房到底,琏二爷。   这天晚上,贾赦破天荒地没有去给史太君请安,而是一家子坐在屋子里,置办了一桌酒菜,席上除了贾赦、邢夫人、贾琮、贾迎春,还有被贾赦特意派人请来的林黛玉。   贾赦笑看着林黛玉:“玉儿,东西可收拾好了。”   林黛玉笑着点点头:“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说着,”她笑嘻嘻地看了看一旁的贾迎春:“以后,我就可以和迎春姐姐住在一起了。”   贾迎春的小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逗得林黛玉咯咯笑了起来。   贾赦摇摇头:“迎春啊,都这么久的日子了,你母亲的泼辣劲你怎么还是没有学到半分啊,怎么说为父也是个从一品的大官,你是官家嫡女,不用处处觉得自卑的。”   贾迎春抬起头看了贾赦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女儿好很多了,就是,就是还是有些害羞。”   “迎春姐姐的脸皮就是薄啊,”小贾琮插了话,转头就一脸希翼地看着贾赦:“父亲,要是我们出去了,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没事就看见那个碍眼的贾宝玉了。”   “自然不用,”贾赦抬手摸了摸贾琮的头,笑道:“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大少爷了,谁还能欺负你。”   “那就好,”贾琮得意地笑笑:“要不然那个贾宝玉老是仗着自己比我大就教训我,真的是很让人窝火啊。”   林黛玉跟着在一旁符合:“就是,还老想着往我的屋子里闯,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七岁不同席,要不是有嬷嬷们挡着,我就,”林黛玉一想就气,冷笑一下:“大舅舅,什么时候走你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要在走之前,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贾赦看着林黛玉那鲜活的小模样,乐了:“好,那大舅舅就先告诉你,明天一早,我们就搬。”   “这么快。”几个小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贾赦。   贾赦笑着解释:“今天雍郡王来了,说是给我们在东边那里弄了一个宅子,之前是个三品官的宅府,已经帮忙打扫修葺过了,爷我今天就把那宅子从雍郡王的手里买了过来,明日我们就搬,要是有什么地方你们不满意的,到时候你们再改也行。”   几个小的听了,心里更高兴了。   所以,等到第二日一早,贾赦去给史太君请安,史太君因为不想见到这个儿子,所以在前一晚就嘱咐了鸳鸯,不见贾赦。   贾赦来了,自然也就被鸳鸯给挡在了外边。   贾赦也不在意,直接就让鸳鸯通知了林黛玉,林黛玉立马就带着下人婆子搬着东西走了。   因为这动静太大,吵醒了住在碧纱橱外的贾宝玉,得知自己喜欢的林妹妹要搬走,贾宝玉立马就不干了,穿着里衣就开始哭喊起来,一边哭喊还一边要去拉扯林黛玉,幸好让林黛玉的奶嬷嬷王嬷嬷给拦住才没有被贾宝玉拉住。   这一闹,史太君也被闹醒了,不得不起来。   贾赦也被史太君给叫了进去。   贾赦进去,就看见了一脸无奈的林黛玉和满脸哭痕趴在史太君怀里的贾宝玉。   “母亲。”贾赦一来先是请安。   史太君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贾宝玉却从史太君的怀里出来,冲到贾赦的面前:“大伯,你搬家就自己搬家,为什么要把林妹妹带走。”   贾赦挑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脸愤怒地孩子,再看向上座的史太君:“母亲,难道这件事你们没有对宝玉说吗?”   史太君一脸郁闷,她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把宝玉给支出去,到时候玉儿再搬走,宝玉也不会再闹了,哪知道老大这么快的速度,一大早就搬家,还把事情弄得沸沸扬扬的,这一下好了,让这个混世魔王知道了,这下子倒是难办了。   贾宝玉看贾赦没回自己的话,更气了,在他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好看的女子,当然,好看的男子也算,要是贾赦再年轻个十几岁,加上他现在的容貌气度,也许贾宝玉还会好好说话,可是现在贾赦在贾宝玉的眼里就是要分开他和林妹妹的罪魁祸首,他又怎么能有好气呢。   “大伯,我在问你呢!你看着老祖宗干什么?”贾宝玉的语气更不好了。   贾赦微微一笑,一脸的宽容:“这就要问你的父母了,”他抬眸看了史太君一眼,继续道:“你父亲要了大伯的爵位,用玉儿换的。”   “那,那就让父亲把爵位还给大伯好了。”贾宝玉说得理直气壮。   “好啊,”贾赦看着贾宝玉,眼中精光一闪,笑道:“等到你什么时候让你父亲把爵位还给大伯我了,我再把你的林妹妹送回来,今天,玉儿是要跟大伯走得了。”   “不行,我不准,”贾宝玉冲上去抱住贾赦的大腿:“我不准你带走林妹妹。”   “可是你不准也没办法,你父亲同意的,你能怎么办,”贾赦抬头看着林黛玉的下人:“还磨蹭什么,马车在外边等着了,还不搬。”   那些下人立马动作起来。   贾宝玉一看,急了,又要冲上去拉住林黛玉,却被贾赦一把拉住胳膊,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黛玉跟着那些下人出去。   贾宝玉大哭起来。   贾赦死死地拉着贾宝玉的胳膊,也不管他怎么哭闹,抬头看着史太君:“母亲,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宝玉可不能抗旨啊。”   我就是因为知道是圣旨,才没有帮着宝玉啊。   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哭得这么伤心,史太君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用着商量的语气开口:“即使是皇上说的,也没说要现在搬啊,赦儿,要不然,就先让玉儿在这里多住两天好了。”   贾赦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温文儒雅的,那和煦的笑容很少从他的脸上消失过,现在,也是一样,他温和地看着史太君,一字一顿的回答:“不行。”   史太君的脸变得铁青,贾赦低头再看了狼狈的贾宝玉一眼,一把把他推到一旁的丫鬟怀里。   那丫鬟连忙上前好生劝慰贾宝玉,贾宝玉眼看着就要再追出去,就听到贾赦厉声说:“你要有本事,就去找你老子说,我说过了,什么时候你老子把爵位还给我了,玉儿什么时候在回来,没本事,少在这里乱废话。”   说完,贾赦向史太君躬身行礼:“母亲,现在儿子出去单过了,就不能每日来给母亲请安了,想来母亲也不愿看到儿子,那就,就此别过吧。”   贾赦抬脚就往外出,那安慰贾宝玉的丫鬟拉不住贾宝玉,眼看着贾宝玉就脱了手,要去拉贾赦了,哪知这手还没拉到贾宝玉竟昏了过去。   这一下子可吓坏了史太君,也不管什么贾赦、林黛玉了,一颗心都在贾宝玉的身上,只喊着请太医。   贾赦冷笑一声:“这哭都能哭晕过去,还真厉害。”说完,贾赦不管荣庆堂里的混乱,走了出去。   到了自己的院子,一家人已经等着了,林黛玉笑嘻嘻地看着贾赦:“那凤凰蛋子怎么样了?”   贾赦拍拍林黛玉的头,无奈地笑道:“调皮。”   林黛玉吐吐舌头:“谁让他恶心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通体透翠的玉,得意一笑:“他不是有通灵宝玉吗?刚好也让我看看,这通灵宝玉到底有多厉害。”   这一天,一大早,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还没有来请安。   贾宝玉哭晕了过去。   史太君急得直上火。   贾赦,带着一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荣国府,向着新生活而去。 第四十一章   司徒禛卖给贾赦的宅在在东边这一块, 正所谓东贵西富北贫南贱, 这京城里当官的或是权贵人家,多数都住在东边。   这宅在本就是一个三品京官的宅在, 因为犯了事才让司徒禛买下了, 而这在京中当官,三品就是一个分水岭, 当了三品官的人, 一般都会高升上去, 甚至成宰为相,而要是跨不过这道坎, 那你也许一辈子都离那内阁无缘了。   所以这个宅子在东边的位置是比较微妙的,既可以接触到那些四五品的小官,也可以接触到一二品的大员。   贾赦在看了这个宅在的地理位置以后, 就立刻明白了司徒禛对自己的期望颇高。   可是贾赦现在也不过是个挂著名头的从一品礼尚书, 没有实权,甚至皇上都没有开口说让贾赦到六部那个部门报道,或是主要管理些什么。   既然皇上不开口, 贾赦也乐得清闲, 一心打理自己的那家图书馆,因为分家得了不少银钱,贾赦还把图书馆两边的店铺也买了下来, 扩充了一番, 图书馆立马就扩大了一倍, 而门口的红榜上, 也把圣上捐书的事情写了出来,引起了那些朝中大员或是权贵皇亲的跟风,一时间,倒是有很多人给贾赦捐书,贾赦一边让人把这些人的姓名登记在册,张贴红榜,一边让人好生整理书籍,要是遇到了有人捐献孤本、珍本,贾赦就会带着那书亲自登门拜访,表达感谢之情的同时把书还回去,并说明只要手抄本就好。   这些被他还回去书的人了,就有王家的当家王子腾,和最近在朝中名声正旺的三皇子司徒祉、五皇子司徒禩。   贾赦见王子腾的场面是这样的。   “王大人好久不见。”贾赦一脸笑意,半点看不出两人有什么不对付的。   王子腾上下打量了贾赦一边,嘴里轻哼一声,这才开口:“大内兄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贾赦笑笑,坐了下来,即使王子腾没有开口让他坐,他也坐得十分从容:“不过是这几日在下得知王大人给在下那图书馆捐了几本好书,所以过来一趟而已。”   “区区几本书而已,你也就不用特意过来感谢我了。”王子腾的语气不是很好,但是他现在也吃不准贾赦在皇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所以让他做出失礼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行的。   “在下过来确实是来感谢王大人对在下那图书馆的支持的,同时,”他顿了一下,让身边的阿平把那几本孤本递上去,这才开口道:“在下是来退书的。”   王子腾看着阿平双手捧着的那几本书,脸色变得铁青,一拍桌子,怒道:“贾恩侯,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官,本官捐个书,还有让你退回来的道理。”   可贾赦却丝毫不被王子腾的怒气影响,眼神示意阿平把书放在桌子上,这才继续道:“王大人,你倒是错怪在下了,王大人能给在下的图书馆捐书,还是这种价值连城的孤本,在下自然是感激的很,可感激归感激,这事情是要说清楚的,”他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王大人你也知道,我那图书馆多数来借阅的人都是些穷苦之人,王大人这书可是孤本,还是兵书,这看得人肯定更是崇武之人,在下就是害怕那人手里没个轻重,把大人好好的书给折损了啊,”说着,贾赦站起身,给王子腾拱了拱手:“要是有什么地方在下做得不妥,还请王大人多多包涵。”   王子腾这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不只说不出来了,而且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又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番,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周身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可是你要说贾赦变得有多厉害,也不是,除了像是突然相通了一般,开始崇尚读书人,开始办图书馆做好事,开始不再贪花好色,别的,也没有多大变化啊,他既没有突然变得满腹经纶,也没有突然就变得才华横溢,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被史太君和贾政给合伙弄出了荣国府,还被太子打了一顿,要是这人变了,也不过是仿佛突然之间就懂得了何为善,然后,开始以善待人罢了。   王子腾压下心里的困惑,笑了笑:“大内兄这是哪里的话,是本官鲁莽了,一心想着也为这读书人多做点事情,哪知却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大内兄心中有考虑,”说着,王子腾倒是收下了那几本书,还开口道:“本官会找人把这几本书抄写一份,再送过去的。”   贾赦再次拱手:“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之后两人聊了片刻,丝毫没有提起之前王夫人私卖金陵祭田的事情。   贾赦还去了三皇子司徒祉的府上。   那司徒祉没有第一时间见他,不过是府上的管家吧贾赦带到了前厅,奉上一杯茶水,让贾赦等着便是。   贾赦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司徒祉这才进了屋子。   “贾大人,久等了,”司徒祉点点头,坐在了上位,看着贾赦,笑道:“本王之前有些要事要处理,所以让大人等久了。”   贾赦一直站着,行了问安后这才笑着开口:“王爷如今在兵部行走,自然是比下官忙碌的多。”   司徒祉笑笑,倒是没有反驳。   贾赦看司徒祉这种表现,也不拖沓,直接进入主题:“下官今日拜访,不过是因为王爷给下官的图书馆捐赠的几本书籍。”   “哦,那几本书啊,”司徒祉挑眉,恰好看到了贾赦身后的小厮双手捧得书籍:“贾大人,本王捐书,全是一片爱民之心,大人这么明晃晃地退回来,是不是说本官不应该有这一片爱民之心啊。”   贾赦笑笑,态度从容:“王爷眼中了,王爷贵为诚郡王,心有万民,下官佩服,只是王爷的书太过珍贵,下官害怕那些书生稍有不慎,有所损毁,损了王爷的善心,还请王爷见谅。”   司徒祉微勾唇角,叹道:“贾大人也太敬小慎微了。”   “王爷的书实在太过珍贵,下官不敢有半分怠慢啊。”贾赦看着司徒祉,一脸真诚。   司徒祉定定地看了贾赦许久,抬手让人接过阿平手里的书,笑道:“既然贾大人这么说,那本王就把这书收回了,就是可惜了本王的一片爱民之心啊。”   贾赦笑着拱手表达歉意,然后开口道:“王爷大可以让人把这几本书抄写下来,把这手抄本捐给图书馆,到时候,那些学子还是会知道王爷的一片爱民之心的。”   司徒祉听了直点头:“如此甚好。”   而贾赦到了五皇子司徒禩的府上,场景是这样的。   贾赦跟着府里的大管家一路到了前厅,就看见这个素有贤名的廉郡王已经坐在了屋里。   看到贾赦进来,司徒禩立马站起身,还亲手把贾赦的扶了起来,让贾赦把这礼没有请完。   “贾大人不必如此,只管坐下便是,本王素来为人随和,贾大人尽管放松些。”司徒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让人一看就会心生好感。   贾赦顺势应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对上司徒禩的笑脸,开门见山:“王爷,你几日前给下官的图书馆捐赠的书籍实在太过贵重了,下官受不起,所以特意送回来。”   司徒禩没想到贾赦说话这么直白,再看看贾赦的表情和贾赦身后小厮手里的书,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本王疏忽了,想来父皇也是派人把那是孤本抄录了,送去的手抄本,本王却把这孤本巴巴的送上,确实不该,”司徒禩也不矫情,直接就让人把书收了回来,还当着贾赦的面吩咐把这几本书抄一份,再送去图书馆,等一切都吩咐妥当了,这才笑看着贾赦:“贾大人,你看这样可好。”   贾赦连忙站起来躬身道谢:“王爷英明。”   这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爽朗的笑声。   六皇子司徒禟走了进来,这司徒禟因为酷爱黄白之物,一直让皇帝很是无奈,所以也是几个成年皇子里面唯一没有封王的皇子。   “我这五哥当然英明,不过本皇子看来,你贾大人也英明得很啊。”   贾赦听了这话,连忙跪地请安。   司徒禟大笑着从贾赦身边走过,一屁股坐在了司徒禩的身边椅子上。   司徒禩好笑地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这才开口:“贾大人快快起来,我这里六弟素来喜欢开玩笑,贾大人可不要挂在心上。”   贾赦站起身,笑着摇头:“下官不敢。”   “不敢,我看你很敢嘛,”司徒禟看了贾赦一眼,笑道:“你连太子哥哥都敢招惹,还有什么是你贾恩侯不干的。”   司徒禩瞪了司徒禟一眼:“六弟,慎言。”   司徒礽已经被费,又何来太子一说。   司徒禟回看了司徒禩一眼,大笑了一声,看向贾赦:“贾赦,我听说,你那个图书馆很出名啊。”   贾赦态度从容,表情镇定:“不过是个读书的地方罢了。”   “也是,免费给人看书,是要不偷、不弄坏,你就不管,让那些人把书抄一份带走也可以,”司徒禟一边评价贾赦那个图书馆,一边摇摇头:“确实亏了,”说完,他抬眸直盯着贾赦:“贾恩侯,要不然,本皇子和你一起合伙如何?”   贾赦笑笑:“六皇子,下官那个图书馆可不赚钱。”   “这赚钱的法子,也是人想出来的,”司徒禟得意一笑:“我们可以把整条街都盘下来,你的图书馆不赚钱,但是这笔墨纸砚也可以赚钱啊,我们在那里开上几个装备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再开几个茶寮,不一定要多高级,只要让那些穷书生买得起就行了,这样,不是还是可以赚到钱吗?”   贾赦拱拱手:“六皇子高见,下官自愧不如。”   “那你就是答应了。”   贾赦笑笑:“六皇子大可以把街上的其他店面卖下来,开你说的铺子,这样,岂不是更赚钱。”   司徒禟笑了一声,看了看司徒禩,也不为难:“贾大人说得也是。”   司徒禩连忙出来打圆场:“六弟啊,你素来喜欢那些黄白之物,贾大人那铺子根本不赚钱,说不定到时候你看了一个月的账簿,还要生气呢,这又是何必。”   司徒禟抬头大笑:“也是,也是。”   司徒禩又看向贾赦:“贾大人见笑了,我这六弟就是个爽快人。”   “六皇子至情至性,下官佩服。”   之后贾赦见到司徒禛,给司徒禛评价几人:“王子腾为人不安分,容易背弃易主,还是放弃为好。三皇子看似精明,不过是仗着现在宫中甄贵妃的宠爱,其人却傲慢狂妄。五皇子为人谦和,手段高超,乃是强敌。六皇子心思缜密但是并无野心,不用当做头号对手。”   贾赦忙忙碌碌一天,这才回了府邸。   哪知他人还没走到里面,邢夫人却迎了上来:“老爷,府上来人了。”   “可是那边的人?”   贾赦所说的‘那边’,自然是荣国府的贾政一房的人,自从那日他们搬了出来,贾宝玉哭昏过去后,史太君就天天派人过来要接林黛玉回去,要不是贾宝玉实在没醒,史太君不放心,这老太太都可能亲自来府里接人了。   邢夫人摇摇头:“今天那边又来人了,不过被妾身打发了,这次来的人却很奇怪。”   “是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什么时候佛教和道教一家亲了,释迦摩尼和鸿钧老祖会哭的。   “那两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府里,门房都不知道是他俩是怎么进来的,一进来就说要让玉儿回荣国府去,那些下人是拦都拦不住,可是这两人一看到玉儿,却又突然不吭声了,现在正等在前厅,说是要见见老爷呢,”邢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老爷,那两人古怪的厉害,要不然,我们报官吧。”   贾赦摇摇头:“老爷我先去看看再说,你先守在玉儿旁边,可不能让那两人把玉儿给掳走了。”   邢夫人点点头,转头就下去了。   贾赦进了前厅,果然就看到两个穿着破烂的人坐在那里,如今府里的下人都是邢夫人亲自挑选□□的,自然这规矩是极好的,即使这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样子实在是不忍直视,也是规规矩矩地上了茶,安静地站在一旁。   贾赦看着这个情景,先是心里对邢夫人称赞了一下。然后才走到上位坐好笑道:“本官想着以前应该没有见过两位大师,敢问两位大师如何称呼。”   “茫茫大士。”   “渺渺真人。”   贾赦一听,笑道:“听了二位的称号,本官觉得真的没见过两位大师了。”   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对视一眼,渺渺真人开口道:“贾大人没见过我们很正常,毕竟我们都是方外之人,很少在这世间走动,倒是本道想要问问贾大人,贾大人又是从何而来。”   贾赦笑笑:“两位大师能来本府,难道没调查过本官是出自荣国府贾家。”   “你放屁,”茫茫大士先跳了起来:“你说你是那个浑不赦的贾赦,你诓谁呢?”   贾赦听了这和尚的话,微愣,随即就笑了起来,那笑声轻轻地,但是听上去却觉得他畅快至极,倒是这笑声让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一愣。   好半晌,贾赦才停下笑声,看着茫茫大士:“大师觉得本官不是原来那个自己,可有证据,本官是突然有了三头六臂,还是突然就有了将相之才,不过是突然有心相善,也努力做了些好事,怎么就让大师说成了妖怪,难不成,大师觉得这一心相善是不对的。”   茫茫大士哑然,他本来就脾气不好,这嘴也不利索,现在被贾赦这么一说,反而是说他的不对了,他憋着气看向一旁的渺渺真人,他们之前可是商量好了,先看看这贾赦到底是何方神圣,再看看要不要动手。   渺渺真人倒是稳重一些,看到贾赦这个表情,笑道:“大人可知,我们二人可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贾赦挑眉,也不接话,渺渺真人只得自己开口:“大人可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如何?”   我的前世,需要你们两个人告诉,老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大师打算如何告诉本官,是要开坛做法、还是要什么的,”贾赦始终面带笑容,可是这话锋却是一转:“还是说大师觉得本官好哄骗,想要从本官这里讹诈些钱财过去。”   “你放屁。”茫茫大士抬起手就像贾赦打了一掌,哪知那一掌打在贾赦身上,贾赦没有丝毫反应,这一掌却向是打在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上一样,反弹了回去,倒是把茫茫大士打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这癞头和尚向贾赦挥挥手,然后自己就倒在地上了。   贾赦睁大了眼睛,笑道:“大师难道是发现骗不了本官,就打算自残诬陷本官,让本官掏银子吗?”   渺渺真人眯着眼睛,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和茫茫大士对视了一眼,刚刚的情形那些凡夫俗子没有看见,但是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茫茫大士那一掌打过去,贾赦的身上就起了一层薄薄地金光罩子,把茫茫大士这一掌给反弹了回来。   这金光可是有大功德之人才能拥有的,难不成这孤魂野鬼还是身负功德的大能者不成。   这一下子,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感觉到事情棘手了,他们本来就不能肆意插手人间之事,刚才以为这贾赦不过是个霸占了身体的鬼怪,才想要出手将他制住,然后把一切给拨回正轨的,这一下子,他们也只能先收手了。   两人低头思索了一下,一个转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一消失,倒是把守在厅里的下人给看愣了,贾赦看着那些下人的表情,笑道:“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然后,贾赦的脸也严肃了起来,刚刚茫茫大士那一掌他也是感觉得到的,要不是他身上有光明属性加持,说不定他就要被那和尚给伤到了,看来,这两个人,不是善类,以后要多加提防了。 第四十二章   这和尚和道士是为何到府里来的, 贾赦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下, 为了玉儿, 不,准确说是因为贾宝玉。   这就让贾赦不得不奇怪一下了, 这和尚和道士显然是有些本事的, 那这种人为何会对贾宝玉另眼相待, 想想贾宝玉从出生的时候就带出来的那块通灵宝玉, 再想想这通灵宝玉一离开贾宝玉,贾宝玉就昏过去的样子, 贾赦的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他抬手让人把林黛玉请过来, 顺便让林黛玉把那块通灵宝玉一并带来。   林黛玉不一会儿就来了,跟着来的还有贾迎春。   “大舅舅。”   “父亲。”   林黛玉和贾迎春给贾赦问了安, 贾赦这才开口把那两和尚道士的事情说了,而且特别突出了这两人是突然出现在府中的, 门房都没有发现过两人。   “父亲,可是这京城中最近出了什么偷盗之人?”贾迎春问道。   贾赦摇摇头:“就算是偷, 也不会偷到我们家, 不说你父亲我的家当在外人看来不会比荣国府里的多, 那些有钱有权的也比我在京城炸眼地多, 怎么会偏偏就挑上咱们府,而且和如此明目张胆。”   林黛玉倒是想了想,开口问道:“大舅舅, 玉儿倒是想起一事。”   “什么事?”   “玉儿听父亲说过, 在玉儿三岁的时候, 府上曾来了一个癞头和尚,那和尚说玉儿从小体弱多病,恐难成年,说是要化我出家,父母不让,那和尚就说,要玉儿以后不许见哭声,除父母外,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方可好转,”这么说完,林黛玉皱着眉头接道:“莫非大舅舅说的这和尚就是玉儿小时候见过的和尚。”   “要真是如此,就真的有意思了,”贾赦笑笑,看着林黛玉现在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和越来越好的身体,道:“玉儿不用放在心上,要真如那和尚所说,玉儿你来了荣国府,这身体应该越来越差才是,如今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这都多谢大舅舅的照顾,”林黛玉对这一点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有大舅舅这么照顾她,她的身体不会越来越好,性格也不会越来越开朗,她一直都觉得大舅舅是有大智慧之人,所以也不说什么,而是拿出通灵宝玉递了上去:“大舅舅让玉儿带来的。”   贾赦接过,仔细打量那通灵宝玉,确实是顶顶好的玉石,通体透亮,可是这含在婴儿嘴里,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再想想林黛玉出生之时,那扬州百花开,贾赦的眼睛眯了眯。   “你们说,宝玉因为为了这通灵宝玉就昏迷了,要是这通灵宝玉毁了,会怎样?”   林黛玉微微张开嘴:“大舅舅,宝玉因为丢了这通灵宝玉,现在还昏迷这,可见这通灵宝玉还是与他有缘,这要是毁了,只怕老祖宗那里……”   史太君当然会跳起来,但是史太君会知道是贾赦毁得吗?   贾赦摇摇头,把这通灵宝玉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好嘛,微丝未动,一个裂缝都没有,贾赦的眼睛加深了,吩咐手下把这通灵宝玉砸碎。   哪知那下人不管是用石头砸还是用斧头砍,这宝玉就像是石头一样,完好无损。   难不成,真是个宝玉不成。   贾赦的眼眸微深,要真是宝玉,可就真的不能还回去了,要是二房因为贾宝玉得势,以二房的性子,自己会的得了好,自己虽然不怕二房,但是被二房像苍蝇一样纠缠,可是很烦人的。   贾赦开口道:“这哪是玉,分明就是块石头,来啊,找盆黑狗血来,给老爷我浇上去。”   下人领命连忙弄了一盆黑狗血,说来也怪,这黑狗血往这通灵宝玉上一浇,那通灵宝玉就像被浇了硫酸一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冒起了一阵白烟,然后,‘嘎嘣’几声,碎了。   林黛玉和贾迎春都瞪大了眼睛。   “大舅舅,莫非这通灵宝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是不是不知道,但是毁了对我总归是有好处。   特别是在第二日得知,贾宝玉已经清醒过来以后,林黛玉和贾迎春就更加认准这通灵宝玉是斜物了。   贾赦把通灵宝玉毁了,就让下人把那宝玉碎片收收,直接就埋在了荷花池下面的淤泥里,这样,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了吧。   哪知这晚贾赦睡在床上,却莫名其妙地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心里有了这种疑惑,贾赦也不含糊,沿着眼前看到的小路就走,四周半点景物也无,不过灰蒙蒙一片,只要脚下的路可以看得清晰。   这没走多久,眼前慢慢开阔,出现在眼前的景色就像是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然后一个娇媚动人的身影显现出来,那女子是极美的,眼角处却透着丝丝怒意。   贾赦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拱手:“见过这位小姐。”   “见过,你应该没见过本座吧,”这来人就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头——警幻仙子,只见警幻仙子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番,笑道:“你个孤魂野鬼,竟然敢坏了本仙子的好事。”   贾赦看着这仙子发怒的样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然后,笑得更加灿烂了:“原来已经是我本来的样子了啊。”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害怕或是愤怒。   警幻仙子看他这样子,心里更气:“你坏我好事,我就把你的魂魄引到此处,让你再也回不去,看你如何再救那绛珠仙草。”   绛珠仙草?又是个新名字,但是想想这仙子用了‘救’一词,贾赦的眼神暗了暗。   随即,贾赦露出一贯的儒雅之态:“在下之前无知,无意中坏了仙子好事,请仙子见谅,只是在下自从了贾赦以后,一直都是行善好施,帮助过不少人,仙子可否告知这绛珠仙草是谁,也好让在下及时弥补错误。”   “当然是……”警幻仙子及时住了嘴,冷笑道:“好你个孤魂野鬼,竟然还想套本座的话,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好人,哼,要真是好人又怎么会破了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姻缘,还毁了通灵宝玉。”   贾赦这一下全明白了,这通灵宝玉本就是贾宝玉之物,现在竟然自己只救了绛珠仙草却没有救神瑛侍者,这仙子又在怪自己毁了通灵宝玉,那么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贾赦的嘴角勾了几分:“看了是今天离开的那个和尚和道士和你说了什么啊,”他谈叹息一声:“自己技不如人,竟然来找帮手,你们这些仙子神仙的,也真是让人服了。”   “放肆。”这人分明就是在鄙视自己,警幻仙子气得瞪大了一双美目,呵斥道。   “既然我都这么放肆了,你却只是呵斥没有动手,我可不觉得你们仙子的脾气会好,要不然那和尚也不会突然冲我出手了,”贾赦冷笑一声:“你不想我动手,自然是我身上有让你忌惮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即使现在我不知道,但是以我现在的处事手法一直走下去,这忌惮的东西能让你碰都碰不了我,”他转头又看了看着神仙美景,笑道:“我看你并非是拉我魂魄出去,而是入我梦中吧,想来不过是想诓骗与我,不过,却没想到我没有被骗到吧。”   警幻仙子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没错,她确实是想骗骗贾赦,让贾赦惧怕神明之力而把林黛玉给送回贾府,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而她此时也确实只是在贾赦的梦境之中,只是自己变换了一下景色,让贾赦误以为自己把他的魂魄给拉了来,更加的惧怕自己而已。   但是没想到这孤魂野鬼心中根本就没有对神明的畏惧,竟然这么精明就看透了自己的伎俩,警幻仙子心里更气了,可是这贾赦身上已经有了少量的功德在身,自己是万不能对他出手的。   这么一想,警幻仙子把表情柔和了起来,企图要用柔情攻势:“你可知,这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故事。”   “不知道,”贾赦摇摇头:“你可知,弗雷德是谁?”   警幻仙子一愣:“不知。”   “不如,我现在告诉告诉你,弗雷德是谁?”贾赦说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周围的环境却发生的改变:“既然这是我的梦境,自然是应该有我来掌控,不如,让你也尝尝,随便进入他人梦境的苦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贾赦的声音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通道,点着火的熔炉,还有钢爪刮过那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脸上全是疤痕、带着阴森笑容的恶魔。   “这都是什么鬼?”警幻仙子显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她同样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是很妙了:“我不知道你的梦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是现在这个我也不是本座的真身,你想要用你这些莫名其妙的鬼怪伤了本座,本座可不会怕。”说着,警幻仙子一掌打过去,那恶魔就被打的爆炸了开来。   可是这恶魔爆炸以后,却碰出了恶心的黄绿色液体,立马碰了警幻仙子一脸,警幻仙子先是感到一阵恶心,然后就是怒火中烧:“你这个孤魂野鬼,竟然敢这么戏弄本座,本座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哦呵呵,小美人,我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啊。”一个钢爪从警幻仙子的脸边划过,要不是警幻仙子闪得快,这脸就要被那钢爪给刮破了。   费雷德看到自己失手,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警幻仙子一脸狼狈,抬头看着费雷德:“明明打死了,怎么又活了。”   “宝贝,在梦境的世界里,你是杀不死我的。”   随着那变态的笑声,警幻仙子的脸色变得铁青,抬手又是一掌,费雷德继续爆炸,黄绿色液体弄得到处都是。   然后,耳边又传来钢爪划过墙壁的刺耳声:“宝贝,我在这里啊。”   “啊,你这个……”警幻仙子咬牙切齿,可是现在是贾赦的梦境,她确实是没有任何办法,只得不甘心地跺跺脚,转身消失在原地。   “真是没意思,小美人竟然走了呢?”费雷德阴森森地看着警幻仙子消失的地方,笑道。   “她走了,你也应该不存在了。”贾赦出现在他的身旁,看着费雷德慢慢变得透明的身体:“这是我的梦境,可不是你的,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遗憾什么,”等费雷德彻底消失以后,贾赦看着周围的场景,笑道:“看来轮回世界的经历,还是影响到我了啊。”   第二天醒来,贾赦感觉浑身神清气爽,照例去图书馆巡视了半日,就应邀去了雍郡王的府上。 第四十三章   雍郡王现在负责户部,而朝廷上如今也是暗潮汹涌, 比之前司徒礽还在太子之位的时候还要凶险。   司徒禛一直对贾赦都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他反而想要找贾赦聊聊。   贾赦如约而至, 就被府里的大管家请进了书房。   书房里, 雍郡王司徒禛已经等着了。   “王爷。”   “贾大人来了, 坐吧,”司徒禛抬手示意, 看向贾赦:“贾大人最近可忙?”   贾赦笑笑:“不过是一些图书馆的事情,王爷也知道下官这官职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连皇上都没说过下官要在哪部任职不是吗?”   司徒禛不置可否:“但是本王怎么记得, 有人给本王承诺过, 在这个位置上, 也可以让本王刮目相看的。”   贾赦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杯, 吹了吹,慢慢地抿了起来。   司徒禛看他这样子, 继续道:“贾大人, 怎么,你现在做不到了?”   “王爷何不说说看,今日特意叫下官来, 是为了什么?”   司徒禛看着贾赦这气定神闲的样子, 微微一笑, 他就是喜欢贾赦这种什么事情都能镇定下来的样子:“贾赦, 你很好。”   “谢王爷夸奖。”   “自从前太子被废以后, 朝中局势混乱,几个成年皇子都各自为政,都想要把那至高的位置收入囊中,今日早朝的时候,甚至已经有好几个大臣建议重立太子一事,本王细细看了看,应该不只一个派别,”司徒禛顿了一下,抬手喝了口茶,抬眼看向贾赦:“贾大人认为,本王现在该怎么做呢?”   “王爷该怎么做?自然是做该做的啊,”贾赦笑看着司徒禛,摇头不解道:“王爷如今负责户部,有很多事要处理,这立太子的大事,又和王爷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说?”司徒禛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本王不管这事?”   “王爷如何管?王爷以什么身份管?王爷不过是个郡王,不是那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上,这种事情,自有皇上操心,和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呢?王爷素来在皇上面前都是只低头干活不管别事之人,何不继续,”说着,贾赦顿了一下,语调变得微妙了几分:“难道王爷以为,现在皇上在上面都看着些什么,是否就是再看着那些盯着太子之位之人呢?”   司徒禛如雷灌顶:“没错,现在父皇正在看呢?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差错,本王原来如何做,现在也如何做,便是。”   “即是,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司徒禛笑道:“好一个以不变应外变,贾赦,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下官不敢,”贾赦站起身拱手推辞,然后才开口道:“今日下官来,也是有一事想要请王爷帮忙。”   “何事?”   贾赦随即把昨日有关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事情一说:“下官虽然不知道那和尚和道士为何要找到下官,但是从那两人突然出现来看,并非寻常之人,所以下官想让王爷帮忙找找。”   司徒禛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瞟了一眼贾赦拇指上的玉扳指,笑着点点头:“好,本王会派人帮你去查看的。”   “那下官就多谢王爷了。”   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究竟能不能被雍郡王找到,贾赦根本不关心,但是这些方外之人历来是自己修行,很少和皇室之人有所牵扯,所以自己让雍郡王帮着找人,也是变相让那两人和皇室之人有所牵扯,所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这边贾赦和司徒禛相谈甚欢,另一边的荣国府又是另一番景象。   贾宝玉在贾赦毁了那通灵宝玉之后,终于事醒了过来,但是醒过来的同时,整个人原先的机灵劲也没有了,变得有些呆呆的,仿佛之前的水灵样子从来没有过一样。   这可愁怀了史太君和王夫人,贾宝玉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太太,宝玉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成这个样子了啊?”王夫人跪在史太君面前,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求你想想法子啊,你一直都心疼宝玉,求你救救宝玉吧。”   史太君也是双眼通红,显然是刚才哭了一鼻子:“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这太医都不知道请了多少个,原本昏着,我们担心,现在好不容易醒了,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那坐在床上,对一切反应都有些懵懵懂懂地贾宝玉,史太君拿着帕子又是哭了一鼻子。   屋子里婆媳两人几乎是抱头痛哭,院子里却突然想起了陌生的声音。   “施主想要救好贾施主,还是要到已经出府的贾家大老爷那里一趟。”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跛足道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史太君和王夫人看着一愣,随即就看到有下人跟着进来跪在地上:“禀老太君,这道士是突然出现,奴才们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就出现在屋外了。”   那不就是说,这道士是有本事的人,史太君心里一转,本来还想着要是宝玉实在好不了,就去找那马道婆做法,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这种人。   史太君连忙止住下人的动作,看向那道士:“这位大师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请说的详细一些。”   这跛足道人也不含糊,直接就开了口:“贾少爷之前之所以会昏迷,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通灵宝玉不见了的结果。”   袭人一听,连忙把贾宝玉脖子里的络子拿出来一看,这通灵宝玉还在啊。   史太君倒是眯着眼睛把袭人递上来的通灵宝玉仔细看了看,这才开口道:“所以你要让我去找老大,难不成当初老大搬出府里心里不忿,把宝玉的通灵宝玉给换了?”   “正是如此。”   王夫人一听,立马就变了脸色,拉着史太君的衣摆就哭求道:“老太太,你可要为宝玉做主啊,大哥这是要害死我们家宝玉啊。他明知道那通灵宝玉是宝玉自大娘胎里就带着的,怎么还敢做出这种事情,他的心也太狠了吧。”   史太君现在的脸色也及其难看,这个世上,谁都不可以动她的宝玉,老大就更不行了。   史太君一拍大腿:“你说,宝玉现在可还有救?”   “自然有救,只是这事却要贾家大老爷帮忙才行,如今那通灵宝玉已然污垢,失了灵性,所以贾少爷才会这般痴痴傻傻。”   王夫人抬头恳求地看着史太君:“老太太。”   “你不用说了,来人,备马,我要亲自去问问那孽子,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说着,史太君就站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跛足道人:“不知道长可否同行?”   “贫道自然义不容辞。”   邢夫人看着突然到来的史太君,愣了一下,然后礼仪周全地把史太君请进了后堂。   史太君坐在上座上,微微抬头看着邢夫人:“老大呢?”   “老爷现在还在图书馆里,还没有回来,老太太可是找老爷。”   “自然是,不然你以为我有空来这里,”史太君没好气地瞪了邢夫人一眼:“还不快去把老大叫回来。”   “是是,媳妇现在就去。”   史太君再四周看了看:“玉儿呢?你还不叫出来。”   邢夫人笑看着史太君:“老爷带着琮儿、迎春和玉儿去图书馆了。”   “糊涂,”史太君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玉儿和迎春都是姑娘家的,怎么能这么没有体统,”说着,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邢夫人一遍:“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这般没有规矩,我看啊,这玉儿和迎春还是跟我回荣国府的好。”   邢夫人低着头没啃声,眼睛却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那个跛脚道士,也没有你老人家这么没规矩啊,直接就让个外男一起进来,就算这外男是道士也不行啊。   这么一瞟,邢夫人也突然反应过来,这道士就是前一日来过的那个道士,邢夫人的眼睛微眯,心想着这道士果然不是好人,不然昨日才出现在府里没有得到好处,现在就从荣国府下手,果然老太太现在年龄大了,已经识人不清了啊。   贾赦听到下人的传话,急匆匆地带着贾琮、贾迎春和林黛玉回来,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史太君和一脸高深莫测的跛足道人。   贾赦,笑了。   “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史太君瞪了贾赦一眼,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林黛玉:“玉儿,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后看看你。”   林黛玉看了贾赦一眼,笑着走到史太君身边:“老祖宗。”   贾迎春脸上挂着淡笑,安静地站在一旁。   史太君连忙把林黛玉抱在怀里,肉啊肝啊的说了一通,然后又瞪了贾赦一眼:“好好的姑娘家,你竟然带着去那个什么图书馆,简直就是没教养,我看啊,这邢氏出身实在是个问题,还是把姑娘家都送到荣国府给我教养的好。”   贾赦笑笑不语,而是看向一旁的跛足道人。   史太君也看到了贾赦的目光,连忙开口道:“这个是我特意请来的大师,是给宝玉看病的,你也知道宝玉现在病得厉害。”   “但是儿子不知道,宝玉病得厉害,母亲请来治病的道士为什么会来我的府上,”说着,他的眼睛又瞟了一眼林黛玉和贾迎春:“这母亲随便就带着外男过来,可让玉儿和迎春怎么办啊。”   史太君哑言,随即就怒火中烧:“那也要问问你,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大师不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因为没了爵位的事情怀恨在心,把宝玉的通灵宝玉给换走,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贾赦看了那跛足道人一眼:“母亲说什么,儿子听不懂啊。”   “你还敢狡辩,大师都已经告诉我了,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要是你不把通灵宝玉交出来,我就是一头磕死在衙门口,也要把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贾赦笑笑,不以为然:“母亲觉得以现在您的名声,外面的人会相信吗?”   确实不会相信,现在自己的名声到底有多差,史太君也是心里有谱的。   史太君的脸色更难看了。   贾赦不为所动,继续道:“邢氏的出身再不好,都是清白出身,可是母亲现在的名声,却真的不适合再教导府里的姑娘了,要不行,母亲还是把府里的姑娘也送过来,给邢氏教导好了。”   “你,放肆。”史太君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咬贾赦一口。   贾赦再次看向那跛足道人:“母亲可能有所不知,这道士可不是什么好人,雍郡王已经下令要抓捕他了。”   “什么?”史太君瞪大了眼睛。   “什么?”跛足道人瞪大了眼睛,随即,他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指着贾赦:“是你,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大师怎么不说自己做了多少亏心事啊,”贾赦一派从容:“雍郡王可是皇上的四皇子,大师犯事凡在了雍郡王手上,可要小心了。”   跛足道人感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和皇室之人扯上因果,可是及其影响修行的。   贾赦看着跛足道人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高声道:“阿平,派人把这道士拿下,然后送到王爷府上去。”   “是。”   然后一大波的下人就冲了进来。   邢夫人有眼色地在下人冲进来之前,把贾迎春和还在史太君身边的林黛玉给拉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   跛足道人一看这般架势,也不含糊,身影来回挪动几下,就从这些下人的中间窜了出去,直接出了屋子,留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史太君被这一切给弄得目瞪口呆。   贾赦看向史太君:“母亲,这等妖道,母亲还是不要相信的好,否则要是惹恼了王爷就不好了。”   “可是,可是宝玉……”   “宝玉之事,自然是有太医操心,”贾赦躬身行礼:“母亲要是有什么吩咐儿子的,尽管知会儿子一声便是,但是万不能把什么脏水都往儿子身上泼啊,儿子可是要名声的。”   史太君哑言,憋红了脸再不啃声。   “来人啊,母亲心里挂念宝玉,是时候要走了,还不恭送。”   “你……”史太君咬着牙,浑身哆嗦着,最终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然后,在史太君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马车上,往荣国府而去。   所以说,我是被那个孽子扫地出门了吗? 第四十四章   史太君失望而回, 看着还傻坐在床上的贾宝玉,无奈地直摇头。   王夫人本来看着史太君带着那大师去找贾赦,心里还是很有信心自己的儿子能好的, 可是现在呢, 什么都没有, 她的宝玉还是这种痴傻的样子,这让她怎么活啊,她可就剩下贾宝玉一个儿子了,难不成真要让她把现在在她名下的贾琏当做亲子不成。   贾政一听这事牵扯到雍郡王, 就只会在一旁唉声叹气, 只叹贾宝玉命不好。   王夫人咬咬牙,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这一晚, 王夫人在你自己的屋子里几乎哭了一夜,而贾政因为贾宝玉的事情,也不想再看王夫人那张哭丧脸,这样会让他觉得就算自己得了爵位也什么都不是, 他的尊严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 那一晚, 贾政去了赵姨娘院子,还没赵姨娘的小意奉承弄得舒心无比。   王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 心里更狠。   第二日一大早, 王夫人是给史太君连安都没有请, 就去了王家。   史太君知道了王夫人的去向, 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如今四大家族也就王家的王子腾还管点用,希望王子腾真的能帮到宝玉吧。   可这王子腾是要上早朝的,自然是不可能见到王夫人,王夫人到了王家的时候,王子腾早就出门了。   那王子腾的夫人严氏本和王夫人不和,可是看到王夫人憔悴的样子,再想想那宝玉如今的模样,心里反而是有些感同身受了,倒是在一旁劝慰这王夫人。   王子腾上完朝,却在几个交往亲密的武官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说是雍郡王在派人寻找一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   这是什么缘由,王子腾留了个心眼,上前打探一番,也只从那几人口里得知这是和新晋的礼尚书贾赦有关。   贾赦,王子腾眯了眯眼睛,觉得也去找找这和尚和道士。   可回了府以后,王子腾倒是从王夫人的口中得知了这跛足道士的情况。   王子腾的耳朵竖了起来。   “二哥,你一定好帮我啊,妹妹我现在就宝玉这么一个儿子了,要是宝玉就此废了,那荣国府的家业,不是被贾琏给弄了去。”王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声音也已经嘶哑地厉害。   “既然害怕这家业被贾琏弄去,当初又为何签下那契约,同意贾琏过继。”贾琏过继这件事,自从王子腾知道就反对过,可是那时候契约已定、圣旨已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可是那时候要不签,贾赦就不同意让爵啊,”王夫人心里也难:“这让爵的折子只能贾赦去写,谁也不知道这折子呈上去皇上会是个什么想法,这件事,必须贾赦背锅啊。”   “所以现在傻眼了吧,”王子腾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妹妹一眼:“现在贾赦离了府,自己却得了大官,他的儿子还在你的名下,你的儿子却是废了,到时候贾赦是爵位、官位、名声都有了,你们二房还有什么,一个傻儿子,一个不是亲子的继承人,以后可就有你们受得了。”   “二哥,”王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哥,救救我,救救宝玉吧,那道士说了,宝玉会这样都是因为贾赦拿走了宝玉的通灵宝玉啊,那可是宝玉的命根子啊,他这是要害死宝玉啊。”   “那道士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还说,”王夫人转着眼睛想了想:“没说什么,但是那道士是突然出现的,听老太太说当时在那边,十几个下人拦着也让道士逃了出去,可见是个有大本事的啊。”   王子腾眯了眯眼睛,心里思量了一番:“这事你先不要急躁,回去好好照顾宝玉,这道士的事情,二哥会为你查清楚,也会帮你想办法,贾赦这个人现在还不能动,等有机会,这个仇,二哥一定会为你讨回来的。”   王夫人抬头看了王子腾一眼,心知二哥这是答应自己了,就是要让自己等等,即使自己现在心急如焚,可是王子腾已经是她最好的筹码了,她也就只能按着王子腾说的来,她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缓缓地站起来。   一旁的严氏看了,连忙上前把王夫人搀起来,还好言劝慰了许久,又送了很多药材,把人亲自送出府门,这才回来。   “没想到你现在倒是对妹妹的态度很好啊。”王子腾看见严氏进来,说了一句。   严氏笑笑:“爷,你这就是错怪妾身了,妾身什么时候对妹妹不好了,不过是这次看到妹妹因为宝玉的事情这般憔悴,心里有点感触罢了,这同样都是母亲,自己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心疼呢,爷,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妹妹啊。”   “这是自然。”王子腾点点头。   他想起了王夫人说的那道士的奇异之处,又想起现在朝中雍郡王在找人,想想现在正在极力拉拢自己的人,他觉着,也许这道士真有什么大能不成。   如今四大家族因为太子的倒台,自然是如履薄冰,要是自己再不看好一个主子,说不定自己的王家也要毁了。   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看清楚啊。   雍郡王的这一番动作,没有暗着来,同样也没有加大力度,仿佛就是答应了贾赦一件事,然后派人去查查而已。   可是贾赦现在本就是个敏感人物,贾赦让查的人,自然会有很多人盯着。   也可以说,贾赦现在人不在朝堂,可是朝堂上却充满了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大皇子司徒褆派人去查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了。   三皇子司徒祉派人去查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了。   五皇子司徒禩和六皇子司徒禟也派人去查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了。   就连最近因为废了太子而疑心病减重的司徒熙,得知自己的儿子都在找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的时候,也派人去找了。   一时间,这两个身在尘世的修行之人,开始和皇室扯上了关系,也不知到底有多影响他们的修行。   在司徒禛把这件事告诉贾赦以后,贾赦淡然一笑:“有这么多人帮助臣找人,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司徒禛定定地看了贾赦一阵,突然笑道:“你是故意的。”   贾赦还是笑笑,一派的风淡云轻。   雍郡王司徒禛给人的感觉一贯是铁面无私,和朝中大臣交好的不多,只低头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现在他管理户部,每天都在为户部那些银子的事情烦恼,更是没了笑容。   但是朝中的人都知道,司徒禛和贾赦的关系很好。   本来皇帝司徒熙在知道司徒禛和贾赦私交很好的时候,心里还怀疑了一下,但是派人一查,两人相识不过是因为贾赦那个图书馆,在看看他们之间的交往,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再加上太子被废这件事,司徒熙又觉得是荣国府的老太君和贾政引起的,反而对贾赦放心不少,也就连带着对司徒禛也放心了不少。   再看看因为太子被废而露出尾巴的其他皇子,司徒熙对于低头一心办差的司徒禛更满意了。   “父皇。”司徒禛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司徒熙一眼,他刚刚递了一个折子上去,是有关那些官员欠银一事,他心里也有些把握不准,不知这事司徒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这个事啊,”司徒熙眯着眼睛,拉长什么,那些官员欠国库银子之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再知道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来啊,俗话说法不责众,而且这里面大多欠银都是因为给他接驾所致,就更不能明目张胆地讨要了,司徒熙清了清嗓子:“老四啊,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父皇,”司徒禛有些急了:“如今国库空虚,马上又到了洪期,儿臣是怕啊。”   司徒熙抿着唇不说话,直直看着司徒禛。   司徒禛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又不得不跪在地上:“父皇,如今就只能先从这欠银着手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司徒熙皱着眉头问道:“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开始,就会收不住手,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理。”说着说着,这语气都严厉了起来。   司徒禛低着头沉默不语。   司徒熙冷笑一声,刚要把这件事压下,就听到司徒禛的话语。   只见司徒禛抬起头,直视着司徒熙,脊背挺得直直的:“儿臣愿意做父皇手里的那把刀,只要父皇相信儿臣,把这件事交给儿臣全权处理,等到事情结束后,儿臣就算是被父皇降罪来堵住那些人的口,儿臣也绝无怨言。”   “老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徒熙震惊地站了起来,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下面跪着的身影,好半晌,终于是坐回了龙椅,叹了口气:“也就只有你,现在还想着朕了。”   “父皇。”司徒禛的表情动容了。   “好吧,你说,你到底怎么做?”   “儿臣想要问父皇讨两个人。”   “谁?”   “礼尚书贾赦,巡盐御史林如海。”   司徒禛再次走出皇宫的时候,整个内衫都已经湿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腿也有些隐隐发软。   身边的下人连忙扶住他:“爷。”   “去礼尚书府。” 第四十五章   “王爷。”   雍郡王到了贾赦的礼尚书府, 贾赦自然是要亲迎, 等两人进了贾赦的书房, 贾赦把下人都派出去之后, 才笑看着雍郡王:“王爷,事情可还好?”   雍郡王点点头:“父皇同意了, 过两天就会下旨以林如海管理江南盐政有功为由,把他调来户部, 做户部侍郎。”   从三品的巡盐御史到从二品的户部侍郎,再加上是由一个外放官成了京官,林如海这是高升了啊。   贾赦笑得看着雍郡王:“王爷可准备好了?”   雍郡王目光坚定, 看着贾赦点了点头:“本王一定会做到的。”   “那么, 等一切准备妥当,王爷, 我们就开始抄家吧。”   抄家一事谈何容易,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谁都不会平白无故地割让自己的利益, 这还银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愿意做那出头鸟不是。   没几日, 林如海升为户部侍郎的圣旨就下来了。   史太君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是大喜, 对着贾政吩咐道:“你林妹夫升官要回京了, 这一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好好让林妹夫提拔提拔, 也好升上一级。”   贾政点头应下,在他看来,自己和林如海都算是读书之人,再加上林如海探花出身,没出京时就和自己比较谈得来,心里对于和林如海打好关系,让自己更进一步,也是很有把握。   这一有把握,贾政整个人都仿佛高兴了起来,走路都带着风似得,连日来因为贾宝玉的事情而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老爷。”王夫人看着贾政难得到自己屋里来,自然是温柔小意,服侍妥当,她现在已经没了珠儿,元春又在宫里打拼不知道未来如何,唯一的儿子宝玉又成了这个样子,自然要牢牢拉住贾政的心才行。   贾政对于王夫人的态度很是满意,吩咐道:“林妹夫马上就要进京做户部侍郎了,你记得准备好贺礼。”   王夫人的心里扭曲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减:“老爷放心,妾身使得的。”   “对了,还有那林侄女,怎么说也是林妹夫的独女,现在平白无故倒是被贾赦给拉了去,你有空多关心关心,也把人拉过来。”   这一下,就连王夫人的脸都扭曲了一下,贾宝玉直到现在,有时候嘴里还会喃喃林黛玉的名字,所以林黛玉在王夫人眼里就是来克她的宝玉的,王夫人对林黛玉又能有什么好感。   可是心里再不高兴,这脸上也不能显出来:“妾身会和老太太商量,把玉儿接过来几天的。”   “那就好,”说着,贾政又不甘心了起来:“真是的,什么好事都让那贾赦给得去了,林妹夫高升,他倒是先一步把林侄女拿在了手里,真是心机深重。”   那是人家有本事,王夫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既然这样,这事你就快点去办,我先去赵姨娘那里了。”贾政看着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抬脚就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现在贾宝玉废了,自己就贾环那一个儿子了,不管以后自己还能不能有儿子,可是现在这个儿子自己可是要好好培养,至少这个儿子不像贾宝玉一样,总是不停自己的训诫。   王夫人看着贾政离去的背影,咬着牙,心气久久不能平息。   王夫人特意去了史太君的院子,把这话给史太君说了。   史太君想想,本来因为之前她到贾赦府上闹了个没脸,是不想再和贾赦有什么牵扯的,但是现在为了政儿,这玉儿是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史太君点点头:“你让凤丫头亲自去,一定要把玉儿给带回来。”   王熙凤听了史太君的嘱托,心里也是微苦,她和二爷因为那先太太嫁妆银子的事情,现在两人已经生分了,前几天,二爷还堂而皇之的在书房睡了个丫头,给直接提成了姨娘,这事虽然姑妈知道,但是二爷直接以自己成婚多年都没有儿子为由给抹了,而姑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反过来劝慰自己要想开些,说什么二爷现在已经看自己不顺眼了,自己也要适当的懂得低头,这女人啊,还是要靠着男人的。   王熙凤再不愤,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至于那假装银子的事情,王熙凤也相信是贾赦搞的鬼,才让自己和二爷离了心,现在自己也只能想办法再把二爷的心抓回来,现在二爷对姑妈还是很孝顺了,那自己就更要抱着姑妈的大腿了。   所以王熙凤一听了吩咐,立马收拾一番,就往礼尚书府去了,这连拜帖都没来一张。   林黛玉从贾赦那里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回来以后,心里很是高兴。   贾迎春看着林黛玉笑眼盈盈的样子,打趣道:“妹妹可不要到时候有了父亲,就忘了我这个姐姐啊。”   “这是什么啊,”林黛玉撅噘嘴:“妹妹可是会一直记得姐姐的好的。”   姐妹俩笑闹一阵,就听到邢夫人派人来请。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笑笑,去了邢夫人的院子。   邢夫人的院子里,这以前的婆媳俩真的是在干瞪眼。   王熙凤历来看不惯邢夫人出身小门小户,可是邢夫人也看不起王熙凤怒无尊长、只知道一味抱二房的大腿。   再加上邢夫人现在完全是对贾赦马首是瞻,贾赦又把她以前的泼辣脾气给弄起来了,两个人泼辣对泼辣,王熙凤还隐隐弄不过邢夫人的胡搅蛮缠了。   “舅母,表嫂。”林黛玉行礼。   “母亲,表嫂。”贾迎春行礼。   邢夫人僵着脸,看到林黛玉和贾迎春进来了,这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一点,先是开口问了一下两人这几天生活地可还好,再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这才开口道:“玉儿啊,你也知道,你爹马上就要入京了,老太太那里就派了凤丫头过来接你,说是让你小住几天。”   王熙凤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笑道:“玉儿啊,不要听你大舅母瞎说,老祖宗是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很想念你,想接你去荣国府住呢。”   林黛玉是什么人,两人的话听了个门清,她泪眼盈盈地看着王熙凤:“老祖宗,她现在不生玉儿的气了吗?她这么多天都没有想过玉儿,那日来了也没见见玉儿,玉儿还一直以为老祖宗对玉儿搬出荣国府到大舅舅这里来住而生玉儿的气呢,老祖宗,真的不生气了?”   王熙凤的嘴角抽了抽:“玉儿这说得是哪里的话,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你可是老祖宗心尖尖上的人啊,老祖宗还能不疼你,实在是这些日子,宝玉不大好,老祖宗着急地整夜整夜睡不着,也就不免怠慢了玉儿啊,玉儿可不要记在心里啊。”   林黛玉破涕为笑:“我就知道老祖宗心里还是有我的。”   “那玉儿今天就和表嫂回去,怎么样?”王熙凤继续道。   “好啊,玉儿也很想念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说着,林黛玉转头拉着贾迎春:“迎春姐姐,不如你也回去几日吧,我们几个姐妹刚好可以叙叙旧啊。”   贾迎春对于林黛玉刚好拉上自己,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邢夫人看到王熙凤得意地瞥了自己一眼,冷笑一声:“凤丫头还是再等等吧,等老爷回来了,问问老爷再说。”   “这老祖宗想念孙女,接孙女去住,大老爷还反对不成。”王熙凤微微抬高下巴,挑眉回看。   邢夫人却不接她话茬,低头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这玉儿跟着我们住,可是圣旨上写了的,这外面的事情,我们女人又不清楚,老爷好歹是个爷们,对外面的事情也是门清,等老爷回来,问问这事是否可行,总是好的。”   这些王熙凤没话说了,这有关圣旨,她可没胆子敢反驳。   所以,王熙凤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贾赦才回来。   王熙凤这茶都要喝饱了,可是喝饱又如何,邢夫人以有事为由,直接就带着林黛玉和贾迎春走了,只留了丫鬟下人在这里伺候,如今可在礼尚书府,王熙凤还不敢和邢夫人真的闹起来。   贾赦回来,自然是听了邢夫人的话,贾赦点点头:“回去几天也好,还好让如海以后更能从荣国府那个大麻烦里抽出来,你去把玉儿和迎春一起送过去。”   邢夫人点头应下,随即就派人回话,说是今天晚了,就不留王熙凤用晚饭了,明天自己会派人把人送到荣国府的。   王熙凤受了一肚子的气,也只能自己先回了荣国府,给史太君回了话,还让史太君不满地看了一眼,王熙凤的心里更委屈了,她曾经是何等的人物,为什么就弄到这种地步了呢。   “大舅舅,”林黛玉看着贾赦特意到自己屋里来,有些疑惑,然后转念一想,倒是又有了几分了然:“大舅舅可是要和玉儿说荣国府的事。”   “玉儿果然聪明,”贾赦称赞道,在他的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想法,只要你有本事,男女都无所谓,但是现在这个世道,毕竟是女子要更受苦一些,所以他尽管教导林黛玉在事物上的大局观,也害怕林黛玉在有了这个大局观以后,更看清楚这个世道,想得太多,俗话说慧极必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舅舅来,就是把这件事给你说清楚。”   林黛玉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大舅舅尽管说。”   “你父亲进京,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此行很有风险,所以我们只能把他的风险降到最低。”   事关林如海,林黛玉自然不敢怠慢,把贾赦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那荣国府如今是什么样子,以玉儿的眼光自然是看得清楚,他们现在来接你入府,是打的什么主意,想必你也明白,别的事舅舅不方便说,但是有一点要说,玉儿还是要避免荣国府成为你父亲的后腿才行。”   这不方便说的,自然是一些不能明说的地方,大舅舅之前也说了父亲这次升官不寻常,而荣国府却只看到父亲升官了,就像从自己这里下手。   林黛玉的表情冷了几分:“大舅舅放心,玉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贾赦怜惜地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顶:“我会让迎春也和你一起去,迎春这个丫头,凡是看得透,但是同样也因为看得透而少了很多勇气,你也代大舅舅教教她,这看透了不等于忍让,该有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林黛玉点点头:“大舅舅放心,玉儿一定可以的。”   第二日一大早,邢夫人果然把林黛玉和贾迎春一同送去了荣国府,同去了,还有林黛玉和贾迎春的一大波丫鬟婆子。   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史太君也自然不能够再把林黛玉留在碧纱橱里,直得让王熙凤打扫出来一个单独的院子,让林黛玉和贾迎春住进去。   而林如海还没有到达京城,倒是有人先来了。   那就是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一家。 第四十六章   “禀老太太、太太, 薛家的人已经到门口了。”一个婆子欢欢喜喜地进屋子来通报。   林黛玉奇怪地看了史太君和王夫人一眼:“薛家?老祖宗, 什么薛家啊?”   林黛玉和贾迎春前几日就来了荣国府,每天都会来给史太君请安, 贾宝玉如今主子碧纱橱里, 在看到林黛玉来了以后, 痴傻之症反而好了不少, 现在正坐在史太君的另一边, 一双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林黛玉。   史太君看因为林黛玉的到来而是宝玉的状况好了些, 心里对林黛玉也就怨恨的少了:“这薛家就是四王八公里的薛家, 和我们贾家也是老亲了, 这些日子听说是那薛家的女儿要参加小选, 所以我们就让人过来住了。”   “是啊,怎么说也是媳妇的妹妹,老太太疼媳妇,让妹妹一家子住在这里,媳妇是感激的。”王夫人在一旁笑着附和。   既然闲聊了一会儿,这薛家姨妈就带着一个脸若银盆、眼同水杏的姑娘,这姑娘体态稍显丰盈但自成一种妩媚风流之态,倒是和林黛玉是不一样的美人。   这人正是薛家宝钗。   贾宝玉本来一双眼睛都盯着林黛玉,但是听了薛宝钗的介绍后, 不自觉地就转头望去, 这一转头, 一双眼睛又直了。   林黛玉看到贾宝玉这般模样, 撇撇嘴, 就算是傻了也还是个色胚。   那薛姨妈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当场就对史太君留着我们住在荣国府里而表示了感谢,更是拿出五千两来交给王夫人,说是母子几人在荣国府的开销。   王夫人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收下了,如今她的私房空虚,是极其需要钱的时候。   史太君看贾宝玉对薛宝钗也有反应,心里对薛宝钗满意了几分:“听说这宝钗是来参加小选的。”   “是。”薛宝钗回道。   “也是,以宝钗的样貌,这入选也是一定的,”史太君点点头:“一切可都打点好了?”   薛姨妈听到这个倒是露出了些为难的表情:“老太君也知道,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现在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姐姐和二哥了。”   是啊,这薛姨妈也是王子腾的妹妹。   史太君的心里转了个圈,笑道:“你放心,如今我们也有个大丫头在宫里,要是宝钗进了宫,相互扶持也是好的,”说着,她转头看向王夫人:“那王公公不是和你有些联系吗?到时候你也上下打点打点。”   王夫人点头应下。   薛姨妈和薛宝钗的眼睛一亮,连忙感谢史太君,薛姨妈又拿了一万两出来,给了王夫人,说是请王夫人多多帮忙。   就连一旁乖巧的王熙凤,看到薛姨妈这般的大手笔,眼睛也发光了。   更不要说那些荣国府的下人。   不出一天的时间,这薛家有钱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荣国府,相比了,那林黛玉寒酸小气的传闻也就出来了。   “妹妹,你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难道是我们想要回来的,还不是老祖宗巴巴地接妹妹回来的,现在却这么糟践妹妹。”贾迎春一回了院子,就愤愤不平起来。   林黛玉好笑地看着贾迎春:“多谢姐姐了,这么替妹妹着想,平时姐姐自己受了委屈,都不吭声,现在却可以为妹妹的委屈打抱不平,姐姐,你真好,”说着,林黛玉拉着贾迎春的手臂,笑着摇晃着,一双眼睛微眯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猫咪一样:“不过姐姐不用担心,妹妹没事,难道姐姐就不奇怪,这一次我们来荣国府,为什么大舅舅没有拿银子出来打点一下吗?”   “确实奇怪,”贾迎春微皱眉头想了想:“上一次你来荣国府的时候,父亲可是当众拿出了你爹准备的银子,这一次怎么就不拿了呢?”   林黛玉笑得更开心了:“荣国府现在是什么名声,他们说的话,又有几个人相信,我现在虽然是暂时受了委屈,但是为了以后,为了父亲好,我是一定要这么做的。”   贾迎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这林妹妹一直都比自己聪明,想来是真有什么计策在里面吧。   “不过,自从这薛宝钗来了以后,探春和惜春也不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贾迎春叹了口气,肩膀都耷拉下几分:“本是姐妹,为何要弄成这个样子?”   “姐姐何必想那么多,大舅舅和二舅舅还是亲兄弟呢,你看到二舅舅又都做了些什么,更何况老祖宗还是大舅舅的亲娘,”林黛玉顿了顿,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再说下去了,也就只好劝了一句:“何况还是表姐妹。”   贾迎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林黛玉的话。   两人就在院子里摆上了棋谱,打算自己玩自己的。   这棋子没下几个,就有婆子通报,说是贾探春、贾惜春、薛宝钗来了。   两人连忙让人把人请进来。   看到薛宝钗笑眼盈盈地走在前面,林黛玉和贾迎春对视了一眼,两人之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就是迎春姐姐吧,还有林家妹妹,”薛宝钗为人随和,说话总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宝钗在这里见过两位了,”微微行了个礼,然后让丫鬟莺儿把礼物呈上来:“迎春姐姐和林妹妹也知道我们薛家是皇商,所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薛宝钗送给贾迎春的是一个金丝镂空红宝石手镯,送给林黛玉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点翠蝴蝶发簪。   林黛玉和贾迎春也不客气,让人把礼物都收了起来。   贾探春看了这个场面,打趣道:“薛姐姐可真是偏心,给迎春姐姐的和林姐姐的礼物就这么好,”说着,她摇摇头,一双小巧的翡翠耳环挂在耳垂上:“你看妹妹这个,就没有两位姐姐的这么好看。”   惜春微微抿了抿唇,倒是没有开口。   林黛玉笑笑:“那是薛姐姐有眼光,知道这东西适合我和迎春姐姐。”   薛宝钗微微挑眉,点头笑道:“是啊,是啊。”   贾迎春开口道:“我和林妹妹正在下棋,几位妹妹有兴趣吗?”   三人连忙往桌上看去,就看到一个玉质的棋盘上摆着几个玉质的棋子,那棋盘通体白皙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做成,而那棋子各个小巧翠透,更是好玉。   薛宝钗的眼睛闪了闪,笑得更是开心了几分:“既然迎春姐姐相邀,那宝钗就不客气了,不过宝钗素来不善棋道,迎春姐姐可是要让让宝钗啊,”说着,薛宝钗坐在了原来林黛玉的位置上,落下一子:“妹妹平时都是做些女红什么的,这种东西真的不擅长,平时母亲也说,咱们女儿家,还是要学些女红管家的才是正事。”   林黛玉拉着贾探春和贾惜春坐在一旁观战,听到薛宝钗这么说,笑道:“这女红不是还有下人来吗?何必学得精通,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薛宝钗落下棋子的手抖了抖,笑道:“林妹妹说得极是。”   几个姐妹玩得开心,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喧哗声:“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林妹妹,林妹妹,我来看你了。”   薛宝钗吃惊地看了林黛玉一眼:“这不是宝玉的声音吗?”   “确实是宝玉的。”林黛玉看了雪雁一眼,雪雁连忙点头下去,过了一会才过来禀报,说是贾宝玉要硬闯院子,被婆子给拦住了。   “这怎了得,”薛宝钗看着林黛玉,劝道:“林妹妹,怎么说也是自家人,怎么就把人给拦在外边了。”   “这自家人也要有自家人的规矩啊,”林黛玉无所谓地看着棋盘上的战局:“在老祖宗那里也就算了,反正有老祖宗护着,可是这么大摇大摆地就往我的院子里闯,这就太没规矩了,我可是还要名声的。”   薛宝钗被哽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好看向贾探春和贾惜春。   贾惜春照样抿着嘴不说话。   贾探春只好劝道:“林姐姐,怎么说宝玉哥哥也是老祖宗的心头好,你这个样子,在老祖宗那里可不好交代啊。”   林黛玉好笑地看了贾探春一眼:“难道让他闯进来,就是对我好交代了吗?那姐姐我可做不到,这么委屈自己的事情,还是妹妹自己去做吧。”说着,林黛玉站起身,转身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给我把门守好了,不许让贾宝玉进来,不如我可饶不了谁。”   薛宝钗和贾探春对视一眼,一时间尴尬到不行。   贾迎春笑嘻嘻地看着薛宝钗:“宝钗妹妹,该你了。”   院门口,还传来贾宝玉的喊声:“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林妹妹,我要见林妹妹。”   这事不一会儿就传到了史太君的耳里,当时王夫人也在场。   王夫人委屈地看着史太君:“老太太,你看玉儿这像什么话,这是在嫌弃我们宝玉吗?”   史太君脸色不好地瞪了王夫人一眼:“这个时候,这种话你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忘玉儿面前说,林女婿没几天就要到了。”   王夫人咬着牙点点头:“媳妇知道,就是,就是委屈了我们宝玉啊。”   “哎,”史太君叹了口气:“要是通灵宝玉还在就好了,宝玉那孩子也能再好些,本来看着玉儿来了,宝玉的痴症好了不少,还以为玉儿是宝玉的福星,却没想到……”   史太君不说话了,王夫人狠狠地咬着牙。   第二天,林家小姐脾气乖张的传闻,又传出来了。 第四十七章   林如海入京, 本就是皇帝旨意。   所以林如海快到京城的时候, 把这折子就已经先送到了宫中,一下船, 马不停蹄地就进了宫, 让等在码头的荣国府下人扑了个空。   到了宫中, 一进大殿, 林如海就瞄到了殿中还有其他两人, 一个是贾赦, 一个身穿皇子服侍。   林如海跪下:“臣林如海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司徒熙看着林如海如今憔悴的样子, 感叹道:“如海多年不见, 朕和你都老了啊。”   “臣惶恐。”   “你这些年在江南盐政这里做得极好,就连朕都不得不表扬你,这不,连雍郡王都赞不绝口,特定向朕把你讨要了去。”   林如海微愣,不经意地抬头瞄了雍郡王司徒禛一眼,然后马上意识到这样做有失礼仪,又立马低下了头。   但这个动作恰恰好就被皇帝司徒熙看着眼里,司徒熙很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只要不是提前串通就好, 再想想自己之前调查的情况, 这林如海也确实没有和老四有什么接触, 所以也就放下心来,毕竟这件事到了最后还要老四给自己的背黑锅,还是让老四现在过得轻松点好了。   司徒熙开口道:“雍郡王这次要了你,你就跟着他好好干,现在你是户部侍郎,雍郡王也刚好掌管户部,到时候你一切都听他的就行了。”   林如海连忙答应:“臣遵旨。”   等到林如海出了宫,也只知道自己被派到了雍郡王手下,但是具体要做什么,却丝毫不知。   出了宫,雍郡王只留下一句:“给你三天时间调整,然后来户部报道,就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林如海有些疑惑地看向贾赦:“大舅兄。”   “你那京城的老宅我已经让人给你修好了,你现在就可以把东西搬进去住了。”   林如海点点头,拱手道谢:“妹婿多谢大舅兄了,可是刚才妹婿来京的时候碰到了荣国府的下人,说玉儿现在在荣国府,所以……”   “你不会让荣国府把你的行礼都搬走了吧。”   “那倒没有,”林如海摇摇头:“不过倒是答应要去荣国府住上几日,所以除了大件行礼,倒是搬了不少行礼过去,你也知道这一次进京比较匆忙,所以江南那里还留了管家在搭理,没有那么快弄好。”   贾赦摇摇头:“你的心里还是向着荣国府啊。”   林如海顿了顿,苦笑一声:“大舅兄,在怎么说,荣国府也是玉儿的外祖家,也是敏儿的娘家。”   贾赦摇摇头:“既然如此,你跟我去个地方,反正荣国府那些人已经得到了你会去住的消息,现在也不会过来接你了。”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上林如海都在不断地打量着贾赦的表情,希望从中能看出些什么来,可是贾赦那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微笑,就像一个面具一样,让林如海猜不透的同时,也对贾赦的评价更高了一些。   贾赦来林如海去了哪里?   自然是京城最著名的金源楼。   两人也没在二楼要个包间,直接就在一楼大堂要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现在马上就到饭点了,这金源楼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要了两个小菜,林如海不解贾赦为何带自己来这里,还是不要包间不要饭菜的状态,然后慢慢的,他就知道贾赦的用意了。   因为,他在金源楼里听到了有关荣国府的消息。   “知道么,知道么,荣国府里最近住了个表小姐,听说是个大官的女儿,但是为人小气、脾气乖张,真是想不到啊,现在官小姐都是这个样子吗?”路人甲说。   “这事我知道,不过那表小姐听说之前是住在礼尚书府里的,这人是从礼尚书府里出来的,能是个不好的?”路人乙说。   “这我怎么知道,这些消息都是从荣国府传出来的,我也是听说。”路人甲继续道。   一旁的路人丙不屑地嗤笑一声:“荣国府传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话,你看看现在的礼尚书大人,那是多好的人啊,就连皇上都赞扬的,被荣国府传成什么样子了,可见这荣国府传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但要是那表小姐真的没问题,这话还能传的出来?”路人甲疑惑道。   几人交流一番,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都加入了进来,这一下子,也不知道谁把楼给带歪了,这事就从那表小姐给带到了荣国府现在有些痴傻的凤凰蛋子贾宝玉身上。   林如海被气得浑身发抖,出身大官的表小姐,那除了他的玉儿还能有谁,他的玉儿素来冰雪聪明,怎么就被荣国府作践成这个样子,然后他看到贾赦还是一脸微笑,像是很有兴趣的听八卦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大舅兄当初在扬州是如何答应妹婿我的,现在玉儿为何还能这般被人糟践。”   贾赦淡笑看着林如海:“我说的话,和母亲说的话,其实没什么不同,在你耳里都是不可信的,不如你到了荣国府,好好和玉儿谈谈,问问她这段时间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再决定也不迟,”说着,贾赦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毕竟之后我们要一起合作,我还是不希望和你有什么嫌隙,到时候让人给钻了空子,就不大好了。”   林如海沉着脸,心里有了计较。   因为得了林如海的答复,史太君拉着一家子都在荣庆堂等着,就连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薛姨妈和薛宝钗,也在荣庆堂里,一大家子倒是其乐融融的。   贾宝玉窝在史太君身边,看看林妹妹,再看看宝姐姐,咧着嘴笑呵呵的,早就把被林黛玉拒之门外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来了来了,林姑爷来了。”立马有婆子进来通报。   林黛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向外张望。   王熙凤看着笑了一声:“老祖宗你看,咱们林妹妹现在可是只记得父亲,不记得你这个老祖宗了。”   史太君呵呵笑笑,把林黛玉搂回怀里:“我可不准你欺负我的宝贝玉儿啊。”   这一下子,史太君就变成了一边搂着一个了。   林如海进了屋子,给史太君行了礼,看见史太君左搂贾宝玉、右搂林黛玉的样子,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再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脸色有些难看。   史太君看到,倒是呵呵笑了几声:“都是一家子亲戚,如海不用太过见外。”   林如海点头应下,反正这种事最后吃亏的都是女人,既然史太君不在意,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对于史太君的评价,却也因为这件事和之前在酒楼听到的事情,而低了好几个等级,看来这史太君也是不适合抚养玉儿的。   史太君看林如海还算听话,满意地点点头:“我让凤丫头给你把院子收拾出来了,就在玉儿的院子隔壁,到时候你们父女两见面,也可以方便一点。”   “小婿谢过老太太。”   史太君又笑道:“如今你入京为官,也算是玉儿和敏儿的福气,到时候一家子人互相帮衬,这日子只能过得更好。”   林如海的面上不变,心里却冷笑了一声。   史太君接着就把这屋中的几个主子都给林如海介绍了一下,待介绍到薛家的时候,林如海微微一顿,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好在现在的林黛玉已经不是过去的林黛玉了,看着父亲的表情,就知道父亲现在也是怒火中烧,连忙从史太君的怀里钻出来:“老祖宗,父亲他从扬州过来,舟车劳顿,可否让玉儿先带着父亲回去收拾收拾。”   史太君乐呵呵地看看林如海,再看看林黛玉,点头答应:“好,就让玉儿先把如海带下去搭理一番,等晚上我们在设宴款待,”说完,她又看向林如海:“现在政儿还在工部,等晚上政儿回来了,如海也好和政儿聊聊。”   林如海笑笑:“那大舅兄呢?晚上是否也在,大舅兄特意到扬州去参加敏儿的葬礼,如海一直心存感激,也是想要当面道谢的。”   史太君、王夫人、王熙凤的脸色一变。   史太君的笑容就僵硬了几分:“这老大现在不住在荣国府了,今晚应该是不能来了,等哪天有空,我在通知他。”   林如海也不再纠缠什么,只是从容地和林黛玉退出房去。   贾宝玉本来还乐呵呵地窝在史太君的怀里,现在看到自己心爱的林妹妹又要走了,心里也明白只要林妹妹出了这个屋子就不理自己了,连忙跳了起来,想要去拉林黛玉的手:“林妹妹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林如海一看,立马把林黛玉拉到另一边,皱着眉看着贾宝玉,这贾宝玉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欺负他的玉儿,那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家玉儿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再想想之前听到的传闻,脸是彻底沉了下来。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看出林如海的不高兴了。   史太君连忙把贾宝玉拉回来,笑道:“如海不要见怪,宝玉这孩子真,也是真心喜欢玉儿才会这般的。”   林如海点点头,表示明白,但是却还是一言不发地拉着林黛玉就出去了。   史太君看着还在自己怀里挣扎的贾宝玉,突然觉得,没了通灵宝玉的宝玉,简直就是蠢钝至极。   “你好好告诉爹爹,你来着荣国府里,到底都受了什么委屈?”   一到了贾家给自己安排的院子,林如海就让下人把院子守好,自己拉着林黛玉就进了屋子,开口问道,要是以前的林如海,也许是不会这么直白的,因为他做事素来喜欢婉转,就算是怀疑什么也是让下人去调查,这么直直地问林黛玉,还是第一次,可见,他是听进去了之前贾赦的意见。   林黛玉被林如海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但是想想大舅舅说的,要是就连父女俩这说话都拐弯抹角的,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呢。   这么一想,再对上林如海担忧的目光,林黛玉拿起帕子,低声的哭泣起来。   这一哭,林如海急了,连忙把林黛玉拉在怀里哄着:“玉儿不怕,玉儿不怕,现在爹爹回来了,爹爹会保护你的。”   林黛玉听到林如海这么一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她这段时间虽然被贾赦教导的很好,但是京城里的很多事都超出了她的认知,再加上先是失去了疼爱自己的母亲,又离开了父亲,心里难免就是苦涩不已的,现在被父亲这么抱在怀里哄着,让林黛玉心里更是伤心了几分。   闹到最后,直接是父女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等哭完了,林黛玉这才退出林如海的怀抱,那帕子擦了擦眼睛,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如海看着林黛玉这一番动作颇有气度,心里也感叹林黛玉的成长。   “父亲,玉儿还小,有很多事情还看不明白,也只能把来了京城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告诉父亲,至于各种缘由,还请父亲给玉儿说道说道。” 第四十八章   林黛玉说起自从自己来了荣国府所发生的事情, 也算是不偏不倚, 她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知道什么, 就说什么, 即使自从她来了以后, 贾赦就帮她每个月给林如海送一封平安信, 可是信上林黛玉也是多谢一些对林如海的思念, 那些不关她的杂事, 却丝毫未提。   林如海听了林黛玉的叙述, 这手是越握越紧, 到了最后,直接一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子上,咬牙道:“荣国府,他们竟然敢这么对你。”   林黛玉被林如海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随即就安慰起来:“爹爹何必这般生气,反正现在皇上的圣旨一下,女儿我也是跟着大舅舅在礼尚书府上过,和这荣国府也牵扯不多,这一次要不是荣国府执意要接女儿过来小住, 爹爹也应该是在大舅舅那里见到女儿才是啊, ”她的眼睛转了转, 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爹爹还不知道, 迎春姐姐也陪着女儿一起来了, 这样就算到时候大舅妈来接人,荣国府也不好不放女儿了。”   林如海点点头,脸上也有了一丝欣慰:“幸好恩侯当初答应我的事情没有食言,”他抬手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顶:“要不然,还不知道我的玉儿要被这荣国府磋磨成什么样子。”   林黛玉顺势把头埋在林如海的怀里:“大舅舅说了,这女孩子也不能因为出身受到了限制而自暴自弃,改回击的时候一点都不能含糊,爹爹之前也实在是把我保护得太好了,这让女儿以后离开了爹爹,可怎么活呢。”   “谁敢!”林如海眼睛一瞪:“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任谁都不能欺负你。”   “爹爹,这人无完人,想要自己过得好,还要自己有本事才行。”   林如海顿了顿,无奈地拍拍林黛玉的背:“玉儿,你真的长大了。”   林如海为官多年,林黛玉给林如海讲的事情,林如海自然也有一番计较。   在林如海看了,这贾赦和荣国府之间的事情,除了史太君、贾政和王夫人为人太过贪婪、卑鄙之外,这贾赦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这件事看似贾政一房占尽便宜,但是最后也可以看到贾政只得了个三品将军的爵位,而在皇帝面前已经没了前途,而贾赦却成了一个从一品大员,还在皇上面前挂了号。   只是贾赦这步棋看上去实在是运气的成分太多,毕竟当时说也不能保证皇上会废了太子而升了贾赦,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贾赦什么都没有还得罪了皇帝和太子,不管怎么样,在林如海的心里,贾赦已经成为了可以结交,甚至是深交的人。   林如海离开京城多年,这京城的人脉也要慢慢建立起来,有贾赦名声在外,大家多数也可以帮衬着他,这对他来说百利而无遗憾,脑子里思索了一会儿,林如海就定下来对待贾赦的态度。   到了晚上,史太君果然是办了家宴,请了些自家亲戚,东府的贾珍并贾蓉来了,王家的王子腾来了,就连薛家的薛蟠,史家两兄弟也一并来了。   倒是贾赦带着邢夫人登门,是史太君所没有料到的,但是想想,既然名义上说是家宴,再把人拒之门外,未免让林如海心存看法,史太君也就捏着鼻子点了头,让王熙凤给贾赦和邢夫人安排了位置。   这男女自然是分做两席,摆在外院和内院。   贾赦虽然是大房,但是已经没有了荣国府的爵位,这主位自然是给贾政现在这个荣国府当家坐,贾赦就坐在贾政的右边,左边做的是贾珍。   贾政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贾赦,微微太高了下巴,就连一直都端着的表情也显得得意了几分。   贾赦看到,摇摇头,不放在心上。   倒是贾珍,难得看到贾赦,这个时候倒是把头凑了过来:“赦叔,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最近还在忙你那个图书馆的事情,那有什么好忙的,又不赚钱,不如有空和侄子我出去松快松快。”   贾赦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贾珍:“怎么说你也是贾家的族长,我前几天听贾代儒说,现在的族学有些不像话,难道你这个族长都不管管,一天天就想着去哪里松快,小心点。”   贾珍挑眉,没把贾赦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如今自己这个赦叔人厉害了,可是因为变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贾政却看不惯贾赦在这里指指点点,在他看来,贾赦竟然已经不是荣国府的掌权人了,那在贾家就没有说话的权利了,怎么能还和贾珍这个族长这么说话呢。   贾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哥这就说的不对了,这族学的事情,历来都是族长再管的,大哥作为贾家一个普通的族人,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贾赦好笑地看了贾政一眼:“那么按照二弟的意思,大哥我这个贾家族人还不能为了家族给族长提一些意见了,”他微眯着眼看向贾珍:“族长大人,你可是也是这个意思。”   贾珍的身子抖了一下,觉得贾赦这表情极其熟悉,而且是那种他从心里就怕的熟悉。   贾珍连忙摇摇头:“赦叔这说得是哪里的话,赦叔现在在贾家是什么地位,大家都知道,要是为了贾家好,赦叔只管开口,侄儿是一定会做的。”   贾政看贾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气得冷哼一声,直接就把目光看向了还没有吭声的林如海。   林如海看到贾政向自己看过来,表情顿了顿,抬手端起一杯酒饮下,顺势避开了贾政的目光。   贾赦同样也看到了贾政的表情,嘴角微勾:“说起来,最近不是说宝玉好些了吗?怎么没在桌子上看见,难不成宝玉病的太厉害,已经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了。”   贾政铁青了脸,抬眼看向贾琏:“琏儿,宝玉呢。”   “宝玉……”贾琏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宝玉不就嚷着要和林妹妹一起坐吗,现在人就在女眷那一桌呢。   贾政看贾琏没说话,气得更凶了。   “不会吧,宝玉病得竟然这么厉害,”贾赦感叹道:“二弟,要不要大哥去太医院给你再找个太医给宝玉看看。”   “不用了,这太医,我们荣国府也是请的起了,”贾政断然拒绝,然后觉得要是被贾赦坐实了宝玉病重到不能见人的地步,这样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只得又开口道:“宝玉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人呢?”   “还不快去找。”贾政瞪了贾琏一眼。   贾琏低着头答应,心里不满至极,这人还没转身,那内院就传来了混乱的声音:“宝玉,我的宝玉啊。”   这么看来,是内院出事了。   内院出事,林如海首先想到的就是还在那里的林黛玉,起身也要冲过去,被贾赦一把拉住:“妹婿不用担心,不过是些女人罢了,怎么说你大嫂子也在那边,处理得了。”   林如海这才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位置上,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贾赦看了看四周,发现在场的人都尴尬得很,也就看向了贾政:“二弟,现在你算是当家人,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吧,这种情况,你觉得林妹婿还吃得下饭、喝得下酒。”   “这……”贾政愣了一下,看着林如海铁青的脸色,再看看到场的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怎么活珍哥儿也是自己人,二弟,那宝玉可是你的嫡子啊,你不担心吗?”贾赦又加了一句。   贾政点点头,表情沉重的站起身,向内院走去。   在场的人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什么都不说就走吗?有什么当主人的吗?   贾赦呵呵两声,顿时对自己这个二弟无语了,只得笑着对在场的各位道了歉,然后让贾珍以族长的身份主持,才拉着林如海向荣庆堂走去。   既然这贾宝玉又出了幺蛾子,那么内院那些女眷也就只能往史太君的荣庆堂里去了,他们此时去,说不定人刚刚好都到齐了。   贾赦带着林如海到了荣庆堂的时候,还真是该到的人都到了,不该到的人也到了。不说东府的尤氏,已经住在荣国府的薛姨妈、薛宝钗,就连王子腾的夫人严氏也在。   贾赦一挑眉,得,一个贾宝玉,这个晚宴也算是毁了,他就是奇怪了,不是说着贾宝玉失了通灵宝玉也就失了灵性,和以前一样痴痴傻傻得了吗?怎么这史太君好像还是疼爱得很呢?   林黛玉看到林如海进来,立马两眼含泪,要哭不哭地看着林如海,嘴里小声地喃喃:“爹爹。”   林如海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委屈的样子,真是心疼地不得了,要不是碍于现在有外人在场,林如海早就把林黛玉抱在怀里安慰一番了。   贾赦看见史太君和王夫人不在,只得问先到一步的贾政:“二弟,不是大哥说你,你看看现在想什么样子,就算邢氏、王氏是我们自家人,但是这还有外人呢,你就这么干愣愣地杵在这里,你不害臊,我和妹婿还害臊呢。”   由始至终,贾赦和林如海的头都没有抬一下,毕竟这里是有别的女眷的。   贾政的脸变得通红,他也是一进来就发现在场的人不对,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史太君让他留在这里看着,他还能走了不成,贾政只得闷着声回道:“老太太说了,都是自家亲戚,不用那么见外。”   薛姨妈听到这话还好些,但是王家的和史家的听了,脸上却还是臊得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走该留了。   贾赦深深地叹了口气,吩咐道:“还不去准备个大屏风来,让人到后边去。”   贾政听了,身子僵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贾赦的话。   这才有婆子搬来了大的绣花屏风,一众女眷纷纷都避到了屏风后边。   贾赦这才舒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抬头笑着对林如海说道:“你看,离了荣国府我这个大老爷说话也就不顶用了。”   林如海点点头,一颗心都落在了屏风后面的林黛玉身上。   过了一会儿,史太君和王夫人这才出来,只见史太君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了屋里的状况还愣了一下,这才坐在了主位。   “宝玉可好?”贾赦问道。   “好,”史太君瞪了贾赦一眼:“我看你是扒着我的宝玉不好才对吧。”   贾赦一脸无辜:“母亲这说得是什么话,宝玉怎么说也是儿子的侄子,儿子还没有这么狠毒的心思。”   “没有,要是没有你会让迎春说这种话,”史太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说那话是迎春自己说的,就迎春那木头性子,我能不知道,要是没有你的指示,她能这么说,你这是要害死我的宝玉啊。”说着,史太君就趴着大腿大哭起来。   贾赦苦笑一声,站起来给史太君配了个不是:“母亲,这话可要说清楚啊,你说儿子什么,儿子都认了,但是迎春可是一个花黄闺女,她以后还要嫁人的,要是被你这么说几句,你可让她以后怎么活啊,怎么说也是迎春的老祖宗,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吧。”   史太君被贾赦话弄得一哽,倒是止住了哭,只得拿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着一声不吭的林如海:“难道不是你让迎春说的,让玉儿回去吗?” 第四十九章   “难道不是你让迎春说,让玉儿回去的吗?”   贾赦听了史太君犹如质问的话, 倒是笑了:“母亲, 这玉儿只是来荣国府小住, 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史太君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也不看贾赦,只是看着林如海:“想我一把年纪, 临老临老的敏儿去了,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外孙女, 还被人拿了去,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林如海死死地握着拳头,没说一句话。   贾赦一看, 笑了。   史太君看见贾赦笑, 狠狠地瞪了贾赦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只要现在让林如海开了口, 这玉儿不是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及时圣旨上把玉儿给了老大,但是这小住总是说得过去的, 只要玉儿不离了这荣国府,林如海就不能不帮着政儿了。   史太君的算盘打得好,贾赦也不笨,不用想也知道史太君是什么意思。   贾赦瞄了瞄林如海的衣服袖子,笑着拍拍林如海的肩:“不用担心, 安心地在这里住几天, 说不定过几天, 你自己不走,也有人要赶你走了。”   林如海差异地看了贾赦一眼,难道说,贾赦这意思,是和他当了户部侍郎以后要干的事情有关。   一时间,林如海倒是思量开了。   这话同样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可是史太君不明白,贾政更不明白,但是贾政有一点明白,那就是让林黛玉和林如海住在荣国府,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贾政上前一步:“林妹婿,既然老太太都开口了,你就答应下来好了,须知这孝顺长辈,是我们每个晚辈都应该做的。”   林如海突然就对贾政一阵膈应,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贾政是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呢。   贾赦笑了,看着贾政的样子直摇头:“果然现在是荣国府的当家了,就是不一样了,这说话都有底气多了,”说着,他偏偏头,自问自答道:“话说你以前好像也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二弟啊,果然,你还是有优点的。”   “你……”贾政怒气冲冲都指着贾赦,好半晌才一甩衣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贾赦勾勾嘴角。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贾赦左看看,右看看,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看这情况,这晚宴也继续不下去了,母亲,不如儿子现在就回去了。”   “好,你走吧。”走了倒好,没你在这里参合这,说不定她就能说动林女婿了。   贾赦点点头,叫了邢夫人出来:“那迎春就再在这里住几天好了,等身时候母亲要让玉儿回去了,那迎春也跟着走好了,毕竟两个丫头也能有个伴不是。”   史太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贾赦:“我这里姑娘不少,玉儿不缺伴。”   “但是身份不够不是吗?”   贾迎春可是贾赦这个从一品的礼尚书家嫡女,林黛玉是林如海这个从二品户部侍郎的嫡女,可是贾探春不过是个三品将军家的庶女,贾惜春倒是个三品将军家的嫡出大小姐,可惜现在掌管宁国府的却只是贾珍这个哥哥而已,至于那做客的薛宝钗,商户之女,更是没有身份。   贾赦这一句话不只让史太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连屏风后面的那几个姑娘,脸也一个个憋得通红。   贾赦笑笑,还真的拉着邢夫人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倒是对林如海说了一句:“这段日子你自己就住在荣国府,玉儿这丫头也应该由你这个做爹爹的亲自保护吧。”   林如海拱手给贾赦鞠了一躬:“多谢大舅兄了。”   这一下,贾政的脸更不好看了。   而贾赦那看似无意识的一句话,倒是让王子腾的夫人严氏回去告诉了王子腾,王子腾听了以后思考良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了,只得把这件事又告诉了三皇子司徒祉,没错,现在王子腾已经跟了新的主子,那就是宫里甄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这三皇子知道了消息,其他皇子还远吗?   不过那些皇子知道又怎么样呢?   在他们各种猜测的时候,贾赦已经行动起来了。   这日,户部外张贴红榜,上面着重写了将近三十家的权贵或是官员的借银记录,不只有借了多少银子,还了多少银子,还在后面写了这些权贵或是官员及其家里的子嗣、内眷近一个月以来,都花了多少银子。   就拿忠顺王爷来说,欠了户部库银十二万两,一直不予归还,但是这一个月里,却是豪掷千金买了一个戏子,更不要说动不动就去风月馆花销了。   再比如说兵部侍郎欠了户部库银十八万两 ,但是他的两个嫡子,一个在春风楼里花了三千两买了一个花魁的初夜,一个去琉璃坊和另一个权贵子弟斗气,花了一万两千两买了一个书圣王曦的字。   ……   诸如此类,条条列的清楚,贾赦甚至每日午时都派一个人站在那红榜边,把这红榜给从头到尾的念一遍,最后加上一句话:既然各位王爷大人这么有钱,就快把欠了户部的银子还回来吧,户部还等着这些银子去赈灾呢,要是三天不还,户部就只好派人一家家都去各位的府上要了。   这一下,不管是那些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老百姓,都知道户部没银子了,而这些本来应该去救助老百姓的银子,都被那些大官和王爷们借走享受去了,这不是要让他们去死吗?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就算是他们现在还温饱有余,但是一旦发现那些比自己高的等级在剥削他们,让和他们一同等级的人有可能会因为没有饭吃而死去,他们就会觉得自己也是那些会死去的人一样,反而开始同仇敌忾,怒怼另一个阶级了。   一时间,每天都有人看着红榜对那些权贵大官们议论纷纷,还有很多人每天午时都会来到户部,听人把那红榜再念一遍后,就开始谩骂起来。   这一下子,那些权贵和大官的脸面不好看了。   任谁被人这么剥光了衣服往太阳底下晒,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所以,就开始有巡防营的人来这里赶人了,可是民情本来就激愤,巡防营这一赶人,就和那些老百姓起冲突了,冲突一起,情况失控,人员受伤在所难免,最后总要闹到有巡防营的人受伤,然后有百姓受伤被抓走。   巡防营的人走了,第二天就会有京兆尹的来,京兆尹的走了,第三天就会有顺天府的来,顺天府的走了,第四天九门的人就来了,然后说不定后一天又会有巡防营或是京兆尹的人来。   反正就是天天有上面的人派人过来赶人,也天天有人受伤,有百姓被抓。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闹得不得平键。   立马就有御史把这事上了折子,痛斥雍郡王带领的户部故意挑起百姓和朝廷的关系,更是把贾赦和林如海点了名,有些御史甚至直言说雍郡王此举有扰乱民心之嫌,其心可诛。   司徒熙看了那些折子,纷纷留住不发,让满朝的官员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混乱,也不管京中局势怎样,雍郡王司徒禛在三日后,带着贾赦和林如海,如约上了那些红榜上官员的府邸,讨要欠款。   这第一个去的,就是红榜上的第一个,忠顺王爷。   忠顺王爷看着被管家请进来的几人,笑了:“没想到本王还能看到现在京中大热的雍郡王、贾尚书和林侍郎前来啊,真是有幸有幸。”   雍郡王司徒禛面无表情地坐下,不发一言。   贾赦行了礼,笑嘻嘻地坐在下手,也没开口。   只有林如海行了礼以后,不得不拿出账本,向忠顺王爷说道:“想必我们今天来,王爷已经知道所为何事,王爷这些年陆陆续续地借了户部十二万三千两银子,如今马上就要到洪期了,还请王爷看在那些无辜的百姓的份上,把这些钱还了吧。”   忠顺王挑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十二万三千两啊,没想到本王竟然陆陆续续借了户部这么多钱了,真是想不到啊,”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大管家:“常贵,有这么多钱吗?”   那管家弓着身恭敬地回答:“王爷,奴才不知。”   忠顺王笑看着林如海:“林大人,不然等本王这管家把这账计算好了,再说如何?”   林如海抿了抿嘴:“王爷可是不相信户部的办事能力?”   “不是不相信,”忠顺王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司徒禛:“只是郡王爷既然把这件事闹到了明面上,这事就要公正公平得来,这户部统计了,本王这边也统计了,那才算是公平不是。”   司徒禛不说话,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的额头冒出了些冷汗:“王爷这么说,真是让下官为难啊,今日来的人礼,下官的评级最低,这事,下官可拿不定主意。”   “所以本王也没问你啊,”忠顺王耻笑了林如海一眼,又看向司徒禛:“不是在问我们的雍郡王吗?”   司徒禛抿抿唇,还是不开口。   林如海叹了口气:“王爷既然要算账,那就算吧,本官留在这里等着便是,我想王爷这里还是能够容得下本官一床被褥的。”言下之意,你要算,行,我在这等着,我等着就不走了,你看你算到什么时候,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忠顺王听了林如海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林大人在江南当了巡盐御史这么多年,没想到是这么个耿直的性子,这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林如海微微憋红了脸,不吭声了。   贾赦轻笑了一声,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开口道:“王爷大可以找人来算账,我们也大可以来收钱啊,听王爷的口气,也没说要把这钱赖掉不是。”   忠顺王的眼睛眯了眯:“本王自然是不会赖账的。”   “那就行了,王爷尽管找人算账就是,只要把我们要收的十二万三千两给我们就是了。”贾赦笑道。   忠顺王的脸沉了沉:“贾大人真是说笑,这账都没算清楚,哪有先给钱的道理。”   贾赦笑笑,站起身走到林如海身边:“王爷来户部借钱,是要签欠条的可是?”   “是。”   “这欠条上有王爷的私章可是?”   “没错。”   “那就对了,”贾赦伸手,从后边的手下手里接过几张纸:“这是户部王爷签的欠条,总共十二万三千两,欠条上写多少钱,王爷还多少钱,不就行了,还是说,就这几张欠条,王爷也要找人算个三天三夜不成。”   忠顺王彻底沉下了脸:“可我府上的账还没对好。”   “王爷府上的账没对好,是王爷内宅的问题,和户部何干,有多少欠条,还多少钱,这不是很公平的吗?”   “那你怎么能断定,本王就欠了这些钱而已。”忠顺王阴沉着脸,死死地看着贾赦。   “要是以后再找到王爷的欠条,下官自然还会来府上,今日只找到这十二万三千两,那下官就只讨要这十二万三千两,欠条当场归还,账本上写好王爷还了十二万三千两,他日要是找到别的欠条,那也只能说明王爷的欠款比这十二万三千两多,不会比这十二万三千两少,王爷今日,是怎么都不吃亏的。”   忠顺王看着贾赦始终如一的笑脸,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还不起了?”   “王爷多虑了,这整个京城都知道,王爷不是个差钱的主,王爷不怕欠钱,同样也不怕借人钱。”   忠顺王冷哼一声:“废话,整个京城,还有谁敢欠我忠顺王府的钱。”   “那王爷,就敢欠皇上的钱吗?”贾赦的眼神一凛,笑道。   “大胆。”忠顺王一排桌子站了起来,怒指贾赦。   贾赦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直视忠顺王。   雍郡王司徒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把茶杯放了回去。   忠顺王觉得自己指着贾赦的胳膊都酸了,眼睛瞟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司徒禛,气恼地放下手:“常贵,马上准备十二万三千两出来。”   常贵看了忠顺王一眼,领命下去准备。   贾赦笑着拱拱手:“多谢王爷为百姓着想。”   忠顺王阴狠地瞪了贾赦一眼,冷笑道:“贾赦,这还银一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本王要看看,你就算是在本王这里要到了钱,你以后要怎么办,你真的以为,雍郡王护得住你,”说着,他看着司徒禛,冷笑一声:“本王真是佩服雍郡王爷的勇气啊。”   雍郡王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很快的,忠顺王府的下人就把银子准备好了,户部立马派人把银子当面点清,林如海再把欠条还给忠顺王,然后,一大帮人抬着那装满了银子的大箱子,浩浩荡荡地走了。   忠顺王死死地捏着那几张欠条,看着贾赦,冷笑道:“贾恩侯,算你厉害。”   “谢王爷夸奖。” 第五十章   一直到雍郡王几人从忠顺王府出来, 林如海的脸上才一改刚才面带忧色又有些唯诺坚韧的表情, 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彬彬有礼了起来。   贾赦笑着拍拍林如海的肩:“感觉怎么样?”   “怎么可能好?”林如海也笑了一声:“不过你的方法倒是很管用,要是一直按这样子下去, 不管是我的绝不妥协还是你的巧舌如簧, 都能够把人拿下的。”   这一下子, 林如海终于是觉得这件事有那么点眉目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林如海是真的被吓到了, 忠顺王说的没错, 这件事并不是讨要欠款那么简单, 只要他们看是,那些权贵宗室就会抱在一起攻击他们, 就算是有雍郡王这个皇子顶着也没用, 可是他本来就是雍郡王因为这件事而特意要过来的,自己已经打上了雍郡王的标签,但是因为这件事而让自己从江南那个泥潭里出来,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这件事弄到最后,不过就是他被罢官免职罢了,但是一条命还是能够保住的,可是他要是继续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坐下去,那他一定没命,到时候, 他的玉儿又该怎么办呢。   自从太子被废, 各个皇子都对着上面那个位置蠢蠢欲动, 江南过去是太子的钱袋子,现在就可能是某个皇子的钱袋子,他自己已经接到了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的邀约了,幸好现在他及时抽身,按照他这些日子的观察,雍郡王为人到算是正直,跟着他做事,就算日后登基的不是雍郡王,也不会招了新帝的忌讳,怎么看,这件事都不亏。   接下来几人又去了兵部侍郎府上,同样是林如海在前,贾赦垫后,司徒禛坐在一旁不说话,那兵部侍郎看几人能轻轻松松都从忠顺王爷手中要来欠银,再看看冷着脸的司徒禛,终是觉得自己现在硬抗也不是事,还真的好说话的把欠银还上了。   几人忙忙碌碌了一整天,还是追回了六七家的欠银,看来吭下了忠顺王这个硬骨头,果然是好办事多了。   但是之后的事情,林如海为难了。   收缴了欠银带回户部,林如海看着明天要讨要的人家,犯难了。   他们这次讨要欠银是按照门口张贴的户部红榜的顺序开始讨要的,没要回一家的银子,不只会吧欠条归还,户部销账,就连红榜上也是会标明‘已还’二字的。   可是明天要讨要的第一户人家,就是荣国府贾家。   林如海为难地看着单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拿着单子去问了贾赦:“大舅兄,你看这……,明天,明天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贾赦疑惑地接过单子,看了上面熟悉的名字,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如海:“皇命难违,林大人担心什么?”   林如海一听贾赦开口叫自己‘林大人’,身子一个激灵,立马严肃了:“只是害怕现在荣国府凑不齐,到时候,见面就尴尬了。”   “再尴尬也是荣国府的事情,与你我无关,”贾赦摇摇头,把单子递回去:“以荣国府如今的名声,其实并没有什么和我们叫板的权利,而且到时候还有雍郡王压阵,我们只管等着拿钱便是。”   林如海点点头,表情倒是有些担心,荣国府现在的名声确实不好,特别是在对待贾赦这件事情上,贾赦的名声越好,越能体现出荣国府的薄情寡义,所以贾赦在这件事上就算是来个大义灭亲,额不会有人说什么。   他担心的是他自己,现在他和玉儿还住在荣国府,虽然之前的事情让他对荣国府产生了很多的不满,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他们林家受了荣国府的恩惠,现在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听了妻子的话,执意要把玉儿送到荣国府,现在真是被荣国府拉住,抽身都难。   这么一想,他又感激地看了看贾赦,要不死有他这个大舅兄之前照看着玉儿,还不知道他的玉儿要被荣国府磋磨成什么样子呢?   林如海忧心忡忡地回去,果然一回府就听到有下人传话,说是老太太要见他。   林如海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上林黛玉担心的目光,心里一暖,拍了拍林黛玉的头:“玉儿,跟爹爹去给老太太请安可好。”   林黛玉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俏皮的笑容:“恩,爹爹今天太忙了,都没有去给老祖宗请安,那玉儿就陪爹爹去好了。”   说得林如海心里又是一阵感动,果然是他的好玉儿啊。   到了荣庆堂,不只史太君在,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就连东府的贾珍也在,一个个表情严肃。   这是,要三堂会审不成。   史太君看见林如海进来,也不等林如海问安,就立马开了口:“林女婿,今天政儿回来,说现在跟着雍郡王在户部办收缴欠银一事,可是真的。”   林如海连忙点头应下,心想贾政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这红榜都招贴三天了,今天更是缴银一天,贾政现在才知道,这也是个人才啊。   史太君看林如海认了,立马拍着大腿叹道:“糊涂,你糊涂啊,林女婿,这种事情,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商量一下。”   林如海的表情微微愣了愣,这才开口道:“老太太,那可是雍郡王管的啊。”   史太君的声音一哽,对雍郡王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贾政看史太君的表情僵了,连忙上前一步:“妹夫,这件事就死你做的不对了,这欠银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权贵一旦被你热闹了,雍郡王对付不了,难道还不能对付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了,到时候,就算是有荣国府在,也护不住你啊。”   林如海的脸色一沉:“那依二舅兄所言,如海应该如何做?”   “自然是告病在家,躲过这件事再说。”贾政迫不及待地开口。   要是现在停手,自己猜真正的危险了。   林如海的眼神眯了眯,不知道是要感叹荣国府的人太蠢了,才会被贾赦牵着鼻子走而洋洋自得,还是该感叹荣国府的人实在是太过天真。   林如海冷笑一声:“二舅兄可能不知道,今天妹夫已经跟着雍郡王去讨要欠银了,明天要讨要的第一家,就是荣国府了。”   “什么?”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王夫人却先跳了起来:“还,还钱,我们欠了多少钱?”   “五十八万两。”林如海如实回答。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王夫人整个身子都摊在了椅子上,上次分家的时候,他们被贾赦给阴了一把,平白无故就少了六七万两银子,再想想现在府里的日子本就是寅吃牟粮,这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王夫人扑上去拉住贾政的衣袖:“老爷,府里没这么多钱啊。”   “没钱?”贾政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这个媳妇是不是又贪了公中东西了,贾政的眼睛一凛:“怎么回事,堂堂荣国府怎么会没有银子了。”   王夫人苦笑一声,他家老爷还真是这爵位做的以为自己是荣国公了不成:“上次分家,我们二房总共就分了二十六万两,这还不包括这荣国府的宅在的十二万两,还有那些御赐之物,可是都变卖不出去的,而且当时大哥还说嫌麻烦,直接就把现银给拿走了,那些古董字画可是都没要多少啊,如今账上,不过也就一万多现银罢了。”   贾政的脸色一变,嘴唇都抖了起来:“那,那可是离五十八万两差得远呢。”   林如海凉凉都加了一句:“虽然户部也可以收了那些古董字画、房契地契的,但是却出高价,而是会按照市价的八成来,这么一看,反而是归还现银更划算一些,至于御赐之物,那是更不可能收的。”   这一下子,贾政的腿直接就软了,要不是王夫人之前拉着他的衣袖,离得近些,把他给扶了一把,说不定贾政真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贾琏和王熙凤听了林如海的话,立马面如死灰,一个没有钱的爵位,要来干什么?   这一刻,贾琏是无比痛恨王熙凤,要不是王熙凤和王夫人合伙骗自己的银子,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还能更多。   史太君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看着林如海,商量道:“如海啊,怎么说你现在也是雍郡王爷的手下,你看看你能不能说说情,让王爷稍微宽限几天。”   林如海摇摇头:“老太太怕是不知道,今日雍郡王第一个登门的就是忠顺王府,在京城,忠顺王爷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了银子,这件事,不在郡王爷,”林如海指了指上面,压低了声音:“是上面在看呢。”   众人的脸色铁青,这是说,这件事其实是皇上在幕后支持的了,那,那可就是圣旨了,不能违抗啊。   “老太太。”贾政和王夫人一脸希翼地看着史太君。   “老祖宗。”贾琏和王熙凤一脸期待的看着史太君。   就连贾珍也看着史太君不说话,希望史太君能想出办法来。   史太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拍着扶手就大骂起来:“好你个贾赦,竟然这么心狠手辣,这是要逼死荣国府啊,他可是本来的继承人,这欠款要还也应该是他来还,林女婿,明天你之前就带着郡王爷找贾赦去就是了,不用来找我们。”   林如海撇撇嘴,真是够厚颜无耻的:“老太太,如今大舅兄也如海一起给雍郡王办这件事呢。”   “那更好,直接让贾赦还上就是了。”史太君哼道。   “老太太,这按照律法规定,既然是二舅兄继承爵位,这欠银就应该是二舅兄来还,毕竟当初借款的是荣国府,而二舅兄现在代表的就是荣国府,”林如海的眼睛转了转,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女婿在这里准备了五万两银子,希望能解决府上的燃眉之急,至于其他,不如等明日大舅兄来了,老太太亲自给大舅兄说可好,这事,女婿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等明天贾赦来,那雍郡王不是也跟着来了。史太君捂着胸口直喘气,到底是没说出让林如海收回银票的话,她的脑子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眼睛一转,看到站在林如海身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林如海的林黛玉,笑道:“如海啊,如今,玉儿也已经学龄有八了。”   林如海的表情严肃的起来,看向史太君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寒光。 第五十一章   这是把算盘打到他家玉儿头上了, 林如海的表情变得铁青, 看向史太君的眼神是丝毫不掩饰的冰冷:“老太太这话可笑了,玉儿如今几岁, 作为‘最疼爱’她的外祖母,你不是最应该知道得吗?”   史太君被林如海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 眉头皱了皱眉, 这话没说出口。   倒是王夫人听懂了史太君的意思, 心立马就提了起来,林黛玉这个病秧子,还是贾敏的女儿谁要娶她当儿媳妇啊,王夫人连忙开口:“老太太也是被明日之事给弄得烦了心, 姑爷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林如海拉了拉嘴角, 冷笑一声。   贾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终于明白了什么, 转头看向史太君, 眼中的恳求之色明显:“老太太。”   史太君最是偏心这个小儿子, 何况还是这种尤关荣国府的大事, 自然是咬咬牙,对着林如海的冷眼开了口:“我看啊,玉儿如今也有八岁了, 刚好我家那宝玉虚龄九岁, 这岁数上可还是合适, 又是自家亲戚, 以前我就和敏儿有过默契, 如海,刚好今天人齐,你看……”   林如海冷笑一声:“老太太说笑了,现在京中谁人不知荣国府这衔玉而生的宝贝疙瘩是个傻子,老太太还开得了这个口,说是自家亲戚,可是我也没见过有哪个自家亲戚是这么坑人的。”   这话说的直接就把史太君的老脸往地上踩,这还得了,史太君直接气得就捂着胸口直喊疼:“林如海,你不要忘了,你有今天,也是有国公爷当年的扶持,你可不要忘恩负义,如今荣国府有难,你不帮忙就罢了,还敢这么说我,你简直,简直就是……”   王夫人见状,连忙上前给史太君揉胸口。   贾政更是痛心疾首地看着林如海:“妹夫,我本来觉得你是读书之人,如今这么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你看看,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子了?”   王熙凤也跟着附和:“林姑父,怎么说这些年都是老祖宗悉心教导玉儿的,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我不近人情,”林如海头上的青筋都冒起来了:“那我就好好问问你们,你们倒是这么照顾我家玉儿的,我家玉儿来了荣国府住在何处,被下人如何评价,外边有为何那么多诋毁我家玉儿清誉的话。说我家玉儿小气,我每天送上五千两生活费,都够养你们一大家子的了,竟然还跟说我家玉儿小气。说我家玉儿性格乖张,难不成顺了你们的意,让玉儿处处讨好贾宝玉那个傻子才是好性子,”林如海冷哼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大舅兄那么好的人都能被你们气成这样,就你们这一大家子的德行,圣人都能被气得七窍升天。”   “你,你,你……”史太君被林如海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林如海看了,反倒是笑出了声:“老太太要昏可要快些,毕竟这么多日子没昏过了,也是时候晕晕了,要不然外面的人还奇怪,这荣国府的老太太怎么就不装晕了,果然是把碍眼的长子给赶出去,这心气顺了啊。”   史太君白眼一翻,还者的被林如海给气昏了过去。   林如海冷眼看着混乱成一团的荣庆堂,拉着林黛玉的手,转身就回去了。   林黛玉一路上都小心翼翼都看着林如海,满脸的担心。   林如海也是被气急,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就敢算计他的玉儿,可想而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玉儿倒是收了多少苦啊。   这么一想,林如海都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到眼前发黑了。   林黛玉本就担心林如海的身子,现在看到林如海的脸色苍白,连忙叫雪雁去把贾迎春请过来,贾迎春平时酷爱医术,在医道上也有些门道,现在父亲的身子万不能出事,要不然雍郡王那里真的不好交代。   林黛玉小心地把林如海扶到软榻上坐好,给林如海倒了杯清茶,柔声道:“父亲何必和那些人计较,平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林如海看着自己的乖巧女儿,眼眶微红:“玉儿啊,是为父错了。”   林黛玉顿了顿,摇头道:“父亲有何错,当时也是为了玉儿着想,而且父亲没有觉得,自从女儿来了京城,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好了吗?”   林如海仔细地大量林黛玉,身子还是那么纤细柔弱,但是脸色却红润了不少,而且一双眼中时刻都充满了自信的光芒,不再像以前一样期期艾艾。   林如海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要感谢大舅兄了。”   “父亲却是要谢谢大舅舅,”林黛玉俏皮一笑:“而我,也要感谢父亲时刻都把女儿放在心上。”   林如海抬手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顶,深深都舒了口气。   室内顿时温馨一片。   “小姐,迎春小姐到了。”雪雁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温馨。、   林黛玉这才从林如海的身边站起来,笑着开口:“父亲现在的身子确实不能出什么岔子,特别是在今晚,怎么也不能让那边的人看扁了,迎春姐姐现在研习医术,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些心得,让她来给父亲看看可好。”   虽然自己对于贾迎春的医术并不怎么相信,但是看着自家玉儿那担忧的眼神,林如海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贾迎春进了屋子,倒是进退有度地给林如海行礼问安,然后才拿了块帕子放在林如海的腕间,把手放了上去。   林黛玉一会儿看看林如海的脸色,一会儿看看贾迎春的脸色。   好半晌,贾迎春才收回手:“姑父常年劳累,这次又被气得狠了,气血亏虚得厉害,需要静养。”   林如海点点头,他的身子他清楚,都是陈年旧疾:“恩,多谢迎春丫头了,姑父的事情姑父心里明白,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姑父自然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等着欠银的事情完了,皇上自然会把四皇子推出来当挡箭牌,到时候,他这个四皇子一党的,是该休息休息了。   贾迎春点点头:“我那里有几个食补的方子,不如让林妹妹去我那取来,这方子都是温补,也能让姑父熬过这段时间。”   林如海笑笑,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那就多谢迎春丫头了。”   贾迎春拉着林黛玉的手:“那妹妹跟我去吧。”   林黛玉点头答应了下来,笑着看向林如海:“父亲且安心躺躺,女儿去去就回。”   等两人一同出了屋子,林黛玉才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表姐。”   “回屋说。”   贾迎春一进屋,就让司琪守在门口,这才小心地开口:“我摸着姑父的脉象有些不对。”   林黛玉吓得脸色立马就白了:“表姐,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贾迎春也是无奈,可是她和林黛玉的关系很好,父亲也交代过让她多多照顾林黛玉,她也就不能隐瞒什么:“我学医尚浅,也说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姑父的脉象摸上去像是体虚之症,可是有时候这虚脉却又夹杂着一声实脉,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却绝对不平常,”她看着林黛玉苍白的脸色,拍了拍林黛玉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急,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让父亲找个太医过来看看。”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等林黛玉拿了你食疗方子回到林如海的房里,脸上又挂上了开心的笑容,仿佛这件事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是不相信父亲会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可是父亲却什么都没对自己说,那自己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也好安安父亲的心了。   第二天,雍郡王果然带着贾赦等人第一个来了荣国府。   史太君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却也不能为力,只得给雍郡王行了礼。   “老太君别来无恙吧。”雍郡王冷冷地开口。   史太君点点头:“老身这身子骨还行。”   “那就好,本王特意带了太医过来,就是害怕老太君一个不好就晕过去了。”   史太君的表情一僵,这是说她惯会昏倒做戏呢。   “不过也是本王疏忽了,要不是有林大人提醒本王,本王也不会想到要带个太医在身边。”雍郡王又加了一句。   史太君抬眼看了看林如海,一脸的愤怒之色。   “今日本王来的目的,想必老太君也已经知晓了吧,”雍郡王爷不再含糊:“林大人,那就开始吧。”   林如海从容地拿出账本:“荣国府总共欠了户部五十八万两,不知老太君决定怎么还。”   史太君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拉了拉嘴角,强笑道:“王爷,老身不过是个后宅妇人,这些事情,实在是不知情啊,不如,等老身问过了儿子,再回复可好?”   雍郡王‘哼’了一声:“我也知道你们贾家做主的素来都是那些女人,可是这是可不是女人说了就能算的,既然老太君说是贾将军不在,没事,”雍郡王的声音高了一些:“来人,去工部把贾将军给本王请回来,”说完,他看向史太君:“本王这手下的人倒是有不少是泥腿子出身,一时有个手脚分不清轻重的,还请老太君包涵。”   史太君勾了勾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雍郡王派人去请贾政,那哪里是请,分明是绑,进了工部,问了贾政的去向,看见人,架着直接走,丝毫都不带停顿的,把那工部的一众官员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这人都被架走半天了,才反应过来,这是户部在做事啊。   工部尚书齐藤看着贾政离去的背影,眼睛闪了闪,叹了口气道:“哎,世道啊,不行,本官一定要现在就进宫。”   进宫干什么,告状啊,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都精得不行,也都很想看看这齐大人到底告不告得了四皇子。这御史的折子早就上去了,皇上都按住不发,这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齐藤进宫就能告得了司徒禛,当然不可能,皇帝现在正在对司徒禛愧疚呢,想想事后这个儿子就要给自己顶锅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扯儿子后腿,让儿子暂且舒心几天好了。   所以这齐大人在殿外站了几个时辰,也没有见到皇帝一面。   齐藤咬咬牙,先回去给自家主子汇报情况了。 第五十二章   雍郡王派出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厉害, 还真是一人架着贾政的一个胳膊,一路快走,让贾政都跟不上那两个的步子。   贾政本就是个文人,虽然没什么学问, 但是这身子骨可是和那些文人一样柔弱着呢, 哪里比得上这种泥腿子出身的练武人。   所以, 在街上就可以看到两个人把贾政架着大步往前走,贾政几乎就是被一路拖行。   你说你也找个轿子把本官给抬回去啊, 不好意思,时间紧急, 没时间找轿子。   贾政当时听了那两人的回答,脸直接黑的就像是锅底一样。   大街上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组合, 自然是引人注目,不少人还跟在几人身后,想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贾政的脸面, 这一下子是彻底被丢光了。   等那些好事的人跟着贾政几人回去, 抬头一看荣国府的牌子, 在看看守在外面的那一个个士兵,突然明白了:原来是户部在办事啊。   这可好了,那些人回去一顿添油加醋, 把户部正在收缴欠银的事情一联系, 就成了荣国府的人不想要归还户部欠银, 然后被雍郡王直接派人把当家人给逮回去了, 至于这当家人是从什么地方逮回去的, 那就是众说风云,有说是从外宅的,也有说是从庄子上的,更有人说是从青楼楚馆里的。   众人再一说,这当家人是谁:贾政?   哦,原来是哪个联合不慈母亲,窥觊哥哥爵位,最后把人赶出去自己当家的不悌弟弟贾政啊,那这种人不想还户部欠银,也是当然的了。   一时间,贾政的臭名声又臭出了一个新高度。   贾赦呵呵一笑,臭了好啊,他越臭,越能体现爷的名声香啊。   你说贾政气不气,气不气。   气,当然气,贾政被人几乎是一路拖回了荣国府,他能不气,这脸面都丢光了,而贾政最注重的,就是他的脸面啊。   进了荣庆堂,贾政才被那两人给扶着站好,这人才刚一站稳,贾政就向坐着的贾赦冲了过去。   贾赦挑眉,我说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单单找上我了呢。   所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啊!   贾政这一回来,谁都没看到,视线就先定在了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贾赦,看到贾赦这种样子,贾政就是怒从心起,自己这么狼狈,都是这个贾赦的错。   “贾赦,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大哥的,有你这么对自己亲弟弟的吗?”贾政怒道。   贾赦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贾政此时的英姿,衣冠不整、发髻凌乱:“二弟,你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啊?”说着,他‘啧啧’了两声:“真没看出来,二弟,这可是大白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说什么?”贾政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被人彻彻底底地羞辱了,虽然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他也忍不了了。   然后,贾政举起了他的‘君子之拳’。   “贾存周,本王在此,你连请安都不会吗?荣国府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耳边传来冷清的声音,贾政一个激灵,这才木然的转过身,然后看到了屋里的一群人,贾政的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贾赦摇摇头,所以说,失什么都不能失去理智啊。   史太君面色难看都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刚才老二的动作实在太快,她都来不及阻止这人就向老大冲过去了,等她想开口的时候就看到雍郡王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史太君也就只能安静都闭上嘴巴了。   贾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好给雍郡王请罪:“下官不知道郡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但凡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赎罪。”   司徒禛冷哼一声:“怎么林大人昨天没有告诉你们,本王今天要带人来收缴欠银吗?本王还以为林大人住在你们府上,你们的交情很好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如海弯腰笑笑:“王爷,面子情谁家都有的。”   史太君和贾政的脸色更青了。   司徒禛点头表示明白:“本王也不废话,贾存周,把欠了户部的银子还来吧。”   贾政的身子一僵,表情变得痛心疾首起来:“请王爷容禀,这一切,都是贾赦的阴谋啊。”   贾赦勾勾唇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贾政的脸上充分的表现出了一种被亲人背叛以后痛不欲生的表情,用着略带颤抖的声音开口道:“王爷,这贾赦本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这欠银之事,想来当初国公爷也是交代给他的,可是他偏偏不开口,每日里奢靡淫乱,拼了命的花钱,不是买古董、就是买小妾,这可是当初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说着,他慢慢都站起身,抬手指着贾赦,简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无辜的人了:“老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贾赦这么败坏荣国府,这才开口让我出面袭了荣国府的爵位,可是这贾赦却生生分去了府里五成家产,这府里本就被他败坏都差不多了,现在又分走这么多钱,还把欠银之事只字不提,让我们没有丝毫准备,就是在这里等着看我们的好戏,”贾政拱手看着司徒禛,大义凛然状:“王爷,你可千万不要被贾赦这个卑鄙小人给骗了啊,这欠银,要还,也应该是让贾赦还才对啊。”最后一句终于点题了。   贾赦的眉毛挑得更高,他都忍不住要鼓掌了,果然是有多大的压力就有多大的反弹啊,这贾存周被即将倾家荡产的未来给一吓,还真的说出慷慨激昂的话来了。   林如海心里冷哼一声,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真是丢读书人的脸。   只有史太君一脸放光地看向贾政,关键时候,还是她的政儿有本事。   司徒禛看着贾政没说话,只把贾政看得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司徒禛转头看向贾赦:“你怎么说?”   贾赦耸耸肩:“按律法说,现在贾政袭爵,所以贾政还钱。”   直击要害,秒杀。   司徒禛再次转头看向贾政:“你可明白了!”   “王爷啊,”贾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王爷给下官做主,给下官伸冤啊。”   司徒禛微微叹了口气:“交给你了。”然后端起茶杯喝茶,不说话了。   贾赦轻咳了一声,从容地站起身:“二弟何必如此,跪在地上太难看了,王爷管理户部,这伸冤的事情,二弟还是去顺天府告状才是,不如这样,二弟今日把这欠银先还上,我们先把王爷这边的事情给了了,然后二弟再去敲那登门鼓告哥哥我,如何?”那表情就像是在看自己家不乖在耍赖的混账儿子一样。   呸,谁是你儿子。   贾政狠狠都瞪了贾赦一眼,转头直直地继续看着司徒禛:“臣相信王爷是一定会给臣做主的。”   “那就没办法了。”贾赦无辜地看了史太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史太君的身子抖了抖,她太熟悉贾赦这种微笑了,每次这个时候,贾赦都会做出让自己牙疼、头疼、心口疼的事情来。   果然,下一刻,史太君就听到了让她浑身都疼的声音。   “来人啊,去库房把银子都被本官搬出来,不够的就用那些古董字画抵押,不过按照市价的八成来,御赐之物就不用了,再不够,就去找府里的当家太太,那些房契啊、地契啊,八折抵押。”贾赦高声吩咐道。   “贾赦,你这就是在抢。”贾政猛地站起身,怒视贾赦。   贾赦看着贾政摊摊手,继续高声吩咐道:“要是再不够,就去当家太太那里要,这当家太太可是厉害着呢,背着府里的爷们卖祭田,指使心腹放印子钱,现在府里有大难,这当家太太也不能撒手不管才是,本官也是看明白了,这要钱,还是要找对的人要才行。”   “贾赦,你,你……”贾政气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往外说,这可是家丑啊,而且还在雍郡王面前说,那是什么,那是放印子钱,那是犯法,就算自己之前不知情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啊。   贾政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贾赦笑看着司徒禛:“王爷,看来带个太医是正确的。”   司徒禛抬眸看来贾赦一眼:“快点,把太医请进来,其他人,就按贾大人说的做。”   这一声令下,那些人立马行动了起来,贾赦更是让阿平去给人带路,毕竟这样也可以省点时间不是。   史太君的身子直发抖,临老临老的,她的面子里子都被贾赦这个混账儿子给丢光了。   她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吼道:“你这个逆子,好,好得很,我现在就进宫去找太后,我让太后给我做主。”   司徒禛没说话,林如海倒是担心地看了贾赦一眼。   没想到贾赦脸色丝毫不变,一直都是那种温和的笑脸:“母亲,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太后她老人家管不了。”   史太君行动的动作一僵:“我没说这件事,我是要告你忤逆不孝。”   “哪一点?”贾赦无辜状:“儿子听你的话到连身上的爵位都让人了。”   你还敢跟我提爵位,史太君现在咬死贾赦的心都有了。   “再说儿子因为这件事吃了多少苦啊,母亲怎么就不能理解儿子的一片拳拳孝心呢,不过还好,外边的人都理解。”   史太君摊在椅子上,她怎么就忘了,现在的她可是名声臭到家了,怎么和贾赦这个名声大好的孝子想必,史太君狠狠都瞪着贾赦,双眼都通红了起来,当初要是没生下这个逆子该多好啊。   局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诡异都安静。   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个人:“不要,不要再搬了,银子我们有,我们还。”   几人定睛一看,冲进来的正是发髻凌乱的王夫人。   王夫人气喘吁吁地拿出一叠银票:“四十万两,我们还,我们还。”   话音刚落,本来还躺在地上由着太医把脉的贾政翻了个身就站了起来,一脸惊喜都拿过银票,数了数:“你真的凑到钱了。”   我说二弟,刚才还夸你智商在线,你怎么就拆台了呢。   王夫人缓了缓呼吸,又拿出一张红纸:“妾身找人借的,不过要老爷签些东西。”   贾政数银票的手顿了顿,拿过那红纸看了一下:“宝玉和宝钗的婚书。”   王夫人点点头:“其中二十万两算是宝钗的嫁妆,剩下的二十万两还是要还的。”   这是让贾宝玉娶薛宝钗了?   史太君又急了:“不行,这事万万不行,宝玉以后可是荣国府的继承人,怎么能娶一个商户之女。”   贾政犹豫了。   王夫人倒是没看史太君,只是盯着贾政,开口劝道:“要是荣国府都没了,还谈什么继承爵位啊。”她是绝对不会让荣国府出事的,现在她的儿子可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要是荣国府出了事,她以后还有什么活头,所以,她是什么办法都会想、什么手段都会用的。   贾赦凉凉都开了口:“四十万两,不够啊。”   史太君瞪了贾赦一眼:“现在不是钱的事。”   “原来在老太太的眼里,这贾宝玉比朝廷大事都重要啊,”贾赦冷笑一声:“贾存周,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   贾政的身子一抖,咬着牙签了字。   “老爷,还有下面那张二十万两的欠条。”王夫人补充道。   贾政这才发现,这红纸下边还有一张纸,那上面醒目的二十万两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   王夫人小心都凑到贾政的耳边说道:“反正到时候宝钗是要嫁进来的,那样,这二十万两还不还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贾政这才点头把那欠条也给欠了。   史太君这一下子是真的瘫软了,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宝玉啊。”   贾赦上前一步,拿过贾政手里的银票递给一旁的下人:“银子还差多少?”   立马有人上前回报:“库房里的现银加上些古董字画、地契房契,能算上十万两。”   王夫人转头看向史太君:“老太太,昨日林姑爷也送了五万两。”   史太君无力地摆摆手,她现在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昏过去了,那五万两的事情,也不在意,她可怜的宝玉啊。   鸳鸯有眼色的把林如海之前给的五万两拿了出来。   贾赦笑着接过:“那就这样吧,虽然还差个三万两,但是荣国府的事情我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也出个五万两好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数了三万两递给一旁的手下,把另外两万两递了过去:“弟妹还是收好吧,府里现在,可是真真的没钱了。”   王夫人和贾政一同狠狠都瞪着贾赦,但还是伸手把银票拿了过来。   贾政冷冷地开口:“现在银子你们已经拿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贾赦点点头,转身拱手对着司徒禛:“王爷,我们该去隔壁的宁国府了。”   所以说,你们就是一大早过来找茬的了。 第五十三章   这宁国府和荣国府本就是同宗, 挨得近,要不是两个院子都极大,从外边走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前提是, 院子不大。   不过还好,因为两府关系实在太近, 这挨着的墙上就凿了个偏门, 从偏门出去, 过条小道,就到了宁国府的偏门。   可见,两府的关系是极好的。   贾赦也懒得走远路, 带着司徒禛就穿过荣国府直接从偏门进了宁国府。   这本于理不合,毕竟司徒禛怎么说也是个雍郡王, 怎么能走偏门, 林如海有心拦一拦,却发现司徒禛丝毫不在意这件事, 林如海的心里又是一番计较,看来自己这个大舅兄和雍郡王真的关系很好啊。   几人从院子里穿过去 , 倒是和贾政、王夫人这一对急着去看库房状况的夫妻一同走了段路, 等到了分叉的地方,贾政和王夫人左拐进了库房的院子,贾赦、司徒禛等人直走往宁国府走。   这人还没走远, 就听到了立马哭天抢地的声音:“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贾赦耸耸肩, 表示人活在世上, 有口气就行了,你既然都哭得出来,那就活得下去。   司徒禛脸色都没变一下,继续往前走。   几人从偏门进了宁国府,贾珍早就收到了消息,在偏门等候。   贾赦点点头,自己这个外侄子还懂些人情世故,不像贾政那个笨蛋,蠢笨蠢笨的,但是怎么就不萌呢。   “王爷,”贾珍规规矩矩地把人领进正厅,规规矩矩地把上位让给司徒禛,规规矩矩地行礼:“这银两还请王爷稍等片刻,下官已经让管家整理了,就是还没整理完,”说着,他脸上陪着笑,手里端着茶:“王爷请先用茶。”   狗腿的样子让贾赦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真没想到,还是珍哥儿你上道,本本分分地把钱还了,你是不知道,这才收缴欠银两天,就没个安生的,刚刚在荣国府那里就闹了一通呢。”贾赦感叹道。   贾珍举着茶杯的手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手上,他都没喊一下,额头上倒是直冒冷汗。   贾赦眯了眯眼睛,无声地笑了。   贾珍的汗更多了,司徒禛冷冷都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茶杯:“贾将军也坐吧。”   “哎。”贾珍这才兢兢战战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刚刚就是派人打听荣国府的老太太都没搞定这几位,他才马上让管家去整理银子的,要是在晚一步,这银子照换不误,可是自己的面子却像那政叔一样丢得光光的,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贾赦看了看贾珍的动作,笑道:“珍哥儿知道你们宁国府欠了多少吗?”   贾珍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昨儿个晚上林大人在荣国府就说过了,四十三万两。”   贾赦笑看着司徒禛:“王爷,看来林大人早就通知过荣国府了啊,怎么今早还闹成那样。”   司徒禛的脸色一沉:“真是把本王当猴子耍了。”   贾珍的身子僵了,他是不是不小心在背后告了老祖宗和政叔的状了。   贾赦笑得更开心了。   不一会儿,宁国府管家就进来禀报:“老爷,银子准备妥当了。”   贾赦一看那管家,已经不是之前的赖二了,奇怪道:“珍哥儿,怎么换管家了。”   能不换吗?你之前闹出那么大的抄家事件,他还敢把赖二留在身边,不就跟着你的脚步给一并抄了,也幸好是抄了那赖二的家,不然这次的银子想要还上,也很难啊。   贾珍赔笑道:“这是俞禄,之前那个赖二贪墨主子东西,已经被侄儿给打出去了。”   贾赦满意地点点头:“还是珍哥儿你听话啊。”   贾珍连忙跟着点头:“那是那是,听赦叔的,准没错。”   司徒禛挑眉看了两人一眼,吩咐林如海:“快去派人清点,要是数目对了,就去下一家。”   林如海连忙叫了人去跟着那俞禄点银子。   等着银子都齐了,司徒禛也不做逗留,抬脚就往外走。   贾珍小心翼翼都跟着,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拉了拉贾赦的袖子:“赦叔,这事……”   贾赦笑着拍了拍贾珍的脑袋:“珍哥儿,你这一次做的很好,不过就要看,你以后是要听你赦叔我的,还是要听你政叔的了。”   贾珍抿着唇犹豫了。   贾赦也不逼他,跟着司徒禛出了宁国府。   徒留下贾珍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然后抬手把俞禄招过来:“快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惨样啊!   贾政和王夫人到库房里一瞧,险些站不住坐在地上。   只见硕大的库房里,除了那些御赐之物,被摆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别的东西简直就是乱七八糟,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   “没了,没了,都没了,”王夫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简直就像昏过去:“怎么办,怎么办,这一下子,荣国府可是真的没钱了。”   库房里的现银被搬光,那些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好搬地都搬走了,留下的那些都是大件,就算是现在去买,也一下出不了手啊。   王夫人一脸绝望都看着贾政:“老爷,你出个主意啊。”   “能出什么主意,”贾政狠狠都跺了跺脚:“贾赦是要我死啊。”说着,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王夫人看着贾政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片悲凉。   这个男人她是靠不住了,可是她还能靠谁,她的珠儿死了,她的宝玉废了,难道真要让贾琏袭爵不成。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荣国府只能是她宝玉的,就算宝玉成了傻子,这爵位也只能是他的。   王夫人抬手拿帕子擦干眼泪,站直了身子,吩咐道:“快点派人把库房整理一遍,再把财物都统计好了送到我那儿去。”   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死去的珠儿、宫里的元春、还有废了的宝玉,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的。   林如海跟着司徒禛收了一天的欠银,可谓是身心疲惫。   虽然说因为他们第一家收的就是忠顺王府这个难啃的骨头,今天又把和贾赦有关系的荣国府给搞定了,让后边要收缴的人家有了忌惮,但是这银子还是不那么好要的,各家为了不交欠银,简直就是花样百出,让他觉得比自己在江南和那些盐商斗法还要累,果然,官场就是深啊。   林如海回了荣国府,这屁股还没把椅子坐热,就被下人通知:“林姑爷,老太君有话,说是一回来就去她那里一趟,表小姐也已经在荣庆堂等着了。”   林如海的脸色一变,想起了前一天几人的不欢而散,心里就觉得一阵膈应。   等人到了荣庆堂,心里更膈应了。   荣庆堂里,史太君、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玉儿,就连那个有些痴傻的宝玉也在。   “老太太。”林如海沉着脸行了礼。   史太君点点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口道:“林姑爷,今天这件事你也看见了,我也不说什么,但是荣国府现在真的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了,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都要见死不救吗?”   林如海沉着脸,没开口。   史太君看了,也没停下,继续道:“这荣国府,可是老国公爷、国公爷,一手一脚打下来的,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它这么败落吗?”说着,史太君悲从心气,拿着帕子只沾眼角:“难道你不顾念国公爷的提拔之恩、敏儿的夫妻之情吗?”   林如海的脸色更青了。   史太君继续道:“想我敏儿,从小出身大家,当初在府里当小姐的时候,是一人出四十只脚迈,府里但凡有的,都是紧着敏儿先来,就连敏儿出嫁,那也是十里红妆轰动全京城啊。”   林如海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老太太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玉儿和宝玉……”   “不可能,”林如海打断道:“玉儿是我唯一的骨血,我不可能把她嫁给贾宝玉这个废物的。”   这声‘废物’不外乎触到了史太君的逆鳞,史太君直接站直了身子冷笑道:“玉儿除了嫁给宝玉还能嫁给别人吗?不说这些年来我和敏儿已经有了默契,就是玉儿来了荣国府,两人一个碧纱橱里、一个碧纱橱外的住着,玉儿也只能嫁给宝玉了。”   林如海直接就掀翻了一旁的矮桌:“你敢破坏我玉儿的名声。”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史太君直接瞪着眼睛就骂了回去:“林如海,我贾家对你林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说说你又是怎么报答我的,没错,玉儿在这里住的时候,你是每年给了五千两的生活费,但是我是贪那些钱的人吗?哪一样不是紧着玉儿来的,可是你呢,今天简直就是要毁了我们荣国府啊,”说着,史太君冷哼一声:“我算是明白了,这读书人也能读出白眼狼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架势、这语气,就像是邢夫人上身了一样。   果然,被逼到了一定的境界,就算是出身四大家族的贵妇人,也有当泼妇的一天。   林如海抖着身子不说话了,他气啊,气自己的糊涂、气贾赦的不尽心、更气荣国府的人面兽心,林如海的身子晃了晃,感觉眼前都有些发黑。   说这些事的时候,林黛玉一直安静都坐在一旁,无喜无悲,就算是贾宝玉直直都盯着自己,她也没有反应,荣国府里的人到底是什么德行,她早就心知肚明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可是看到林如海晃动的身子,她急了,昨晚迎春姐姐就已经说过父亲的身体有问题了,父亲可不能再这么受刺激了。   林黛玉‘腾’地一声站起来,大步走到林如海身边,把人小心地扶到椅子上坐好,柔声道:“父亲何必气成这样,难道,被狗咬了,还要咬回来不成。”   “玉儿,你怎么说话呢?”史太君训斥道。   林黛玉一脸笑意地看过去:“我说,你们荣国府的人是狗。” 第五十四章   “我说, 你们荣国府的人是狗。”   林黛玉的这一句话犹如晴空霹雳。   听听,听听,他们听到了什么?这种话可是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得出口的,何况这还是在形容自己的至亲之人。   史太君气得只拍桌子:“瞧瞧,瞧瞧, 这又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林黛玉冷笑一声:“白眼狼?老祖宗想必也说过大舅舅这话吧, 可是那又如何呢, 现在外面的人谁不说大舅舅是孝子、是贤士, 这贤字, 不是读了多少书、学了多少学问就能得来的, 关键, 是品行、是本事,”林黛玉一一看过在场人的脸:“这里的人,要品行,没有,要本事,更没有, 和大舅舅比贤比不过,就欺负到我这父母不在身边的女娃身上了, 果然,是本事。”   她给林如海顺了顺气,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爹爹何必这这些人置气, 女儿日前听说了街头一道趣闻, 说是有一善人看街边的一只野狗可怜, 就每日拿一个肉馒头喂它,一日这善人家里的肉馒头吃光了,善人无法,就拿了一个白馒头去喂那野狗,哪知那野狗闻了闻那白馒头,却转头把这善人咬下一块肉来,爹爹,你说这善人应该如何处置这野狗。”   林如海对上林黛玉担忧的眼神,再看看屋里其他人铁青的脸色,顺道:“如何?”   “女儿不知,但是女儿想,要是这善人以后厌了这野狗,不再去喂食,说不定这狗有一日还要找到这人家里去咬人,可是,要是这人当时生气而反口也咬了这野狗,那这人便肯定必死无疑。”   大舅舅可是说了,这街上的野狗是有病的,被咬到是很危险的,何况还是咬狗。   林黛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地看向史太君:“要女儿说,何必这么麻烦,当下就一棒子把那狗打死便是。”   史太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这林黛玉分明就是说他们荣国府像那野狗一样,被他们养着还要反咬一口,现在看看林黛玉是什么表情,是说要拿棒子打死他们一家吗?   这,这像什么话,这简直就是顽劣到了极点。   贾宝玉虽然现在人有些痴傻,可是现在也知道他心爱的林妹妹是不喜自己的,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林黛玉的袖子:“林妹妹,你为什么生气?我把我喜欢的胭脂都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林黛玉似笑非笑都看了贾宝玉一眼:“让我嫁给这个傻子,简直做梦。”   贾宝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王夫人心疼都把贾宝玉拉进怀里,恶狠狠都看着林黛玉:“好一张利嘴,平时看着乖巧听话,没想到却是个内里藏奸的主,我们真是看走了眼。”   林黛玉勾勾嘴角:“玉儿也没看出来二舅母是一个敢私卖夫家祭田的主啊。”   “你,”王夫人指着林黛玉,怒喝道:“那件事已经完结了,你不要再在这里翻旧账。”   “完结了不代表没发生过,这发生了,就是二舅母的品行不好,这被发现了,就是二舅母的本事不行,也不知道二舅母还有没有别的把柄,要是有,可要藏好了,上一次还有半个荣国府的家产给二舅母挡灾,这一次,荣国府可没钱了。”   “你胡说什么?那些财产都是被贾赦给诳去的。”说到这王夫人就心里意难平,原来她的私房多丰厚啊,可是现在呢,公中没钱,她的私房也没钱,她还有什么好活的啊,不,她还有爵位,她还可以做老祖宗、老封君。   “玉儿,”史太君喝道:“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本来我还商量着让你做宝玉的正妻,等宝玉袭了爵位,你也是有诰命在身的,现在可你这般顽劣的样子,还是做个平妻就算了,”说着,她转头对王夫人说道:“你说得对,这玉儿的性子是该有人管管了。”   林黛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史太君,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她都算是指着鼻子骂这些人了,这史太君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感叹地摇摇头:“看来,荣国府真的穷的叮当响了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荣国府可是国公府,怎么会没钱。”本来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王熙凤看不下去了,她刚刚听到什么,老祖宗让宝玉袭爵,可是她家爷也是二叔的嫡子啊,还比宝玉年纪大,难道不该是她家爷袭爵吗,宝玉那个傻子有什么资格。现在又听到林黛玉这么鄙视荣国府,王熙凤的暴脾气也起来了。   林黛玉看王熙凤出了头,笑道:“难道不是吗,要不然被人指着鼻子骂,也能说出这种要求,我可是第一次见啊,难道不是你们荣国府没钱了,就想到我们林家的钱了吗?”林黛玉撅着嘴巴想了想:“这么算算,我还真比薛宝钗那个商户之女值钱,我父亲是个从二品大员,那薛宝钗却只有一个皇商哥哥,我是家里独女,到时候的嫁妆肯定不少,薛宝钗却还有个哥哥,不可能把整个薛家拿来做嫁妆,”林黛玉上下打量了王熙凤一眼:“我就奇怪了,表嫂子不是一直都说你们王家有的是钱吗?怎么就不能借荣国府八十百万两的呢,反正都有两个姑奶奶嫁进来 ,还贪我林家的家财干什么?”   这一下,是连王家都骂上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气得身子直抖。   林如海坐在椅子上喘息了会儿,倒是眼前不发黑了,听着自己的玉儿越说越不像话,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升手拍了拍林黛玉的发顶:“玉儿,不许胡说。”   林黛玉撒娇道:“玉儿哪有胡说,玉儿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不要紧,反正爹爹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会惹到不少人,我们还不如就在荣国府里好好的住着,不只要住,还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和荣国府是一家亲,反正荣国府是国公府,老祖宗又这么舍不得我们,就让老祖宗帮帮爹爹好了。”   林如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是实在没想到他的玉儿竟然能看懂这朝中之事了,虽然说以前他也是把玉儿当做男儿教养,但是也是交玉儿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可是这权谋朝局,玉儿是半点不懂,玉儿现在竟然也能……   林如海的心里一时百味陈杂,既对刚刚自己心里错怪贾赦不尽心教养林黛玉而愧疚,又对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让自己的女儿为自己出头而伤心。   林如海爱恋都摸摸林黛玉,呢喃道:“玉儿啊。”   林如海在这边是百感交集,另一边的史太君等人听了却是如雷灌顶,他们都被荣国府没钱给弄得失了神志了,竟然忘了要是执意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那荣国府就和这一次户部缴银一事脱不了关系了,那等过些日子,那些权贵大臣反击起来,可不是一个荣国府可以承受得起的。   这一下子,史太君几人对视了一眼,满脸的承重。   “爹爹担心什么,我们只要安心住下就是了,既然老祖宗这么盛情相邀,我们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不是,”林黛玉俏皮都眨眨眼:“不过老祖宗慈心一片,想来也可以容忍玉儿时不时地就说说真话的吧。”   意思就是,我要是没事骂骂人,也请你好生款待。   史太君瞪大了眼睛吼道:“滚,你们给我滚,我荣国府和你们父女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休想攀扯上我们。”   林黛玉耸耸肩:“老祖宗,你不要前后变化这么大啊,这样玉儿都反应不过来了,这一下子要我们留下,一下子又让我们走,”她的嘴角一撇:“爹爹,玉儿不走了,爹爹也陪玉儿留下来。”   史太君却不理林黛玉的话,转头就对王熙凤说道:“快带人去把他们的行李收拾了,让他们马上走。”   林如海沉着脸站起身:“老太太这是要扫我们出门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难道我们还要一家亲吗?你的好女儿,这么骂我们,难道还要让我们好生伺候不成,”史太君气得那眼珠子都像要掉出来一样:“这笔账我会记着,我要看看,没了我们家宝玉,你们家的玉儿到底能嫁给谁?”说我,史太君吼道:“还不来人,把他们给我弄出去。”   林如海咬着牙根,握住林黛玉的手:“玉儿,我们走。”   等两人出去了,史太君还气得直喘气。   贾政看到这个场面,担心道:“老太太,这样下去,荣国府可怎么办啊。”   史太君没好气地瞪了贾政一眼:“要不是你签下那婚书,把宝玉卖给了薛家,就不会有这种事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连忙哭道:“老太太,这事媳妇也是没办法啊,当时那个情况,难不成真要让老爷因为还不起银子而被雍郡王押走吗?”   “蠢妇,”史太君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要是真的还不出,雍郡王就拿得了政儿,这件事要只是还银,那是户部的事,可是要是涉及关押官员,那就是刑部的事啊,他雍郡王管得了户部,还能管得了刑部不成。现在只不过是缴银先开始,皇上不吭声,那雍郡王也就狐假虎威一下,等过些日子,为了平息满朝文武的怨气,皇帝能让那雍郡王好过,只要我们今天能硬撑过去,也不是不能扳回局面。”   所以说,史太君已经觉得,只要自己死赖着不还,雍郡王爷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要真是这样,贾赦也只能呵呵两声,他可以明确地说,要是今天贾政真还不上钱,以雍郡王的个性,绝对会让人压着贾政游街,而且还给挂个牌子,上面写着:欠钱不还,人人喊打。   贾政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都是你这个蠢妇的错。”   史太君这才心里好受了一些:“算了,反正这婚书也签了,大不了到时候给宝玉找个身份好点的平妻好了,只要我们荣国府还是荣国府就行,”她舒了口去:“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和老大还是林家撇清关系,不然等以后,就不知有哪些被逼还银的权贵大臣找我们的麻烦了,就连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贾政担心了:“老太太,要不要我们和珍哥儿商量一下,把大哥给分宗分出去。”   史太君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看向王夫人:“你回去给你娘家哥哥写份信,让他明日过府一叙。”   王夫人看着史太君和贾政的态度,尽管自己觉得委屈之际,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林如海拉着林黛玉回了院子,就听到自家的下人在和荣国府的下人争吵。   雪雁看到自家主子来了,连忙迎上来:“老爷,小姐,这荣国府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竟然想要赶我们出去,还私自就闯进来。”   话音刚落,贾迎春也匆匆赶来:“姑父,玉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黛玉笑着眨眨眼:“迎春姐姐,我和爹爹要回家住了。”   贾迎春眨眨眼,明白了林黛玉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也是陪着玉儿来这里住的,你都走了,那我也回去了,”说着,她转身就对司琪说道:“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也回家去。”   司琪乐呵呵都跑回去收拾东西。   贾迎春留下来陪着林黛玉。   林如海看着还在争执的双方,冷声道:“你们都回去吧,既然老太太不留人,我们林家也不会赖在这里不走,我们今天就会收拾好走了。”   那些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是打着帮忙赶人的时候顺便顺点东西的,可是看到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不能够了,也就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而林家的下人听了自家老爷的吩咐,立马手脚麻利的收拾行装。   因为林如海这次上京实在匆忙,江南有好多事情都没有打理好,所以带来的行李倒是不多,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收拾妥当。   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荣国府,出了那荣国府的大门,就看见贾赦笑呵呵地坐在一个马车上,身后还准备了好几辆车,一看就是来帮林如海搬家的。   林如海微微一愣,心里感动,上前道谢:“多谢大舅兄了。”   “自家亲戚,就不用多谢了,”贾赦笑着看了看那两个小丫头:“是迎春派人通知的,我想你搬家匆忙,就帮你找好马车了,今日你先回老宅,等有空了,我们再聊。”   “多谢了。”   贾迎春笑着凑到林黛玉耳边:“其实从来的那一天,父亲就让我注意了,只要荣国府有赶人的迹象,就一定要派人来通知,父亲果然是神机妙算啊。”   这话刚好被林如海听在耳朵里,想起那日贾赦说的荣国府日后会赶自己出来,一时间倒真觉得贾赦是有大才之人了。 第五十五章   贾赦的这份情, 林如海算是承下了,心里对贾赦感激万分,奈何自己这几天劳心劳力,刚刚又大悲大怒一番,让自己直到现在都有些头脑发晕, 林如海也就拱拱手表示感谢,并未到贾赦府上, 两拨人在荣国府大门口就分道扬镳,林如海和林黛玉坐上一辆马车, 带着其他下人,先行回了林家在京城的老宅。   贾赦眯着眼睛看着林如海一群人走了, 这才笑着和贾迎春进了自己的马车:“迎春丫头这几天在这府里待着可好。”   贾迎春笑着点点头:“女儿无事,只是姑父他……”   贾赦抬手止住了贾迎春的话头:“回去再说。”   幸好林如海在京城的府邸已经被贾赦派人打扫干净, 又有几个老仆看守, 不算荒废。   林如海进了屋子,这眼前就阵阵发黑,不得不先躺在床上休息。   林黛玉看着林如海苍白的脸色, 想想昨晚贾迎春给自己说的猜想,心里对荣国府的人也恼恨起来。   好在在京中这些日子,邢夫人交给了林黛玉不少管家之道, 如今林如海休息了, 林黛玉这个林家小主子自然就站出来忙活。   她有条不玩都坐在屋中, 指派下人, 短短半个时辰, 就把事情弄了个七八分。这个样子,今晚也算是能凑合一下了。   “爹爹,”月上枝头,林黛玉才把林如海叫起来:“爹爹忙碌了一天还不曾用饭,可否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林如海睁开眼睛,看着林黛玉这般懂事的模样,再想想之前她在荣国府众人面前对自己的保护,感动道:“我的玉儿大了,也会保护爹爹了。”   林黛玉弯嘴一笑:“那是玉儿大了,是爹爹这几天太累了,心力不够,才让那些小人得了便宜,等爹爹养好的身子,玉儿还要等着爹爹保护呢!”   林如海听了更是红了眼眶,点头道:“好,为了我家玉儿,爹爹也会好好的。”想想这几天来自己越乐越力不从心,林如海本来沉重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等林如海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好克化又清淡可口的饭菜时,心里更是温暖了几分。   “爹爹快尝尝,这些饭菜都是平时迎春姐姐研究医术的时候,顺便研究的食补方子,说是对人很不错的,”林黛玉笑着给林如海夹菜,继续道:“爹爹尽管放心,这个家里有女儿给你操持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爹爹只要安心去完成朝堂上的事情就行了。”   林如海看着女儿的笑脸,问道:“这些东西是史太君教你的?”   林黛玉的动作顿了顿:“都是大舅母教的。”   林如海点点头,也不再开口,专心低头吃饭。   等吃完饭,林如海进了书房片刻,几封信件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被人送了出去。   第二天林如海倒了户部报道,正好遇上一同来的贾赦:“大舅兄。”   贾赦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倒是上下打量了林如海一番:“身子可还觉得好些?”   林如海的身子一顿:“大舅兄?”   贾赦笑道:“我那女儿虽然学医的时间不长,但是天分极高,我特意请了退下来的老太医教着,也算是懂些东西。”   林如海一听,也算是明白了,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被贾赦知晓,也不再隐瞒:“只希望这一次能还来玉儿一生平安才是。”   原来林如海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一次不过是想着林黛玉,才这样硬撑下来。   贾赦拍拍林如海的肩膀:“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心存死志,要是心里觉得自己没活头了,那就知道活不下去了,如海啊,你如今还能动,还能为王爷办差,还有能力为玉儿的未来而奋斗,又如何能放弃自己、任命了呢?”说完,他的声音拉低了几分:“这件事最后会怎么,你我心里有数,但是你也应该看到王爷也算是守诺之人,必不会对你的事袖手旁观,到时候有王爷帮忙,你又可以安静休养,何愁没有一线生机。”   林如海的身子一震,整个人就像是被说通了一般,满脸惊喜都看着贾赦,然后慎重地给贾赦鞠了一躬:“大舅兄的大恩大德,如海没齿难忘。”贾赦话里透出的意思,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说不定,他真有可以看到玉儿出嫁,抱到外孙的一天。   司徒禛看着两人结伴而来,也不说什么,直接开口:“既然人到齐了,就走吧,今日还有南安王府,那南安王可是个不要脸的主,我们要小心一些。”   贾赦上前一步,道:“王爷,这南安王府,可否容后几日?”   “为何?”司徒禛眯了眯眼睛,他倒是不怀疑贾赦是怕了这南安王府,但是贾赦做事想来心有成算,倒是可以好好听一听:“我们一直都是按照那红榜的顺序收款,如今也能更改?”   “王爷,我们可是从来就没有明文说过,是按那红榜的顺序收银,不过是之前这么干了而已,让大家都这么认为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贾赦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不变:“臣这么说,是有几点原因。其一 ,这南安王素来霸道,这没什么,毕竟更霸道的忠顺王爷被我们拿下了,可是现在皇上的态度显然已经不会像一开始一样坚决,这些日子以来参我们的人不少,皇帝就算向着我们,想来也撑不了几日了。其二,这南安王府的老太妃一直都宠溺南安王,臣怕南安王到时候真的闹起来,这老太妃出面,我们要如何收场,要是惹那老太妃出了事,凭着老太妃和太后的关系,皇帝到时会如何做?其三,我们先把一些对抗不了我们的官员先行收了,也算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看到皇帝是态度后,再去拿下南安王府,到时候也算是给皇上递了一个梯子不是。”   司徒禛沉着脸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最后还是要有个由头,才好让父皇名正言顺的处罚自己,到时候父皇对自己的亏欠会更大,对自己却是更有好处。   司徒禛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换一家好了。”   这南安王府从一大早就严正以待,从红榜分析来看,今日第一家该收缴欠银的就是自家。   那南安王一脸郁闷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太妃:“母亲,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儿子啊。”   “放心,”老太妃倒是一脸镇定:“昨日史太君败在他们手里,也是因为那人太君当太久了,这脑子都不灵活了,到了这把年纪却把自己的名声给败光了,自然是不会被司徒禛他们看在眼里,可是你娘我可是老太妃,伺候过先皇的,和史太君肯定是不能比的,要是他们惹到我了,我再进宫一闹,必是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南安王这才放心下来,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快,派人在门口看好了,要是人来了,马上通知本王。”   下人连忙领命下去。   哪知这南安王和老太妃等了一个早上,连司徒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南安王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就连老太妃都坐不住了,歪了身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时候来啊?”老太妃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黑了,忙问道。   “儿子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这人还没回来,要不然母亲就先回去歇着,等人到了,儿子再来请母亲。”   老太妃叹了口气:“这要是我刚走了,人就到,这来来回回地,也太折腾我这身子骨了,算了,再等等吧。”说着,就让丫鬟给自己捶肩捏腿。   过了一会儿,打听的下人回来禀报:“禀王爷,今日一大早雍郡王就带人出发的,但是却没来府上,而是去了刑部霍大人那里。”   “什么?去了别人那里?”南安王气得只想骂娘:“他这是在耍本王吗?不是说都是按照那红榜张贴收银的吗?怎么就变人了。”   尽管这心里气得要命,可是这人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他们求着人来吧,这要是求着,不就成了马上主动还银了吗?自己可是不想还这笔银子的。   南安王咬咬牙,终是把这口气先咽了下来:“母亲,先这样吧,等他们来了再说,到时候,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南安王府的厉害。”   老太妃心里也气得不行,连忙点头:“到时候,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贾赦他们跳过了南安王府这块难咬的骨头,倒是把一下明面上不敢做对的官员拿下,这一日收缴欠银格外顺利,但是等那红榜上的收银进程跳过南安王府以后,这事就引起了议论纷纷。   有些百姓觉得是这南安王府不肯还银,仗着府里有个老太妃,就连雍郡王都动他不得,说着南安王府实在是太过霸道。有些百姓却觉得雍郡王怕了这南安王府,说着雍郡王爷不是那么厉害。   倒是有不少官员,不管是还了银的还是没还银的,心里都有了想法。   第二日,就有奏折说雍郡王处事不公、欺软怕硬,刻意放过了南安王府。   皇上看了这奏折,眼中寒光闪过,这几日来终于召见了司徒禛进宫。   那些官员连忙幸灾乐祸地观望着,觉得这次这雍郡王是要吃亏了。   司徒熙坐在上首,眯着眼睛看了司徒禛片刻,这才开口道:“老四,这南安王府是怎么回事啊?”   司徒禛跪在地上,把这几日收缴欠银的账册递了上去,低头道:“这是这几日收缴欠银的情况,还请父皇过目,等父皇看过后,再听儿子解释。”   司徒熙点点头,让人把账册呈上来,翻开一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看完后,直接就气得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一个个都是蛀虫,既然可以还上银,为什么非要拖到这个时候,要不是有老四你,国库空虚,这接下来的涝期又该如何度过。”   这么发了顿脾气,司徒熙看向司徒禛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老四,站起来说话吧。”   司徒禛抿着唇站起身,这才开口道:“儿臣也知道,这件事情,父皇也帮儿臣顶了很大的压力,毕竟这欠银的权贵大臣实在太多,儿子这一动手,实在是触及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父皇能这么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感激涕林。”   司徒熙的目光更柔和了:“罢了,这件事也是委屈你了,老四,你是好样的。”   司徒禛抬头看了司徒熙一眼,感动道:“父皇。”   “你就大胆放手去做吧,父皇这里还能帮你几天。”司徒熙点点头,算是不打算再追究司徒禛放过南安王府的事情了。   司徒熙想放过,司徒禛可不想让他放过,让他放过了,这事就是一个结,现在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让父皇对自己心有愧疚,可是等父皇他日没有这么愧疚了,或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又出什么手段了,父皇倒是就会因为这件事而怀疑自己的忠心,那样的话,自己这次做这么多,就真的白费了。   司徒禛拱手道:“父皇,儿臣没有现在就收缴南安王府的欠银,不是儿臣怕了他们,而是,儿臣不想父皇为难啊。”   司徒熙挑眉:“哦?”   “南安王府的老太妃素来和太后关系良好,儿臣去府上讨银,老太妃必然会阻拦,到时候,父皇不如就拿这件事为契机,把儿子办了吧。”   司徒禛说得情真意切,司徒熙听得震撼到不行,他不尽想起了那日,司徒禛也是跪在地上,说着愿意为自己当手中刀的样子。   司徒熙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因为这次废太子一事,那些儿子们的野心也算是起来了,朝中更是有不少人都开始站队了,这次老四收缴欠银的事情,就暴露了不少已经站队的大臣,也让自己看到了他那几个混账儿子的心思。   这么一想,司徒熙看着司徒禛更满意了,还是老四好啊,不结党营私,一心就想着为朕办事,为朝廷出力,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委屈这个儿子了,这个儿子还连到时候收拾他的梯子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司徒熙看着司徒禛,面色柔和:“老四,你真是好样的。”   司徒禛惶恐:“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等司徒禛木着脸回了府里,站在自己的书房中,这脸上才终于笑了。   这一次的事情,看似只是自己对皇上尽孝尽忠,而且还是一种愚孝愚忠,看似是得罪了不少大臣,可是却在皇帝的心里留下了自己不结党营私、忠心仁孝的影响,而且还顺便把自己拿几个兄弟的势力和野心给报了出来。   等到时候,父皇明面上罚了自己,自己倒是可以开始暗里的活动,反而对自己更加有力。   一瞬间,司徒禛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   心里也对贾赦更是看中了几分,这个贾恩侯,实在是不简单啊。 第五十六章   南安王府现在可以说是严正以待, 就算这老太妃嘴上不说,但是还是每日一大早就在前厅里等着,就连一向爱胡闹的南安王爷这几天也乖了不少, 陪着老太妃一起等着。   他们可是听说了, 这几天那雍郡王收缴欠银的手段,简直就是简单粗暴, 上来就拿账本说是, 要是不还,就是把什么不忠君的帽子给扣上来,要是遇上那种无赖的,就直接命人砸了库房搬银子, 这那里是在讨钱,这是在抢钱啊。   南安王听到府里下人打听来的消息, 头上就直冒冷汗,只觉得要是没有老王妃在场压着, 自己还真不是雍郡王等人的对手, 可是这雍郡王就是绕过他们家不来, 除了他们家, 那收缴欠银的人家就是按照户部门口的红榜来的,他就奇怪了,难道自己能比得过忠顺王爷那个无赖,怎么这些人偏偏就放过他了呢。   有时候, 当事情来了以后, 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事情迟迟不到,这头上一直悬着刀子的日子,让人心惊胆战才是最痛苦了。   短短几日,南安王爷就觉得自己瘦了好几斤。   何止南安王爷瘦了,就连那老太妃也瘦了,本来就年纪不小了,日日这般担心更是寝食难安,再加上有个焦虑不已的南安王,老太妃都在怀疑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撑到自己进宫告状了。   好在雍郡王也没有让他们等很久。   贾赦约莫估计了一下,觉得皇上的耐心应该是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欠银全部收缴回去对他们并无好处,于是向雍郡王建言:到时候了。   雍郡王的表情严肃,抬眼看着贾赦。   贾赦点点头。   雍郡王起身吩咐道:“来人啊,去南安王府。”   “来了,来了,王爷,雍郡王爷来了。”   就在南安王等的望穿秋水,觉得今天户部的人又不会来了的时候,下人高喊着进来禀报。   南安王‘腾’地站起身,眼睛放光:“当真。”   “当真,现在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那下人点点头,脸上也是欣喜的表情。   南安王转头看着上座的老太妃,感叹道:“母亲,终于来了。”   老太妃同样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总算来了。”   话说,这话听得怎么这么不对呢,怎么觉着他们有种上赶着盼望人来好送银子的感觉呢。   以至于司徒禛等人进来,看着两眼放光盯着自己一群人的南安王府上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徒禛转过头,皱眉看了贾赦一眼:本王是走错地方了,为什么感觉这么奇诡呢?   贾赦也皱眉回视:觉得他们对我们很期待啊。   司徒禛沉默都转过头:“南安王爷、老太妃,本王今天来,是为了贵府欠了户部银子的事情,”司徒禛顿了顿,压下心里的不适:“林如海。”   林如海上前一步,照例拿出账本,想要把账本上的东西念出来。   南安王爷和老太妃清了清嗓子,坐正了一些,感觉整个人都斗志昂扬了起来。   林如海的手一滑,险些把账本被弄到地上。   南安王的目光随着那险些掉到地上的账本抖了抖,出声道:“林大人,你可以开始了。”   司徒禛的眉头皱的更深,看向贾赦:我们来的真的是南安王府?   贾赦笑着点点头,目光在南安王爷和老太妃的脸上来回转。   林如海咳嗽了一声:“南安王爷,你们府上总共欠了户部银两三十八万两。”   来了,来了,南安王和老太妃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个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贾赦的眉眼顿了一下,笑得更深了。   南安王这才看向司徒禛:“郡王爷,我们王府虽然算是王府,不过本王平时没个实权,这银子,真的还不上啊。”   林如海如实都开口:“王爷,据我们查实,你上个月刚从万花阁里花了五千两买了个歌姬回来,还有十几日前,世子在……”   林如海每说一个南安王府里的人浪费奢靡的证据,南安王爷的眼睛就亮一分,闹到最后,就连林如海都不自觉地压下了身子,一脸怪异地看向南安王。   南安王看到林如海停下了,急忙开口:“还有呢?”   林如海更是觉得诡异地说不出话来了。   贾赦轻笑一声,站了起来,对上南安王发亮的眼睛,道:“王爷,你有钱买歌姬,没钱还银子,你的心里还有皇上吗?还有朝廷吗?”   来了来了,用忠君压人。   南安王‘腾’地一身站起来,那动作之大差点就把屁股下的椅子给弄倒了,只见他拱手向着皇城的方向鞠了一躬:“本王对皇帝的忠心,日月可鉴。”   贾赦的笑容更深了:“王爷既然有此忠心,就该归还库银,也好让皇帝知道王爷的忠心才是,莫不是这忠心二字,王爷只挂在嘴上,却不放在心里不成。”   南安王的身子激动地都要颤抖起来了,没错,没错,就死这个套路。   他一脸无奈加愤恨地看着贾赦:“贾大人这话,是要逼死本王吗?”那脸上的表情,由于用力过猛,都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贾赦面不改色,还是一脸笑意,你的戏也演得太过了。   “既然如此,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贾赦的声音高了几分:“来啊,找到南安王府的库房,砸门进去,看看银子到底够不够,要是够了,就拿走,要是不够,就把那些容易变卖的古董字画、地契房契搜出来,按八折算。”   司徒禛坐在一旁没啃声,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些人看到司徒禛点头,立马行动了起来,其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派了探子来这府里打听情况,这南安王爷是个荒唐人,这府里就像是筛子一样,不过是看他既没实权又不聪明,很多人都不屑放钉子而已,所以司徒禛想要了解一下这府里的情况,是非常容易的,容易到,刚开始的时候,司徒禛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被骗了一样。   那南安王和老太妃听了贾赦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得偿所愿后的壮志成成一般,两人甚至还互相地点了点头。   然后,老太妃一拍大腿,哭嚎了起来:“你们这是欺负人啊,你们这是要让我们死啊。”   司徒禛和林如海对看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然后,两人就看到贾赦的表情更加灿烂了。   贾赦上前一步:“老王妃娘娘但凡心里顾念一下先皇的情谊,就不该在这里哭闹不休,如今朝堂纷争,皇上实在的疲惫不堪,难道你们就不该替皇上分忧一下吗?”   老太妃的动作一顿,瞥了南安王一眼,哭得更加卖力:“先皇,您带我走吧,省的让我临老临老都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被人糟蹋啊。”   南安王一边扶着老王妃,一边跟着哭:“娘,都是我们命苦啊。”   司徒禛和林如海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贾赦厉声道:“简直胡闹,身为皇上的弟弟,你们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无理取闹。”   “我就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怎么了,”南安王狠狠都瞪了贾赦一眼,但是眼里的兴奋更甚:“你们这哪是要银子,分明就是明强,本王还不能告状了不成。”   “对,对对。”老太妃扶着南安王的手就站了起来,看着贾赦简直就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眼,痛心疾首到司徒禛和林如海都默默地转过了头,只有贾赦还一脸笑意地对视着。   “本太妃现在就进宫找太后娘娘,把你们的无力犯上都告诉太后娘娘。”   贾赦挑眉看着对面的一对活宝,继续道:“后宫不得干政,太妃娘娘进宫也不能把臣怎么样。”   来了来了,老太妃和南安王爷继续眼睛一亮,这一招他们也有准备。   贾赦看着两人又是对视一眼的动作,无奈地开口:“老太妃,现在你该昏倒才是。”   “没错,本太妃被气昏了。”说着,那老太妃两眼一翻,就歪在了南安王的身上   南安王立马大喊道:“快来人啊,雍郡王爷把老太妃给气昏了,快请太医。”   司徒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一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这个时候,户部的人来报,说是银子都清点好了,司徒禛立马站起身道了声告辞就往外走,今天的状况实在是太奇怪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哪知那南安王还在司徒禛的后边喊了一句:“你们等着,这笔账本王一定会还的。”   司徒禛的身子一顿,走得更快了。   等一行人都出了南安王府,司徒禛这才眯着眼看着贾赦:“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贾赦撇撇嘴:“妈的,就是两个智障。”   司徒禛和林如海的嘴角都不自觉都抽了抽。   贾赦这才在脸上挂上一贯温和的笑容:“王爷不如回去找只狗,每次只要那狗要小便,就命人把它绑在马桶上,让它在马桶上小,以后您就知道臣的意思了。”   司徒禛挑眉没在开口,倒是在心里记下了贾赦的话,回去后还真的派人找了只狗,按照贾赦的方法做了。   林如海在旁边听到了,回去也找了只狗。   然后,两人看着最后要是不被绑在马桶上,就算是憋到‘汪汪’乱叫也绝对不小便的狗,沉默了。   南安王老太妃在得了太医的一个‘气急攻心、需要静养’的诊断后,终于大哭着冲进了太后的寝宫。   而这个时候,司徒禛已经站在司徒熙的乾和殿中,开始一一汇报这次缴银的状况。   “父皇,儿子无能,不能把所有的欠款都帮父皇讨回来。”司徒禛跪在地上,一脸的内疚。   司徒熙看着司徒禛呈上来的账本,再看看已经还了三分之一的欠银,一脸欣慰:“老四,辛苦你了。”   “能为父皇办事,是儿臣的荣幸。”   司徒熙更满意了,安慰道:“这一次,朕知道是委屈你的,但是你放心,你的这个心,朕是记得的。”   “父皇。”司徒禛抬起头,一向情绪内敛的他,难得地露出了几许激动来。   司徒熙笑着点点头:“这件事明面上,朕是会罚你的,可是暗地里,朕会补偿你,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司徒禛顿了一下,还是慎重地磕了个头:“父皇,如今这件事,那林如海和贾赦都讨不了好,贾赦还好点,本来就是和没有实权的礼尚书,现在退回去也没什么,倒是那林如海,之前在江南就劳心劳力,现在又为了儿臣被拖了进来,儿臣想请父皇……”   司徒熙眯了眯眼睛:“你是想要朕重用林如海。”   “不,儿臣是想要父皇救救林如海。”   司徒熙挑眉,心里对于刚刚以为这老四也想拉帮结派的不悦散去,问道:“救?什么意思?”   “父皇,这些日子,林如海为了这收缴欠银一事劳心劳力,又一次甚至吐血昏倒了,儿臣当时派了太医给他诊治,那太医,太医……”司徒禛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司徒熙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那太医说什么?”   “说林如海在江南就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这么力不从心,”司徒禛咬咬牙,还是一股脑说了:“儿臣不明白,林大人之前一直在江南和那些盐商官员斗智斗勇,为何到了户部才短短几天就这般的身子虚弱,那太医说林大人这药已经下了有五六年了,到了京城被人加大了计量,才会如此,儿臣,儿臣就请父皇出手救救林大人,也算是全了他这次帮儿臣的心了。”   司徒熙微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好了,这件事朕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等司徒禛走了,司徒熙立马就召唤了给林如海诊治的太医,这人就是和贾赦关系不错的王太医。   司徒熙细细问了林如海的病情,在得知林如海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以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对太医所说的林如海中毒的时间颇为在意,一边让太医加大医治林如海,甚至连他御用的院判都支出去了,叮嘱那院判偷偷行事,一边派人去调查林如海中毒一事。   林如海算是皇上的心腹,在巡盐御史那个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怎么说皇上也会他的印象很好,到底是谁敢动他。   第一时间,皇帝就想到了废太子,毕竟江南实在是太能赚钱了,更何况是在盐政上,太子当初要是有什么心思,自然是会让人把林如海这个皇上心腹给弄死,在把自己的人给拱上去。但是太医也说了,林如海入京已经,却被人加大了药量,这就让司徒熙不得不想多了,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的儿子们,已经暗中掌握了一些废太子的势力,才能做到这种事情,要真是这样,司徒熙的眼中寒光一闪,这些儿子就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第二日皇上圣旨就下来了,说是雍郡王司徒禛冒犯先皇太妃,被革去户部行走的差事,林如海也一并革职,闲赋在家,倒是贾赦本就没什么实权,还是安安稳稳地回去做他的礼尚书。   大臣们纷纷对视一眼,都明白皇上这是心里已经对雍郡王这次收缴欠银一事很满意,不过是碍于牵扯盛大,才用南安王老太妃一事把这事给压下来。   精明一点的大臣,倒是重新看到了雍郡王的能力,而有些不那么精明的,就像是荣国府,就会冷笑一声,嗤笑道:“活该。” 第五十七章   今天,注定是顺天府尹蒋广言鸡飞狗跳的一天, 原因无外乎就是, 今天来衙门告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些人告的人都是同一户人家——荣国府。   自古民告官就少, 因为很多老百姓都觉得官官相护,能不惹官府的人还是不要惹比较好, 可是没想到, 今天的人却是各个来官府告状的,告的还是比一般的官家更厉害的国公府。   蒋广言头痛地按着额头:“说吧, 又是什么事?”   师爷连忙开口道:“大人, 又有人来告状了?”   “告的谁?还是荣国府?”   “是的,大人。”   蒋广言一拍桌子:“这都有完没完了, 怎么今天各个都告荣国府啊,这贾政身上不过是个三品的爵位, 前些日子几乎快让户部给抄了家, 怎么还这多事啊。”   多不多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了些老百姓就去惹个权贵,他还没那么不知好歹好吗?荣国府现在是不行了啊,可是架不住四大家族里的王家就有姑娘在荣国府里当当家太太啊, 这王家,他还是不想去招惹的。   蒋广言在这里头疼, 甚至想着直接以自己今天身子不适为借口, 直接把衙门给关了, 就听到师爷有进来了。   “什么事?到底什么事?又有多少人来告荣国府了?快去,把衙门给本官关了,本官身子不适,要告假。”   师爷尴尬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司徒禟冷笑一声:“本皇子还不知道,原来蒋大人是这么给人当父母官的啊。”   蒋广言一个激灵站起身,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六皇子,吓得两腿一软,先跪在了地上:“下官见过六皇子殿下。”   “见过,见过,”司徒禟施施然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皇子今天来呢,主要是因为,今天有人拦着本皇子的轿子告状了,本皇子想着,这京城里出了案子,都是归顺天府管的,就把人给你送来了,却没想到,蒋大人竟然今天身子不适啊。”   蒋广言的头上汗留下来了,他拉了拉嘴角:“殿下,本官只是之前有些头疼罢了,现在,现在都好了,都好了。”   “是吗?”司徒禟挑眉冷笑:“既然这样,蒋大人就升堂吧,今天本皇子反正也没事,就做个旁听好了。”   蒋广言这一下是真的惊悚了,连忙问道:“不知殿下带来的人,想要状告何人?”   “荣国府。”   又是荣国府!   蒋广言这次是终于升了堂,不只升了堂,一旁还命人被司徒禟摆了椅子,作为旁听。   蒋广言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想要状告何人?可有状纸?”   那下面跪着的是一个老妇,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了,满脸皱纹,衣服有些脏破,听了蒋广言的话先是一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状纸来:“大人,民妇要告荣国府仗势欺人,私放印子钱,逼死我的儿子啊。”说着说着,这老妇就泣不成声了。   蒋广言看了司徒禟一眼,接下状纸:“你有何冤屈,速速说来。”   “民妇住在城北,夫家姓柳,有一幼子相依为命,年前的时候民妇不幸得了风寒,把家里唯一的一点积蓄都花光了,民妇的儿子没办法,就借了荣国府印子钱,说好是借十两,还十三两,哪知这十三两却不是全部而只是利钱,第一个月,民妇的儿子辛辛苦苦地干活,好不容易凑够了十三两银子,却被告知还要还十两,当时民妇就蒙了,”说着,那妇人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民妇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家里有什么好的都给他,小时候还送去上个学堂,虽然没考上什么童生秀才,也是个识字的,平日里做些给人写信、偶尔去帮人记账的活,这那里能一个月就赚得了十三两啊,第一个月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撑得了后面的几个月,可要是还不上这利钱,那些要债的人就会把我儿子毒打一顿,然后这钱却还是一个劲的往上涨,现在已经五十两银子了,这不是要人的命吗?”那民妇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两日前,明明还没有到还钱的日子,那荣国府的爪牙就来要账,我们还不起,他们,他们就砸烂了我儿的一双手啊,大人,大人,我的儿子平时都是拿笔做事的,没了一双手,就是断了他的生路了,再加上这几个月来过得日子,我那儿子想不通,晚上就在自个儿的房里上吊了啊。”   说道这里,那妇人简直就是哭声震天:“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蒋广言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转头看向司徒禟:“殿下,这柳氏的儿子算是自缢身亡啊。”   司徒禟挑眉看着他,没说话。   那老妇听了蒋广言的话,喊道:“那是被逼死的啊,被荣国府逼死的啊,”说着,她也不管坐在堂上的蒋广言,膝行到司徒禟面前,‘碰碰’地直磕头:“求殿下给民妇讨公道啊。”   司徒禟看了看那老妇,又看了看蒋广言:“看来蒋大人和荣国府的关系很好啊。”   “殿下,臣和荣国府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蒋广言的脸严肃了起来,这种时候,就算是有关系,也要说是没关系才行啊。   司徒禟叹息了一声,看着那老妇:“柳氏,本皇子虽然贵为皇子,但是毕竟不是官,这件事,还是要让蒋大人管才行。”   那民妇转头,看着蒋广言有些犹豫的表情,一脸地死灰,大喊一声:“儿啊,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娘来陪你了。”说着,尽是向一旁的柱子冲了过去,狠狠地往上一撞,就没了声息。   这公堂上有人撞柱而亡,这可是大事啊。   蒋广言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发软了。   因为在升堂的时候,门口就围了很多的百姓,本来就对这柳氏的遭遇很是同情,现在看到柳氏撞柱身亡,立马就激起了民怨。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骂蒋广言是‘狗官’了。   而那些今天来告状,但是都被蒋广言派人给拦下,完全进不了公堂的苦主,现在也闹了起来。一个个手里举着状纸,高喊‘冤枉’。   司徒禟看着那妇人的尸体,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蒋广言的目光也变得冷冷的:“本皇子今日算是见识到蒋大人的办案能力了,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也只有进宫一趟,把这件事给父皇说个清楚了。”   别,可千万别啊,要是进了宫,那自己这顶乌纱帽还能保得住。   蒋广言觉着自己不只乌纱帽保不住,就连头上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殿下,救我。”   司徒禟微微勾了勾嘴角:“既然柳氏已经死了,可是大人也是要还柳氏一个公道的不是,本皇子看这里既然有这么多人要状告荣国府,不如,大人就顺便一起办了就是。”   蒋广言只得低着脑袋点点头,看了今天,这荣国府的案子,是不办也得办了。   蒋广言是个无能的人,同时也是个聪明人,能在京城这种地方做到顺天府尹的位置,说不聪明也难,而他最大的聪明,就在于他不是任何一个派系的人,却又圆滑的没得罪任何派系的人,他的处世原则就是,没事就躲,所以刚刚发现有那么多人要状告荣国府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才会想到装病。   可是偏偏这六皇子就来了,不只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苦主,然后这个苦主还没说两句话就撞柱身亡了,这一下子,蒋广言知道,自己这件事是必须办了,不只办,还要办得漂漂亮亮,办得不偏不倚。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司徒禟,明白自己是被拖下水了。   蒋广言拍了拍惊堂木,命人把那些苦主带上来,一一看过状纸,听了这些苦主的事情以后,派人去荣国府请荣国府的当家贾政过堂来。   可是那些衙役到了荣国府,才知道贾政去工部了,这些人立马就叫了个人回去禀报,其他人去工部门口等着。   司徒禟此时就在顺天府,听了那衙役的汇报,冷笑一声:“这贾大人还真是厉害啊,做了这种事,还这么心安理得地去工部,”他歪歪头,表情倒是看不出多少喜乐:“去把贾大人从工部‘请’回来,像前几天一样。”   贾政前几天是怎么被户部的人‘请’的,大家心知肚明,于是,在时隔几天之后,贾政又一次被人从工部给架了出去。   这一次,他的上司工部尚书齐藤,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贾政被两个衙役一路架着拖行到顺天府,整张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但是在听到那些苦主的状告以后,他的脸色简直就是苍白到不行:“蒋大人,贾某一贯为人光明磊落,这种放印子钱的事情,下官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做没做,搜过不就知道了。”司徒禟冷笑一声,看向蒋广言。   蒋广言一个激灵:“没错,做没做,搜过就清楚了,来人啊,去荣国府的府上给本官搜,把这放印子钱的票据给本官搜出来。”   贾政的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训斥蒋广言有辱斯文,突然想起了前几日贾赦说的话。   贾赦当时说了什么呢?贾政眯了眯眼想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贾赦倒是说,王氏指使心腹放印子钱。   这么一想,贾政就气得浑身发抖,毒妇,毒妇,那个毒妇敢背着我把金陵的祭田给卖了,当然就敢背着我放印子钱,要是那毒妇还把那些票据都放在自己的屋里,那不就是铁铁的证据吗?   贾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蒋大人,你说的这些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们荣国府可是先皇赐名的国公府,怎么能让你们说搜就搜。”   蒋广言皱着眉头不说话,然后看下司徒禟:“殿下。”   “老国公和国公爷当然是功在社稷,但是应该和贾存周没有关系吧,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竟然敢在自己的府邸挂上国公府的牌匾,而且还敢住在国公府规格的院子里,你简直就是目无法纪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司徒禟怒视贾政,没说一句话,就让贾政的脸苍白一分,到了最后,贾政直接就瘫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动弹了。   也直到了这个时候,贾政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时间,贾政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蒋广言看到这种情形,也不再多话,直接就命人去荣国府搜印子钱的票据。   荣国府在被户部搜刮了一番之后,又迎来了顺天府的搜查,而且这一次,是直接就搜到了女眷那里,这一下子,住在荣国府里的丫头,这名声,也好不了了。   林如海半躺在床上,听到管家汇报来的情况,冷笑一声:“他们竟然敢这么磋磨我的玉儿,我就让他们好好地付出代价。” 第五十八章   一大帮男人直接就闯到了后院应该只有女眷待的地方, 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   王夫人看着闯进院子的衙役, 气得身子都要颤抖起来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竟然敢这么闯进来。”   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看着去算是这些衙役的头头上前一步,倒是拱了拱手:“夫人,我们奉顺天府蒋大人的命令, 特来荣国府里搜查放印子钱的票据。”   王夫人的身子一抖,眼睛不自觉地就往自己的身后的主屋看了看, 然后声音更大了几分:“简直是胡闹,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闯进来, 还有没有把我们荣国府放在眼里了。”   那衙役头头倒是没对王夫人露出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夫人还是放宽心比较好,大人有命,我们不敢不从,何况现在贾将军也在顺天府的大堂上,要是有什么事情,夫人还是去堂上和贾将军说吧,”说着, 他摆摆手, 招呼了两个手下过来:“来人,带走。”   “你们, 你们, ”王夫人看着这群人, 就像是看到了贾赦带着的那群户部的人一样, 他们也是闯进府里,也是要搜东西,这不行,这不行,王夫人喊道:“我可是王家的人,你们竟然也敢。”   那两个想要上手的衙役听了王夫人的话,抖了抖,有些迟疑都看向头头。   那头头看见自己这两个手下的动作,气得上前一人踹了一人一脚:“混账东西,我们奉命行事,想那么多干什么,”然后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夫人,现在我们可是好声好气地请你去顺天府,要是夫人再胡搅蛮缠,我们就只能用请贾将军的方法来请夫人了。”   “什么方法?”王夫人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让人架着夫人,一路拖到顺天府了。”   那,那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夫人的心也跟着一抖,抬头看了看那衙役的头头:“你等等,我让人备车。”说着,就要往屋里钻。   那头头眼中精光一闪,抬手让人拦住了王夫人的动作:“夫人,你还是在一旁吩咐就行了,这屋子,我们还等着搜查交差呢。”说完,他眼神一凛,向后摆摆手。   他带来的那几个衙役立马就闯进了王夫人的屋里,翻找了起来。   王夫人看着他们这动作,两腿一软,要不是有周瑞家的扶着,险些就能坐在地上。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愣愣的表情,吓得浑身颤抖、满脸泪痕都不自知的样子,也是心里哆嗦的不行:“夫人,现在老爷还在顺天府呢,是不是,要找王家……”   王夫人愣愣都转头看了看周瑞家的,然后突然如雷灌顶一般死死都拉着周瑞家的手:“快,快去叫人找哥哥,哥哥一定会救我的。”   这话音还没落下,屋里已经有人在喊了。   只见有个衙役拿着一个小箱子出来,放在那头头面前:“搜到了。”   那头头打开箱子一看,满满一箱子的印子钱票据,转头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就不善了起来:“夫人,看来你是不能做马车了,还是和我们走回去吧。”   王夫人惨白着脸,只想昏过去,可是她知道,要是自己现在昏过去,也不过是让这些人架着自己去公堂上,到时候自己被别的男人碰过,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夫人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把舌尖都咬出血来,才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叫了个丫头拿了帷帽和披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低着头跟在了那些衙役的身后。   等王夫人快要走到荣国府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从另一路过来,后边也跟着个戴着帷帽穿着披风的女人,看那身形,王夫人一愣:“凤儿。”   既然是有关女眷,自然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让衙门口周围围满了人。   王夫人和王熙凤被带到堂上以后,顺天府就关了大门,决定闭门审理。   王夫人和王熙凤此时早就没了平时的爽朗,一个个颤抖着身子,在披风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可怜了几分。   蒋广言让人抬了个屏风上堂,让两人避到后边,这才把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   那些围观的百姓不能在门口听堂,可是状告的苦主现在却一个个跪在堂上,看到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就咒骂起来,然后再咒骂已经站在堂中的贾政,相信要不是有衙役拦着,这些苦主可能就要冲上去把这几人痛打一顿了。   “王氏,这些苦主状告你私放印子钱,还逼死人命,你作何解释。”蒋广言问道。   王夫人转头看着王熙凤一眼,微微抬头做出一副当家奶奶的样子,低声道:“凤儿不必害怕,姑妈已经让人通知你叔叔了,这件事你叔叔一定会帮我们的。”   王熙凤本来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六神无主,现在听到王夫人的话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拉着王夫人的衣袖低声道:“姑妈,你真的已经通知了。”   王夫人点点头:“你放心,现在在京城,还有谁敢惹我们王家,而且你忘了琏儿已经算是我的儿子了吗?现在宝玉也就这样了,我还要指望你们夫妻俩呢。”   王熙凤一听,这胸膛也终于挺了起来,高声道:“大人,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出钱来卖儿卖女的自然不在少数,难道就因为这些还不出钱来就自尽了,就要把事情都赖在我们头上不成。”   那声音嚣张至极,听得那些苦主又闹腾起来,骂的难听不说,甚至还有人站起来往屏风后面冲了,被衙役一棒子又打在了地上。   王熙凤看到这个场面,觉着这大人也是不敢拿她们怎么样的,心里的忐忑更是少了一点。   王夫人倒是站在旁边不吭声,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让自己脱罪。   王熙凤看着王夫人的样子,觉得王夫人也是胸有成竹,心里更踏实了。   蒋广言听了王熙凤的话,眉头一皱,让衙役把从荣国府搜出来的印子钱票据给搬上来:“这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狡辩。”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大人,这可是冤枉啊,这些印子钱都是我的心腹去弄的,说不定是这帮下人心太贪了,才用我们荣国府的名号害人啊,我们可是冤枉的。”   王夫人微微侧头看了王熙凤一眼,然后和王熙凤一同看向上座的蒋广言,即使隔着屏风看不清楚,但是她们还是想知道结果。   主子犯事了让下人顶嘴,这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家里都会干的事情,王熙凤也把这件事做得很是得心应手。   所以你是在把本官当傻子吗?   蒋广言咬牙道:“一派胡言,这些票据都是从你们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搜出来的地方还及其隐蔽,难道不是你们放的?”   王熙凤的眉头一皱:“这,这就算是在屋里搜出来的,也不能说是我的,说不定就有下人觉得放在我的屋子里更安全呢。”   那那个下人就是傻的。   蒋广言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一旁的师爷上前小声说了几句,蒋广言冷笑道:“这两个箱子在被搜出来之前,都是有锁的,虽然这锁被本官的手下给砸了,但是这锁还是被带过来的,来人啊,去她们身上被本官搜搜,搜不搜得到这钥匙。”   这要是真的被一个男人给搜身了,还让她们怎么活啊。   王熙凤看着慢慢靠近的两个衙役,大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这么做是让我们去死啊。”   蒋广言勾着嘴角冷笑:“这位夫人也许不知道,这顺天府的牢房素来女犯少,女狱头更少,有些时候都是让那些男狱头去看着女犯的,夫人还是现在先适应一下吧。”   王熙凤记得大喊:“你敢,我可是王家女,你要是敢对我这么做,我们王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你们敢这么大胆的私放印子钱,是因为王家啊,”司徒禟冷笑着开口,看向蒋广言:“蒋大人,看来这件事还要找王家的王子腾过来才可以了。”   蒋广言对上司徒禟的眼睛,心里一咯噔,果然,一个荣国府,哪里比得上一个王家啊,听说那王家最近刚刚和三皇子走得进了些,看来,是六皇子坐不住了啊。   要不然六皇子怎么就偏偏让他派人去搜了荣国府的当家奶奶和琏二奶奶的屋子,要知道,这两人可是都出身王家啊。   王熙凤听了司徒禟的话,虽然不知道那突然插嘴的人是谁,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转头低声对王夫人说:“看看,等叔叔来了,一定可以救我们的。”   王夫人虽然觉得哥哥王子腾有本事救得了自己,但是此时心里却不安的要命。   而已经安静许久的贾政,倒是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心里对王子腾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但是王子腾来了真的可以救得了他们吗?   答案是,自然不能。   这王子腾是何等人物,听了王夫人派来的人的话,心里立马就想了不少,可是这件事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来出手帮忙扫尾的动作都做不了,就被顺天府的人给叫去了。   王子腾到了堂上,听了那蒋广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态度恭敬道:“大人可否容本官和她们私下里聊聊。”   司徒禟斜着眼耻笑:“难不成王大人还要和这王家女串供不成,王大人应该知道,我大庆律法,是不允许有人私放印子钱的,这王家的女儿还真是好本事啊,不只敢放,还敢弄出人命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子腾沉着脸看着司徒禟:“请六皇子慎言,她们姑侄做了任何事都和王家无关,她们已经嫁进贾家多年,王家可不会为贾家买单。”   司徒禟冷哼:“王大人真是好口才。”   贾政急了:“二舅兄。”   王子腾狠狠地瞪了贾政一眼:“你给我闭嘴,”然后看向蒋广言:“大人。”   蒋广言看向司徒禟:“殿下。”   司徒禟抬着下巴,把背靠在椅子背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蒋大人,你才是这顺天府的府尹,本皇子只是旁听而已。”   蒋广言这才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子腾:“王大人,你可以和这两个夫人说两句话,但是只能在这公堂上。”   王子腾不甘地咬咬牙,眼睛隐晦地看了司徒禟一眼,抬脚转进了屏风后边。   “叔叔,救我。”王熙凤看到王子腾来了,立马高兴起来。   “你给我闭嘴,”王子腾低斥道,然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耳语说道:“这件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王夫人微微垂下眼帘,一脸的内疚加心慌。   王熙凤也压着声音开口:“叔叔,这件事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扫尾啊。”   王子腾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王夫人这时才幽幽开口:“求哥哥救救宝玉,救救宫里的元春啊。”   王子腾的眼神一凛,看向王夫人,又看了看王熙凤,抬脚走了出去:“大人,刚刚本官已经问过了,这件事,都是本官的侄女王熙凤所为,和本官的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王熙凤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叔叔,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唔……”   王夫人一把捂住王熙凤的嘴巴,在她的耳边低语:“这件事你要是一个人认了,等元春在宫里闯出名堂来,自然能救你,要是你不认,可就不要怪我对你那个小丫头片子不留情面了。”   王熙凤觉得自己浑身冰冷,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跌入了冰窖里一样,她一脸惊恐地看着王夫人那双近在眼前的眼眸,在里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一样。   王夫人继续低声道:“你是小辈,和我不一样,你的名声在外,自然胆子能打到做出些不可估量的事情,但是我素来吃斋念佛、大度端庄,有这样的母亲,才对宫里的元春有好处。”   王熙凤的身子抖得和筛子一样,喉咙里就像是卡了东西,半点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就听到外面的王子腾开口道:“这王熙凤素来泼辣胆大又善妒,在荣国府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那侄女婿都奈何不得,”说完,王子腾一脸的痛心疾首:“说来也是惭愧,这王熙凤是本官哥哥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又死活不肯来京城让内人好好教养,和她那哥哥在金陵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东西,等这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才来了京城,可是当时人已经定性了,怎么掰都掰不过来,本官也只得厚着脸皮求了妹妹和老亲贾家,这才让这丫头嫁进了荣国府,可是这丫头到了荣国府里也没有丝毫收敛,才会干下这等祸事的,”说完,他瞥了贾政一眼:“妹夫,你说可是?”   贾政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连忙点头:“这凤丫头的事迹大人尽管到荣国府里查证,王大人说得绝对没有假话。”   王熙凤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她被贾家和王家同时放弃了。   司徒禟听了王子腾的话,倒是笑了:“王大人真是厉害,平常的人家,要是女眷出了这种事情,那个不帮忙压着掩着,你这么大咧咧地就说出来,难道不怕害了你们王家别的姑奶奶吗?”   王子腾一脸大义凛然:“是下官无能,不能教导好自己的侄女,让侄女做出错事带累全族,下官愿意到每一个苦主家中亲自道歉,即使是下跪也在所不惜,下官也会奏请皇上,让皇上惩罚,只是这侄女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寒心,下官实在是不能再行包庇之事,只得大义灭亲。”   “好,好一个大义灭亲,”司徒禟拍着手站起来,看向王子腾:“看来王大人还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物,平时家里人犯了事情也绝对不会包庇。”   “谢六皇子赞赏,下官受之有愧。”   “那正好,本皇子这里刚好有些证据,正是说王大人在其妹贾王氏私卖夫家祭田以后,出手帮忙收拾残局,甚至不惜以权压人。”司徒禟笑道。   “不可能。”王子腾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刚好对上司徒禟的眼睛。   司徒禟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看来本皇子应该进宫一趟,好好和父皇讲讲,我们这位大义灭亲的王大人,又是如何说一套做一套的。”   王子腾突然觉得浑身僵硬,感觉自己被一张大网给缠住了,然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接要把他给勒死了才好。   原来,真正等着的猎物,是他啊。 第五十九章   王子腾身子僵硬, 脑子不停地转着,就是想要让自己从这件事里摆脱出来, 可是他抬头看见司徒禟的目光,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六皇子,是要让他王家完蛋啊。   王子腾这边还没想出办法,被王夫人捂着嘴瘫坐在地上的王熙凤倒是回过神来了, 她猛地一把推开王夫人就冲了出去, 跪在了堂中,哭喊道:“大人明见, 这放印子钱全都是我从我姑妈那里接过来的,因为上手时间短,还没有完全接过姑妈的摊子, 而且, 而且这件事情,就连我二叔也是知情的。”王熙凤恶狠狠地看着王子腾, 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   王子腾大惊, 喝道:“一派胡言, 你不要拿犯了错就想着攀扯上本官。”   这王熙凤显然是被至亲之人的背叛给弄得糊涂了,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了,满脑子都是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好过, 我也不让你们好过的念头。   可是王熙凤想着没了理智,王子腾可不会, 现在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要是再加上这一条, 那他就更麻烦了。   王子腾连忙想要出言再辩解几分,司徒禟却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精彩,精彩,”说着,还忍不住拍手鼓掌,啧啧称奇:“蒋大人,既然这小贾王氏已经招了,不是应该让他画押吗?”   蒋广言也知道自己被司徒禟给拉下水了,现在不只得罪了王子腾更是得罪了王子腾身后的三皇子,要是这一次不能把王子腾给打趴下,等王子腾缓过劲来,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蒋广言连忙给师爷一个眼神,师爷立马会意地把写好的认罪书上前,拿给王熙凤,乘着王熙凤现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让她画了押。   那认罪书上不知写了王熙凤放印子钱,还写了王夫人也参与其中,更是王夫人拉着王熙凤入伙的,而王子腾对这件事知之甚详,最后点出因为这件事而造成了良民被逼死的惨案。   因为这师爷颇会写东西,这认罪书上写的东西,虽然看上去和现在调查的没有出入,但是读了就有一种王子腾和王夫人合谋钱财,而王熙凤只是个打下手的感觉,这样倒是这这件事的矛头都指向了王子腾和王夫人。   蒋广言拿着那认罪书点点头,敲了敲惊堂木:“好,既然这件事已经查实,那么本官宣判……”   “蒋大人慎言,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哪有当堂宣判的道理。”王子腾连忙出声阻止,要是真的让这蒋广言当堂宣判,自己很可能就会马上被收押,到时候自己就连走动都困难了,看这六皇子这一次也是想要彻底铲除王家,自己就更不能被关起来了。   司徒禟冷笑:“王大人难道还敢阻止宣判不成。”   王子腾回以冷笑:“王某只是不服蒋大人办事不公罢了。”   “既然不服,那王大人就和本皇子进宫面见父皇,当场对质如何?”   王子腾心里估量了一下,点点头:“好。”   司徒禟转头看向蒋大人:“蒋大人,这王大人就和本皇子进宫找父皇讨个公道了,别的,还是请你宣判吧,等这宣判完了,还要请你喝本皇子一起进宫,做个证明呢。”   蒋广言咬着牙点点头:“下官愿意和殿下同去面圣,”再转过头,看向跪坐在堂下的王熙凤和屏风后边模模糊糊的身影,心里火气直冒:“贾王氏和小贾王氏目无法纪,私放印子钱指使他人丧命,特判杖刑三十、流放两千里,所放印子钱一律作为,并赔偿每位苦主二十两银子,有因此事而亡者,赔偿一百两,贾政身为荣国府当家人,监督不力,致使府中女眷做出此等错事,杖责五十,至于这官职、爵位,本官无权干涉,本官会随六皇子进宫面圣,将此事禀报圣上定夺。”   王熙凤听了判决,直接就哭嚎起来,大喊不服。   王夫人倒是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即使是隔着屏风,她也察觉了六皇子和王子腾之间的暗流汹涌,自己怎么就把事情弄成了这个地步,还拖累的哥哥,要是哥哥真的倒了,王家真的完了,那自己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这个时候,王夫人殷切的希望自己以前拜的佛、念的经能够帮到自己,却丝毫没想过自己过去拜佛念经的时候,又有几次是真心实意的呢。   倒是一直装作隐形人的贾政,以为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就不会波及到自己的贾政,对判决有些接受不了,直嚷嚷着自己是无辜的,也要随六皇子进宫面圣,让圣上还自己一个公道。   好啊,这一下子,进宫面圣的人,就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几个男人都没有再管那两个明显只是借口的女人,让这两个女人被人拉下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三十大板,扔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里,等着刑部的最终判决。   司徒熙最近烦,烦得要命,自己刚刚发现的孝顺儿子为了自己和这个天下,硬是给自己背了黑锅,如今闲赋在家,听说最近就和那没有实权的贾赦走得近点,已经无聊到两个人一起在府里种菜种花了。   可是自己的其他那几个儿子,却太不省心,不管是大儿子司徒禔、三儿子司徒祉、五儿子司徒禩还是六儿子司徒禟,他能安慰自己说至少这六儿子至少不是自己想要当皇帝,而是一心辅佐老五吗?   不能,就算这么想,他的心里也气得不行。   难不成这几个混账还以为就算是太子被废了,自己的龙椅就是他们的了不成,想得美,这龙椅、这天下,只能是自己的。   所以,当他看到一同结伴而来的四个人后,心里就不是那么美妙了:“说吧,什么事情?”   这贾政和王子腾是老家族了,过去也算是太子的人,可是现在贾政把贾赦给逼走,也不知在太子被废这件事上起到了什么作用,而这王子腾,最近已经有探子汇报,王家搭上了老三的线,已经成了老三的人了。   司徒熙眯着眼睛看着蒋广言,就是不知道这蒋广言现在算是谁的人。   皇帝问话,当然要回答,而现在最适合回答的人选,就是至少明面上算是中立的顺天府尹蒋广言。   哪知蒋广言才拱手坐好大话的准备,这贾政就先一步跪在地上哀求道:“陛下,下官冤枉啊,还请陛下为下官做主。”   司徒熙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贾将军先开口了,就由贾将军先说吧。”   蠢货,其他几人心里一致都有此念头。   只有贾政沾沾自喜,觉得圣上让自己先开口就是心里还有荣国府的意思,连忙开口就把这事情的前前后后给说了,当然,这说法就是说自己有多么多么无辜、多么多么冤枉,最后总结:“陛下,这件事都是那贾王氏和小贾王氏自己做的,和微臣没有半点关系啊。”   王子腾心里冷笑,算你识相,没有把我给说出来。   司徒熙看向蒋广言:“蒋卿,这件事也算是你顺天府的管理范畴,不如就由你来说吧。”   蒋广言这才开口,说的话极为中肯,既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也没有给任何一方脱罪的样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是任何接了这案子,六皇子是如何在一旁旁听,那堂上又出了什么岔子,到最后的王熙凤认罪画押,都一一说了出来,到了最后,蒋广言直接请罪道:“陛下,臣实在是对这件案子有些力不从心,请陛下降罪。”   司徒熙在心里点点头,算是个明白人,没有偏帮,然后,他看向了自己这个六儿子:“那老六,你有什么好说的。”   “父皇,儿臣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前些日子看着四哥为父皇分忧,儿臣心里也很想做些什么,所以碰到这件事情,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帮那可怜的老妇一把,可是却没想到王大人竟然如此狡辩,让儿臣颇为不耻,”司徒禟瞥了王子腾一眼:“所以,父皇,这一次,儿臣是一定要把王大人的罪状都和父皇说出来的。”   司徒熙挑眉:“哦,难道说着王子腾除了包庇抢夺、参与放印子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事情?”   司徒禟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叠东西,呈了上去:“这是儿臣这些日子调查到的东西,刚拿到后,儿臣极为震惊,又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实在不是儿臣能够轻易说了算的,本来还想查证一二,却没想到王大人原来是这样的人,今日在堂上所见简直就是打开儿臣眼界,所以,即使儿臣还没有完全查清楚,这些东西,儿臣也想先给父皇看看。”   王子腾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等看到皇帝看了六皇子呈上去的东西脸上变得越来越难看了以后,就真的不安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子腾先一步跪在了地上,心里想着对策。   只听司徒熙冷笑道:“好,好,好一个王子腾,好一个荣国府,”说着,他把那叠东西摔在了地上:“没想到啊,王大人简直是好本事,一边是礽儿的人,一边是老三的人,这还和荣国府窜通起来了,不知让贾赦丢了爵位,更是让礽儿被废,这推波助澜、借刀杀人的本事,朕真是大开眼界啊。”   王子腾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这都是什么意思啊,这废太子一事怎么就饿自己牵扯上关系了,不是只有自己包庇王夫人和私放印子钱的事情吗?要是那两件事,不算大事,凭着自己的本事,也未必不能让皇上开恩,怎么现在却卷进废太子一事了呢。   王子腾连忙磕头道:“皇上英明,臣冤枉啊。”   “你冤不冤枉朕自会查明,”司徒熙一脸杀气:“来人啊,给朕把人带下去,关到顺天府去,这件事,就让顺天府尹查明真相。”   蒋广言心里也是大骇,觉得自己是被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想出都出不来,再对上司徒禟似笑非笑的眼睛,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司徒禟给司徒熙呈上去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些证据,证明贾政往年一直仗着荣国府老太君的宠爱和王子腾的撑腰,打压本来的继承人贾赦,然后在贾赦浪子回头的时候,心里不安去找了王子腾出主意,此时王子腾已经背叛前太子投入三皇子门下,于是就出了让贾政联合荣国府老太君压着贾赦让爵一事,这自古让爵都是父传子,可是贾赦这一次却被逼的兄传弟,这自然就触到了前太子的逆鳞,让前太子一时失了理智做出殴打朝臣的事情,从而才引起了之后的种种。   其实司徒礽被废,贾赦一事不过是导火索而已,这最主要的,还是作为皇帝的司徒熙对自己这个儿子起了戒心,再加上司徒礽实在是做了太久的太子,被身后的一直鼓吹膨胀,失了心性,和皇帝离心,这才让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是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却不是皇帝希望让别人看到的真相,现在既然可以证明司徒礽是被人陷害的,那就自然会让这真相更加埋下去,让皇帝看上去更像个仁君,再加上皇帝最近对三皇子太过高调的不满,这王子腾,自然是落不得好。   至于你说既然给太子平了反,那太子是不是又能翻身了,别傻了,太子虽然是被人算计了,可是殴打贾赦却是事实,之前那些废太子的理由也都是事实,以皇帝现在对太子还是满腹怒气的状态,这太子,还是回不了朝堂了。   司徒禟微微勾了勾嘴角,这样一来,不知断了司徒祉的一臂,让司徒祉在军中没了人手,又能把三皇子给扯进来,实在是,太划算了。   司徒熙冷眼看着司徒禟的表情,冷哼一声:“还不下去,等着朕给你们审案不成。”   贾赦坐在司徒禛院中的椅子上,听着司徒禛的手下传来的消息,笑道:“没想到妹夫不过是想要报复一下贾家,就让六皇子抓住了机会,把三皇子给扯进来了,这六皇子,也是个人才啊。”   司徒禛点点头,表示赞同:“老六能有那么多产业,被老五提供那么多帮助,就能看出他本事不小,只是可惜,他并没有争位的打算。”   贾赦笑道:“王爷应该高兴才对,这样子,我们才少一个强劲的对手。”   司徒禛深以为然。   贾赦又道:“只是妹夫这事既然被人利用到这种地步,想来以后也会有麻烦,还请王爷出手相助。”   司徒禛再次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本王会帮忙的,保下林如海,对本王百利而无一害,本王明白。”   贾赦这才开心地笑了,站起身向司徒禛鞠了一躬:“恩侯在这里谢过王爷了。” 第六十章   最近对于喜欢八卦的人来说, 是个好日子,因为最近的八卦确实有点多。   而对于那些老百姓来说, 不管平时喜不喜欢八卦,这段日子都是好日子。   因为最近的八卦都是有关官家的,而老百姓对于官家的八卦,那真是兴致勃勃到一定境界了。   在户部大肆收缴欠银而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狼狈不堪的时候,老百姓就好好地看了一把这些官家的八卦,而现在才过了几天, 就因为在官家之中最常见的放印子钱, 而牵扯出了两个大家族的事情, 实在是,实在是, 太过瘾了。   王子腾怎么都不相信, 只是自己的妹妹放印子钱被抓住了,自己怎么就待在顺天府的大牢里了, 这牢饭还没吃几天, 自己的家里人都进来了,看着自己那个侄子王仁,王子腾是彻底瘫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几天的功夫, 你们就进来了,鸾儿呢?”王子腾拉着王仁的衣领就吼道:“还有, 还有我们那些老亲, 还有三皇子, 他们是不会看着我们王家倒台的。”   王仁被王子腾拉着喘不过气来, 可是使了半天劲都没有办法从王子腾这个武将手里逃脱,只能涨红着脸开口:“没了,全没了,王家以陷害前太子的名义被抄家了,”说道这里,王仁先大哭了起来:“大家都被带走关起来了,叔叔,王家完了,王家完了啊。”   王子腾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王子腾怎么会完,我王子腾怎么会完。”   “为何不会?”司徒禟挂着得意的笑容站在牢房外,看着因为今天的牢狱生活而显得格外狼狈王子腾,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堂堂的京营节度使,竟然不效忠父皇,肆意陷害前太子,你觉得父皇能饶得过你。”   “不,我没有,”王子腾冲了过去,死死地贴在栏杆上,双手向前挥着,想要抓住司徒禟:“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前太子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重要吗?”司徒禟冷笑一声:“也许本皇子之前找到的所谓的证据有些模棱两可,但是这次抄家从你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和三哥的密信,可是会让你好看,你也算是谨慎,想要留下来三哥的把柄,却没想到,这些把柄才是把你自己害死、把三哥拖下水的最好证据,说到这一点,本皇子还要感谢你呢,你放心,你的判决相信不久就会下来了,你等不了太久了。”   说完,司徒禟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徒留下王子腾在那里挥舞着双手,仿佛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能抓住什么,还能抓住什么,当司徒禟的身影消失在狱牢的拐角,王子腾的希望也就像消失了一样,眼前完全黑暗。   “叔叔,叔叔,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我还不想死啊。”王仁上前拉着王子腾的衣服就哭求了起来。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呢?   确实没有,就连最近颇为得意的三皇子也没有。   此时司徒熙正一脸怒火地看着司徒祉,抬手就把一个茶杯摔在了司徒祉的头上:“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朕还没死呢?你就敢这么做,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司徒祉跪在地上,被那茶杯打得头上冒血也丝毫不敢有所不满,不只不能有所不满,还一个劲都磕头:“父皇饶命啊,父皇饶命啊,儿子只是一时糊涂,儿子不是有意的。”   在铁证面前,除了求饶以外,司徒祉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因为王子腾留下的证据,司徒祉现在也只能认栽了。   “不是有意的,”司徒熙眼中冒出杀气:“朕看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有这种野心,礽儿是谁,那是太子,那是朕亲定的太子,你竟然敢陷害他,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气不过啊气不过,司徒熙走上前去重重地就在司徒祉是身上踹了好几脚,踹完以后尤不解气,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   司徒祉狠狠地咬着牙,把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心里冷笑,看啊,这就是皇家亲情,你自己废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却把这个锅扣在我的头上,其实也不过是不想要让别人坐上那个位置而言。   戴荃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司徒熙满脸铁青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皇上,下面的人来报,说是甄贵妃现在正跪在殿外,除钗请罪。”   司徒熙一脸阴霾地看了戴荃一眼:“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好了,来人啊,传旨,三皇子司徒祉目无尊长,着圈禁与府中,无召不得出,至于那搅风搅雨的荣国府和王家,给朕抄了,主要嫌犯按律法办理,”说着,司徒熙厌烦地看了还跪爬在地上的司徒祉一眼,道:“给朕把这个逆子拖下去。”   看着自己那不孝顺的儿子被人拖了下去,司徒熙这才疲惫地坐在龙椅上:“戴荃啊,你说,是不是朕的那几个儿子,都希望朕早点去了,巴望这朕下面的这个椅子啊。”   戴荃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头道:“奴才不知,但是奴才知道,皇上英明,总是有真正孝顺皇上的皇子的。”   司徒熙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还是老四最有孝心啊。”   戴荃默默地闭上了嘴,但是心里却把这句话记得牢牢的。   荣国府里,现在简直就是鸡飞狗跳,一众主子都集中在荣庆堂里,这女眷们受不了打击,一个个捂着帕子哭个不停。   贾琏一脸阴沉地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冷笑一声:幸好自从知道那王夫人对自己没有什么真心以后,自己就把娘留给自己的嫁妆私藏了一部分,而且没有藏在府里,而是秘密在郊外买了个庄子,把东西都运了过去,要不然现在抄家,就凭王熙凤犯的那些事情,自己那些东西全都跑不了啊。   “老祖宗,现在可怎么办啊?”说这话的是探春,现在荣国府的情况,能管家的女主子都被关起来了,不知如此,要不是史太君是超一品国公夫人、珠大嫂子不是节妇,就连她们的嫁妆都保不住啊。   史太君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临老临老,看到家破人亡的一幕,谁心里都不好受,但是她现在不能倒下,现在倒下了,她的宝玉可怎么办啊,史太君侧过头,看着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贾宝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二和老二家的都被抓紧去了,凤丫头也被抓紧去了,而剩下的人里头,看着是主子,却一个能成事的都没有。   史太君打量了房里的人一圈,目光定向了站在一角的贾琏手里,叹道:“琏儿,现在家里也就你一个男人了,你看怎么办吧。”   怎么办,贾琏心里冷笑,上前一步恭敬道:“老祖宗,如今府里是不能在住了,而且这银子,也没有了,孙儿看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把大家都安顿下来再说。”   史太君点点头:“也好,那这件事就你去办啊。”   贾琏的心里更是冷哼,面上容色不改:“老祖宗,孙儿没钱啊,你看……”   意思很明显,事情我可以去办,但是这银子,你看是不是你出啊。   贾琏这话没说完,大家都看向了史太君,李纨面不改色地拉着贾兰向后悄悄退了一步,史太君的脸却僵了起来。   我的钱,我的钱那都是要留给我们宝玉的,哪能给了琏儿啊,要是把钱留给琏儿了,我的宝玉怎么办。   史太君的眼中脸色一暗,吩咐道:“来人啊,收拾东西,我们去找老大。”   邢夫人坐在屋里,正兴致勃勃地听着陪房王善保家的说着京中最近的八卦,就听到下面有人来报,说是史太君带着荣国府的老老小小来了。   邢夫人冷笑一声,对着王善保家的就说道:“看吧,老爷说得没错,这不是就上门来了,”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绣花裙子,笑道:“把人请进来,也让我们好好欢迎欢迎。”   史太君拉着贾宝玉的手走了进来,就看见邢夫人已经带着一种丫鬟婆子在前厅门口等着了。   史太君微微抬起头:“进去吧。”   邢夫人点头应下:“老太太请。”还恭敬地把史太君给让到了上座。   史太君坐在上首,被邢夫人这种恭顺的态度给弄得很是满意,这才开口道:“老大呢?”   “老太太,我家爷比较忙,平时这个时候都是不在府里的。”   史太君不耐烦地开口:“忙,他能忙些什么,还不能捣鼓他那个不赚钱的图书馆,还不快点派人把人给我叫回来。”   “老太太,我家爷现在在郡王府呢?”   史太君抿抿唇,不开口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邢夫人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史太君,自己也不开口。   这一下,场面尴尬了。   不得已,史太君只得咳嗽了两声,开口道:“你也知道现在荣国府出事了,等老大回来,让他去跑跑关系,看能不能把老二能弄出来再说。”   邢夫人笑眯眯地:“老太太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们爷现在也没什么本事,这种事情,做不了的,何况老太太也知道因为之前户部那事,我家爷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呢。”   史太君瞪了邢夫人一眼:“这得罪人还不是都怪老大他自己,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使了银子再说,就让老大打点些银子,现在人都是会看着银子的面子的,只要这银子给的够多,就不怕他们不做事。”   邢夫人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是,”说完,摊出手来,看向史太君:“老太太,那这银子……”   “混账,”史太君一拍桌子怒道:“政儿可是赦儿的亲弟弟,难道赦儿还像政儿要银子不成。”   邢夫人摊摊手:“我以为老太太知道我们家爷和那二老爷关系不好呢,不过这就不好办了,这没银子又得罪人的事情,是个人都不会做的,”说着,她撇了撇默不作声的贾琏:“这二老爷不是有个成年的儿子吗?怎么不让这儿子去跑呢?反正我家爷既没银子又没人脉,还和二老爷感情不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不要算上我家爷了吧。”   史太君气得瞪大了眼睛:“老大还跟我算这个,这个逆子。”   “老太太玩笑了,老爷怎么会和你算这个啊,你可是老爷额亲娘,就算以前对老爷不好、处处算计老爷,老爷也完没有算计你的道理,但是二老爷呢,”邢夫人冷哼一声:“老爷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二老爷的事情,老爷不管。”   “他不管谁管?”   “爱谁管谁管。”   “你……”史太君被气得浑身发抖,握着贾宝玉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起来,只把贾宝玉捏疼了,大哭出来。   邢夫人像是才看到贾宝玉一样,看着不断哄着贾宝玉的史太君和袭人,感叹道:“宝玉这孩子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本来的伶俐劲都到哪里去了,看上去好像是脑子不好使啊。”   “你闭嘴。”史太君狠狠地瞪了邢夫人一眼。   邢夫人笑笑,丝毫不在意史太君的态度:“不过没关系,反正挺我家爷说,那老二家的为了二十万两银子,不是把宝玉已经卖给薛家了吗?宝玉也算是有找落了,说起来,这薛家的人呢,怎么没看到。”   “你不要给我替薛家那些白眼狼。”说起薛家史太君就恨,不知恨,心里还恨得不行,把她的宝玉和薛家那个商户之女定情,本来就是委屈宝玉了,哪知那薛家人看到有人来抄家,竟然收拾东西走了,连帮忙都不帮忙一下,也是厉害了。   邢夫人挑眉,倒是没说什么,而是看着贾宝玉身边的袭人感叹:“这都抄家了,虽然说这一次皇上看着国公爷的面子,只是抄了府里的财产,但是老太太还留着这些个丫鬟婆子做什么,现在你们日子艰难,正是卖了这些人的好时机啊。”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大哭的贾宝玉率先不干了:“谁说要卖袭人的,袭人不能卖,不只袭人不能卖,麝月也不能卖、晴雯也不能卖,还有碧痕、琦霰……”   邢夫人一听,眉毛挑得更高了:“搞了半天,这宝二爷的丫头是一个都没卖啊,这哪是抄家,分明就是搬家而已吗?好啊,既然是搬家,那宝二爷打算搬到哪里去啊?”   史太君瞪了邢夫人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还不快点收拾好院子,让我们住下。”   邢夫人一听,倒是乐了:“老太太放心,这您的院子呢,我家爷是早就收拾好了,至于其他人,”邢夫人瞥了探春他们几眼,笑道:“二房可和我们大房关系不好,当初能逼着我们大房让爵分家,我们大房就没有还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其他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史太君这下真的是气得不清,她本来因为这一次是有求于贾赦才这么好声好气地和邢氏说话,哪知这邢氏给脸不要脸,竟然敢赶宝玉他们走:“你要是敢赶他们走,那我也不住了。”   “既然老太太执意要和二房的人住,那媳妇也只能恭送老太太了。”邢夫人立马站起身,就做出了一副送客的样子。   贾琏面色阴沉地看着邢夫人:“邢夫人,我可是我爹的儿子。”   “没错啊,在族谱上,你可是二老爷的儿子,”邢夫人不以为然,她微微抬头,看了周围的人一圈,冷笑道:“老太太要住,我们没办法,毕竟老爷是你的儿子,不管你之前做了些什么,老爷也只能忍着,但是二房,虽然二老爷进了牢里,但是这二房可是有着琏儿顶着呢,完没有让我们老爷还养着二房一家子的道理。”   “那就让琏儿他们出去,反正宝玉要和我住在一起。”史太君退而求其次道。现在贾家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自然也顾不上什么了,但是宝玉却一直都是她的宝贝疙瘩,绝对不能让宝玉跟着他们吃苦。   话音一落,其他几人就不可置信地看着史太君。   “老祖宗。”我们也是你的孙儿辈啊,你不能为了一个宝玉,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这一刻,不只是贾琏了,就连贾环、贾兰,还有探春、李纨,都面色不善地看向了贾宝玉。   可是贾宝玉却完全察觉不到,还一个劲地拉着史太君撒娇:“老祖宗,袭人不能卖,还有晴雯、麝月……”   邢夫人看着还在发傻的贾宝玉冷笑:“就这么决定了,老太太可以留在这里,因为你现在还是超一品国公夫人,所以你用惯的下人也可以留着,等判决全部下来了再说,至于其他人,原来抱着二房的大腿,现在就不要让我们大房来给你们擦屁股,统统都给我滚蛋。”   贾琏暴起:“我可是我爹的亲儿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现在已经不是了,”说完,邢夫人拍拍手,立马有一大批的下人冲进来,看上去一个个孔武有力,显然是准备多时了:“来啊,除了老太太的人,其他人都给我扔出去。”   这一下,屋里彻底是鸡飞狗跳了。   史太君抱着贾宝玉就是不放手:“不行,不能让宝玉走,不能让宝玉走。”   “宝玉不走,就要老太太你走了,难道老太太想要过露宿街头的日子不成。”邢夫人上前,一边拉着贾宝玉的另一个胳膊,一边开口。   史太君一愣,不自觉地就松了几分力道。   邢夫人立马把贾宝玉拽过来,扔给了一旁的下人:“扔出去,这哭哭喊喊的,真让人头疼。”   史太君愣愣地看着贾宝玉被人抱着出了前厅,身子都僵硬了。   邢夫人喘了口气,看着终于清静下来的屋子,笑道:“还不把老太太送到打扫好的院子里去,等老爷回来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第六十一章   邢夫人拍拍手, 觉得这一下子终于清静了,本来史太君就你们算计他们大房,要不是老爷有本事,还不知道他们大房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老爷成了从二品的大官, 二房却完了, 不只二房完了, 就连荣国府也完了,现在虽然这判决还没下来,但是想来老太太身上的诰命也不会有了,毕竟没有荣国府了,自然也就没有荣国府的超一品国公夫人了。   邢夫人得意了, 终于不用再看着二房那些人碍眼了, 至于史太君,要不是碍于孝道,自己都懒得奉养她, 让她也尝尝被二房薄待的滋味。   这邢夫人还没开心一会儿,另一边就有下人禀报了:“夫人, 不好了,那贾宝玉掉到花园的荷花池里了。”   “什么?”邢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贾琏他们给赶出去吗?贾宝玉一个**岁的孩子,怎么会到了花园里的, 还掉进了荷花池。”   “夫人, 奴才们本来正在把他们拉出去, 可是突然就出现了个破足道士,几下就把奴才们给打倒了,然后拉着那贾宝玉就去了后面的花园,还把人给扔进荷花池了,然后那道士就又不见了。”那下人说道。   “跛足道士?”邢夫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来人,去顺天府报案,说是那跛足道士谋害人命,然后把贾宝玉放到老太太那里去,其他人照样给我扔出去,”邢夫人又想了想,加了一句:“派个人去郡王府外守着,要是老爷出来了,就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邢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抬脚到史太君的院子去,本来是不打算把贾宝玉留着的,没想到还出了这种事情,真是,糟心啊。   史太君本来就因为邢夫人的态度而心生怨气,现在看到贾宝玉浑身湿漉漉的昏迷着,简直就是心如刀割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竟然敢害我的宝玉。”史太君抓着送人的一个下人就喊了起来。   “不是他们的事情,是那个跛足道士,”邢夫人进了屋子,看着史太君的样子,真是觉得心累:“那个跛足道士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不是还听信了他的话来找我家老爷的茬吗,不过现在好了,那个道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宝玉给扔进荷花池里了,你也算是相信那个道士不是好人了吧。”   说完,邢夫人也不看史太君,倒是到床前看了看还在昏迷的贾宝玉,突然,她的眼神一凛,赫然看到贾宝玉的手里握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石。   这块玉,不是被老爷泼了狗血,碎成几块,还被埋在荷花池的淤泥底下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邢夫人的心里疑惑不解,但是现在还是镇定地没有表态,倒是借着身子遮住史太君的视线,想要把贾宝玉手里的那块宝玉弄出来,却没想到贾宝玉握地很紧,邢夫人怎么也弄不出来,再看看史太君已经哭够了,害怕出什么事情,邢夫人也只得作罢。   史太君已经扑在了贾宝玉身上,转头就对着邢夫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请太医啊。”   “老太太,荣国府现在可是抄家,这最后的判决还没有出来,现在请太医实在是不好,媳妇已经让人去街上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过来了,你放心好了。”   史太君就算现在再不甘愿,也只能作罢,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贾宝玉心啊肝啊的喊个不停。   好在那大夫也是京中有名的大夫,看了贾宝玉也只说是掉了水有些受惊罢了,只要开些药,养些日子,也就可以康复了。   史太君这才彻底消停了起来,只说要给宝玉准备最好的补品,一定要把宝玉给养好了再说。   邢夫人心里冷笑,这是要赖上他们不成,想得到美。   贾赦从郡王府出来,就被自己府里的下人拦住,把这件事给禀报了,贾赦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回府。”   到了礼尚书府里,贾赦第一时间就去给史太君请安。   “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史太君坐在床边直抹眼泪:“你既然这么不顾念亲情,要把二房赶尽杀绝才行吗?”   “母亲说这话就不对了,赡养母亲是儿子的本分,但是,儿子已经和二房分家了,这一次出事也是二房自己贪心不足,不能让儿子跟着被连累了,再说儿子都把琏儿养的那么大的儿子过继给了老二,现在就算是二房出了事,也是有琏儿可以顶着的,可是看看儿子这一房,也就琮儿这么一个小子,可是经不起折腾了,还请母亲体谅儿子一下。”   史太君抹着泪不说话,抬眼看了看还昏迷不醒的宝玉:“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要求别的了,可是宝玉在你的府里出事,你是怎么也要让宝玉好起来才行的。”   “这是自然。”贾赦点头答应。   “老爷,你真的打算让宝玉留下来吗?”等两人都回了屋子,邢夫人这才问道:“老太太一看就是有了宝玉万事足,只要宝玉在这里,老太太才不会管二房的其他人呢?还有今天老太太还想让老爷跑跑关系,把二叔给救出来呢。”   “这件事你不要管,只要做该做的就行了,至于老二,就看皇上的判决就好了。”   过了三日,顺天府的判决也终于下来了,除了之前的宣判,王夫人和贾政、王熙凤都流放三千里,荣国府的其他人也一律被贬为庶民,而王家除了王子腾以外,其他的几个主子也被判了流放两千里,王子腾则直接判了斩立决。   这一判决下来,荣国府和王家,算是彻底完了。   史太君在知道这个判决的时候,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等被人弄醒以后,也不过是哭嚎了几句,也就认命了,只是在贾政和王夫人等人被押出城门的时候,带着人去哭了一鼻子,倒是塞了不少银子给那衙役,但是别的事情也不再说什么了。   看来也是认命了,而贾政看到史太君这个样子,早就没了以前的架子,整个人已经颓废到不行,而王夫人和王熙凤仿佛是没了魂一般,在王家彻底灭了以后,这两个人就已经没了希望,这流放和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送了贾政他们回来,史太君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很久,等再出来,她还是那个享了一辈子福的老太君。   “宝玉醒来了没有?”史太君一出屋子,就先问了自己服侍的婆子。   现在史太君的日子过得也很是憋屈,贾赦虽然同意了奉养她,但是却把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发卖了,现在服侍她的人也都是邢氏安排的。   那婆子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老太太,说是贾少爷已经醒了。”   史太君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安慰了一些,走到宝玉的屋子,刚好就听到宝玉坐在床上大哭:“不要,我不要喝药,我要袭人、我要麝月。”   这是,又在闹脾气了。   史太君心里就觉得又是一阵气闷,觉得贾赦没有把自己当亲娘看,这么磋磨自己和宝玉。   贾宝玉看到史太君进来,连忙扑上去:“老祖宗老祖宗,袭人她们都不见了,这怎么办啊。”   “我可怜的宝玉啊,”史太君抱着贾宝玉就哭了一鼻子,看着又重新戴在贾宝玉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叹道:“宝玉,你一定要努力啊,只有你考上功名,再次振兴我们荣国府,才能报了今天的仇啊。”   “老太太真是说笑了,这二房犯的罪可是皇上判的,可没有什么仇恨可说,”邢夫人从掀着门帘的门口进来,看了看桌上没喝的药:“这药宝玉不喝啊,不喝,那就是身子好了,要是身子好了,你也该去找你的琏二哥哥他们了。”   史太君一听,连忙把贾宝玉抱的更紧:“不行,宝玉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你现在不能赶他走。”   “可是媳妇怎么觉得宝玉比之前好多了,之前都有些吃痴痴傻傻了,现在看着可是有以前的机灵劲了。”   史太君皱眉:“那是我们宝玉福大命大,家遭大难反而醒悟了,我的宝玉果然是有大造化的人,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邢夫人点头,敷衍道:“好,好,既然老太太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好了,不过,既然宝玉的身子还没好,这药,还是吃了得好,毕竟,这什么时候不吃药了,那身子就是好了,不是吗?”   史太君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回嘴,只能哄着贾宝玉把那碗有些凉了的药喝下去,然后才没好气地开口:“好了,药已经喝完了,既然宝玉的身子还弱,你就出去好了。”   邢夫人福了福身:“那媳妇就告退了。”   史太君看着邢夫人的背影,咬牙道:“你不要得意,我一定会把这个府里的人也弄得服服帖帖的,让你也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史太君在这边一个劲地在脑海里想着如何拿权,另一边,贾赦倒是让本来放出去的鸳鸯见了一个人。   “平儿?”鸳鸯看着顶着一个大肚子的平儿,一脸的震惊:“你不是,不是已经被放出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平儿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九个月了,现在有好几个丫鬟婆子服侍着,就害怕有个万一,现在整个人倒是看上去容光焕发,一点没有疲惫之色。   平儿拉着鸳鸯的手坐下,细细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把这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慈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很好,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一个好名分,他不会一出生就像我一样被人摆布,他能读书,能考科举,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一切,都是大老爷给我们母子两个的,我真的很知足。”   鸳鸯看着平儿的样子,小心地问道:“那,琏二爷呢?现在二奶奶已经被判流放了,王家也已经晚了,琏二爷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更何况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只要回去,也能……”   平儿笑着摇摇头:“我现在的日子很好,以后的日子会更好,何必还要跟在那个无情无义的人身边,当初他为了自己可以看着我去死,以后也不见得不可能,我还是安安心心地跟着大老爷好了。”   鸳鸯想想也是这么个理:“琏二爷以前的行为确实是让人心寒,你不想认他也是应该的。”   平儿笑笑,拉着鸳鸯的手:“不要说我了,倒是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鸳鸯的心里一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已经被放出府了,你想过以后吗?你是要回家去,还是怎样?”   “回家去?”鸳鸯苦笑:“我本来就是被我娘卖进府里的,现在回去了,不过又把我卖一次而已,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平儿感同身受,要是没有遇到大老爷,说不定她比鸳鸯的下场更惨:“要不然,鸳鸯你留在这里吧,反正大老爷很看重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和大老爷说说,你就可以留下来了,只是,委屈你了,要你给我做丫鬟。”   鸳鸯摇摇头,觉着这次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直点头:“我愿意,我愿意,谢谢你啊,平儿。”   “不用谢,这都是你以前帮助我才会这样的,”说完,平儿的脸色变了一下:“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和二房的人再有任何牵扯了,我害怕要是琏二爷真的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对我和孩子不利。”   鸳鸯举起三个手指,发誓:“我发誓,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第六十二章   “你最近觉得任何了?”贾赦看着还半躺在床上的林如海, 问道。   林如海被查出已经中毒五六年,本来各家就有了想法, 但是当他进京后的计量被加大以后,让他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可是不管这事情多多么的让人想不通,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了,那就是林如海想过下去,在没有看到自己的玉儿可以幸福之前, 林如海这个父亲是怎么都不放心撒手不管的。   所以, 林如海对贾赦就更是感激了:“多谢你, 大舅兄,要不是你用自己这次的功劳想郡王爷换了我的身体, 我想郡王爷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帮我了。”   贾赦笑着摇摇头:“也是妹夫你有本事,得到郡王爷的信任和重用, 才能有此造化。”   林如海感念地双手握拳, 向着郡王府的方向拱了拱,笑道:“郡王爷这大恩,我是记下了。”   贾赦倒是表情很是安慰:“那院判大人怎么说?”   “虽然说还不知道我到底中了什么毒,但是现在毒性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身子虚弱,没什么心力罢了。”   “看来妹夫能好也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林如海感叹道:“是啊, 如今, 也就只能这么盼望着了, ”说到这, 林如海看了贾赦一眼, 倒是眼中有着几丝请求:“我今天请大舅兄来,是想大舅兄看看玉儿,玉儿这段日子因为我的身体问题,整个人消瘦了很多,而且每天都要处理府里的事情,很是劳累,我就想着,能不能让大舅兄把玉儿接到府上几天,开导开导这个傻丫头。”   “玉儿哪里算是傻丫头,这丫头伶俐着呢,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罢了,”贾赦倒是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对于林如海话语里的洋洋得意很是介怀的样子:“你放心好了,等玉儿从我府上回来,绝对会是你刚来时见到了样子。”   “那如海在这里就谢过大舅兄了。”   林黛玉本来是不想跟着贾赦回去的,毕竟林如海现在虽然说是毒稳住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了,她根本就不想离开。   但是在听了贾赦说的和林如海的对话,只是自己这样样子反而会让林如海担心,林黛玉也就不得不答应了下来,不管改变了多久,林黛玉还是那个不想让爹爹为难的林如海。   贾赦看着林黛玉纠结的样子,有些无奈:“你这般,让你父亲如何放心的下,何况这才几日就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要是有更大的挫折又该如何是好,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一味地为他人着想而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不过是拖累了那些关心你的人罢了。”   林黛玉立马愧疚起来,福身给贾赦行了一礼:“玉儿牢记大舅舅教诲。”   到了礼尚书府,贾迎春看到几日不见就消瘦到有些孱弱之相的林黛玉,心疼不已,只拉着林黛玉的手抹眼泪,就连已经活泼很多的贾琮,看到林黛玉这样也直嚷着要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让给黛玉姐姐。   邢夫人看着林黛玉的样子,心疼地对贾赦说:“玉儿这孩子,素来乖巧,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真是……”   贾赦握着邢夫人的手,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用担心,不管怎样,玉儿都还有我们呢。”   “对,妾身相信老爷。”   “不过现在老太太在府里,再加上那个宝玉,平时你多注意这玉儿一点。”   “这是一定的,”一提到那个贾宝玉,邢夫人就不屑地撇撇嘴:“他这段日子活蹦乱跳地成天要找什么袭人、麝月,我也懒得理他,反正他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闹就可以了,要是他闹出院子,我就说他身子好了,要把他送走,他就立马又窝回去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贾赦看着邢夫人像是邀功一样的表现,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对镂空翡翠耳环,递了过去:“辛苦夫人了。”   邢夫人欣喜地接过:“不辛苦,不辛苦,能为老爷分忧,妾身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林黛玉到礼尚书府里小住,贾宝玉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林黛玉作为晚辈,即使心里在膈应荣国府当年对她们父女俩的作为,也不能不到史太君这里来请安。   而这一请安,一直被拘在史太君院子里的贾宝玉,就兴奋了。   “林妹妹,林妹妹,你来看我了吗?”贾宝玉看到林黛玉进屋,连忙跳起来就要去拉林黛玉的手,被跟着林黛玉的婆子给拦住了。   贾宝玉立马就不高兴了,在荣国府的时候,他一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身边美貌的丫鬟不知多少,哪里受得了现在这样的委屈。   何况他实在是有太多日子没有见过林妹妹了,而他在懵懵懂懂的那段痴傻日子里,对林黛玉的纠缠也是出于本能,自己却不记得什么,所以在贾宝玉的印象中,林黛玉是跟着大伯离了荣国府,自己就没有再见过心爱的林妹妹了。   所以,看到眼前这个丑陋的婆子挡在林黛玉面前,贾宝玉立马就不高兴了:“你这奴才好没道理,我不过是想要和林妹妹亲近亲近,你既然也敢阻拦,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婆子没啃声,但是身子却让都不让,贾宝玉上前推了半天,也推不动,只得生起气来。   “老祖宗,”贾宝玉转身就去向史太君告状:“你看他们。”   史太君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贾宝玉可是她的心头肉,是她要翻身的机会,这些人的态度自然是让她不满的。   史太君沉着脸看着林黛玉:“玉儿,这段日子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礼数了。”   林黛玉面不改色的屈了屈身:“玉儿给老祖宗请安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史太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二哥哥这段日子没有见你,甚是想念,不如你们一起到花园子里去玩玩,也算是聚聚。”史太君开口提要求。   林黛玉没答话,倒是跟着来的邢夫人笑了:“老太太,你不是早上还说宝玉的身子骨还没好吗?这会儿宝玉倒是可以去花园子里了,是不是宝玉的身子好了,要是真的好了,那媳妇就派人送宝玉去琏儿那里了,你是不知道,琏儿还是有些本事的,现在已经把那一大家子在城郊给安顿下来了。”   史太君一把把贾宝玉搂在怀里,满脸戒备地看着邢夫人:“宝玉的身子还没好呢?”   邢夫人也不反驳:“既然没好,那这药,还是要继续喝啊。”   “我不喝药,我不喝,”哪知本来还安安静静地待在史太君的怀里的贾宝玉先一步跳了起来:“那药又苦又难喝,我再也不要喝了。”   那药里我可是让人放了很多黄连的,能不苦吗?邢夫人得意地想。   “宝玉乖,你要是不喝药,这身子就不会好了,”邢夫人哄道:“这身子不好,你就只能待在老祖宗的院子里,也看不到什么貌美的丫头了。”   “那你就把袭人她们找回来啊,”贾宝玉不满道,看向林黛玉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委屈:“林妹妹,他们好坏,他们不让我会荣国府,他们还把袭人、麝月给送走了,老祖宗这里都是那些难看的婆子,我好可怜的。”   林黛玉看到贾宝玉这仿若小动物的眼神,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贾宝玉的眼睛一亮:“林妹妹,你笑了,你是希望和我一起的吗?”   林黛玉摇摇头:“我是笑二哥哥你实在是想多了,你现在可是那薛家姐姐的未婚夫婿,怎么能再想着什么好看丫头呢,这不是要让薛家姐姐伤心吗?”   贾宝玉疑惑地歪歪头:“我什么时候成了薛姐姐的未婚夫婿了,我一直喜欢的都是林妹妹你啊。”   林黛玉的脸色一变:“二哥哥还是不要说笑话了。”   “不是笑话,不是笑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贾宝玉还想上前表白,奈何这一次,就连史太君就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过去。   史太君皱着眉头,看着林黛玉满脸的不满。   林黛玉直视史太君的眼睛,笑道:“二哥哥如今可是罪臣之子,而我爹爹虽然现在被罢了官,可是毕竟祖上也是五世列侯,这身家就不少,可不是二哥哥你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可以比得上的,”嘴里虽然说着这话,但是林黛玉的眼神始终都看着史太君:“这门当户对、父母之命,二哥哥都和我极不相配,还是那薛家姐姐比较适合二哥哥。”   贾宝玉呆了,林妹妹这是说自己配不上她吗?   倒是史太君听懂了,还听得非常懂,这林黛玉是在嫌弃她的宝玉呢?   这件事,绝对不能忍,史太君眼中怒火滔滔,看着林黛玉也没了好脸色:“不过是个丧母之女,也有胆子嫌弃我们宝玉。”   林黛玉给史太君这话弄得一僵,脸上露出悲伤来:“老祖宗,玉儿的母亲也是你的亲女儿啊。”   史太君哑言。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邢夫人看到这个场面,也懒得再说什么,站起身就开口道:“玉儿今天第一日来,自然是要过来拜见老太太的,等明日了,就让玉儿跟着迎春和琮儿一大早来给老太太请安,毕竟玉儿是来府里做客的,老太太现在也要照顾着宝玉的身体,想来老太太也是没精力再照看玉儿了,”说着,她又看了看已经趴在史太君的怀里哭泣的贾宝玉:“撇撇嘴,宝玉的身子还没好,那就不要出了院子,不过,宝玉这身子一直不好下去,这上学的事情,也应该耽搁下来了吧,哎,”邢夫人叹息一声,发现史太君明显是在听了自己的话以后僵了身子,无奈道:“老太太,你说这么下去,宝玉是不是要废了?”   史太君咬牙,没好气地开口:“宝玉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们可以走了。”   邢夫人摆摆手,带着人就走了。   贾宝玉本来还趴在史太君的怀里哭得伤心不已,现在看到邢夫人要把林妹妹带走了,又从史太君的怀里出来,向林黛玉冲去,嘴里哭喊着:“林妹妹别走。”   可是这样也抵不过那粗壮婆子的阻拦。   贾宝玉一看,林妹妹真的不管自己走了,立马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史太君皱眉看着贾宝玉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难道老大允许自己把宝玉留在身边,是起了让宝玉不学习,废了的心思。   这么一想,史太君立马就不干了,不行,她的宝玉还要出人头地的,怎么能够不学习,可是自己有不是有什么学问的人,贾赦又放话宝玉只要身子好了就会被送走,史太君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她抬眼看看站在四周,规规矩矩的下人,这些下人都是邢氏给的,一个她的人都没有,她一时也没了办法。   史太君在为贾宝玉学习的事情头疼。   这边,贾赦也进了宁国府,和贾珍商讨着这贾家族学的事情。   按他的说法,虽然现在贾代儒好了很多,但是毕竟贾代儒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而贾家在出了荣国府这次的事情以后,实在是不能再出岔子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韬光养晦,大力发展贾家的下一代,才是贾家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六十三章   要说贾珍有什么优点, 那绝对是识时务、懂得听他人的意见。 一看书 ·1k anshu·   不是说贾珍有多慧眼识珠, 懂得很多常年混迹官场的人都弄不清的识时务, 而是贾珍有一种近似于小动物的本能一般的趋吉避凶,当初他就觉得这赦叔不是一般人,现在看到赦叔搞了这么大一件事,几乎得罪了大半个官场以后, 还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从一品礼尚书, 贾珍在对上贾赦的笑脸时, 心里就毛毛的,有种不敢不听的感觉。   而贾珍的懂得听他人意见, 也不过是说这人耳根子太软, 当初荣国府还没倒台的时候,他堂堂一个贾家族长都能听史太君的话,对史太君的种种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可以知道贾珍这个人的耳根子是有多软了。   所以, 在贾赦亲自登门, 然后说出了对贾家下一步的期望以后,贾珍的心里甚至产生了, 难道赦叔是来夺族长之位的, 和其实赦叔当族长也不错的想法来。   贾珍的脸上表情来回变换, 心里也是毛的不行。   贾赦看着贾珍那犹如大变活人的表情,和毕恭毕敬听话的态度, 笑道:“珍哥儿你放心, 你一日是贾家的族长, 就一辈子是贾家的族长,不用想那么多。”   贾珍感动了,拉着贾赦的手就双眼含泪,嘴唇颤抖:“赦叔。”   贾赦脸上笑容不变:“你赦叔我实在是看着这次的事情弄的太大了,有些不放心族里,想要出一份力而已,珍哥儿,你可相信你赦叔。”   “相信相信,”贾珍连连点头:“赦叔英明,这次侄子一定都听你的。”   贾赦升手摸摸贾珍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乖,要不是你这一次没牵扯进荣国府那些破事里,咱们贾家可就完了,你看看现在的王家,可不就翻不了身了。”   贾珍想到王家的下场,举族迁回金陵的场面,身子一抖,把贾赦的手拉得更紧:“侄子一定全都听赦叔的。”   “既然这样,你就先出面让人打听打听,这京中落考的举人,准备好银子把人给请回来吧。”   贾珍连连点头:“侄子这就差人去办,”正要开口吩咐,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为难地看着贾赦:“赦叔,那贾代儒……”   “放心,贾代儒那里你赦叔亲自去说。”   贾珍这下安心了,松开贾赦的手就去吩咐下人打听找人,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很有办事能力的样子。   贾赦的眼神闪了闪,终是笑着没有开口。   贾代儒作为管理贾家族学的人,又是秀才出身,这文人的骨气当然是高,要是让一直都是纨绔子弟的贾珍去给贾代儒说这件事,肯定会被贾代儒这个老古板给赶出来,但是轮到贾赦,就不一样了。   贾赦现在的名声极好,因为图书馆的事,贾赦在文人的圈子里名声很好,因为户部欠银的事,贾赦又在老百姓里的名声极好,再有了面慈口不慈的史太君和道貌岸然的贾政作对比,贾赦的名声实在是好到不行。一看书 ·1kanshu·   所以贾代儒看到贾赦带了一大堆礼物来看自己的时候,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堂叔,侄子来看你了。”贾赦一进门就表现出了和贾代儒的亲近,这一下子,不要说贾代儒,就连贾瑞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快别这么说,”贾代儒把贾赦让到座位上,这才笑看着贾赦:“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叔叔我都知道,真是被我们贾家争脸。”   “堂叔过奖了。”   “不要谦虚,”贾代儒缕着胡子哈哈笑着:“这段日子我也是碰到了不少寒门之士,无不对你称赞有加。”   贾赦摆摆手,脸上挂上了几丝羞涩之意。   两人相谈了一会儿,贾赦才步入正题:“今日侄儿来访,是为了族里家学一事。”   “家学?”贾代儒皱皱眉,和贾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不解:“家学出了什么事?”   “侄儿觉得,家学是要改变改变了。”   贾代儒的表情一变,看向贾赦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倒不是完全的防备和厌恶,这样就好,贾赦的心里有了底。   然后,贾赦的表情变得真挚不已:“请堂叔先不要生气,先听听侄子的原因再说。”   说着,贾赦从椅子上站起来,拿出一把折扇,上面写了‘学无止境’四个字,然后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慢慢地、以一种很有规矩地节奏在屋里来回走着,没走一步,都会听到鞋和地面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堂叔也知道因为荣国府之前的事情,我们贾家现在在京中是个地位,我想除了我这个因为做了一些事情,而在外面有些好名声的人以外,大家对贾家的评价都很不好吧,要是想保全我的名声,让我和贾家完全的分裂开来,才是最好的做法,”贾赦看着贾代儒,表情不带一丝作假:“可是,我也是贾家人啊,即使之前那么被母亲对待,我也是贾家人啊,想我贾家当年在京中是何等的荣耀,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这个样子。”   贾代儒听了眼眶也有些红红的:“是啊,才过多久啊。”   还能多久,不就贾代善一死,这贾家就呈现败像了吗?贾赦不屑地想。   “如今更有荣国府的事情,想来贾家这一代、也许到了下一代,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培养贾家的那些小子,”贾赦的目光坚定了起来:“那才是我们贾家的希望,要是贾家乘着这次的事情反而蛰伏起来,等他日贾家人再入朝堂,就是贾家东山再起之时,而到时候,贾家也可以彻底从一个武将出生的泥腿子,蜕变成书本网了。”   贾代儒和贾瑞有些愣愣地看着贾赦,都觉得在这里说话的贾赦背后有佛光一样,把他们心底对于贾家的一众眷念、一众责任心和日后贾家可以重新站起来的美好憧憬都激发了出了,两个人显得激动万分。   贾代儒甚至站起身,上前拉着贾赦的手,说话都有些哽咽:“赦儿,你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都努力起来,才能让贾家重新站起来了,行,这件事你堂叔我就听你的,要是你想要让你堂叔把族学的事情全部交出来,我也同意了,只要让瑞儿继续在族学里读书就行了,还有不要让你堂叔我饿死,也就行了。”   贾赦同样回握住贾代儒的手:“堂叔,你放心,这族学还是你管的,不过这方法要变变,等我和族长商量出具体的流程,也给你看看,倒是实施出来,还请堂叔德高望重地压着点。”   贾代儒更激动了:“好,我都听你的。”   贾代儒本来就是贾家族中除贾政外最有学问的人,再加上又是代字一辈的,现在荣国府倒了,史太君也完了,这贾家族中还真是贾代儒的辈分和地位最高,所以,贾赦争取他的同意,是必须的。   等搞定了贾代儒,贾赦又把对族学的改革方法说了一下,让贾代儒的心里更有信心了,仿佛一下子就让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老秀才觉得自己也可以当得起振兴整个家族的重任了。   到贾赦走的时候,贾代儒几乎都是要哭出来一样,一个劲地拉着贾赦的手,只托贾赦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搞定。   贾赦的速度会慢吗?当然不会,这件事他在帮助雍郡王收缴欠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即使之后没有荣国府被抄家一事,贾赦也会慢慢架空荣国府在贾家族里的话语权,让自己的话越来越有用,也让贾政尝尝空有爵位,但是手中没钱、说话不灵的滋味。只可惜林如海出手太快,那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动作更快,直接借着荣国府就绊倒了王家,砍了三皇子一臂,让自己的这个打算落了空。   贾赦摸了摸下巴,难道自己当初特意把林黛玉和林如海丢在贾家,凭借着史太君和贾政作死的品性,让林如海对那些人寒心,从而为之后的动作做伏笔,有点过头了不成。   不管怎样,在贾赦再去了一趟宁国府,把自己想要的所有流程都梳理了一遍以后,三天后,贾珍如约召开了族中会议,请来的族老,还有很多围观的族人,把这件事给宣布了下去。   期间,贾赦一直笑眯眯地坐在贾珍的下手,可是族中也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这个举动有任何不满。   因为贾赦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太好,贾珍没几天就找到了三名落第几次不重的举人老爷,贾赦更是亲自带着厚礼拜访,把几人给弄到了贾家学堂,开始了贾家教育下一代的动作。   贾代儒被委派了管理族学的总务,只管理族学里的纪律,不参合教学一事。   族学按照年龄和读书程度的不同,分成了甲乙丙三班,除了每天的课业,每半月就要进行一次测验,成绩会公布在宣传栏上,每班成绩前三名,会奖励一人一两银子,后三名用红名特意标出,要是连续五次都在后面三名,则直接就让其家里人把人给领回去,不用再来读书了。   族学里每日都会管三顿饭,统一发放衣服,要求不能有学生带书童,凡事都自己亲力亲为,更是开设了一门体育课,叫了宁国府里的焦大过来,每天操练这群孩子半个时辰,说是有个好的身体,也不会发生以后科考的时候昏倒在考场了里的事情。   本来对于新的制度,很多族人都是反对的,但是看到有贾赦、贾珍和贾代儒的一致同意,学习好的人还有银钱奖励,一天的饭菜不愁,更有春夏秋冬四季衣服,那些族人也就慢慢闭上了嘴巴,不再出声。   然后,在第一次的考试成绩出来以后,贾赦亲自把每班前三名的学生叫上前表扬了一通还给了银子,这一下子,族学里的积极程度更高了,那些家长也积极了起来,要是有孩子考不好试,更是会打上一顿,生怕这些孩子因为成绩不好而被赶出族学。   这一番带动,开始还很低调,但是贾家人的整个面貌却得到了提升,慢慢地却也在京中有了些名声,再结合贾赦是推动这一事情的人以后,就连因为荣国府出事、贾赦不采取动作而被人有些诟病的那些不好言论也都停歇了。   谁说礼尚书大人不好的,你看他不是好好地再振兴家族吗?而且那贾家二房也不是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啊,听说在城外也是有大宅子住的,这还需要礼尚书大人接济不成,礼尚书大人不是还把他那个不慈的母亲借走照顾了吗?   哎,礼尚书大人真是好人啊!   贾赦笑容满面的把现在外面对自己的评价在给史太君请安的时候说了出来,看到史太君满脸铁青,他的心里就很爽:“母亲,你不用担心而且因为不管二房就被人诟病,这不,儿子的名声更好了,现在在族中也很有地位,”说着,贾赦又叹了口气:“哎,都怪二弟娶了王家女,你看被连累的,不然,让二弟看看我这个做哥哥的现在的成就,你说岂不是更好。”   史太君恶狠狠地看着贾赦:“你还想欺负政儿不成。”   “当然不会,母亲放心,儿子已经让人一路跟着打点了,保证让二弟和二弟妹能平平安安地到甘肃。”只是让他们不死在路上而已,但是想要让他们生活好一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完,贾赦看了看畏畏缩缩趴在史太君怀里的贾宝玉,笑道:“宝玉的身子还没好?”   史太君立马满脸戒备:“宝玉身子弱,被人给扔到了池塘里,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好。”   贾赦感叹地点点头:“儿子当初就说那跛足道士有问题,母亲偏偏不听,不过母亲放心,儿子已经报官了,而且也在图书馆外面张贴了悬赏,想来这人是会被抓到的。”   史太君气得牙痒痒,但是也不能对贾赦说些什么,也只能不耐烦地让贾赦快走。   哪知这一次贾赦倒不像每一次一样走得痛快,倒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贾宝玉就开口:“听邢氏说,宝玉这样子,一直不读书,对以后不好啊。”   史太君的手一紧:“你想给宝玉请个先生。”   “现在族学很好,哪里用得到单另请先生,”贾赦倒是不以为然:“儿子看着母亲还是赶快把宝玉的身子给养好了,送去给琏儿,让琏儿把他送去族学吧,现在兰儿就在族学读书,上一次还考了第二名,得了银子,只是现在他们实在是住的太远,兰儿每天寅时初就要起床了,也很是累啊。”   等贾赦走了以后,史太君抱着贾宝玉就直掉眼泪:“我可怜的宝玉啊,如今,也就只有老祖宗能够护着你了。” 第六十四章   作为一个有些道行的修道之人,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觉得自己几辈子都没有这么倒霉过。   “现在怎么办?”茫茫大士一脸不甘地瞪着渺渺真人:“现在衙门那里有我们的通缉令,而贾赦有在老百姓那里给我们找麻烦,现在我就算是出去化缘, 都害怕被人给认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假和尚和假道士啊,我们明明很有本事好吗?”   渺渺真人也叹气不止:“如今我们和皇家算是扯上关系了, 这对我们的修行可是极为不利了。”   “哎, 这个该死的贾赦, 不应该说这个该死的孤魂野鬼,贾赦的命格本就是前半生荣华富贵,后半生贫困潦倒,没有父母兄弟妻儿缘的,偏就被他把贾赦的命给改好了, 现在更是有了登侯拜像之前兆了。”   “可惜就连警幻仙子都拿他没有办法, ”渺渺真人的眉头皱起:“真不知这孤魂野鬼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怎么能有这么厉害。”   茫茫大士想到警幻仙子狼狈地逃回太虚幻境的样子,心里的戒备更深:“你不是把那破石头扔到荷花池里,让他找到宝玉了吗?后来怎么样?”   “后来怎么样还用得着我说, ”渺渺真人没好气地瞪了茫茫大士一眼:“本来想着现在贾宝玉和林黛玉都在礼尚书府里,怎么也有碰面的机会, 现在贾宝玉不傻了,林黛玉还泪也指日可待, 没想到那贾宝玉却一直都没出过史太君的院子, 这让我们怎么完成任务啊。”   “要是完不成, ”茫茫大士打了个激灵:“要是完不成,警幻仙子会不会拿我们俩开刀啊。”   渺渺真人的心头也是一紧,觉得自己真的是跟错了主子。   “两位大师嘀嘀咕咕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发现我们这些人吗?”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有些奇怪:“不是说这两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吗?怎么这么没有警觉性。”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都是心头大骇,也觉得自己的警觉性差了太多,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最近的修为被外界干扰而退步了吗?   两人心里计算着逃走的路线,视线交汇到那华服男子身上,终于明白对方来了那么多人,自己怎么还没发现了。   因为这华服男子身上颤摇着一股淡淡的龙气,这龙气把他们两个的五感都给变迟钝了,不只自己的五感变迟钝了,就连他们的法术,现在也使不出来几分了。   两人对视一眼,满脸苦笑,所以说,他们是最不喜欢被皇家人给盯上的。   那华服男子,正是现在应该被圈禁在府里的废太子——司徒礽。   司徒礽毕竟曾经是最接近皇位的人,又有着几十年的太子尊位,即使现在被废,这身上的龙气也不少,而这龙气,恰恰好就是那些修道之人的克星,要不然,为何说皇帝是真龙护体,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司徒礽今日私自出府,不过就是因为听到了现在的传闻,有跛足道士来无影去无踪的的本事,在想想自己那几个兄弟都在私底下找这两个人,而父皇好像也在派人找,所以今天一有这两人的消息,他就不惜冒险亲自前来,毕竟这两人听说实在是有些本事,要是自己不亲眼见见,说不定让这两人一逃,就很难落在自己手里了。   可是,司徒礽有些疑惑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两人:“怎么不逃啊,不是说有本事的吗?不是说可以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吗?怎么现在见到孤,还站在这里,是想要让孤教训你们不成。”   没错,即使已经被废,在司徒礽的心里,自己依然是太子,也依然会是下一任的皇帝。   那也要我们能跑得了才行啊,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又是苦笑,有着龙气在四周环绕,他们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强一些的普通人吧了。   司徒礽的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既然是废物,那留着也没用了,给孤把人……”   “太子殿下请留步,”渺渺真人上前一步,开了口:“难道太子殿下不想知道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等太子殿下的目的吗?”   本来转身要走的司徒礽停下了动作:“你们是说,你们是特意在等孤的。”   茫茫大士看了渺渺真人一眼,没有说话。   渺渺真人继续道:“太子殿下身上龙气环绕,我等知道太子殿下正在寻找我们,自然要在此恭候了。”   这话说得舒服,在自己给废的这段日子里,确实是有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了。   司徒礽看向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那好吧,你们说说,你们为何要在这里等孤。”   渺渺真人的心里转了个弯,想想自己的处境,开口道:“我等是来给太子殿下解惑的。”   “哦?孤有什么惑好解?”   “太子殿下一定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废的吧?”   “还能为什么?”司徒礽苦笑一声:“不过是父皇疑心,再加上三弟不怀好意,联合王家和贾家二房,利用贾家大房惹恼孤,才给了父皇废了自己的借口罢了。”   每每想到自己竟然败给了那个惯会拍父皇马屁的司徒祉,司徒礽的心里就是一阵火大:“还让孤一直怪罪贾赦,真没看出来,这三弟还真是好本事啊。”   渺渺真人叹息地摇摇头,看着司徒礽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怜悯:“太子殿下,你现在这种想法,才是真的错了。”   “错了?”司徒礽眯着眼睛,语气也危险了起来:“你最好给孤把事情都说清楚,不然孤一定会让你知道欺骗孤的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   渺渺真人点点头,把身子站得笔直,即使身上的衣服破旧,但是却有一种因为置身事外从而说的都是真话的感觉:“这一切,都是那贾赦的功劳。”   “贾赦?”这一下子,司徒礽真的不解了,贾赦能有什么本事,空有个慈悲心,被父皇赞赏几句,也不会拿到什么实权,又怎么可能有本事把自己拉下来。   “贾赦才是那个真正利用了大家的人,”渺渺真人点点头,语气更加肯定:“贾赦放弃爵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荣国府欠了户部打量银钱,要是自己在当着荣国府的当家人,这荣国府的实权拿不到,到时候还会因为一个孝字而把这欠银之事全部压在自己头上,还不如把这爵位大大方方的让给贾政,顺便分走打量财物,然后再和雍郡王联手,上门讨账,直接就把贾政打垮。”   “老四?”司徒礽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放平过。   “没错,就是雍郡王,贾赦早就跟了雍郡王,利用太子的脾气做出一出苦肉计,也是为雍郡王除去太子殿下这个最大的障碍,”渺渺真人叹了口气:“说起来,这贾赦也真的是本事,现在这京中又有谁会认为是他捣的鬼呢,孝名贤名都有,还把你们几个皇子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说不定等到这雍郡王真的成事了,贾赦的功名不会比当初的荣国公差了。”   “岂有此理,”司徒礽听得就心头冒火,不解气地直咬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冤大头一样,甚至想要就地破口大骂,但是太子就是太子,即使是废太子,这泼妇骂街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司徒礽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既然两位大师这么说,不如,就请两位跟孤回府,让孤也两位详谈。”   茫茫大士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素来他和渺渺真人两个相处的时候,都是他听渺渺真人的话比较多,因为知道自己的计谋没有对方厉害,现在也只能看向渺渺真人,想要让渺渺真人想个办法,让对方回绝了这个身上还带着龙气的废太子。   渺渺真人心里也不愿意,可是现在自己和茫茫大士两个人实在是使不出法力逃出去,也就只能先应承下来,想着等之后有机会才逃。   所以渺渺真人点点头,倒是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跟在司徒礽的身后。   茫茫大士一看,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去。   哪知这司徒礽现在竟有了几分礼贤下士的姿态,想来是过去跟随自己的人众多,都不用他的做什么,就会有一大帮人跟着自己,为自己鞍前马后,毕竟自己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   可是现在不同了,自己已经是废太子了,废太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除了一些真心忠于自己的人,那些原本跟着自己的官员早就去投奔他人了,所以司徒礽现在手上得用的人真心不多,而这两个人看上去倒是有些本事,不如把人带进府里,再做他想。   于是,司徒礽竟然让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和自己坐了同一辆马车。   这在司徒礽看来,绝对是给了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天大的面子。   但是在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折磨,在破庙立马,司徒礽就因为身上的龙气而让他们的五感迟钝,又让他们用不出高深的法术,比如说瞬移术,以前专门用来逃跑的。   现在三人却在这狭小的马车里,那龙气的含量可是更高啊,两人觉得自己身上的法力都在慢慢地流失。   两人的脸色都有苍白了。   司徒礽闭着眼睛正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倒是没有注意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脸色。   等回了府里,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身体都虚弱了一些。   渺渺真人偷偷拉住茫茫大士,低声道:“先忍忍,等我们恢复实力了再走,这废太子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我们,我们还刚好可以避开其他找我们的人,再利用这废太子给那贾赦找些麻烦,看能不能把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事情给弄成了。”   茫茫大士这才点点头:“好,暂且都听你的。”   两人想得倒是好,但是却没想到司徒礽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对两人礼贤下士一番,竟是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得和自己的很近,而且里面还摆了不少好物件,都是司徒礽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帝亲手赐下的,那一个个上面散发的丝丝龙气环绕了整个屋子,虽然不会让两人的法力再次减弱,却压制了两个人的五感和法力,两个人本来想要休养一下,这一下子进度也缓慢到几乎是在爬行一样,要真是这样,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实力,离开这里了。   所以说,还是因为当时是废太子亲自带人去截他们,不然他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两人无奈苦笑,渺渺真人也只得开口道:“现在,也只能先利用这废太子,搞定贾赦、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事情了。”   茫茫大士耷拉着脑袋:“现在我们也只能当这种骗人的假高人了。”   司徒礽这边的事情,目前几路人马都没有发现,贾赦又忙于族学一事,也就先把这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的事情放在一边。   在他看来,反正这两人肯定是冲着贾宝玉去的,只要贾宝玉现在还在他的手上,他就不怕两人不会出现。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担心两人会对自己做什么,当初那茫茫大士出手的状况,自己是完全可以应付了,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除了每天去给史太君请安,动不动挑一下贾宝玉的事情,让这老太太天天犹豫不决以外,他倒是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   倒是对贾琮、贾迎春和林黛玉的教育更是上心,显然,让下一代自己有出息 ,对他自己也更有好处。   这一日他照常从族学出来,对于族学自从实行了新的规则以后而产生的变化,他是非常满意的。   这心里正在计算之后的计划,就看到贾琏和贾兰两人站在自己的马车边,显然是等待自己多时了。   贾赦挑挑眉,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   “伯公。”贾兰态度恭敬地开口。   “大老……”贾赦一个冷眼飘过去,贾琏连忙改了称呼:“大伯。”   贾赦点点头:“你亲自来接兰儿,有心了。”说着,就绕过两人,想要上马车。   贾琏看了贾赦的动作,连忙上前拦住:“大伯,帮帮我们吧。”   “如何帮?”贾赦上下打量了贾琏一番:“你如今衣食无忧,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可是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衣食无忧啊。   贾琏苦笑:“怎么说,你也是我亲爹吗?”   “你把我当过亲爹吗?”贾赦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看向贾琏的目光都带着几丝奇怪:“你不是一直都把二弟当亲爹的吗?现在怎么又来认我了。”   “我,我,”贾琏喃喃了几句,咬咬牙:“你好歹也讲讲理,当年的状况,要是我不跟着二叔,就你在荣国府里的样子,我怎么能过上好日子,你不管我这个儿子,我还不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   贾赦点点头,表示明白:“所以我让你当二弟的嫡子了啊,还把爵位给了二弟,让你继承爵位不止名正言顺还心安理得,而且你娘的嫁妆银子我也给你争取回来了啊,我做得也算是不错了吧。”   贾琏一时哑言,对于自己的父亲在被老祖宗和二叔逼得没办法的情况下,还把自己安排的好好的这一点,贾琏的心里是感激贾赦的:“现在荣国府完了,二房一大家子都落在我的身上,可我的银子也不是花不完的,我为什么要白白负担这些。”我才是大房名正言顺的嫡子啊,为什么我的亲身父亲是从一品大官,自己却要窝在城郊的宅子里,每天花着自己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银子,不知道自己未来还能有什么用,特别是看到贾兰读书努力又有天分,未来也会是一片大好的时候,贾琏的心里就更不平衡了,刚刚的那丝感动也被这股不甘给压了下去。   “我们两父子,没父子缘,”贾赦看贾琏这样子,笑道:“一直都是父不父子不子,过去是你不认我,现在是我不认你,”他停下话头,眼神打量了一下一直默默跟在贾琏身后,低着头的贾兰,笑道:“你要想想自己未来的路,不要觉得谁有权利,就跟在谁的身后,一味做墙头草,对你没好处。”   贾琏的心里不甘又扩大了几分:“我可是你亲儿子。”   “现在不是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啊。”   贾赦又看了看前身这个便宜儿子:“我不是给过你一本大庆律法的吗?你有好好读读吗?我现在可不叫做见死不救,这老太太我也帮你给接过来 ,省的到时候又用孝压制你什么,我就被那老太太用孝字压了半辈子,现在才翻过身了,你还想要什么,钱,我不会给,权,我也不会给,这父亲、老婆、出路,都是你当初自己选的,就不要再来我这里说什么后悔、忏悔,”说完,贾赦的目光冷了几分:“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是对付不了我的。”   这话说得又狠又毒,照做常人早就骂上去了,但是在经历了抄家的大难以后,贾琏终究是成熟了不少,他心再有不甘,现在也把这股不甘压在了心里,眼睁睁地看着贾赦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贾琏死死地握着拳头,直到那马车消失不见了,这才转头对身边的贾兰说道:“走,回去了。”   贾兰点点头,倒是没有做声。   贾琏看到贾兰的这个表现,脚步停住了,冷笑一声:“你不用在心里怎么骂我,你现在的处境和我当年也差不多,所以你的想法我全知道,不过你比我好运,我不会像贾王氏一样把你给养废了,你现在应该感谢我的仁慈了。”   贾兰这才抬起头,即使小脸上满是不平,还是压着声音道:“多谢哥哥。” 第六十五章   废太子病了, 病的非常严重而且非常奇怪, 整个人会无端晕倒, 还会浑身疼, 有时候疼的厉害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浑身是汗。   废太子本来就是被囚禁了,这些日子以来老实了不少, 不少朝中之人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个曾经的储君, 也许是刻意地去忘记, 但是, 当废太子得了这种怪病, 宣太医却怎么也看不好的时候,这个消息还是顷刻就传遍了整个朝堂。   就算这给废太子看病的太医只是太医院里新来的小太医, 只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新太医, 可是这病迟迟治不好,还是让皇帝司徒熙发了好大一顿火。   “废物,都是废物, 连个小病都看不好,朕要你们何用。”在早朝上, 司徒熙直接就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那些朝臣就大骂了起来。   司徒禛听了早朝的事情很是奇怪, 特意请了贾赦过府, 把这事给贾赦说了一遍。   因为之前户部的时候, 司徒熙怎么都要做些样子, 所以即使贾赦这个从一品大员没有被罢免,也没有让贾赦去上朝,不过对贾赦来说,现在去上朝,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贾赦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王爷,看来废太子还没有完全下去啊。”   “如何说?”司徒禛倒是不懂了:“已经被废,那就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可能了,二哥算是废了才是。”   贾赦摇摇头:“皇上能发这么大的脾气,显然又想起以前和废太子的父子情深了,想来是这段日子里,几个皇子殿下之间的斗争让皇上觉得心累,又想要父子之情了,而在几个皇子中间,皇上可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父子之情,都给了废太子了吧。”   司徒禛也是感叹:“是啊,也许在我这父皇的心里,也就只有二哥才是他的儿子了。”   “既然如此,王爷现在的韬光养晦才更是正确,进可攻退可守。”   “你是说,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做。”   贾赦点点头。   司徒禛低头想了一下,也觉得这局势可能会变,也就同意了贾赦的看法。   “不过有一点,臣很在意,”贾赦皱着眉头提出来,看向司徒禛:“按照废太子的性格,这种示弱的方法绝对不可能是他想得出来了,王爷可能要留意一下废太子现在身边的人了。”   司徒禛点点头:“好,我会让手下的人去注意的。”   废太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听说直接把这个过去盛气凌人的前太子殿下给弄得卧病在床,整个人都有些精神崩溃、疯疯癫癫了。   可是太医院的人却没有丝毫办法,到了最后,皇上直接就让院判去给废太子诊治,也只留下一句:“臣惶恐。”   这人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就查不出什么病呢。   一时间,最近心累不已的皇帝似乎是找到了久违的父爱,偷偷跑去废太子的府上,看了废太子一眼。   也就一眼,一眼,就让这个帝王的心里一颤,这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啊,如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精神萎靡到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他的儿子啊,他真正当成儿子手把手拉扯大的儿子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熙的心里疼痛不已,即使只是站在窗外没有进去,这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皇上,”戴荃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担心的上前劝道:“有太医院的大人们在这里,前太子殿下是不会有事的。”   “他们要是有用,礽儿也不会受这些罪了,”司徒熙叹了口气:“难道朕的命里就注定不能有个儿子吗?不想着朕下面的龙椅,只是把朕从心底里当个父亲的儿子,也没有吗?”   戴荃闭着嘴没说话,但是担忧的目光让皇帝明白这个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贴身太监,也是担心自己的。   这个时候,一阵敲响木鱼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过来,那声音沉稳而有力,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的平静下来。   然后,司徒熙发现,本来还在屋里闹腾不止的司徒礽,在听了这木鱼的声音以后,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现在竟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司徒熙送了口气,就看到拐角出现两个身影,前面一个和尚,一身干净的和尚袍,头上戴了个和尚帽,手里拿着一个木鱼,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就是这木鱼声,让礽儿平静了下来。   那和尚的身后跟着一个道士,道士袍穿在身上,脸上的表情倒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   司徒熙疑惑地侧头,这府里的大总管立马上前汇报:“这是昨日下人们找来的高人,本来说是想要给主子做个法的,哪知这两人来了,看了主子的状况,却说,却说……”那大总管仿佛忌惮着什么,一时说不出口了。   司徒熙眼睛一厉:“说什么?”   声音中的威严之感让那大总管险些就栽倒在地上。   那和尚此时倒是开了口:“是因为厌胜之术。”   “什么?”司徒熙震惊之余,心里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这厌胜之术自古就是皇家大忌,现在有人竟然用这种东西对付礽儿,那以后就一定会有人用这个来对付朕,一下子,所以一个帝王灵魂里的戒心和冷酷立马就体现了出来:“戴荃,派人去查。”   那和尚看了皇帝的样子,心里一阵,压住身体里感觉又开始慢慢流逝的法力,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道士:“贫僧不过只是初窥佛家门槛,而身边这位道长被贫僧要道行高深些,皇上有什么不懂的,还是问道长吧。”   皇帝现在看着两位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身上的帝王之气也在扩散,渺渺真人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动作和神态却没有丝毫变化:“见过皇上,贫道渺渺真人。”   和尚借口:“贫僧茫茫大士。”   皇上点点头,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做佛理手势好还是道家手势好,也就没有多做什么动作:“你们说说看,礽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渺渺真人开口:“皇上可否想过,前太子殿下是否一直都是暴劣、嫉妒之相,是否原来也有过一国储君所拥有的谦和恭顺。”   皇上低头想了想,礽儿以前确实是这样样子,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渺渺真人继续道:“前太子殿下之所以性情变化如此之大,就是因为厌胜之术的原因,本来前太子殿下还有皇上的龙气护身,这厌胜之术也就功效慢一些,但是现在前太子已经被圈禁起来,离皇上远了,没有龙气的护身,这厌胜之术就开始摧毁殿下的意志,再这样下去,殿下不是疯魔就是……”   这话不用说完,但是意思大家却也明白了。   一听到自己身上的龙气可以压制厌胜之术,司徒熙的怒火终于被压了下来,但是想到自己从小一直捧在手心里的礽儿竟然是被别人陷害的,再想想现在朝中不安分的那些儿子,司徒熙的脸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立马把太子给朕搬回宫中,给朕查清楚这件事,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皇上一声令下,自然是大事,何况还是厌胜之术,废太子再次入主东宫,这一下子,朝中的局势又变了。   司徒禩也维持不住自己一贯温文儒雅的形象,脸上的笑容龟裂了。   “五哥,现在可怎么办?”六皇子司徒禟一直是以五皇子马首是瞻,本来已经自己把三皇子拉下马,五哥的敌人就只剩下大皇子了,没想到现在太子却咸鱼翻身:“这样下去,废太子不是又要起来了。”   司徒禩眯着眼睛眯了一会儿:“自古就没有太子被废了还能在登上皇位的,如今我们差了,也许就是太子这个称谓了。”   “没错,”司徒禟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只要五哥有了太子之位,就算前太子翻身又如何,也不过是五哥的手下败将而已。”   司徒禩微微一笑,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来。   司徒禛再次把贾赦叫到府上,就最近的朝中局势说了一遍。   当听到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字号以后,贾赦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司徒禛看到贾赦的笑容,心中不解。   当初贾赦去官府报案的时候,只说了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的样貌特点,却没有把这佛号和道号说出来,现在这两人的名字,还只有他知道而已。   贾赦瑶瑶手里的扇子,他觉着手里有个折扇可以更好地体现他的气质,心中乘着天热,倒是随手拿了一把折扇放在身上:“臣不是说过府上来过一个奇怪的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吗?就是这两人,”对上司徒禛脸上了然的表情,贾赦脸上的笑容再一次扩大:“也不知废太子是从哪里找来了现在被官府通缉的假和尚和假道士啊,而且臣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和尚和道士能和平相处的,不是说自古僧道不一家吗?”   司徒禛的眼睛一亮:“现在我们先按兵不动,好好看看,等事情有个结果了,再说出来也不迟。”   贾赦点点头,显然是明白了司徒禛的意思,恭敬道:“臣最近都在忙族学的事情,这朝中之事太复杂,臣不合适。”   “本王也会派人盯着点那和尚和道士的。”   司徒禛的承诺让贾赦很是满意,毕竟现在谁也想不到被人通缉的人,会有胆子和废太子走得那么近,这显然是超出了别人的认知,倒是对自己这方更加有力了。   现在,正是他们要好好养精蓄锐的时候。 第六十六章   林黛玉和贾迎春带着一众丫鬟婆子, 刚刚从图书馆回来,两人手牵手, 才走过花园,就被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的贾宝玉给吓了一跳。   “林妹妹, 林妹妹。”贾宝玉看到林黛玉,整个人都像是有了光泽一样, 就要往前扑, 要不是有婆子在前面挡着, 说不定真的扑到林黛玉面前了。   “贾宝玉?”林黛玉皱着眉头看着贾宝玉的样子,贾宝玉现在的样子可算是狼狈了, 灰头土脸,就连发髻都乱了,看上去可不是平时那种善财童子的样子:“你怎么搞成这种样子了?”   “我……”贾宝玉挠头笑了笑,自从知道林妹妹也来了府上, 他就盼着可以和林妹妹像是当初在荣国府里一样,好好相处, 可是不只是大伯,就连老祖宗都拦着自己不让见林妹妹,自己除了每天林妹妹来和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能够见上一面, 就完全见不到心爱的林妹妹了, 这让他怎么能够忍受,身边的人都是那些死鱼眼珠子一样的老婆子, 林妹妹明明就在府中还不能相见, 所以今天乘着老祖宗在午睡, 他也装着睡着了,然后乘着那些管他的婆子都在屋外守着,自己从窗户里偷偷的爬了出去,而且为了从老祖宗的院子里出来,他可是几乎一路爬行,历经艰难险阻才来见他的林妹妹的,现在看到林妹妹了,贾宝玉心里一阵开心,倒是不把中间的种种说出来让林妹妹烦心了。   贾宝玉自认为是对林黛玉好,可是林黛玉看到贾宝玉就想到荣国府当初的种种,自然是心情不好,爹爹让她来大舅舅这里住,不过是为了让她多习些女儿家该有的本事,而且让自己好好养身子,自己哪里有时间陪着贾宝玉玩耍。   林黛玉看贾宝玉不答话,直接侧头就对雪雁说:“去老祖宗哪里通知一声,说是宝玉哥哥出来了。”   “不要,不要,”贾宝玉一听林黛玉的吩咐,连忙就急了:“林妹妹,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和你玩一玩而已。”   “可是我没有空和宝玉哥哥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要好好调养身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贾宝玉急躁的情绪变成了担心:“林妹妹身子不好吗?那不然和我去老祖宗那里,让老祖宗给林妹妹请太医看看可好,林妹妹也不要整天都去学习了,这样对你养身子不好。”   林黛玉冷哼一声,现在去老祖宗那里,老祖宗对自己的态度可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先来也是,本来是想把自己配给贾宝玉,也好挟制住爹爹,可是现在爹爹丢了官,老祖宗自然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凤凰蛋子了。   林黛玉上下打量了贾宝玉一番,这凤凰蛋子整个人也就那张脸可以看,说是对女子温柔,不过是对每个女孩子都好,都多情而已,说是性子好,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没主见,难成大器罢了,这样的人要是以后能够振兴得了荣国府,她林黛玉就姓贾。   林黛玉不含糊:“还不快去通知老祖宗。”   “林妹妹,不能去,”贾宝玉这一下子算是急了:“老祖宗不让我出院子,不让我和妹妹玩,还吓唬我说,要是我出了院子就要把我送出府去,我是好不容易才来找妹妹的,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你要不要回去,管我什么事啊,我心里也烦着呢?   林黛玉暗暗翻了个白眼,对上贾迎春担心的眼神,倒是心里一暖,回以一个笑容。   然后两个人就看着贾宝玉坐在花园的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诉苦,这鼻涕眼泪都留了一地,在配上本来就灰头土脸的样子,和个邋遢泥猴子也差不了多少。   不一会儿,史太君就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待看到贾宝玉的样子,心疼地不行,上前就把贾宝玉抱在怀里哄着:“我的心肝啊,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老,老祖宗,”贾宝玉哭得都打嗝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史太君:“我既想和林妹妹玩一玩。”   史太君听了,转头看向林黛玉,这脸色就不好,责怪道:“既然你二哥哥想要和你玩一玩,你为何这般欺负于他。”   我欺负他?   林黛玉听到这番话,直接就气笑了:“老祖宗,听大舅母说,宝玉哥哥是来府里养病的,这随便就来花园子里逛,可是这身子骨都好了?”   史太君的身子一僵,脸色更难看了,瞪了林黛玉一眼:“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说。”   “恩,玉儿明白,”林黛玉点点头,吩咐雪雁:“雪雁,去把大舅母请来吧。”   “不用,”史太君急急地开口打断,要是让那可恶的邢氏过来,不是要把她的宝玉送出去不成,这件事一定不能这样,这么一想,史太君紧紧地搂着贾宝玉,就要把人带走:“你二哥哥这身子还没有,吹了风就不好了,老祖宗先把他带走了。”   这一下子好,自己哭了半天,还是没有和林妹妹玩成,贾宝玉不干了,在史太君的怀里就挣扎了起来:“我不回去,不回去。”   “不回去就滚出去,”邢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人回头一看,恰好就看到邢氏带着人走了过来,邢氏看了看因为自己的话而僵住了身子的贾宝玉,冷笑一声:“这是礼尚书府,可不是荣国府,这里可没有伺候着你,我看你这哭的劲还很大吗?身子好了,好了就被我滚,我可没心情去伺候二房的人。”   说到二房邢夫人心里就不痛快,她被二房压了多少年,就连自己的儿媳妇,因为是和那二房的恶毒女人出身同一家,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虽然说现在老爷争气了,可是当初老爷在被迫让爵的时候,她心里可是憋屈的很,凭什么,凭什么自家的东西都要让给二房,就连二房现在犯事败了,她还要伺候二房的嫡子,这都是凭什么。   所以尽管贾宝玉还只有**岁,邢夫人也能对贾宝玉看不顺眼。   父债子还的道理你们不懂的。   “邢氏,你在说什么,宝玉的身子还没好。”史太君怒道。   “既然老太太说没好,那就把宝玉带回去吧,只要宝玉不出了老太太那院子,媳妇也就不说什么了,”说完,邢氏也不再理会那碍眼的祖孙俩,拉着林黛玉的手,眼中就有些担心:“刚刚宫里传话,说是让你进宫一趟。”   “现在?”林黛玉看了看现在的天色,不解急了。   “是啊,已经有宫里的人在外边等着了,还只让你自己去,你小心点,”说着,邢氏给林黛玉塞了几个荷包:“进宫都是要打赏的,小鬼难缠,机灵一点。”   林黛玉点点头,带着一脸的不解进了宫,同行的,有贾赦从雍郡王哪里要来的一个教养嬷嬷,这教养嬷嬷贾赦当时要了两个,一个给了迎春,一个给了黛玉,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现在跟着林黛玉进宫,也能林黛玉提点一二。   林黛玉这厢进了宫,邢氏就和迎春交代了几句,让她先回去休息,然后和史太君福了福身子,就急匆匆地去前厅等着了,她刚刚已经让下人去给老爷禀报此事了,也幸好老爷今日不在王爷那里,而是在图书馆,不然让下人在王府门口等着,等老爷知道了消息,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贾赦听了邢夫人派人带的话,心里也计较了一番,然后起身去了雍郡王府。   “怎么今天,恩侯这么突然就来府上了?”雍郡王额对贾赦的突然到访有些奇怪,现在看到贾赦的脸色,就更奇怪了几分:“是出了什么事吗?”   贾赦直接开门见山:“刚刚府里有人传话,说是有宫里的人把玉儿给带走了。”   “玉儿?林如海的女儿?”   贾赦点点头:“林如海现在身上有没官职,宫里怎么会有人把玉儿给带走,”贾赦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司徒禛:“王爷,那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现在何在?”   “跟着前太子进了东宫。”   贾赦心里的感觉更不好了。   司徒禛看到贾赦的表情,奇怪之余也把今日在朝中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几日朝中有不少人都在向父皇上书,让父皇尽早确立太子,其中以举荐五弟的人最多,今日早朝的时候,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五弟训斥了一顿,说起狼子野心、不孝不悌。”   “这是要断了廉郡王的路啊。”   司徒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贾赦的话:“现在父皇的心思很是难测,我们确实还是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可是我们也并不安全,”贾赦的眼神凝重了起来:“前太子一进宫皇上就变了态度,可见前太子还是有后手的。”   “再多后手也不可能让他再有机会登上帝位了。”   “这倒未必,”贾赦摇摇头:“那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可能知道我们的打算。”   “什么?”司徒禛惊地站了起来,这种时候,自己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才行,要是让父皇起了疑心,对自己可是万般没有好处。   贾赦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却也明白,那和尚和道士是不可能卷进夺嫡的风波里,这对修行可是没有好处的,然后,贾赦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对修行没有好处,那和尚和道士为何不像之前在自己府里一样,跑了呢,是不想跑,还是不能跑啊。   这么一想,贾赦的心里倒是安定下不少,对上司徒禛疑惑的视线,开口把自己和那赖头和尚与跛足道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想利用废太子,而帮那贾宝玉做些什么?”   贾赦摇着扇子微微一笑:“看来我这衔玉而生的侄子,真的命格不一般啊。”   司徒禛冷哼:“皇家可都没出过命格不一般的人物。”   这是记仇了。   贾赦不置可否:“可是现在宫里宣的却是玉儿,”贾赦的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看着司徒禛笑道:“王爷,你可有做媒的兴趣?” 第六十七章   “你就是林黛玉?”甄妃看着跪在地上, 瘦瘦小小的丫头,心里好奇不已。   自从自己的儿子出了事,自己也从甄贵妃降成了甄妃,这独掌宫权也成了和德妃、宜妃共同掌权,心里本就憋屈的要命, 好不容易昨日皇上来了她的宫里, 可是开口说到的却是这个林黛玉。   甄妃又上下打量了林黛玉一番,是有些风流姿态, 将来也应该是个美人胚子,可是这也太小了,说是才七岁, 这么小的丫头,到底有哪地方让皇上看重了?   不只甄妃的心里有疑问,现在同坐在殿里的德妃和宜妃也有疑问:这林黛玉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黛玉不卑不亢, 声音还带着童音:“禀娘娘, 民女是林黛玉。”   看着这气度也不错, 甄妃心里点点头, 看看跟在林黛玉后边的嬷嬷, 看来这林如海对林黛玉的教育很是上心啊。   “今日本宫叫你进宫,是听说这林大人府上的千金,”甄妃用帕子捂了捂嘴,笑道:“说错了, 现在已经不是林大人了, 说是你体态风流, 就想要见上一见。”   林黛玉态度谦逊,我现在才几岁,还体态风流,娘娘可真是好眼力啊。   一旁的德妃也轻笑出声:“如今看来,这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以后妥妥是个美人啊。”   宜妃顺了下去:“这可真是恭喜甄妃姐姐了。”   甄妃的嘴角抖了抖:恭喜我什么,难道这两人以为是我要找这林黛玉不成?这么一想,甄妃的心里又高兴了,看来这件事皇上是交个自己做的,和这两个贱人没关系啊。   甄妃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连忙让人给林黛玉赐座,态度随和地问了林黛玉几句,然后话锋一转:“本宫听说,你生下来的时候,这扬州城里百花齐开,可有此事?”   林黛玉微微挑眉,来了。   “禀娘娘,这事发生的时候,民女才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自然是不知晓的,但是后来有人这般传言,想来是有些缘由,”林黛玉的眼珠子转了转,看见三位娘娘因为自己的话脸上都露出好奇的表情,笑道:“但是民女也知道,这父母有时候疼爱子女,就喜欢往子女身上套一些吉利事,也让子女沾沾这吉利气,活得更好。”   言下之意则是,是不是真事我不知道,但是这事里肯定有父母对我的爱,我很感激。   甄妃奇道:“原来那荣国府里,不是还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吗?这事也是假的?”   林黛玉笑笑:“二房表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民女却是不知,但是那块玉石民女却是看过,那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是块极好的宝玉,可是一旦这宝玉丢了,二房表哥的魂也就像丢了一样,整个人痴痴傻傻的,看着很是有些吓人,”这般说着,林黛玉惋惜地叹了口气:“要民女说,这宝不宝玉还两说,可是身上挂着个随时都会勾了自己魂魄的东西,却绝对不是好事啊。”   “还有这事?”   几位娘娘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毕竟荣国府已经早就没了曾经的辉煌,这一个小小的公子脖子上挂的玉石,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她们关注,更何况贾宝玉在丢了通灵宝玉痴痴傻傻的那些日子里,史太君是竭尽全力的希望被人不要知道自己的凤凰蛋子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自然也就想尽办法想要遮掩此事,虽然不见得没有被外人知道,但是一定是不会入了这些深宫娘娘的耳朵的。   所以,林黛玉一番话下来,这些娘娘心里想的倒不是贾宝玉有多惊奇了,而是那通灵宝玉实在是太过古怪了,一个个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休得胡言。”   一声怒斥传来,然后几人就看到皇上带着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进来。   几位娘娘连忙起身相迎,全部人都跪在地上问安,林黛玉也就再次跪在了地上。   皇上来了,自然又是上下打量了跪在地上的林黛玉一番,然后又问了问甄妃她们刚刚说了些什么,待听到那通灵宝玉有勾魂的能力,皇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这微妙的表情自然是被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看到了,他们如今深陷宫中,就像是被困住一样,浑身的修为是一点都没进步,而且还在慢慢的流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弄成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让皇帝出手帮他们对付贾赦,把一切推回正轨,然后再慢慢脱身了,也许在脱身以后,警幻仙子看到他们出力的份上,将功补过也就不会在惩罚他们了。   渺渺真人对上司徒熙的视线,从容淡定:“皇上,这衔玉而生就说明这玉乃是上天赐予的,怎么能说是勾了魂魄,不过是上天让这通灵宝玉和这贾施主成为一体,好给恩泽,丢了自然是会有所影响的。”   司徒熙抿着唇没说话。   渺渺真人看向林黛玉:“林施主可知那通灵宝玉上还刻有字,正是说明了它的来历。”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司徒熙的好奇:“还有字?”   “正面是:莫失莫亡,仙寿恒昌。反面是: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此等机缘,也就只有同样拥有不凡机缘的人才能配得上了。”渺渺真人解释道。   林黛玉听着道士这么一说,再想想之前那甄妃问自己花朝节的事情,心里就有了些猜想,一下子就不爽了,怎么自己到哪里都能和那贾宝玉扯上关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黛玉开口道:“禀皇上,听道长这么一说,民女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来。”   “什么事?你说。”   “之前的贾府上住过一个外家姐姐,听说是从小有一个游方和尚送了个金锁,上面也刻了八个字,民女还瞧过,恰好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不是和那通灵宝玉上的字成一对的了吗?”   这一下皇上也来了兴致,连忙让林黛玉说说清楚。   林黛玉就把薛宝钗的情况全说了,最后还加了一句:“虽然说贾府出事的时候,那薛家姐姐已经搬出去了,可是这婚书双方都签了,又有着金锁宝玉的姻缘,看来可是真真厉害啊。”   司徒熙听了林黛玉的话,看向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这和尚道士虽然对厌胜之术这件事情有些帮助,但是为何偏偏要提到那废了的荣国府里的一个小子,还说到这林如海的千金,现在听着林家丫头的说法,这贾宝玉分明就是定了亲了,又为何要和这林丫头扯上关系。   自古皇帝都多疑,何况还是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司徒熙对于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做法,是有些怀疑了。   茫茫大士心里急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做事容易出动,所以才把应付这皇帝皇子的事情交给了相对比较稳重的渺渺真人,可是看看现在的状况,这林黛玉才说了几句话,这皇帝就开始怀疑他们了,那他们的功夫可不就白费了。   茫茫大士急忙开口:“皇上,这贾宝玉和林黛玉乃是前世姻缘,这可是上天注定的啊。”   林黛玉脸色一变,低声哭了起来,直给司徒熙磕头:“求皇上做主,民女和贾宝玉绝无半点私情,民女如今才几岁,那贾宝玉如今才几岁,那是说什么姻缘的时候,更何况那贾宝玉可是和薛家姐姐订了亲的,现在却说到民女身上,这不是逼民女去死吗?”然后,林黛玉一脸愤恨地盯着茫茫大士:“大师可是方外之人,这尘世姻缘的事情,也归大师管吗?难道大师是那月老不成?就算是月老,那也是道家的神仙,有何佛门子弟有什么关系?”说着,林黛玉的眼睛看向的一旁的渺渺真人,恍然大悟状:“也对,大师和道长结伴而行,可不就行得了这道家之事,想来道长也没少干过抄经念佛的佛家事吧。”   这话就是在说着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僧不僧道不道,为人可疑啊。   皇上本来就对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有所怀疑,现在听了林黛玉的话,心里的疑惑更深了。看来这和尚和道士也是有什么目的的,这厌胜之术也许也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样子,看来这件事,不只要从厌胜之术查起,还要好好地查查礽儿这些年来,到底都做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了。   一时间,司徒熙心里本来对司徒礽倾斜过去的天平,又因为多疑,而慢慢地斜回来一点。   “好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先走了,甄妃你们要是和这丫头谈好了,就放这丫头回去吧。”说完,司徒熙就带着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走了。   甄妃她们也明白了皇帝的潜台词,这人朕看过了,已经没事了,可以弄走了。   这就是说,这林黛玉的身上没什么好琢磨的了,三位娘娘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和蔼可亲地和林黛玉说了几句,赏赐了些东西,就把林黛玉打发回去了。   林黛玉从头到尾表现地都很好,这出了宫就直往礼尚书府赶,想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贾赦,哪知赶到府里得知贾赦还没回府,心里失望之余,倒是对住在史太君院子里的贾宝玉更是厌恶了。   这司徒熙一脸阴沉地回了乾元殿,途中就把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给打发回了东宫。   坐在龙椅上想着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于自己可能又被欺骗了而心里非常不爽。   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雍郡王求见。”   “老四?”司徒熙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司徒禛回来见他,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司徒禛在他的心里全是有些地位,可是自从废太子回来,又暗示了自己几句这司徒禛有问题的话,这司徒熙对司徒禛也就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把人叫进来吧。”   “儿子参见父皇。”司徒禛标标准准地行了礼,一贯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司徒熙上下都打量了这个儿子一番:“听说你最近在府里休养的不错。”   司徒禛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儿子之前从来没有时间和自己的子女好好相处,这些日子清闲下来,倒是和子女的关系亲近了不少,”那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多,可是也看得出来司徒禛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是很愉快的:“他们都是好孩子啊。”   司徒熙的心里也跟着一暖,语气柔和了下来:“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儿子不苦,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子的心里就不苦,何况这段日子,父皇还让儿子好好的享受了一下父子之乐。”   司徒熙看着司徒禛诚恳地态度,心里默默点点头:“老四,你今日来,说有什么事吗?”   司徒禛慎重地拱手行礼:“儿子是想让父皇替儿子赐个婚的。”   “给你?”   “不,是给儿子那不成器的老五。”   司徒熙点点头:“好,说说看,你是给你家老五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林如海之女林黛玉。” 第六十八章   宫里突然把毫不相关的林黛玉给宣了进去, 这件事本身就引起了贾赦的注意, 再联想一下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口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贾赦的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一看 书 ·1kanshu·   所以,在林黛玉一被宣进宫以后, 贾赦就去了雍郡王的府上, 并且两人商量了一下,就一起去找了林如海,把前后的事情给林如海说了一遍, 贾赦又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林如海这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就有些坐不住了。   “大舅兄说的可是真的?”林如海险些就要从床上下来, 要不是贾赦拦着他, 他大有以白身的身份创宫的想法。   贾赦把林如海按回床上,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但是那僧道二人确实有些道法,之前看上去也是很看重贾宝玉,再结合你说过的, 那赖头僧人以前就去找过黛玉,我这心里就有些不好的想法,”贾赦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贾宝玉和玉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但是你也看见现在荣国府的状况了, 贾宝玉是罪臣贾政之后, 以后是很难入官场的, 现在又被母亲拘在身边, 显然是被养废了, 而且他还和薛家的姑娘有了婚约,玉儿和他有什么牵扯可不是好事。”   林如海一脸沉重,看了看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雍郡王,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给司徒禛磕了个头:“请王爷救救我家玉儿,如海铭记王爷大恩,绝对会为王爷赴汤蹈火的。”   司徒禛抬眼看来林如海一眼,虽然这林如海的身子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林如海本人的本事,再加上他的人脉,确实值得自己拉拢,还有,他瞟了贾赦一眼,很明显这贾赦对于那林家丫头很是关心,自己这次救下这林家丫头,贾赦心里也会感激自己。   想到这,司徒禛点点头:“既然如此,林卿可愿和本王做个亲家,本王的五儿子今年刚好八岁,和你家丫头年岁正合适。”   “这……”林如海犹豫了一瞬,觉得就摔再差也不会差过那贾宝玉,再加上有自己看着,只要自己有用,或是大舅兄帮帮忙,这王爷的五儿子就算是在混账,也会有王爷在上面压着,林如海是不相信这素未蒙面的未来女婿,但是他相信雍郡王爷,于是,林如海又像司徒禛磕了一头:“多谢王爷。”   司徒禛点点头,站起身:“那本王即可进宫,让父皇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所以,在不到半个时辰以后,司徒禛人就站在乾和殿,和司徒熙提出了要求:“请父皇给儿子的老五和那林家丫头赐婚。一 看书 要·1要kanshu·”   司徒熙一开始听到司徒禛的请求,是有些诧异的:“你家老五和林家丫头?那林如海如今可只是白身,配不得你家老五啊。”   司徒禛一脸严肃,说的话到很是诚恳:“父皇,林如海的身子能不能好到底是未知之数,但是他这次确实是帮了儿子,儿子就想着,这林如海一辈子都为朝廷做贡献,这要是等走了,唯一的亲人却得不到妥善的安排,可是要寒了这等忠臣的心啊,再说这林黛玉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儿子家那老五也不会继承儿子的爵位,将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宗室,这比较下来,也是合适的,”说完,司徒禛抬头看向司徒熙:“父皇,儿子,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你倒是心善。”司徒熙感叹,随即就想到了林如海现在的身子,太医院也已经上报过,这林如海的身子好不好只能看天意,毕竟已经中毒很多年了,司徒熙的视线一凛,林如海中毒是在任上,那时候他可是自己的心腹,有人敢给他下毒,那就是在挖朕的墙角,司徒熙又不淡定了,本来因为司徒礽的事情而放慢了追查林如海中毒一事的速度,现在又想了起来,觉得这些事情都透着诡异,自己像是被人欺骗了一样,不行,朕一定要把这事查清楚。   司徒熙一边脑子里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司徒禛的表情,这个儿子,到底是忠是奸呢?   “好了,朕同意了,回头会把旨意发下去的。”   司徒禛跪地谢恩:“儿子谢过父皇。”   等着司徒禛走了,司徒熙才笑着开口:“戴荃啊,朕刚刚才发现,好像现在也就只有这老四,还自称儿子了。”   不日发下旨意,因为林黛玉现在住在贾赦的礼尚书府,所以这旨意也发到了礼尚书府里。   一众人等跪下接旨,待听到赐婚雍郡王五子司徒昼和林家黛玉的时候,贾宝玉猛地站起身,大叫‘不可能’,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昏在当场。   史太君急的想要上前扶住贾宝玉,却被邢氏给拉住了手臂。   贾赦笑看着林黛玉接过旨意,才给那传旨太监递上一个荷包,笑道:“二房的侄子,身子太弱了,这不,还在府里养身子呢?”   这已经被抄了的荣国府里大房和二房的恩怨,在京城里就没有人不知道,二房夺了大房的爵位、财产、嫡子,最后自己没本事,竟然给弄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也只能说是二房太没本事还贪到不行,才会有此下场。   倒是这大房在二房嫡子身子不好的当口给接了过来,说是养身子,现在看来,这二房的嫡子身子确实不好,显然是以后不成事了。   这么想着,那传旨太监的笑容就大了几分,显然是想把这个八卦给宫里的小伙伴分享了,说不定还有哪个宫里的主子也喜欢听这个八卦呢。   也就在林黛玉被赐婚旨意宣读的瞬间,还在太虚幻境里养伤的警幻仙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警幻仙子一脸惊疑不定,抬手掐指一算,立马大惊:“怎么会,这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木石情缘,断了。”   有皇家干涉,就算是在林黛玉出嫁之前,双方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使林黛玉最终没有嫁入皇家,比方说林黛玉死了,或是这雍郡王的五子死了,这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姻缘也已经算是断了,因为这皇家插手,必是没有什么破镜重圆的可能,贾赦这一出手,算是彻底毁了警幻仙子的所有打算。   这十二金钗的故事,已经毁了几人,最重要的木石情缘,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姻缘也断了,自己又被贾赦伤到,现在更是伤上加伤,警幻仙子是撕了贾赦的心都有了。   不只警幻仙子有撕了贾赦的心,现在深陷宫中,不得不装世外高人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也有了撕了贾赦的心。   “现在怎么办?”茫茫大士一脸茫然地看着渺渺真人:“这一下子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不了了。”   渺渺真人也是一脸沉重:“现在我们算是失败了,要是再不找个机会逃出去,找个深山老林里好好修炼,我们的修为也就毁了。”   茫茫大士自是知道渺渺真人的意思:“可是,现在以我们的修为,要如何逃出去呢?”   “也就只有帮着那废太子绊倒贾赦,彻底取得那废太子的信任,才能让废太子放松对我们的监视,好让我们逃出去了。”   “好,”茫茫大士点点头:“这样我们也能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贾宝玉幽幽转醒,史太君立马扑上去:“宝玉,怎么样,你可要吓死老祖宗了,你怎么能这样啊。”   “老祖宗,”贾宝玉感觉自己虚弱得很,就连这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立马就又激动了起来:“林妹妹,林妹妹。”   林黛玉要嫁给别人了,史太君想到这里心里就是惋惜,不说之前林黛玉是林如海之女,从二品大员的女儿,单说林如海被撤职,按林家数代的家产都在林黛玉身上,这林黛玉就是个香饽饽,但是现在,史太君也只能无奈的任命,她家宝玉和那林黛玉是没缘分啊。   史太君没开口,一旁的贾赦倒是开了口:“你林妹妹要嫁给别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贾宝玉激动了起来,要不死身体虚弱,整个人都能从床上跳起来:“林妹妹是要嫁给我的,大伯,你去给皇上说,林妹妹是要嫁给我的。”   “你在胡说什么?”贾赦训斥道:“这圣旨已下,哪有更改的道理,而且你父母之前已经把你和薛家小姐订了亲,你早就没有什么资格肖想玉儿了,宝玉,你要是真心为玉儿好,就不要再把什么林妹妹挂在嘴上,要不然等玉儿的夫家听了去,未来对玉儿也不会好的。”   “既然他不会对林妹妹好,那林妹妹就更不能嫁过去了。”贾宝玉急道。   “玉儿的夫家可是皇室,就算是玉儿死了,这尸体也只能嫁进去,你要是想要逼死玉儿,大可以去大吵大闹,这样也刚好随了你的愿不是,”贾赦一甩衣袖,转身离开:“嘴里说着喜欢,却是要生生逼死人家,贾宝玉,你也不过就是这样自私的人了。”   “我是自私的人?我会害死林妹妹?”贾宝玉嘴里喃喃,眼神也慢慢无光起来,脑中不断想着贾赦的话,再也听不到其他,就算是史太君担心地一直呼喊,也入不了贾宝玉的耳朵,最后,贾宝玉又吐了口血,昏了过去,而这口血,还恰恰好就落在了那胸口的通灵宝玉上,众人只看见这通灵宝玉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后就想流沙一样,分化消失了。   “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大惊。   太虚幻境里,警幻仙子再次吐血,然后昏迷了过去。   当贾赦听了这通灵宝玉毁了的消息以后,微微一笑:“不过一块石头,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第六十九章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礽把自己锁在房中大发脾气, 眼睛看到什么就砸什么,一会儿的功夫, 这屋里能砸的就被砸的粉碎, 司徒礽这才气喘吁吁地扶着墙, 低声呢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几日明明父皇对自己已经有了些过去的情谊,隐隐露出对于废太子这件事的后悔, 为什么这几天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又变差了,简直就快赶上自己快被废的那段日子了, ”司徒礽气恼地坐在床上:“本来计划得好好的, 自己把之前的过错都推到厌胜之术上, 然后找机会陷害一个兄弟,自己也算是可以东山再起了,我们现在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礽想不明白, 自然是会大发脾气, 他自己到底有没有中厌胜之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但是现在在屋里乱砸东西, 他倒是可以推到厌胜之术上, 这也是他敢在东宫,四周都是司徒熙的人的情况下, 还敢这么做的原因。   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 觉得还不如自己被废的时候, 虽然自己被废没了尊贵的地位, 那些墙头草也纷纷离自己而去, 但是真正忠于自己的人还是会追随自己,而且在自己的府上也没有现在这么束手束脚,更方便自己行事。   一瞬间,司徒礽对于自己重新住在东宫的主意,产生了深深的后悔。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司徒礽一脸颓废表情地坐在床上,地上一片狼藉。   茫茫大士说了个佛号。   渺渺真人也屏气凝神没有动容。   一众丫鬟太监立马进来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手脚快速地重新置办上新的东西。   这里可是皇宫,而现在的太子可是被皇上看重的,这些丫鬟太监可是不敢怠慢。   司徒礽静静地看着这些丫鬟太监把一切都收拾好,深深觉得权利的好处,他的手慢慢握成拳,就算是最后失败了而是自己永坠阿鼻地狱,自己也要好好赌一把。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那些丫鬟太监都低着头出去了。   司徒礽才一脸阴霾地抬头看向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大师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应该怎么做?   茫茫大士不懂这些,他只是知道他们最好选择现在帮助这个废太子,从而找机会逃出宫去。   于是茫茫大士转头看向渺渺真人。   渺渺真人倒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贫道只能帮助殿下弄好这厌胜之术的事情,别的事情,还要殿下亲自出手,不过殿下现在既然只是知道这贾赦才是真正包场祸心的人物,而那雍郡王爷现在也站在贾赦一边,殿下就应该想想要如何做了?”   司徒礽果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按照惯例在司徒礽发作的时候,去给司徒礽施法让其平静下来以后,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终于回了自己的屋子。   “现在怎么办?你真打算帮助那个废太子夺皇位不成?你也看得出来,这废太子根本就不是中了厌胜之术,而是中了他人的道,中毒了啊。”茫茫大士本就是急性子,现在又是在屋里,自然是有话直说。   渺渺真人看来茫茫大士一眼:“现在我们也只能借助废太子之势,来给我们报仇,现在木石情缘已经断了,可是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说着,渺渺真人眼中露出了凶光:“你我有如今的修为实属不易,却被这贾赦给废了这么多,这个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茫茫大士点点头,同意渺渺真人的话,他的心里也气、也恨,贾赦身体里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然把他们逼到这种地步,他是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渺渺真人接着道:“堂堂太子被下了药,太医院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可见这件事实在蹊跷,我们就不要参合的好,如今我们就只能鼓动废太子和雍郡王作对,把雍郡王的野心暴露在皇帝面前,在把贾赦给引出来,当皇帝知道,这一切都是贾赦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做的,帝王的怒火,是贾赦根本就承受不住的。”   司徒熙之所以现在对司徒礽的态度变淡了,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司徒熙查到了林如海中毒的真相。   这真相是及其讽刺的,江南历来都是皇帝的钱袋子,司徒礽是太子的时候,对龙椅有很大的野心和志在必得,自然也把这江南的钱看成了自己的钱,而在江南,最赚钱的就是盐政,所以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就进了司徒礽的眼中。   司徒礽对林如海百般拉拢,金钱计、美人计用了不少,但是林如海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心忠心于皇帝,司徒礽恼了,既然你不能成为我的人,那我就让你死,给我的人让路好了。于是,林如海的食物、衣着、挂饰、香料里,出现了相生相克的各种东西,最后汇成了让林如海身体慢慢变成的□□,这□□可以是一个人的精力慢慢不及,再加上林如海又处在那样的位置,心力交瘁之下,身子慢慢被掏空,最后的下场肯定就是一个死字。   本来这毒下下去,林如海在一两年里就会慢慢死去,而司徒礽在那时心性也不像后来一样浮躁,倒是容得了林如海活上个一两年。   但是司徒礽选的这个给林如海下毒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林如海的岳家,荣国府贾家。   贾敏乃是林如海的嫡妻,对于史太君下的命令自然是百般犹疑,可是这是太子下的令啊,这事关整个家族啊,贾敏这个一直被教育以家族为先的大家闺秀,自是反抗不得,所以,在万般不情愿之下,贾赦还是下毒了,但是开始下的毒也是极少、极微量的,完全达不到太子的要求。   但随着贾敏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嗣,太子又三番五次地暗示下面的人给林如海塞女人,种种压力之下,这个后宅的女子,还是走上了听命于家族的道路,给她的相公——林如海,加大了计量。   林如海的身子在贾敏的反反复复中,身子好好坏坏,倒是真的没有感觉到时中毒了,表象做得很完美,却让他受了更多的苦楚,知道贾敏死了,林如海的□□停了一段时间,再到林如海进京入住荣国府,史太君加大计量,这一切,才造成了林如海现在的模样。   也许你要说,林如海进京的时候,太子已经被废,史太君又为何要加大计量,这不过就是贪图林家百万家财,想要让林黛玉成为孤女,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贾宝玉罢了。   司徒熙冷着脸把那秘折摔在龙案上,冷笑不止:“好个荣国府,好个史太君,好个王子腾。”   唯一庆幸的就是,秘折上也说了这件事是太子找了王子腾,然后王子腾通过王夫人联络的史太君做的,那宁国府的贾珍和之前权利被架空当时又已经出了荣国府的贾赦没有丝毫关系,也让司徒熙认为自己没有看错贾赦的为人。   但是如今荣国府已经被抄,这史太君也已经被夺了诰命,这罚也算是已经罚了,现在还能罚些什么。   司徒熙心里的这口气咽不下,直接就让暗卫出动,把那流放在外的贾政、王夫人和王熙凤给弄死了,也算是稍稍缓了怒气。   “老爷。”   贾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这不是阿财吗?本老爷不是派你去看护二弟了吗?你怎么回来了?二弟到地方了?”   那名叫阿财的下人,就是贾赦为了防止史太君唠叨自己,而特意派出去的,美其名曰是照顾贾政,其实不过是让贾政不要因为吃不了苦,在流放途中死了而特意派去的,让贾政痛苦地活下去,才是贾赦的本意,可是现在看到这阿财,贾赦的心里有了些不好的习惯。   “老爷,那二老爷,死了。”阿财说道。   “死了?”贾赦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死的,我不是让你看着点吗?你不是还会些医术吗?怎么还能让他死了呢?”   说道这个,阿财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老爷,二老爷、二夫人和二奶奶,都是被人毒死的,”阿财想到这个点心里就有些犯毛:“小的也会些医术,当初老爷选定小的,也是为了防止二老爷在路上病死了,可是这一次二老爷、二夫人和二奶奶的尸首小的后来特意去看过,是被毒死的,而且死前一定非常痛苦,几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那些官爷也就把尸首找了个草席扔到荒野里,也没在管了。”   这押送路上的犯人死了,自然是会扔在一边不管的,现在贾政他们还能获得一块草席,已经是因为出城是史太君使的那些银子的缘故了。   贾政死了倒是没什么,问题是,贾政为什么会被毒死,贾政可是个假正经,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啊,到底会是谁要毒死他呢?   贾赦觉得事情不一般了,立马站起身吩咐下去:“派个人把二老爷的消息告诉老太太,阿财,你跟本老爷走。”   贾赦立马就带着那阿财到了雍郡王府上,打算把这件事和雍郡王商量一下。   而本来就担心地这些天都守着贾宝玉的史太君,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死了以后,彻底就不行了。   “不会的,不会的,政儿怎么会死,政儿怎么会死,”史太君双眼赤红,抓着邢夫人的衣领就不松开:“是不是贾赦,是不是贾赦那个孽子杀死政儿的,政儿已经被他还成这个样子了,他还不放手吗?他还有硬生生逼死政儿吗?”边说边大力地摇晃邢氏,仿佛贾赦不在,把邢氏摇死了也好,此时的史太君,那里还有老封君的样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王善宝家的合着几个婆子丫鬟一起上前,才把邢夫人从史太君的手里给救出来。   邢夫人看着史太君衣衫凌乱的样子,再看看那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贾宝玉,冷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二老爷死的时候面部扭曲,显然就是吓死的,您说二老爷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被鬼魂勾了性命,”说着,仿佛是自己说出了正确答案一样,邢夫人还点点头,肯定道:“一定是这样没错,听说那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死的样子和二老爷一样,那姑侄俩单单放印子钱就伤了多少人命啊,那被害的人生前没办法,死后还没办法吗?所以冤魂索命了。这二老爷肯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害人的事情,遭报应了。”   本来拼命挣扎的史太君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般,任由被那些婆子拉住一动不动,然后,突然哭嚎一声:“报应啊!”说完,吐了一大口血,就昏了过去。   邢夫人看着昏倒在婆子身上的史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人也太不让人消停了,这一个个的都吐血昏迷,让人怎么是好啊。”然后,她摆摆手,指挥着人把史太君扶回了床上,特意请了太医,还派人去守着郡王府门口,打算等贾赦出来了,把这事再通报给贾赦。   太医来了一看,摇摇头,留下一大堆专业术语,最后总结下来就是,老太太打击过重,中风了,这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子,可就看天意了。   送走了那太医,邢夫人看着还没醒来的史太君,终于舒了口气:“总算是能够消停了。”   而宫里的司徒熙,也在得知那史太君中风了以后,特意叫来了去礼尚书府给史太君诊断的太医,问了以后心情顿时有好了不少,让你们跟着那个逆子图谋朕屁股底下的龙椅,活该。   然后,司徒熙大手一挥,让那太医用心,务必要让史太君活生生地躺在床上。 第七十章   宝玉, 宝玉,政儿,政儿。   史太君挣扎着想要把话说出来,可是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一双眼睛几近绝望地看着门口, 待看到贾赦进门, 这双浑浊的眼睛里, 才有了些光彩, 口里‘支支吾吾’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仿佛是要和贾赦说很多话一样。   贾赦摆摆手,让屋里的下人都出去, 这才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笑看着史太君:“你是想问贾宝玉和贾政?”   史太君急忙点头,现在她半边身子不能动, 只能用能动的那只手比划。   这一通乱比划,是个人都不会明白,贾赦也不明白, 可是他却知道史太君想要问什么。   “贾宝玉也昏迷着, 贾政,他毕竟是被判流放,自然是进不了贾家的祖坟,我就在城外给买了块地, 让人把他给葬了, ”贾赦笑笑:“当然也不会是厚葬, 毕竟贾政也算是让荣国府被炒的元凶之一,要不是他为人糊涂又贪婪,也不会夺了这爵位却做不出,管不了王家那姑侄,让事情变成这样。”   那都是你的错,不是政儿的错。   史太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恶狠狠的样子,抬起手就想向贾赦打去,但是她也就自己在床上折腾折腾,是连起身都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是怪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陷害的贾政,是我毁了荣国府,”贾赦微微皱眉,好笑地看着史太君:“我就奇怪了,是不是在你看来,贾赦就应该把自己拥有的都给贾政,而所有的过错都应该给贾赦背着,也是,作为荣国府的老封君,手段高超,这王氏的那些小手段在你眼里都不够看,可是你怎么就会做事不理呢,”贾赦挑起下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因为贾赦是继承人,所以就算以后真的出了事情,也有贾赦顶着,反正都是那荣国府的名义做的,而且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贾赦,更是看着王氏把王熙凤也给拉进去,就是看中了贾赦心里还是有贾琏那个不孝子的。”   随着贾赦口里一句句的‘贾赦’,史太君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眼睛从仇恨愤怒变得惊恐不定。   贾赦继续笑道:“可是你没想到,我可以那么轻易放弃荣国府,更可以那么轻易地放弃贾琏这个唯一的嫡子,”贾赦的嘴角勾起,眼中的嘲笑之色尽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段时间喜欢拿着的扇子,细细打量,像是第一次品鉴一般:“那是因为,那些东西都是贾赦的,可不是我的。”   史太君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身子不停地颤抖,哇哇地大叫,可是贾赦早就把下人都支到了院外,史太君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史太君大叫了半天,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抖得更加厉害,眼中的神色看得贾赦差点笑出来。   “我真的,从来没有看过你这样的眼神,你是谁,出嫁前是史家嫡出大小姐,出嫁后是超品国公夫人,一身顺风顺水,却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下场吧,”贾赦微微把身子向前倾,果然看到史太君拼命地想要躲避自己地往后挪的动作,又笑了:“放心,我不是贾赦的傻子,之前被你压着打的时候,只敢埋怨却不敢还手,现在也不会做出像他一样的事情来,”说着,贾赦拿着扇子微微抵住下巴:“你说,以贾赦的脾气,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是一时心软好好地伺候你呢,还是痛恨你到直接把你给掐死呢。”   话音刚落,空气中就传来淡淡的尿骚味。   贾赦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嗤笑:“老封君,老太君,超品国公夫人,”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史太君:“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不会干,但是我会让你好好的躺在床上,让你心爱的宝玉好好地也躺在床上,什么时候你走了,什么时候这贾宝玉也就该走了,”说完,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素来记仇,凡是得罪过我的人,我都会一一报复回来,不管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史太君的身子抖得就像筛子一样,随着贾赦身上阴霾之气的散发,终是抵不过满心的恐惧,昏了过去。   贾赦身上的气势一收,笑容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看上去,还是那个儒雅公子:“来人啊,老太太又晕了,快去请太医。”   这一次,当那太医再次给史太君诊断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史太君再也没有好的可能了。   这样,不是真的逞了皇上的心意吗?想到这一点,那太医犹疑地看了贾赦一眼,终觉得这事有些太过巧合,但是想想也觉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再开口。   等史太君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就连原来好了那一边也动惮不得了,只有脖子可以左右转转,然后,她拼命地转动脖子,就看见自己的床边,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摆着另一张床,那床上,躺的是还在昏迷不醒的贾宝玉。   邢氏看到史太君醒来,连忙开口:“老太太醒了就好,也省得老爷担心了,”她顺着史太君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史太君正看着贾宝玉,就体贴地回道:“老爷说老太太素来喜欢宝玉,把宝玉放在老太太看得见的地方,兴许老太太还能开心点啊。”   他这是在告诫我,不要那么早就走了啊,他这是想好好地折磨我啊!   史太君的心里一凉,想到那不是自己儿子的人临走时说得话,这人真的是好好地报了仇,把二房弄得彻底散了啊。   二房的老爷夫人都死了,嫡子昏迷不醒,家产充公、爵位被免,现在二房名义上的嫡子还是有着大房血脉并且对二房恨之入骨的贾琏,而二房下一代的贾兰也因为当初王夫人对待李纨母子的态度早就和二房离了心,至于那贾环和贾探春,不过是庶子庶女,难成大器。   史太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二房完了,自己,也完了。   裔白并不是一个憋不住事情的人,这一次之所以把自己不是贾赦的消息透露给史太君,不只是报复史太君之前对自己的种种陷害,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对于史太君这一次中风竟然只瘫了一边,而且还有可能康复的事情,很是不满。   所以他也就只能亲自动手,让史太君彻底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才能放心了。   这个历来会用孝道压人的老太太,也算是终于消停了。   可是对于那太医临走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贾赦每每想起都觉得奇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隐隐总有种感觉,就是有人在对付这个老太太。   一个已经瘫了的老太太,就算这史太君没有瘫了,被自己这么拘在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又会有什么人费心去对付她呢?   一时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倒是把贾政死因可疑的事情和雍郡王说了一下,好引起雍郡王的怀疑,现在朝中局势奇怪的很,看着是各个皇子都有可能登上大宝,又像是谁都登不上一样,皇帝司徒熙对每个儿子的态度都非常奇怪。   他们也不由地庆幸自己及早地抽身出来,现在雍郡王的身上没有差事,反倒是离那个漩涡远了一些,安全不少。   等几天后,雍郡王一脸凝重地把手下调查出来的事情告诉了贾赦以后,贾赦终于明白,这要贾政他们命并且不让史太君好过的人,就是当家圣上司徒熙了。   “现在怎么办?”司徒禛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样看来,这林如海的身子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了。”一想到痛失一位得力手下,就让雍郡王心里都觉得郁闷。   贾赦倒是不这么想,俗话说为母则强,这为父的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在不能看到林黛玉安安稳稳地出嫁,并且能够有个好的未来的情况下,以林如海这个女控的性子,是死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凭玉儿嫁给了王爷的五子,林如海就算是死也会为王爷拼尽最后一口气的。”   司徒禛一想,也只能点头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想来王爷也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听了贾赦的话,司徒禛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又忧愁了起来:“可惜,也许本王是没有嫡子缘吧。”   这雍郡王司徒禛如今总共有五个儿子,除了二儿子,别的都是庶子,可是就这个嫡子,身子却是几个人里面最差的,司徒禛每每想到自己那个儿子的身子,心里就忍不住的叹气,就害怕这个聪慧的儿子以后会活不到成年。   贾赦看了司徒禛的样子,想了想,笑道:“要是王爷信得过臣,不如让殿下去臣的府上住些日子,臣的后宅人少,关系单纯,也许更适合孩子成长。”   司徒禛抬眼看着贾赦,也明白贾赦的意思是这后院的女人太多,麻烦就会多,可是他和贾赦不一样,贾赦名义上是个从一品的大官,其实连个实权都没有,这就造成了贾赦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小官不会把女人送给这种不能给自己升官的人,大官也不会把女人送给这种不值得拉拢的人,这么弄下来,贾赦的后宅还真的就干净了很多。   而司徒禛身为皇子,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必须完成,即使现在看上去他是最没有可能会登上大宝的,但是皇上赐下的,别的母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赐下的,这林林总总算起来,女人就不会少。而女人一多,这事情就出来了。   司徒禛明白了贾赦的意思,也明白贾赦能提出这种要求,其实也是把自己不只当主子,也当朋友的意思,于是,司徒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也行,我现在就把晖儿叫过来,见见你。”   司徒禛的嫡子司徒晖如今也有十岁了,聪慧过人但是身子骨不好,总是躺在床上养着,很少走动,所以虽然已经十岁了,但是看上去却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贾赦看到给自己行礼的司徒晖,觉着这个孩子的样子可能连贾宝玉都看上去会比他大,但是一对上那孩子的眼神,贾赦却从心里笑了,这是一个,及其聪明的孩子。 第七十一章   司徒晖是一个及其聪慧的孩子, 不只是这个孩子的脑子很聪明,还有就是他懂得听取别人的意见,而且对此没有丝毫的不满。   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但是对于贾赦来说, 要是司徒晖的心里真的有什么不满, 他也一定会看出来的, 如果真的连他也看不出来, 那他也只能笑着说:这是一个及其及其聪慧的孩子。   这让贾赦觉得,要是司徒禛真的当了皇帝,而司徒晖又运气好到也成了皇帝, 那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前提是,这个孩子的本性不会变。   “贾大人。”司徒晖看到贾赦来了, 忙上前打招呼。   贾赦把司徒晖从司徒禛那里要来,也是打着为自己增添筹码的意思,司徒禛那里, 也许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 但是却一定认可了自己的能力,而对于司徒禛的下一代,贾赦也要提前打好关系,未来的事情, 是谁都说不准的。   看着眼前的小大人满头大汗、脸色潮红样子, 贾赦点点头:“你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这都要多谢贾大人。”司徒晖由衷地感谢, 自己的身子骨从小就不好,经常生病,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喝药,还常常要躺在床上休息,就连宫学都很少去了,倒是来了这里,这个贾大人却让他每日都沿着花园子走一圈,开始他是怎么都走不下来的,这个贾大人就让他走走停停,却怎么也要把一圈走完才肯罢休,到了今天,他走一圈中间只需要休息两三次了。   这已经说明,他的身子在好转了。所以司徒晖看到贾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真心的。   贾赦也对司徒晖现在的状况很满意:“等走完了,就回去休息一下,刚好让阿平和阿安给你讲讲故事。”   这句话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没错,贾赦现在对司徒晖的教育,就和当初教育林黛玉一模一样,林黛玉的身子骨可是比这个司徒晖差太多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要也不喝了,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和个健康的女孩子差不多,当然底子还是差了点,但是以后经过调理,想来生儿育女也是没问题了。   贾赦那扇子拍拍手心,他还是奉养这儿子要养得糙一点,只要把这司徒晖养好了,想来司徒禛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司徒晖听了贾赦的话,眼睛一亮,对于贾赦那贴身小厮说的事情,他的非常有兴趣的,那可都是真真实实的人间疾苦,是他这种人平时绝对接触不到的,但是要是他因为接触不到就不了解,那他以后还如何为那些百姓做些事情呢?   司徒晖连忙向贾赦告别,就匆匆回了房间。   贾赦看着司徒晖有些急的背影,只觉得这孩子的身子真的好了不少。   而在司徒晖来了礼尚书府的半个月后,司徒禛突然派人把司徒晖给接了回去,同时还递话给贾赦:朝局有变。   贾赦看着司徒禛是把这个消息派人偷偷传给自己,却没有让自己去他的府上,他的眉头一皱,这是说明,司徒禛觉得自己的郡王府不安全了。   司徒禛的郡王府也算是管理的不错,下人们都很是规矩,虽然不能说是没有别人的钉子,但是却绝对不会影响了司徒禛的动作,可是现在司徒禛竟然觉得自己的府里不安全了,那只能说明,这监视了司徒禛的人是连司徒禛都对付不了的,那会是谁,这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然后紧接着没几天,朝中就要消息传出,就连贾赦这个不上朝的挂名礼尚书都听说了,皇帝司徒熙感慨自己已经老了,竟然开始回忆当年了,然后说了一句真的是很想再见到自己的那些儿子们在宫学里兄友弟恭的样子啊,就这么一感叹,便下旨:奉大皇子司徒褆为直亲王,户部行走;二皇子司徒礽为忠亲王,礼部行走;三皇子司徒祉为诚亲王,刑部行走;四皇子司徒禛为雍亲王,吏部行走;五皇子司徒禩为廉亲王,工部行走;六皇子司徒禟为恒亲王,兵部行走。   这被禁足的三皇子和被免了差事的四皇子同时都被拉回的朝堂,成年的六位皇子都被封了亲王而且还被派到了六部。   贾赦只能摇着头笑,这个皇帝是要搞事情啊。   把能拉出来的儿子都拉出来,把朝堂的局势弄得更是扑朔迷离,这才能让司徒熙这个皇帝安下心来,现在在司徒熙的心里,这几个儿子是一个都不相信,要是必须说一个,那也就只有老四这个儿子能让他稍稍有些好感,所以四皇子才能被派到六部里权利最大的吏部。   同时,这样的分配也把几个皇子本来在各部经营的势力都给打乱了,就比方说之前大皇子是在兵部待着的,也在兵部有人脉,现在却让给在五皇子身后的六皇子进了兵部,这还不把大皇子的人都给拔了才怪。   贾赦只能感叹,司徒熙果然也是个当帝王的料,这帝王心术也是用的不错,就是年纪大了,开始贪权,有时候脑子不清楚了。   而在这话说出去不久,贾赦就深深地觉得,这个皇帝的脑子真的不清楚的厉害了。   因为就在八月份,这么大热的天气,皇帝竟然觉得去狩猎了。   现在狩什么猎,这不是让人去中暑吗?   而且还规定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去,六位已经被封了亲王爵位的皇子也都得去。   贾赦坐在马上,用扇子扇着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觉得这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司徒禛侧头看了贾赦一眼,刚好看见贾赦那种埋怨的表情,一挑眉,把头又给转了回去。   贾赦虽没实权但是品级不低,所以也算在队伍的前面,刚刚好可以看到那几个皇子的动作。   待看到司徒禛转头看了自己以后,转回去就被二皇子说了些什么,贾赦就明白,现在二皇子是一点都不相信司徒禛了,但是不相信又怎么样呢,皇帝心里可是就不这么想了。   然后贾赦又转头四周看了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啊,按理说皇帝出行狩猎,这神机营和虎枪营是必须要跟着的,这算是整个大庆朝最最神秘的兵营了,直接由皇帝统领,听说里面的人用的都是从西方蛮族传过来的火枪大炮。   虽然因为这两营直属皇帝管辖,没人知道具体的数目,但是这人数也太少了吧。   也就十个人,混在其他兵营之中,看上去很是可怜啊。   贾赦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却发现几位皇子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现象一样,完全是表现出该有的样子。   这,更不寻常了。   贾赦抬头再次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低声下了几声。   不久后,大队伍就到了该围猎的围场,众人按照等级入住幄帐,贾赦也因为品级的关系住在了离皇室的幄帐更近一些的内设连帐。   期间,司徒禛抽空来看来贾赦一次。   贾赦开口把路上所看到了,和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司徒禛皱眉:“父皇这次狩猎却是可疑,本王怀疑有什么阴谋,所以把手下最能干的暗卫都带来了。”   贾赦摇摇头:“要是真的皇上有什么想法,那也是针对你们这些皇子的,王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完,贾赦咳嗽了几声,笑道:“微臣身体虚弱,受不了这围场的烈日,所以这才来围场就中暑了,王爷可愿意把自己的暗卫分几人给微臣,毕竟,微臣可是很怕死的。”   司徒禛看了贾赦一会儿,点点头:“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本王的暗卫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既然你想要留下来,那本王就派一半的人来暗中保护你。”   贾赦拱手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这围场之中可是有太医的,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打算出去晒上几个时辰?那样也太显眼了。”很显然,司徒禛想到了另外的问题。   贾赦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个药丸吞了下去:“微臣那闺女现在对医术痴迷得很,这不,微臣这个父亲要她帮忙,她就给了微臣这个东西,微臣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了。”   说话间,贾赦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了起来。   等围猎正式开始,司徒熙作为皇帝射出了第一箭,开口宣布围猎开始,这话音刚落,众位皇子大臣青年才俊想要大展身手的时候,贾赦一脑袋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贾卿这是怎么了?”司徒熙看着被人抬下去的贾赦,转头问向大太监戴荃。   戴荃连忙让人下去询问,得了消息以后回道:“皇上,贾大人中暑了。”   “中暑,”司徒熙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贾卿还真是个富贵身子,平时看上去身体不错,没发现原来这么不行啊,”然后,他摆摆手,看着众人:“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朕还等着看你们的本事呢!”   众人连忙领命而去,积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让人感动啊。   司徒熙感叹道:“戴荃啊,朕的这些臣子们,看上去都不错嘛!”   戴荃微微低下头,没有出声。 第七十二章   “出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贾赦本来在床上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突然听到了外面几乎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吵闹声, 不满都睁开眼。   司徒禛把自己的暗卫好手留了一半给自己, 现在正是这些暗卫守着自己, 别的人贾赦都让下去了,现在他也自然要问这些暗卫的小头头。   那小头头现在就守在贾赦床边,听了贾赦的话, 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住苍蝇一般, 手里拿着顺手的断然,背向贾赦、面向幄帐们, 声音严肃:“我已经让下面的去打听情况了,刚刚反应上来说是有人在袭击内外城。”   皇帝狩猎的时候,一般会用幄帐搭建一大片,其中最中间、最高、最豪华的就是皇帝的幄帐,而围着皇帝会有一百多个幄帐, 一般是给皇嗣宗亲、朝中大员住的,称为内城。   而在内城之外, 还会搭建两到三百多个幄帐,主要是给守卫的士兵、军士住的,称为外城。   因为贾赦现在官职从一品, 所以也是在这内城住着的,但是这位置就不会离皇帝的幄帐很近了,刚刚好在皇帝的幄帐和外城的中间位置。   现在却可以在幄帐中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那也就只能说明, 这外城的守卫差不多要被突破。   贾赦挣扎地站起身, 为了能够更好地骗过那些太医,贾赦可是让迎春把这药弄得很玄乎,自己的症状和感受是和那中暑一模一样的,所以现在起身真的很困难。   贾赦觉得自己头脑发胀、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贾大人,”那暗卫头头连忙扶住贾赦:“贾大人放心,我们既然是王爷派来保护贾大人的,贾大人的安全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你傻吗?”贾赦有气无力地开口:“王爷是把你们拨给本官,那本官说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   暗卫头头一愣,微微低头道:“是。”   “那我的命令是,你们谁都不准出手,藏好自己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现在换上小厮的衣服,扶我去皇帐那里。”   这暗卫头头虽然不明白贾赦这么做的含义,但是既然王爷是让他们听贾赦的调派,那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暗卫头头把贾赦扶到床边坐好,出去吩咐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上了礼尚书府下人的衣服,神态举止也完全像个下人一样。   暗卫头头惊慌失措地进来:“老爷,不好了,外边好像打起来了。”   贾赦微微挑眉,配合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外城快要被攻破了,”说完,那暗卫头头焦急地像是失了分寸一般:“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贾赦呵斥:“什么死不死的,你老爷我还活的好好的呢,”说完,贾赦抬起手:“还不把你老爷我扶出去。”   “去哪?”   “往皇上的幄帐那里跑,皇上虽然带着皇子、宗亲、大臣们去狩猎了,但是也会留下人来看守的,现在外城眼看是不行了,我们也只能期望皇帐那里的兵力可以多一点了。”贾赦匆匆地解释了几句,就被暗卫头头扶了起来。   主仆两个跌跌撞撞地就往皇帐那里跑。   现在还留在这连帐里的,出了贾赦这个官老爷,都是些下人,毕竟这一次的皇上下令狩猎,只要想在皇上面前出头,就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就算是没有这个心思,也不会找什么借口留下来,生怕在皇上的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贾赦当着众人的面就敢摔下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贾赦不懂得把握机会,把一个挂着空衔的礼尚书,变成什么有着实权的尚书大人呢。   也许在围猎的后几天,有人会因为在围猎的时候受伤而被送回幄帐休养,但是,绝对不会是这第一天。   所以,当贾赦昏昏沉沉地被扶着往皇帐那里跑的时候,看到的都是那些宗亲大官的下人,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六神无主地到处乱窜。   贾赦喊道:“不要瞎跑了,跟我走。”   可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疲惫,这嗓子沙哑到要不是扶着他,就连这暗卫头头都听不清贾赦说了些什么,更不要说那些还在四处乱跑的下人们了。   暗卫头头看了贾赦一眼,刚好看到贾赦微微点头,他大喊道:“不要乱跑了,快跟着我们老爷走。”   那些四处乱跑的下人这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三三两两地跟在贾赦后边,更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个队伍,加入了进来,慢慢的,这个队伍也扩大了不少。   像是有资格参见皇上狩猎这种活动的人,都是地位很高的,这些人不可能凡事都自己做,所以除了宫里象征性的派下几个负责调配的太监外,很多大臣都是自己带着下人的,像是四皇子这样的亲王,还能带不少家兵,当然,这些家兵都会跟着自己的主子去狩猎,而下人则会留下来打理幄帐。   贾赦这一带领,身后就跟了将近百人,看上去很是壮观。   待看到贾赦带领他们去的是皇帝的幄帐以后,那些下人立马把头低得低低的,这前面是皇权,后面是敌人,他们也是没了主见,只能不啃声跟着贾赦。   贾赦到了皇帐外面,果然看见皇帐周围围了两圈士兵,各个手里拿着兵器,表情严肃。   贾赦摆摆手,让跟着自己的那些下人们先别动,自己给暗卫头头扶着,前去交涉。   “贾大人。”这留守的士兵是京郊大营步兵营的其中一个小队,多数都是穷苦但是有志气的人出身,现在上前和贾赦大话的,正是这个分队的小队长,罗云。   “既然你认识我,那就太好了,”贾赦虚弱地笑笑,指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下人说:“这都是各个大人们留下来打扫的下人,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是没有了主意,我就把人给召集起来,想着这皇帐周围也会留着些人手,应该安全一些。”   罗云也是穷苦出身,不只如此,他还有三个妹妹一个个弟弟,弟弟叫做罗松,正在准备考秀才,因为家里穷,他早早当了兵,吃了不少苦头,才当上现在这个小小的队长,可是拿回去的钱也就够养活一大家子,供弟弟读书却很吃力,幸好贾赦开了个图书馆,不只免费让人看书,而且有时候还可以接到一些抄书的伙计,让弟弟看书之余还赚了些银钱,所以弟弟在家里几乎是天天都要说一句贾赦好,还特意拉着罗云去过图书馆,罗云也是那次远远都看到过贾赦的样子,现在才认出来的。   罗云有些为难:“贾大人,这可是皇上的幄帐。”   “我知道,”贾赦勾了勾嘴角,笑得很吃力:“可是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现在这个情况,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们也不一定能撑得住,让这些下人帮帮忙,也是好的。”   罗云低头想了想,抬头道:“贾大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不如和下官一起去看看如何。”   贾赦点头同意,又和这罗云走回了那群下人中间。   那群下人看到罗云,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好歹都是那些大官带出来的,也算是见过一些市面的,可是在面临生死的时候,这些下人们骨子里的自卑和无助就都体现了出来。   贾赦看到这般情景,咳了咳嗓子,几乎是用吼地声音:“现在这种情况,你们都看见了,我知道大家都害怕,我也害怕,在这里的人没一个不害怕的,可是现在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要求神仙保佑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说了一半,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又吼道:“我们只能靠自己,我们只能相信皇上,我们要相信皇上是会诛杀这些反贼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想办法自己保护好自己。”说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再勉强,看上去自信了很多,让听的人也隐隐有了些希望。   这些下人听着贾赦即使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出的这番话,仿佛自己都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一般,他们看在贾赦,腰板慢慢直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一味的惊慌和绝望。   贾赦继续吼道:“我们要拿起武器,和那些敌人抗争,争取皇上取得胜利,争取我们自己活下去。”   这一刻,那些人仿佛看到了贾赦身后出现了淡淡的光晕,就像是神佛一般。   不知是谁先喊道:“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命,我们要打败敌人。”   罗云看着一下子振奋了的人们,心中对贾赦的崇拜更高了一层。   贾赦这才开口对罗云说道:“罗大人,既然现在大家都有争一争命的信心,不如就让罗大人调遣这群人吧,物尽其用,我们都想活下去。”这话说的声音很轻,要不是贾赦就在罗云身边,罗云也不一定听得见。   罗云抬头看了看那些下人,再看看贾赦的表情,点点头:“战场上不怕技术娴熟的士兵,最怕不要命的敌人,只要大家豁出命去,这一次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贾赦笑了笑,指了指皇帐旁边司徒禛的幄帐:“本官和雍亲王私下关系不错,这个时候,我们先在王爷的帐子里布局一番吧,等事情过去了,大家要是都活着,这件事,本官会一力承担的。”   罗云因为贾赦的话更是佩服了贾赦几分,连忙转身回去给自己的那些手下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带人进了司徒禛的幄帐。   贾赦留在原地又鼓舞了一番士气,才跟了进去。   等贾赦进去的时候,这罗云已经粗略地和几个相熟的士兵商量好了,正打算出去分派任务。   看见贾赦进来,上前行礼:“贾大人。”   这话音刚落,就看见贾赦吐了一口血。   罗云几人急了:“贾大人,你没事吧。”   贾赦摇摇头:“刚才喊得声音太大,喉咙有些出血,没事的,几位大人先去忙吧,我们可撑不了多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那几人听了,脸上都露出几丝担心,但是随即就变得充满了信心,贾赦的一番话不只鼓舞了那些下人的士气,也鼓舞了他们这些士兵的事情,大家都有想要搏一搏的勇气。   几人点点头,连忙出去分派任务,贾赦看向始终扶着自己的暗卫头头:“你也出去,作为我礼尚书府的下人,你可要在那些下人里头起到带头作用。”   那暗卫头头点点头,该怎么做,他自然明白,只是有些担心贾赦的状况,贾赦刚刚吐血,可不光光是喉咙的问题啊:“那贾大人你……”   “你是听我的调配,不是违背我的命令,”贾赦冷冷地看了那暗卫头头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沙哑道:“你可以出去干你的事情了。”   那暗卫头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向贾赦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贾赦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近似诡异的笑容。 第七十三章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现在是连生撕了贾赦的心都有了, 他们因为贾赦被连累的和皇家扯上关系,一身的本事使不出来也就罢了,自身的修为还在慢慢流逝, 那充满龙气的皇城, 正是他们这些修道者的克星,也就只有那些假道士、假和尚, 才能出入皇宫而没有阻碍,他们却是万万不该和皇家扯上关系, 不然修为失去些是小,一旦扯上尤关苍生的因果却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心魔, 动则就会万劫不复。   这也是为什么皇家遇到的高人多数都是骗子的原因, 自古皇帝想要得到的长生之法,只要他沾上皇权龙气, 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了,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 谁也不能违背。   可是现在呢, 他们不只被迫和前太子待在一起, 还参与了前太子的谋反。   没错,就是谋反,在司徒礽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前太子的决定下, 他们竟然被迫成为了反贼。   怎么就不和他们说一声呢,只要和他们说一声, 他们就算是去钻狗洞, 也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的啊。   现在,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正一脸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对战,身边是司徒礽的心腹爱将年尧,身上是司徒礽赐下的象征这司徒礽一方的长褂,带着司徒礽身上的龙气,让他们就算是远离了那个疯子,也没本事逃跑。   茫茫大士微微侧头看了年尧一眼,这个少年将军正看着自己,这是在防止他们逃跑吗?   可是他们就算逃跑了又对司徒礽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呢?就不能放过他们一马吗?   要是贾赦在这里,一定会笑着回答他们:那是因为把你们放在明面上,不只可以成为指证司徒禛罪行的证据,还可以等司徒礽成功登基以后,做一个天命所授的假象,你看,这上天都派来了高人大师辅佐自己呢?所以,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在被司徒礽带走的那一天,司徒礽就没打算放这两个人离开。   “怎么回事?”年尧不满地问自己的副将:“这外城都已经攻下了,怎么内城进不去。”   那副将也是为难,他们被前太子莫名其妙地派来攻打营地,可是现在皇上他们都在外面打猎,又为什么要来攻打这个只留了小部分兵力和一些下人的营地呢?   副将低头,表情严肃:“将军,我们的人本就不多,在和外城的那些士兵对阵的时候伤亡不小,而且在内城还遇到了顽强地抵抗。”   “顽强地抵抗?”年尧心中不安,眉头皱起:“不过是些下人,还有谁敢抵抗我们?”   “就是这些下人啊,”副将说到这,也是满脸苦涩:“那些官员留下的下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拿着可以找到的武器就打,而且打一下就换一个地方,充分利用了这里的地形,让我们的人吃了暗亏。”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杀了几个就不会再反抗了。”   副将的脸色更是凝重:“怪就怪在这些下人好像是没了贪生怕死的意识,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我们杀了几人,下一次他们的下手就更狠,倒是有些军中不怕死的士气。”   年尧微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难道说这营地还有后手,所以殿下才让我们来攻打。”   那副将低下头撇撇嘴:“殿下让你来攻打这空了的营地,不过是对你不大放心而已。”   没错,这年尧算是少年将军,在军中有些人脉,但是背景却不怎么样,司徒礽被废丢了太多的人手,也就只能拉拢这种人,可是毕竟年尧跟着司徒礽的日子太短,即使有些本事也不得司徒礽重用,所以这一次司徒礽谋反算上了年尧,却用年尧的名义把年尧手下的那些兵要去,只给这个少年将军配了些自己的人手,一是试探年尧的忠心,再来就是以防万一。所以年尧现在就像是光杆司令一般。   “将军,不如,我们就直接放把火,把这营地烧了算了。”副将提议道。   “不行,”年尧连忙阻止:“要是把这营地都烧了,殿下这次虽然是动了兵,也不可能斩杀所有的宗室大臣,等事成之后,这明面上也要说得过去才行,你这一烧营,就算怎么说也圆不过去殿下的野心了。”   那副将眼中精光一闪:“敢问将军我们现在要如何?”   年尧一甩马鞭,骑着马就冲了出去:“本将亲自出马,把两位大师带上。”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脸都青了,到了这个时候,将军你就不能忘了我们两个吗?   “两位大师,走吧。”副将策马上前,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兵刀上。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贾大人,不好了,敌军已经快到皇帐这边了,”罗云急匆匆地进来,就看到贾赦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了,罗云又担心了起来:“贾大人,你没事吧。”   贾赦虚弱地摇摇头,吃力地坐直身子:“本官没事,现在外面已经不行了?大人,就连你那些兄弟和我集合的那些下人也抵挡不住?”贾赦说完,又无奈地苦笑:“大人手下也没多少兵,那些下人也不是士兵,怎么抵挡得了敌军呢?”   罗云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内疚中带着犹豫,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贾大人,我的那些兵我并没有派出去对敌,刚刚我们几人只是商量了如何运用那些下人对敌。”   贾赦的眉梢微微一抖,疑惑道:“大人,这是何故,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啊。”   罗云只得无奈道:“我们收到的命令是:守在皇帐周围,不准任何人靠近。”   贾赦挣扎着站起身,给罗云行了一礼。   罗云大惊,连忙扶住贾赦:“贾大人,你这是何故?”   “贾某是要谢谢大人刚刚让我们靠近了皇帐,多谢大人了。”   罗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贾大人不用这么说,刚刚的状况严格起来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们并没有要进去。”   所以说,是要让人守着不进去了。   贾赦的嘴角也抖了抖,然后,虚弱一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大人把那些还幸存的下人们召回来吧,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方法而已了。”   罗云担心道:“贾大人说的是……”   “招安。”   何为招安,大家都懂,但是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敌方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又怎么能听贾赦的劝告呢?   罗云心里没底,但是因为对贾赦的尊敬,现在也不得不把脱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当前的情况,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然后,当年尧带着他的那些士兵,到了皇帐前的时候,就看见皇帐被一圈手拿兵器的士兵围住,外边站在拿了兵器的下人,最前方,站在一个被人搀扶着的、脸色苍白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贾赦。   年尧也认识贾赦,毕竟贾赦的名气在外,就算没有实权不值得结交,但是认个样子还是可以的。   副将驱马走到年尧身边:“将军,是贾赦。”   年尧点点头:“我知道。”   贾赦此时感动浑身难受得要命,太阳在上面晒着,自己的身子也像是被人烤着一样,可是现在他却不能退一步,只得开口:“既然对方的这位将军已经到了,何不下马,我们好好谈谈。”   暗卫头头充作贾赦的下人,此时扶着贾赦,把贾赦的话喊了出来。   那语气刻板无波,让贾赦忍不住都想扶额,这谈判需要的语境里,语气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你这不是直接就加大了我的谈判难度吗?   贾赦侧头吩咐:“请你把我说话的语气也学出来。”   那暗卫头头微微一愣,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听上去倒是诚恳多了。   年尧显然是听出了这诚恳之意,当真下了马,他一下马,身后凡是骑在马上的也都下了马,包括那个一直盯着年尧的副将,还有不甘不愿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   “贾大人,你有什么话,只说好了。”年尧说道。   “我只想知道,这位将军听得是谁的命令,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要知道,攻打皇帐和图谋造反是一样的罪过。”贾赦说道。   暗卫头头原话原调的喊出来。   年尧沉眸:“本将做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既然自称本将,看来真的是个将军,”贾赦打量了年尧一遍:“将军看上去年纪不大,前途无量,奈何做贼。”   暗卫头头重复道。   年尧沉了脸,没有开口。   倒是那副将指着贾赦骂道:“什么叫做贼,我们就是在缉拿反贼。”   “既是拿反贼,如何要在谁都不在营地的时候攻打,还是说反贼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那你们刚刚杀掉的收营兵士又是什么意思?”贾赦怒道。   暗卫头头同怒道。   副将也怒道:“太子殿下文成武德、天命所归,特来缉拿你们这些蛊惑皇上的乱臣贼子。”   “皇上现在不在营内,本朝也没有太子殿下。”贾赦说得铿锵有力。   暗卫头头喊得掷地有声。   “就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蛊惑皇上,才让皇上废了太子殿下,皇上年老耳昏,只听你等谗言,还好有太子殿下清君侧、拨乱反正,还大庆朝一个太平。”副将说得慷慨激昂。   “白痴,”贾赦偷偷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年尧:“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暗卫头头身子顿了顿,低眼看了贾赦一眼,到底是没有把‘白痴’二字说出口。   年尧表情不变:“事已至此,大人多说无益。”   “但是将军却做得太多,要是真的想要谋反,到我们这空旷旷的营地来干什么,还不快去司徒礽面前,好也立一个他所谓的从龙之功,”贾赦嗤笑道:“他司徒礽在这个时候把你们派到这里来,事情成了,你们也没什么功劳,事情不成,你们却同样有谋反之罪,你们都把性命挂在了他司徒礽的裤腰带上,却好处沾不上、坏处全都有,值得吗?”   这一番话说得挑拨离间的意思明显,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道理,那些跟着来的士兵,都看了看彼此,一时间,倒是想起了一些窃窃私语。   副将急了,一把抽出腰间长刀:“都不许说话,谁敢违抗,杀无赦。”   说话声迅速消失了。   贾赦讽刺之意更明显,直接冷笑一声:“看来这副将的军威也高过将军啊,将军,你不会是被人给架空了吧。”   暗卫头头学者冷笑,把话喊了出来。   年尧垂眸:“贾大人不必垂死挣扎,就算是故意拖延时间,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救你,毕竟,你不过是一个空有官职没有实权的礼尚书而已。”   贾赦点点头:“本官的命确实不值钱,但是各位的命也不值钱吗?命只有一次,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顾的,”贾赦的目光扫过对面的那些将士,这些人,才是大多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听从命令的冤大头呢:“难道你们真的相信,凭借司徒礽被废了一次的历史,他还能登上皇位不成,自古以来,就没有已废太子能当皇帝的,难道他司徒礽还能有尧舜之能不成,要是他真有尧舜之能,当初就不会被废了,”贾赦的脸上挂起一个笑容,脸也看得柔和万分,在暗卫头头重复了他的话以后,他的声音提高,大声道:“皇上英明,早就看出司徒礽不堪大用,难道你们还要舍了命跟着这种人不成,不若大家现在及早醒悟,拨乱反正,出去提醒皇上,也好挽回大家所犯的错误。”   那表情,那语气,贾赦的身上仿佛散发了佛光一般,让大家都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   对面的士兵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看着这一幕,脸拉得好长。   茫茫大士直接跳出来,指着贾赦骂道:“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众生。”   贾赦这才像是看到了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一样:“大师身为方外之人,竟然做着助纣为虐大逆不道之事,可见你们就不是什么真的世外高人,不过是蛊惑人心的骗子而已。”   茫茫大士气得暴跳如雷,冲上去就想把贾赦拿下,现在他的法术是使不出来,但是他本就会些拳脚功夫,而且贾赦看上去像是得了重病,身边的人也不过是个下人,刚好是他报仇的大好时机。   因为茫茫大士冲出去的速度太快,就连渺渺真人都没有把人拉住。   等茫茫大士冲到贾赦面前,向贾赦出手的时候,暗卫头头身子紧绷,随时准备出手,贾赦捏了捏暗卫头头的手,那暗卫头头也只得重新放松身体,装作不会武功一样。   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茫茫大士的手定在了空中,整个人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只见副将左手捂着伤口,而他拿着长刀的右手,整个连着胳膊,一起滚落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在惨叫中满地打滚。   年尧冷着脸拿着自己的刀,看了贾赦一眼,转过身看向身后还剩下的士兵,这些都不是他的兵,他的兵被司徒礽给要走了,这些只不过是司徒礽临行前分给他带的兵,他和这些兵并不熟悉,但是看上去这些兵也没有几个人和这副将熟悉,刚刚这些兵还有很多人死在了刚刚的对战中。   年尧高声道:“司徒礽意图谋反,刺杀圣上,我们有责任保护圣上,要是你们还有些血气,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听我的,让我们努力一把,”他的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看过去,气势一起:“一个士兵,我们没有死在保卫家国上,却死在谋朝篡位上,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这是对我们军人的侮辱,”说着,他举起手里的长刀,喊道:“铲除谋逆,保护皇上。”   士兵们士气也起来了,一个个拔出长刀举起,跟着喊道:“铲除谋逆,保护皇上,铲除谋逆,保护皇上。”   贾赦看着一身正气的年尧,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现在士气一起,正是好机会,年尧转过身,对着贾赦态度恭敬:“贾大人,还请你发号指令。”   贾赦摇摇头:“我可没有这么才能,还是将军你和罗大人商量吧,”说着,他转头看了罗云一眼,罗云也领会地上前,贾赦又道:“你们是武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护皇上,告知那些人司徒礽的阴谋,这才围猎肯定是分成了好几路,司徒礽的人马不可能伏击每一路,只会先对皇上的那一路出手,你们大可以联系其他几路人马,想来其他皇子、宗亲、大臣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年尧点点头:“大人大才。”   贾赦虚弱一笑,整个人又摇了摇。   副将不死心地对着年尧大喊:“年尧,你疯了,竟敢背叛殿下。”   年尧一刀下去,副将人头落地,年尧冷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年大人还是和罗大人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驾吧、”   年尧点点头,转头去向罗云商量。   贾赦半靠在暗卫头头身上:“扶我回去。”   这才走了一步,一支箭从远处射出,正好插在贾赦脚前。   然后,众人听到了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怎么,以为躲在这里,朕就找不到你了吗?”   众人大惊,转头一看,一路大军从远处缓缓行来,而最前面、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身上的人,正是他们刚刚大骂的乱臣贼子——司徒礽。   司徒礽冷眼看着身首异处的手下,再看看站在罗云边上的年尧,冷哼:“叛徒。”   年尧脸色惨白但是半步也不退缩,反而指挥跟着自己的人和司徒礽的人马对立起来,冷声道:“乱臣贼子,你以为这样天下的人就会服你不成。”   司徒礽哈哈大笑一声:“等到朕取了那个好父皇的人头,就不会再敢有人说朕的坏话了。”   众人都被他的话说的一头雾水,你要是想要取皇帝的人头,那你带着这么多人马来着空了的营地干什么。   也许,就只有贾赦明白他的意思了。   司徒礽也不和众人废话,高声喊道:“还不出来吗?怎么,年纪大了,这不只脑子不好使了,连胆量都没有了吗?”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朕在这里的?”皇帐的帐帘掀起,司徒熙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你到底, 是如何知道朕在这里的?”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众人一致的想法。   贾赦、罗云一方立马跪了一地, 高呼皇上万岁。   只有司徒礽还坐在马上,看着走出来的父皇, 脸上冷笑不止:“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成了一个懦夫,既然有心和我对抗,却不敢只身犯险,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熙也是一脸哀痛地看着司徒礽:“那你呢,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图谋造反、忤逆犯上, 司徒礽, 你好大的胆子。”   司徒礽闻言, 哈哈大笑,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人骑在马上已经直不起身子了:“我犯上作乱,我犯上作乱,”他猛地停住笑声, 一双眼赤红地看着司徒熙,咬牙道:“我本就该是下一任皇帝,谁有资格和我争,我生下来就是太子,一做就是四十年, 现在却连太子的位置都没了, 凭什么, 凭什么, ”他的面部扭曲起来,仿佛对面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仇人而已:“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太子,却把其他皇子捧在上面,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到最后,我连太子都不是,”说完,他拔出腰间长剑,冷笑道:“现在,我看你怎么逃。”   司徒熙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失败,只得看着司徒礽,看着自己这个从小悉心教导现在却变成一个疯子的儿子:“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朕的军士、朕的儿子们,都会来救朕的。”   “救你,救你,”司徒礽脸上的表情诡异至极,一边仇恨、一边欢愉,表情变来变去,活脱脱脑子出了问题的样子:“他们正被我的人马弄得团团转呢,而且你知道吗?你安排的那个替身,就是替你去狩猎的那个假皇帝,好像除了老四还在拼死保护,其他的几个你的好儿子,已经不想保护了,可见,你也没有什么孝顺儿子,他们一个个等着我把你杀了以后,好来攻击我的,可是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一个都不留。”   贾赦皱眉看着司徒礽,喊道:“你说雍亲王野在保护,保护……”这话怎么说,保护皇上,可是那个皇上是假的啊,真的在这里呢。   一时间,贾赦也有些词穷。   好在司徒礽却没有让贾赦失望,直接开口道:“保护他认为的皇阿玛,带着最后一点人马,逃到东边密林去了,你放心,我会把他和那个假皇帝都杀了,让天下人以为他保护皇上不利,而你,”司徒礽剑指司徒熙:“则会在这里死的悄无声息,就算是你的葬礼,棺柩里放着的也只会是你那个替身的尸首,这是对你再次欺骗我的惩罚。”   司徒熙的身子都抖了起来,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在颤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自己下旨狩猎,给了司徒礽这么大一个机会,只要司徒礽在猎场上露出马脚,对自己安排的那个替身下手,这谋逆的罪名就逃不掉了,不管是厌胜之术还是什么都没有用,而且自己还刚好可以试探一下自己那几个儿子到底谁是真心的。   现在人是试探出来了,老四确实是个好的,其他儿子也确实是想坐享其成,但是自己的人马却在外面啊。   神机营和虎枪营的人都被安排去伏击司徒礽的人马,而自己为了做出不在营地的假象,也真的没有在这里留下多少人啊,为什么,为什么司徒礽会发现呢?   心里疑惑万千,司徒熙也真的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司徒礽听了,脸上的表情怪异地平静了一下,然后更加疯狂:“你难道就没想过,从小就被你养在身边的我,是绝对会认出你来的吗?你的儿子里,只有我,可以确确实实地认出你来。”   司徒熙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错一步,满盘皆输。   贾赦看着这两个父子仇恨又带着感性的对话,心里撇嘴,这算什么,你要是想杀就赶快杀了,现在这样,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又开始回忆往昔了,难道你不知道,反派死在话多吗?   贾赦觉得不能再让气氛这么诡异下去了,整个人都靠在暗卫头头的身上,喊道:“殿下,你要是因为厌胜之术,现在脑子不清楚,皇上还是可以饶了你的。”   “胡说什么,朕的脑子清楚得很,什么厌胜之术,不过是用来骗骗别人而已,”这个时候,司徒礽已经自称‘朕’了:“本来想唤起一下我这个父皇的怜惜之心,没想到你却这么冷血,竟然还敢这么对我。”   想到这里司徒礽也气啊,自己计划得好好的,把自己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推到厌胜之术上,不仅可以唤起司徒熙对自己的父爱,还能把这件事推到自己看不上眼的兄弟身上,一举两得之下,说不定司徒熙出于愧疚还会再次册立自己为太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司徒熙这么冷血,竟然用给自己调养的名义,直接就把自己囚于东宫,这是想要彻底瓦解自己的势力啊,此时再不出手,自己就彻底完了,所以司徒礽这一次才会孤注一掷。   贾赦听了司徒礽的话倒是很满意,没有什么厌胜之术就好,这样要是万一司徒礽事败,也就没有什么借口了,然后,他瞟了一眼,已经脸色苍白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这两个所说的厌胜之术也会成为谎言,欺君之罪,够他们受的。   贾赦随即高喊道:“殿下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司徒礽一脸仇恨地看着司徒熙。   “不对,殿下少年是风度翩翩、谦和有礼,朝中有谁不觉得殿下当得起太子之位,但是再看看现在,殿下你称呼变来变去,难道还说自己是清醒的吗?”贾赦喊得脸色从苍白都变成了血红:“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喜怒不定。”圣光技能再次发动,这个时候,还是先把事情搞定再说。   司徒礽看着贾赦一阵恍惚:“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是,是,”他的眼睛骤然睁大:“是忠顺王叔献药的时候。”   贾赦的心里都想骂人了,这算什么,敢情这太子没中厌胜之术,但是中药了,还是无辜啊。   “既然殿下已经明白,如今又为何要做出这事,这真的是殿下的本意吗?还是又被谁陷害了?”贾赦也只能顺着司徒礽的话说下去。   司徒熙却是听出了什么,忠顺王,自己那个弟弟,没想到他还没死心,还想要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斗不过自己就利用自己的儿子,一瞬间,本来对司徒礽的满心痛恨生出了一丝怜悯,然后再看到司徒礽背后的人马以后,这丝怜悯又成了暴怒:“你个混账,既然知道自己中了道,还敢这么对朕。”   司徒礽抬起眼,目光变得阴森森地:“即使我中了忠顺王的道又如何,只要今日我成功了,朕就是皇帝,到时候,朕一定要杀了忠顺王这个老匹夫,我要灭了他九族。”   我看你是疯的不轻啊。   贾赦心里翻了个白眼,向年尧靠了靠,低声道:“这种时候,只能擒贼先擒王,将军也想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吧。”   年尧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慢慢地退到后边,乘着司徒礽脑子不清楚,被贾赦说得在那里颠来倒去的时候,和罗云对了个眼神。   两人同时会意,慢慢挪动步子,把自己挪到有利的位置。   贾赦看到这一幕,高声道:“殿下可曾想过,你这样弑君杀父,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登基,真的能够对付得了其他皇子的联合反击吗?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中了毒,那以后的子嗣该当如何,据臣所知,殿下至极没有儿子,难道不可能是那药物所致,要是真的如此,就算殿下不幸胜了,这皇位难道还要让给别人的儿子不成。”   司徒礽一想,眼神不定起来:“对啊,朕胜了,那朕的江山怎么办?我没有儿子啊,那些人的儿子肯定会想办法还朕的,全天下的人都想害朕。”   贾赦看着司徒礽一个人坐在马上摇头晃脑,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部分兵士也变得皱眉不已,贾赦看了看暗卫头头。   那暗卫头头点点头,把贾赦扶正,自己推到司徒熙那边,小声道:“皇上,二皇子看上去好像是脑子糊涂了,这种时候,还是要你来主持大局,我家主子权威不够。”   司徒熙满意地看了贾赦一眼,觉得贾赦确实是个人才,看,已经把老二给说糊涂了,这主将糊涂了,军心就散了,正是他们的机会,而且这贾赦还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压不住场,需要他来出马,果然有眼色,看了老四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司徒熙道:“礽儿,你也是为贱人利用,才会做出这事,只要你放下屠刀,朕就饶了你。”   司徒礽现在的脑子乱成一团,一会儿是小时候被父皇悉心教导的温馨画面,一会儿是自己在朝堂中挣扎的时候,父皇冷眼旁观,自己的那些兄弟还在戳自己刀子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自己登基为帝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自己无后被兄弟的后人谋反的画面,一幕幕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最后,他大喊一声,吐了一口血,阴森森地笑道:“杀,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司徒熙大惊,连忙后退,口中高喊:“护驾,护驾。”   司徒礽的人马冲了过来,司徒熙这么的人也迎了上去,眼看一场血战就要开始,突然听到有人高喊:“都给我停下,难道你们不想要你们主子的命了吗?”   大家的动作一顿,就看见司徒礽已经被人拉下马来,两个年轻的武将正一个用刀逼着司徒礽的脖子,一个警惕地拿刀审视着周围人。   这两人,正是年尧和罗云。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到了司徒礽的马前,又是如何把司徒礽拉下马的,但是不可否定的是,司徒礽此时却是实实在在地被这两人控制住了。   年尧冷声道:“要是我杀了你们的主子,就算你们赢了,难道还会有未来吗?一样都是乱臣贼子,会被灭九族的。”   司徒礽的那些将士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手里的刀,即使这刀好握着手里,但是握刀的手臂却已经放了下来。   司徒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今天是赢了。   突然,司徒礽的将士中不知道有谁高喊道:“死了前太子没什么,只要杀了皇上,忠顺王爷照样可以登基,众位还是从龙功臣。”   那些将士微微一愣,把手里的刀又举了起来。   司徒熙的脸色变得苍白,冷汗都留了下来,这一次,他是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自己要死了。   混战开始,本来还有些退缩的那些下人们再看到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人死在自己,也一个个杀红了眼,不要命地砍杀了起来。   贾赦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就听到一个声音:“妖孽,拿命来。”   与此同时,营地内城外已经传来了通天的喊声:“诛杀反贼,保护圣驾。” 第七十五章   看到现在的局势,不论结局如何, 自己和渺渺真人都落不下好, 这将在他们两人身上的因果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要做多少事情才能还得清。   所以现在看到虚弱的不断向后退的贾赦,茫茫大士就怒从心起, 本就是妖孽惑人,还把他们逼到这般田地,现在他杀了这贾赦, 也算是为民除害,说不定还能偿还一些因果。   所以,茫茫大士再不留手,高喊着跳了起来, 向贾赦冲去。   贾赦可不仅仅是注意场中的局势,当然也不会忘了这两个死对头,所以他是一边退,一边隐隐在向司徒熙靠拢, 现在局势紧张,他这样做也算是保护皇上不是。   其实贾赦隐隐有些猜测,这僧道二人害怕龙气, 至少龙气可以克制他们,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一直被囚在东宫出不来的,要是真有当初在自己府上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 早就应该走了, 别说他们想要什么功名厚禄, 那种东西对于真正的修道之人可是犹如砒霜的。   所以,当看到茫茫大士往自己这边攻来的时候,贾赦也并不慌张,直接拔腿就往司徒熙身边跑,虽然他跑得吃力并且速度不快,但是他离皇帝近啊,在茫茫大士招呼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到皇帝身边了。   然后,他大义凌然地当在皇帝前面,高喊道:“妖僧,我是不会让你伤害皇上的。”   司徒熙心里又感动了,觉得这贾卿是个忠心的,再听听外面已经进来的九家的马蹄声,司徒熙更放心了,反而一脸龙威地直视茫茫大士,喝道:“大胆。”   只这两个字,茫茫大士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龙气,那浓郁的程度就像一只利箭一般向他扑来,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向后仰倒在地,不断地抽搐,血是越吐越多,抽搐地是越来越快,然后,他突然就停止了抽搐,躺在地上不动了,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个和尚,变成了一个癞蛤蟆。   原来,这是个妖怪。   这是逆贼司徒礽找来要谋害朕的妖怪。   司徒熙长大了嘴巴,把视线放在了已经一脸惨白,不断地向四周瞄,打算找到机会逃跑的道士。   贾赦道:“皇上,他们好像害怕您?”   司徒熙一想,刚刚那妖怪就是在自己大喝一声以后才现出原形的,也许他们真的是惧怕我的龙气,朕果然是真命天子啊。   司徒熙摆摆手:“现在情况混乱,不是理会他们的时候,等这事情了了,朕一定要好好审问他们。”   然后,司徒熙又把目光放在了战场上。   此时,救驾的队伍已经来了,带头的正是他之前埋伏的神机营和虎枪营,这两个营的人战斗力非常强悍,手上的火铳也不是吃素的,没一会儿,就把司徒礽的人马,或者说是忠顺王爷的人马,给打得片甲不留,局势很快就控制住了。   在这场几乎算是单方面的碾压的对垒快要结束的时候,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才带着人马姗姗来迟,刚好收了个尾,也算是蹭了点救驾的边边。   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跪在地上:“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司徒熙看着控制好的局面,被压着还在拼命挣扎的司徒礽,冷笑一声:“你们哪是来迟了,分明是来的刚刚好啊。”   几位皇子大惊,把头低得更低:“儿臣惶恐。”   司徒熙眯着眼睛巡视了这几位皇子一番,声音更是冷上了几分:“老四呢?”   五皇子和六皇子对视了一眼,没有啃声。   倒是三皇子开了口:“父皇,儿臣们被冲散了,现在还不知道四哥在什么地方,但是四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不出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蠢货!   五皇子和六皇子心里骂道,司徒礽都被抓了,指不定说了自己什么坏话,大还想着给老四泼脏水,这不是让父皇把他们的罪过再想起来一次吗?   他们可是都知道,老四是拼死保护着父皇逃进东边的树林里的,即使那是个假父皇。   果不其然,司徒熙看着三皇子的眼神不善了:“来人啊,把他们给朕带下去,好好审问,朕要知道,这场谋逆到底谁插手了。”   三皇子大惊,抬起头喊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这一切都是司徒礽的错,和儿臣没关系啊,儿臣一知道父皇有危险,就立刻赶来了。”   司徒熙眯眼道:“那就给朕审审,他们是怎么知道朕有危险的,毕竟,现在朕应该在东边的树林里啊。”   完了,父皇果然是知道了。   几人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五皇子微微眯了眯眼,抬头就要开口:“父皇……”   话还没说出口,站在司徒熙身旁的贾赦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司徒熙还哪有精神听那几个儿子的狡辩,连忙喊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再看看跪在地上的那几个糟心儿子,不耐烦道:“都给朕带下去。”   这一下子,那几个皇子即使口里喊着冤枉,也不会有人理他们了,一个个都被人拖了下去。   司徒熙看着被抬回去的贾赦,心里很是担心自己那个和自己的替身在一起的四儿子,现在,在司徒熙的心里,这个四儿子才是真正的孝顺儿子。   贾赦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口干舌燥、胸闷气短,但是那种大脑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的不适感却已经没了。   看来迎春给的药药效已经没了,就是之前自己太逞能,这嗓子受不了了。   在连喝了几大杯水以后,贾赦才缓过劲来,问守在自己床前的暗卫头头:“王爷可找到了?”   那暗卫头头点点头:“皇上亲自派人去搜查的,找到的时候王爷已经昏迷了,但是多是皮外伤,当时那替身皇帝正在王爷身边守着,说是王爷因为救他才受的伤。”   贾赦点点头,感叹道:“这一次,王爷总算是出头了。”   何止出头,在二皇子谋反,其他皇子疑似谋反,只有四皇子救驾的局势来看,下一任皇帝,很大可能就是四皇子了。   贾赦让暗卫头头把自己扶去司徒禛的幄帐,刚好司徒禛醒了,而且皇帝已经亲自过来看过了。   司徒禛此时正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本王就知道你会过来。”司徒禛缓缓地睁开眼,给暗卫头头使了个眼神,那暗卫头头就会意地出了幄帐,在外面戒备着,司徒禛这才看向贾赦:“这一次,本王多亏你了。”   贾赦笑笑,不推辞,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分享才有趣的:“起初皇上选择的狩猎时间不对,就已经惹人怀疑,再看看那混在一众兵士中的神机营和虎枪营的人,明显就和我们得知的情况不符,这就更奇怪了,而最奇怪的,是其他几位王爷的反应,我们的资源一直都比其他王爷少,除了王爷你私下里培养的一些暗卫以外,其他王爷手里的人都比王爷手里的好得多,所以当那些王爷都对这些现象表现得没有反应的时候,臣就觉得事情不单纯了,这已经不只是皇上一个人在布局了,而是几个王爷也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   “所以你就装病,留在营地里。”司徒禛勾勾嘴角,贾赦和他在出发之前有商量一下,但是事后的发展确实和他们商量的很有出入,而贾赦随机应变的能力,才是他最为看中的。   “在猎场里,臣并不能帮助王爷什么,但是留下来就不一定了,因为皇上的幄帐实在是太奇怪了,”贾赦笑笑,对于自己发现的这一点也是有些好笑:“皇上到了围场以后就进了皇帐没有出来,而整个皇帐也被守得严严实实的,他更是没有召见过任何皇子宗亲大臣,一直等到围猎正式开始,皇上才出来,并且,和你们一起去狩猎。”   “父皇狩猎,这事也不奇怪啊。”司徒禛道。   “但那是皇上年轻的时候,皇上如今的岁数在那里,这几年的围猎也只是象征性地开箭而已,王爷可还记得皇上何时再重新进过猎场。”   司徒禛想了想:“父皇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在骑马射箭了。”   “所以,在营地被围剿的时候,臣才会第一时间去皇帐那里,那是臣试探的最好时机,”贾赦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接着道:“而那些下人,正是臣最好的借口。”   司徒禛看向贾赦的目光变得深远:“所以,你在发现父皇有可能在皇帐里,而围场的那个是假的的时候,你才会让暗卫给我传了消息,让我把暗卫这部分的力量隐瞒起来,而且全心协力地保护那个替身,并且带着那替身去了东边的树林而隔离开其他王爷找到我们的可能。”   贾赦脸上的笑容不变:“救驾的皇子,一个就足够了。”   “确实一个就够了,”司徒禛点点头,对贾赦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你做的很对,现在父皇对我的态度非常好。”   那是当然,现在对比了那么多逆子以后,你这个孝子就更珍贵了,不止在皇上的心里,还在那些宗亲大臣的心里。   “我只想问问王爷,那年尧可是王爷的人?”   司徒禛嘴角微挑:“你如何这么觉得?”   “年尧跟着司徒礽的时间太短,实在司徒礽重新回到东宫以后,在那种时候,年尧这种虽然没有多少背景但是自身有实力又少有人脉的人,是不会选择跟着司徒礽的,可是他接了司徒礽的拉拢,这速度未免太快,”贾赦解释道:“而且在我们对垒的时候,年尧几次阻止副将的进攻之举,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最后,年尧背叛司徒礽背叛的太快了,臣的口才是还不错,但是忽悠一些没有文化或是心智不坚定的人也就罢了,像是年尧这种有心性有本事的,臣自认说服起来也很吃力,但是年尧却像是被臣说服了一样,背叛了司徒礽,这显然是把臣当作梯子了。”   司徒禛赞赏地点点头:“年尧是本王放到司徒礽那里的钉子,所以一开始本王就知道司徒礽的打算,不过,就是没想到司徒礽会派年尧来攻打空了的营地,显然年尧也不得司徒礽的信任。”   我也不得你的信任啊,不然你也不会把司徒礽会谋反的消息不告诉我了,要不是我自己看出来,你又会怎么对我呢?   贾赦面上表情不显,开口道:“看来还是王爷技高一筹。”   “只是,没想到父皇用的是一个替身。”司徒禛叹了口气,因为在他原来的计划中,他也是决定要让司徒礽对司徒熙下了毒手以后,再以屠逆贼的名义去杀了司徒礽的,这样更加名正言顺一点。可是显然,他的好父皇并没有相信他们任何一个兄弟,所以把所有人都算计了,用了个替身来完成所有的人物。要不是有贾赦的传话,自己可就真的错失机会了。   想到这里,司徒禛又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这贾赦确实心思缜密,但是也缜密得太厉害了。   贾赦笑看这司徒禛,虽然不知道司徒禛此时心里都想些什么,可是也猜的**不离十。   他贾赦要做很大的官,那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本事来,可是只要表现得太有本事,做主子得就会有所忌惮,他贾赦不怕忌惮,本来就不是和主子交朋友的,只要这司徒禛肯定他的能力,运用他的能力,那就足够了,他知道司徒禛明白他的忠心,那小小的忌惮,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会让这个忌惮有机会变成功高盖主的。   贾赦下意识得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   这个动作却让司徒禛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贾赦的心里也暗自一笑。   围猎中断,所有人回京,一众人都为接下来会引起的狂风暴雨而心颤不已。   可是却没想到,皇上司徒熙回了宫中后下达的第一份圣旨,就是:封雍亲王司徒禛为太子。 第七十六章   渺渺真人浑身颤抖地蹲在屋子的一角, 一双眼睛惊慌地四处看着, 就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样, 这也难怪,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 是个人都不会能有平常心,特别还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折磨。   从营地回来以后,渺渺真人和已经变成癞蛤蟆的茫茫大士就被司徒熙给安排在乾元殿偏殿的一个房间里,里面摆满了司徒熙用过的东西,浓郁的龙气一直充斥着这个房子, 让渺渺真人感觉到不只自己的灵力在流失, 就连自己的体力也在流失。   可是,在这种每日不断的流失中,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没有人说要怎么处置他, 但也没有人说要放了他,知道三天前, 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托盘进来, 那托盘上盖着一块锦布, 血淋淋的, 放在了渺渺真人面前。   渺渺真人上前把那锦布一掀开,托盘上放着一只剥了皮的癞蛤蟆,而那剥下来的皮也放着癞蛤蟆的一边。   “这, 这是, ”渺渺真人这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些人常说的‘非我族类’,他终于有了深刻地理解:“不,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渺渺真人拼命地拍着门板,却没有人理会。   等那日过后,渺渺真人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起来,双手抱膝缩在一角,成了现在的样子。   “父皇为何还要留着这个妖物,既然不是人,那就该早日杀了才是。”司徒禛一脸疑惑地看着司徒熙,今天司徒熙把司徒禛带了来,刚好看到渺渺真人的样子,一惊一乍的疯子。   司徒熙看着渺渺真人这样,冷笑一声:“他既然敢跟着老二谋反,就该做好失败的准备,”然后,他瞥了一眼托盘上已经开始腐烂的癞蛤蟆尸体:“也不知道老二从哪里找来的妖物,竟然真的有妖物可以变成人。”说着这话的时候,司徒熙的双眼都散发着精光。   司徒禛看着司徒熙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子,你说,既然这畜生能变成人,那人又能变成什么呢?”司徒熙幽幽地开口。   果然。   司徒禛心里不好的想法成真,只得态度恭敬道:“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是啊,你是不用想这些的,毕竟你还年轻,”司徒熙的语气更加幽深,他摆摆手让司徒禛下去,自己就进了屋子:“现在你是太子了,朝里的事情你可以练练手,那些逆子的处罚,你也按照圣旨上说的办就行了。”   司徒禛态度更加恭敬,看着司徒熙消失在那个房间里:“儿臣遵旨。”   “你说这算什么?”乾元殿里,司徒禛坐在龙案下首特意给他弄出来的书案前,一脸不满:“堂堂皇帝,竟然开始想些这个了,贾赦,你说孤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贾赦依旧是那常年不变的笑容,看着司徒禛的表情,笑道:“皇上只是突然发现了世上真有这奇幻之术,想要得到些什么而已,太子殿下又何必担心,自古皇帝都是希望这样的。”   “可是自古追求长生的皇帝,没有一个成功的。”司徒禛冷声道。   “难道太子殿下希望皇上成功吗?”贾赦笑容不变,和司徒禛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身上就可以看到,这修真之术和龙气是冲突的,你得到世间至高的权利,就不能得到飞身世外的长生,万事皆有因果,也皆有定数,老天是不会让一个人什么都得到的。”   司徒禛微眯起眼睛,觉得贾赦的话有道理,然后又觉得贾赦这是在告诫自己,自然是深深地看向贾赦,语气肯定:“孤知道孤要的是什么。”   贾赦深鞠一躬:“殿下英明。”   果然,他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些事情所迷惑,不过也是,自己现在刚刚有可能登上大宝,要是这时候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而放弃这大好机会,确实是不值得的。   司徒禛也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司徒禛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从桌案上拿出一个秘折,给了贾赦:“这是父皇让孤处理的一堆事中,孤找到的,你刚好可以看一看。”   贾赦依言翻开那秘折一看,虽然贾赦笑着的文学功底还是不怎么样,但是也会写奏折看奏折了,所以这奏折上的东西,贾赦也算是一目十行看得很快,然后,贾赦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本奏折上,写的正是林如海中毒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林如海中毒牵扯到了王家,也牵扯到了荣国府。   虽然过得是二房的手,史太君首肯的,和过去的贾赦没有丝毫关系,但是也不能排除林如海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会迁怒到自己,不说那林黛玉是自己的徒弟,还和司徒禛有了牵扯,单说林如海自己的本事,贾赦就没有和林如海交恶的道理。   贾赦甚至想要好好敲一敲贾敏的脑子,这算什么,不是说古代的女子都是以夫为天的吗?为什么贾敏就敢给林如海下毒呢。本来他还以为在贾家,至少贾敏还算是个明白人,却没想到,原来贾家全是糊涂蛋啊。   贾赦抬头看了司徒禛,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心情更不好了。   司徒禛看着贾赦的表情,倒是难得的勾了嘴角,能让这贾赦变了表情,可见这林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价值,但是在想想林如海知道这件事后可能有的反应,司徒禛顿了一下,开口道:“你家迎春如今几岁了?”   贾赦立马就明白了司徒禛的意思:“小女不过十岁而已。”   司徒禛点点头,表示明白:“明年的选秀是赶不上了,但是下一次倒是可以用得了。”   这是,要和贾赦联姻的意思,本来也是如此,古代的君王,那个不是后宫和前朝连着的,现在贾赦在司徒禛看来很有用,自然是会把目光放在他的儿女身上,贾赦的嫡子贾琏已经被过继了,现在记在邢夫人名下的也就贾琮和贾迎春,贾琮今天也不过虚龄五岁,年龄上不合适,倒是贾迎春,再等等也是够的。   其实司徒禛的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要是那贾迎春再大上几岁,现在进他的后院,他也许会更满意。   这种利益联合也许看上去不道德,但是在古代的权贵之家里面,却是司空见惯的,而且司徒禛现在可是太子,司徒熙之前又废过一个太子,自然是没有可能再随随便便废一个,司徒禛登上帝位的可能性很大,这也让那些投错的门和之前还在犹豫的大臣们慌了手脚,毕竟之前司徒禛可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没有可能登上帝位得了。   而跟着司徒禛的贾赦也水涨船高,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宴请了,更是有不少官太太拉着贾迎春问东问西的,显然是已经往这上面想了。   可是现在司徒禛说看上了贾迎春,当然这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贾赦,贾迎春的未来自然是定给皇家了。   贾赦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贾迎春忍的功力和现在越来越好的医术,会让她在宫里好好的活下去,而现在还有一个人,却是贾赦要开口的:“殿下,自从荣国府被炒,二房获罪,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荣国府了,既然如此,当初以臣侄女的名义小选进宫的贾元春,臣想着,还请殿下开恩,放她出宫吧。”   贾元春,司徒禛倒是真的对这人没有什么影响,侧头问了问自己的大太监苏盛,才了解了贾元春的现状。   贾元春本是小选入宫,因为有个荣国府在头上挂着,好歹还能做个女官,甚至在贾政当家作主以后,她还被甄贵妃给要了去,可是后来贾政一家获罪,贾元春成了罪臣之女,就只能被贬到辛者库去干活了。   不过是个小人物,司徒禛自然是不在乎,摆摆手就让苏盛待会带着贾赦把那贾元春给临走了。   贾赦连忙道谢,然后紧了紧手里的秘折:“殿下,这折子……”   “你处理就行了。”   这是,又卖给自己一个人情。   但是贾赦也承了司徒禛的情,只有自己有所求,司徒禛才能更放心地用自己。   贾赦跟着苏盛去了辛者库,果然就看到被掌事嬷嬷叫出来的贾元春。   在贾赦的记忆里,贾元春是贵气逼人的,因为从小就被史太君请来的教养嬷嬷管着,贾元春的气质是不输给贾家任何一个姑娘的,可是现在,贾元春整个人看上去都木讷胆小,丝毫没有了过去的风采。   “大伯。”贾元春把头低得低低的,看到贾赦的时候小声地叫了一声。   贾赦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苏盛笑嘻嘻地开口:“贾大人,这贾元春已经带到了,那杂家……”   “多谢公公了。”贾赦给苏盛塞了个荷包。   苏盛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贾赦也就把贾元春领了回去,但是贾赦却没有把贾元春领回礼尚书府,他可没有帮二房养孩子的心思,养个贾宝玉,那是因为可以挟制史太君,可是养着贾元春干什么,难道还要让贾元春借着自己的光,再攀什么高枝不成。   他直接就让阿平架着马车把贾元春送到了城郊贾琏那里,而自己则去了林府。   林黛玉自从指婚以后,就是每过三日就要去礼尚书府上两天,来来回回地跑,既由邢夫人教些管家的事情,又能好好地照顾林如海。   而林如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身子也有了很大的好转,现在可以下床在屋里走一走了。   贾赦到的时候,林黛玉正在林如海的屋子里,给父亲念话本呢。   看到贾赦来了,林如海连忙让林黛玉扶自己起来:“大舅兄。”   贾赦连忙上去也扶了一把,待林如海坐好了,才笑道:“你看上去身子好了许多。”   林如海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幸好有太子殿下照顾,”说着,他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顶:“也多谢大舅兄照顾我们玉儿了。”   这声谢贾赦受得起,也就不推辞,可是看看这父慈女孝的样子,贾赦倒是对过一会儿的情况有些不好的想法:“我今日来,是有事情好告诉你,”他的笑脸收了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让林如海和林黛玉不自觉地也严肃了起来:“这个消息不大好,不只是对你,也是对玉儿,你要想想,到底要不要知道,”他顿了一下,开口道:“是关于你中毒的事情。”   林如海微眯起眼睛,死死地看着贾赦,总觉得贾赦会说出一些非常不好的话来:“大舅兄,你只管说,如海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如海心里清楚。”   林黛玉担心地握住林如海的手:“爹爹。”   “不是你身子的事情,是你中毒的原因,”说着,贾赦掏出秘折递了上去:“好好看看,但是一定要挺住了,黛玉现在还指望你呢。”   林如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暗黑色的秘折的,但是他接过去的时候,手是颤抖的,也许,在他的心里,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等打开那奏折,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写着‘贾敏’二字,林如海终于支撑不住地晃了晃身子,眼看着就要昏过去。   贾赦上前一步就掐住了他的人中,喊道:“你可给我挺住了,你要是去了,我可不管你的宝贝女儿。”   也许是这句话给了林如海勇气,也许他是真的放不下林黛玉,林如海半闭的眼睛缓缓张开,一脸沉痛:“我的玉儿啊。”   林黛玉此时早已白了脸颊,不只是因为林如海的样子,还因为她刚刚在林如海看那封秘折的时候,因为林如海没有避嫌,她也看了几眼,上面的‘贾敏’二字深深地刺痛了她。   所以,是娘亲下毒害的爹爹,可是为什么呢?爹爹对娘亲不好吗?为什么娘亲可以忍心这么做?   林黛玉满脸泪痕,看着林如海的样子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林如海因为贾敏的关系而厌弃自己。   可这个样子的林黛玉才更让人心疼,林如海直接就把林黛玉抱在怀里,父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贾赦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尴尬,特别是屋子里不只有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还有那些丫鬟婆子下人,这样子看上去怎么有点像他欺负人呢。   贾赦开口道:“妹夫,也许这件事过了以后你就不想认我这个大舅兄的,可是不管怎样,你也要保重好你的身子,玉儿就算现在定给了太子府,但是要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父亲在后边撑着的话,谁能保证玉儿日后的日子能好过,”贾赦还想宽慰些什么,但是想想现在自己的立场,心里对史太君、贾政骂了个遍,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夫,你要好好地想想啊。”   说完,贾赦就离开了林府。   贾元春一路上浑浑噩噩地被送到了贾琏的庄子,等看到那庄子的牌匾,才放声大哭起来,她出来了,她真的从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出来了,她不会再担心有人害她,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当看到和阿平交涉完的贾琏回来以后,贾元春小心翼翼地开口:“二弟。” 第七十七章   贾琏的嘴角有些抽搐,看来贾赦是真的打算让自己把整个二房给担起来了。   因为对贾赦复杂的感情, 现在贾琏既叫不出大老爷, 也叫不出父亲, 只能以名字来代替。   可是这些都不能表达此时他看到贾元春心里的郁闷和愤怒。   贾元春是整个贾家除了贾宝玉以外最得史太君宠爱的人物,在贾宝玉出生之前, 她的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贾珠, 这也和她本身就嘴甜会讨人喜欢有关。   可是他就是不服, 他比不上贾珠, 后来也比不上贾宝玉, 他都认了, 谁让贾珠学问好, 贾宝玉出生奇呢。   可是她贾元春算什么, 不过是一个女孩子, 大年初一出生就一定命格贵重?再贵重能贵重过自己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凭什么接下来贾府出生的女孩子都好跟着她叫?   这一刻,贾琏心中深藏的不满爆发了。   贾琏淡淡道:“你父母的坟就在城郊,明天让珠大嫂子带你去祭拜一下, ”说完,他摆摆手, 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去珠大嫂子那里吧, 她会给你安排一下的。”   贾元春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按照贾琏的吩咐去找了李纨, 李纨对她也是淡淡的, 给她安排了个屋子就不再管她, 丫鬟婆子什么的更是没有配。   贾元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些日常摆设用品,是一个好点的摆设都没有,看到这个景象,贾元春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哀伤,扑到床上就哭了起来。   她以为被大伯带出宫就能有好日子过,自己就不会再过宫里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却没想到,大伯根本就没打算管她,直接就把她扔给了贾琏,贾琏是谁,是大伯过继到二房的儿子,即使和大伯离了心,也不会和二房交心,说不定贾琏的心里还恨死了二房也不一定,但是现在父亲母亲都死了,自己也是个罪臣之女,除了仰仗贾琏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这么想着,贾元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自己还是先和这个二弟打好关系才行。   即使被宫里的日子磋磨掉了灵气,即使自己的心性不再那么坚毅,但是贾元春毕竟是贾元春,被史太君精心□□出来的女儿家,从来都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贾元春就仰着一张笑脸,面对这庄子上的每一个人,更是每天亲自下厨,给贾琏、贾兰、李纨煲汤,在宫里,她更学会了如何奉承他人。   贾兰和李纨倒是对贾元春的态度慢慢变得好了许多,毕竟两人和贾元春没什么仇怨也没什么隔阂,后来李纨还给贾元春配了一个小丫头。   倒是贾琏的态度一直都没什么改变,让贾元春有些气馁的同时又有些气愤。   贾琏知道的话也只会冷笑两声,不过是在自己的辟护下才能活着的人,还敢对自己有什么看法,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还是荣国府的大小姐不成。   这些日子以来贾琏也很是头疼,贾赦不认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扛下来二房这个重担,而母亲留给自己的财物本就被王熙凤送出去一半,现在要是再没个什么事情做,那自己也就只有坐吃山空的份了。   不是他不想把二房的人赶出去,只是他现在也知道了名声的重要性,你看贾赦不是因为这名声太好而被封官的吗?   这封官贾琏是不指望了,可是名声好却是会对自己有些好处的。   另一方面,贾琏也看出了贾兰在读书上的天赋,想着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接济了贾兰,指不定将来贾兰还会回报给自己什么呢?只要贾兰以后不是白眼狼就行了。   当务之急,是贾琏如何规划自己的未来。   而在贾琏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有意想不到的客人登了门。   那就是已经和贾宝玉定下婚约的薛宝钗一家。   当年薛姨妈趁着荣国府遭难,把薛宝钗定给了贾宝玉,实际上也是想给薛宝钗一个未来的,怎么说那个时候贾政可是荣国府的当家人,贾宝玉作为贾政的亲儿子,未来也是要继承荣国府的,要是薛宝钗嫁给了贾宝玉,那薛宝钗自己就成了官夫人,这对薛宝钗绝对是大大的好处。   至于说荣国府没钱,没钱没事啊,只要荣国府有权利地位,她们薛家借着这个也能赚来大笔的银子,这样,也可以帮到薛蟠。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婚约还没定下多久,荣国府就完了,贾政夫妇更是流放身死,而自己的娘家王家也完了。   一个个噩耗直接就把薛姨妈打击病了,薛宝钗尽管着急,也静下心来伺候在薛姨妈身边,等薛姨妈的身子养好了,母子几人才开始商量这婚约之事。   按照薛蟠的说法,既然荣国府都已经没了,自己妹妹自然就不能嫁给一个罪臣之子。   可是那四十万两的银子薛姨妈舍不得啊,当初可是说好了,其中的二十万两算是宝钗的嫁妆,剩下的二十万两却是要还的,现在这不是把四十万两打水漂了吗?   “实在不行,就让贾赦还钱啊,怎么说也是他们荣国府借的钱啊。”薛蟠很光棍地开口。   “胡闹,”薛姨妈瞪了薛蟠一眼:“现在那贾赦的地位是你我可以攀得上的吗?之前我特意派人去给他们送了礼,哪知都被人给退了回来,显然贾赦是不想搭理咱们家呢。”   薛宝钗同意这一点:“当初荣国府大房和二房闹得那么厉害,显然是已经撕破脸了,就连二房被流放,大房也没有出过面,可见是什么关系了,”说道这里,薛宝钗也很沮丧:“要是大房还念些旧情就好了,毕竟当初和大老爷作对的二房也算是完了,不过剩下贾宝玉这么个儿子而已,要是大老爷有意放贾宝玉一马,女儿嫁过去也不算太亏,哥哥还能攀上大老爷,那也算是好事一桩。”   “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攀上大老爷,”薛蟠的眼睛一亮:“大老爷现在的地位可是不同一般啊,要是攀上他,说不定比当初跟着荣国府好多了。”   薛宝钗看着自己哥哥这么糊涂的样子,苦笑:“可是哥哥觉得大老爷会帮二房吗?”   “那可不一定,”薛蟠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现在大老爷的名声可是很好的,不如择日我们去拜会一下,说不定大老爷真的不会袖手旁观呢。”   薛姨妈听着觉得有理:“不管怎么说,这都牵扯到宝钗的终身,怎么我们也要试上一上。”说着,薛姨妈就吩咐管家备上厚礼,决定第二日就去登门拜访。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在薛家还没有拜访贾赦之前,贾宝玉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一同传出来的,还有那块之前被荣国府传的神乎其神的通灵宝玉粉碎了的消息。   薛姨妈喘着粗气就喊道:“不行,这绝对不行,贾宝玉都成了废人了,怎么能在和我家宝钗有婚约,这婚,我们一定要退。”   薛宝钗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只叹自己命薄,那林黛玉可是被赐给了雍郡王的五子啊,自己怎么就和一个活死人定了婚约呢。   饶是薛宝钗心性再好,此时也坚持不住了。   薛蟠直接就跳了起来:“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礼尚书府上给妹妹退婚。”说着,这连礼都没带,就带着小厮跑去了礼尚书府。   贾赦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薛蟠,笑笑:“不只薛公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啊?”   “为何事?”薛蟠喘着粗气,瞪着贾赦:“我是来退婚的,我们家宝钗是绝对不会嫁给贾宝玉那个废物的。”   贾赦点点头:“本官明白,毕竟贾宝玉现在也算是个废人了,确实配不上薛家小姐,”薛蟠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接着,贾赦道:“但是,这婚约可和本官没有关系,当初定下婚约的是宝玉的父母,现在解除婚约,你们也应该找宝玉的父母才对。”   “他爹娘早就死了。”   “那你就应该去找宝玉的哥哥啊,这二房的人还有,哪有找到我这分了家的大房的道理,”贾赦冷笑一声:“薛公子还是去城郊找贾琏更为恰当。”说着,贾赦一挥手,倒是让人把薛蟠恭恭敬敬地请出了府。   这二房的事情,贾赦可没兴趣管。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薛家一家来拜见贾琏的事情。   “薛夫人、薛公子、薛小姐。”现在的贾琏连贾赦这个老子都叫不出口,就更没兴趣叫二房的亲戚。   薛宝钗一听,就知道贾琏对自家也没有好感了。   可是现在不是有没有好感的问题,而是这婚约的问题。   薛宝钗给薛蟠使了个眼色。   薛蟠连忙会意:“琏二哥哥,”这次薛蟠算是学乖了,上一次他就是风风火火地就往贾赦那里闯,虽然说贾赦是见了自己,可是自己的事情是一点没办成,还被贾赦又派人给忽悠走了,回了家,自己就被薛姨妈耳提面命了半天,所以这一次,薛蟠倒是懂礼了很多:“弟弟这一次来,是想让琏二哥哥帮帮自己。”   贾琏挑眉,谁是你的琏二哥哥。   看着贾琏不说话,薛蟠也尴尬了,只好把目光投向薛姨妈。   薛姨妈一咬牙,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宝钗的事情更重要啊:“琏儿啊,姨妈这一次来,是想和你谈谈宝钗和宝玉的事情。”   因为王熙凤要叫薛王氏姨妈,所以即使心里在不乐意,薛姨妈这声姨妈也没有错,贾琏也就没有出声纠正。   薛姨妈继续道:“也不是我们薛家嫌贫爱富,只是宝玉如今是这个样子,我这当妈的实在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啊。”   是个当娘的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   贾琏点点头,表示明白:“你想怎么办?”   薛姨妈一顿,这话说得也太没礼貌了:“姨妈就想着把宝钗和宝玉的婚约给解除了。”   贾琏看了低着头的薛宝钗一眼:“这事你们可和那边说了。”   这个那边,指的就是贾赦一房。   薛姨妈的脸色难看了一些,伸手按下薛蟠想要抱怨的举动,说道:“怎么说琏儿现在才是二房的当家人,这种事情自然是琏儿说了算。”   “那你想要怎么退婚?”贾琏问道。   “当初订婚,二房是要去了我们四十万两银子的,说好了其中的二十万两算是宝钗的嫁妆,剩下的二十万两算是借的,”薛姨妈把当初签的借条放在桌上:“如今我家宝钗既然要解除婚约了,这银子……”   贾琏的眉毛抖了抖,这是要我还这四十万两银子的意思,凭什么。   薛姨妈也看出了贾琏的不乐意,但是想想这可是四十万两啊,薛姨妈怎么也压不下这口气:“既然是我们宝钗主动退婚,也不能让琏儿太吃亏,这样好了,这四十万两银子,琏儿还三十五万两好了。”   你可真是大方啊。   贾琏心里冷笑,其实薛姨妈这么做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让贾琏帮二房还钱,一个子都不可能,他已经养着二房不少闲人了。   贾琏冷哼一声:“这事,我管不了。”   “你怎么能管不了呢,现在二房可是你当家。”薛姨妈急道。   贾琏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可只是过继的,现在那二房的嫡子贾宝玉可没死呢,就算贾宝玉不行了,这贾兰才算是二房的长子嫡孙,这种事情,你们还是给贾兰说吧,我是不会做主的。”   薛姨妈急了,贾兰才几岁,现在可是靠着贾琏的,怎么可能还得了这么多银子。   薛姨妈的脸拉了下来:“琏儿,你可不能这么不顾情面,当年我姐姐可是对你不薄啊。”   这不说还好,一说贾琏直接就炸了,直接开口道:“去,把李纨、贾兰、贾元春请过来,这贾政当初干的事情,爷不管,让他们这些真正的子孙想办法。” 第七十八章   李纨、贾兰还有贾元春过来的时候,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可是贾琏也懒得解释, 直接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品起茶来:“二房真正的子孙来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给他们说吧。”   李纨等人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薛姨妈一看这李纨、贾兰等人不是女子就是小孩子, 怎么能够撑得起四十万两银子的债务,只得看向贾琏:“琏儿, 你这是说笑了, 你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二房的当家人, 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贾琏却懒得搭理, 直接看着李纨几人就开口了:“当初贾政欠了薛家钱, 薛家上门来讨账了。”   这么一说, 李纨和贾兰就知道说得是什么了, 当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 他们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倒是贾元春第一次听到, 开口问:“欠钱,父亲怎么会欠薛家的钱。”   “怎么不会,”薛蟠一听就不干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荣国府还看不上我们薛家不成, 不对, 你们已经不算是荣国府了, 只不过是平民而已,我薛家还会怕你不成, 这么一想, 薛蟠的底气更足了:“贾政借了我们四十万两, 这可是借据,你们好好看看。”说着,就把借据和婚书都递了过去。   贾元春满心不信,倒是接过来细细看了,又有李纨在她身边小心解释了一下,这一下子,贾元春的脸色惨白了,手都开始发抖,眼睛不自觉地就瞟向贾琏。   贾琏冷笑一声:“不要找爷,爷养着你们就不错了,不要想让爷再帮二房出银子。”   薛蟠嘴里也哼哼起来:“现在贾宝玉可是个活死人,难道你们想要我妹妹嫁过去照顾一个活死人不行,我们薛家已经算是够深明大义的了,当然就借银子让你们应急,现在也就让你们还个三十五万两银子,你们还这么推三阻四的,要是再这样,我们可就要去告你们了。”   贾元春身子一个踉跄,眼中已有泪光闪过,她求助般的看着贾琏:“不如我们去求求大老爷,都是一家人,他不会这么狠心的吧。”   薛蟠又是一声冷笑:“你不要想了,我们就是从大老爷那里过来的,你们想想当初二房是如何对人家的,现在还想让人家帮忙还账,你们是疯了不成。”   他们没疯,可是没疯也还不起钱啊。   贾兰看着身边的两个已经开始低泣的女人,再看看贾琏的样子,深知贾琏不会管这件事,只得无奈道:“不如,我们去找找东府那边。”   找东府倒是算是个事,毕竟贾珍现在的爵位还在呢,东府的牌匾也还挂在上面。   可是,贾珍就会愿意出这个钱,当这个冤大头吗?   众人的心里也不是很相信这个提议。   贾琏拍拍衣服起身:“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这是坚决不肯管这件事了。   薛蟠一看不干了,上前拉住贾琏:“你不能走,把钱还了再说。”   “你疯了,要我还钱。”贾琏抬起一脚就把薛蟠踹了出去。   现在现在薛蟠也不过十一二岁,哪里会是贾琏的对手,被贾琏这一脚踹个正着,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心疼得薛姨妈连忙上前:“蟠儿,你没事吧,”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贾琏一番,才转过头恶狠狠地开口:“贾琏,你有种,我现在就去敲登门鼓,你们借钱不还还打人,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贾琏也被气得表情一歪,瞪向贾兰等人:“这件事你们给我处理好,不然你们也给我滚蛋。”   贾兰几人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没了主意。   场面刚好僵持下来,就听到外边有人来报,说是礼尚书来信了:一个时辰前,昏迷的贾宝玉醒过来了。   贾琏一听哈哈大笑,看着听到这个消息而面色不好的薛家人,冷哼道:“现在宝玉可不是活死人了,你们宝钗还有什么理由退婚。”   薛姨妈急得团团转,就连刚刚想要怒骂贾琏也不记得了,只一脸愁苦地看着薛宝钗,嘴里哭道:“我可怜的宝钗啊。”   薛宝钗的身子晃了晃,苍白着小脸死死咬着嘴唇,贾宝玉醒了,她就没有理由退婚了,要是他们家执意退婚,不说贾琏他们又会提出什么要求,自己的名声也好不了了,可是,难道就要让自己和贾宝玉绑在一起吗?荣国府已经没了,贾宝玉也不是继承人了,那贾宝玉还剩下什么,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该看着荣国府的繁华,又觉得自己拿捏得住贾宝玉,想要当一当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而躲窜着母亲这样做了,当初还不如好好培养自己,好迎接以后的小选呢。不过现在王家获罪,自己也就没有小选的权利了。   一时间,薛宝钗绝对自己前途渺茫。   薛蟠看看母亲,再看看妹妹,喊道:“就算贾宝玉醒了又怎么样,这婚我们可退订了。”   “要是退了婚,当初许诺的当做薛姑娘嫁进来的二十万两嫁妆,我们可是不退的,”贾琏冷笑一声:“你真的没了荣国府,我们就由得你们欺负,别忘了,你们也不过是商人而已,还是个和王家有关系的商人,”说着,他微微皱眉,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说起来,既然你们和王家有关系,那你们皇商的地位还保得住,真是太奇怪了。”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当初薛宝钗执意要和贾宝玉有婚约的原因,自从父亲死了,薛家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恰好当初王夫人写信给自家,说是已经掌管了荣国府,他们才会一家人都过来的,过来一看,果然袭爵人已经变成了贾政,薛宝钗才想着和贾宝玉绑在一起,这样她一个商户之女也能成为官太太,家里的生意有她做靠山也能好起来。   可是现在,现在都完了。   薛宝钗终于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嘴,哭了起来。   这一次,明显是薛家站了下风,还真是自古欠债的厉害过讨债的。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薛家众人灰溜溜地离开。   等薛家人走了,贾兰才上前给贾琏鞠了一躬:“多谢二哥。”   “你不用谢我,薛家想要保下薛宝钗,就只能把那二十万两认了,可是这还剩下的二十万两,还是要还的,到时候,我可是不会帮你们还的。”贾琏一摆衣袖,转身离开了。   留下来的李纨、贾兰、贾元春只得坐在来好好商量一番,贾琏对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要是再不知足,那就太没良心了。   可是眼下这欠银,他们又要怎么还呢?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也不过徒增悲伤而已。   最后,还是贾元春一咬牙:“还是我来想想办法吧。”   薛家人受了一肚子的气回了家,一进门,薛蟠就开始砸东西,把他看到能砸的都砸了,现在他们薛家也就有个皇商的名头,但是已经大不如前了,就连他出去也感觉到自从王家出事后,那些本来的朋友也一个个避着他,现在自家不只损失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还可能要把妹妹给赔进去,这个窝囊气,他怎么能忍。   “不行,这坚决不行,妹妹绝对不能嫁给贾宝玉,”薛蟠气喘吁吁地说道。砸了一地的碎片,他还是感到心气不顺:“就算贾宝玉醒了又如何,没了贾家,我们要贾宝玉干什么,何况他昏迷了这么多天,谁知道他脑子还是不是好的。”   薛宝钗此时已经没了主意,也只能在一旁低声哭着,就算再怎么有主意,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面对这种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   薛姨妈哭了半天,一咬牙:“这婚我们退,但是钱我们也要,既然要不回来四十万两,那就把二十万两要回来,要是他们敢不还钱,我们正好可以告他们一状,也让他们好好吃吃苦头。”   薛蟠最后只能无奈地探口气,这件事,也只能他们薛家吃亏了,只希望贾琏他们真的还不上钱,让他们好好告一状,到时候再使些银子,让他们不死也脱层皮。   但是薛家的打算最终还是落空了,因为在三日后,贾琏真的派人把二十万两还回来了,同时还回来的,还有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婚书,说是这样也算是两清了。   贾琏他们是如何在短短的三日里面,就凑够了二十万两银子。   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贾赦也愣了一下,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贾琏是不会帮贾政还钱的,再说贾琏也没有那么多钱可还,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等派出去人一打听,贾赦的脸冷了下来,随即看到从宁国府送过来的请柬,贾赦的笑容更冷了:“这贾元春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贾珍帮忙还钱。”   没错,这钱就是贾珍还的。   贾元春现在也二十多岁了,出了宫以后也是老姑娘不好嫁了,再加上现在的身份,这嫁人更是难上加难,如今薛家又来上门催债,贾元春思来想去,反正自己的出路不是小妾填房就是青灯古佛,不如自己找个了解底细的,也能让自己活得好点。   所以贾元春单独找贾琏谈了谈,又许下了不少好处。   贾琏才出手,帮忙把贾珍约了出来,当年尤二姐的事情,贾琏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贾珍是个混人,即使现在听了贾赦的话,变得好了一些,但是要像贾赦这样改头换面,那除非重新投胎,他骨子里喜好女色的性子,是不会变得。   所以,在应约而至,却看到了院中一身素衣,对花垂泪的贾元春,贾珍不意外地被美人的身姿给迷住了。   再加上贾元春从小获史太君的细心教导,又在宫里待了多年,在对待贾珍的事情上就显得十分恰当,把贾珍的心勾的痒痒的又吃不到,直接就让贾珍对她言听计从了。   贾珍可是个连妻妹都能上的主,荣国府和宁国府隔得可就更远了,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被贾元春迷得找不到北,那次以后几乎是天天找借口就往贾琏的庄子上跑,才三天,就指天发誓把贾元春聘进门,还交了二十万两的彩礼。   这钱,就被贾琏拿去还薛家的账了。   贾赦冷笑地看着手上的请柬,不过是纳个贵妾,贾珍竟然弄得这么隆重,看来他是真的以为尤氏好欺负啊,这后宅之乱惹火烧身的威力,他贾珍还真的没有体会过啊。   但是,贾赦看着请柬又笑了笑,贾宝玉醒了,倒是让史太君的心情好了点,现在刚好是那这个去给老太太问安的时候。   贾赦拿着那请柬就去了史太君的房间,刚好看到史太君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贾宝玉。贾宝玉现在虽然是醒了,但是身子虚弱,不能起身,两人的床又挨得近,这让史太君每天关心贾宝玉的状况,反而没心情再痛苦了,这可不行,这可不是贾赦想看到的。   贾赦把手里的请柬在史太君的面前打开,让老太太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然后,他笑道:“老太太当年对大姑娘那般重视,却没想到大姑娘没有在宫里搏出个前程,却要去贾珍的后院搏了。”   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和请柬上的内容,让老太太的眼前一阵犯晕,咿咿呀呀半天也没骂出声来,最后硬是把自己给气晕了过去。   倒是贾宝玉看到史太君的样子,即使身子虚弱还是开口道:“大伯还是高抬贵手吧,即使老祖宗以前对不住你,现在也已经受了很多苦了。”   贾赦转身,看着没了通灵宝玉,却又醒过来的贾宝玉,现在的贾宝玉即使身子虚弱几乎下不了床,但是看到脑子却比过去灵活多了,贾赦微微皱眉,笑道:“看来你也知道我和你们二房的恩怨,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姐姐到底是为什么要嫁给贾珍当妾。”说着,贾赦就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   贾宝玉在听到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以后,果然受不住地再次昏了过去。   贾赦看着这昏迷过去的祖孙俩,终于舒心地笑了。 第七十九章   贾珍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毕竟到了他这个岁数,还能迎娶美娇娘的, 就只有他有这个能耐了, 再想想贾元春的姿态容貌,贾珍的心里就一阵阵发烫。   没事没事, 今天的喜事一结束, 他就能抱得美人归,即使这聘礼有些贵, 但是他是谁, 他可是宁国府的当家人,怎么会在乎这些银子呢。   现在离举行婚礼还有不少时间, 贾珍已经在二门来回转悠了,等着过一会儿要是有宾客先来了,他倒是可以向和那些朋友得意得意。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贾赦带着一众族老前来。   贾珍立马笑颜如花,也是赦叔疼我, 特意这么早就来了,让自己真的很有面子啊:“赦叔。”   贾珍这声‘赦叔’叫得很是献媚, 可是贾赦的脸上却连长带着的笑容都没了, 面若寒霜地看着贾珍:“珍哥儿,去把元春丫头也叫来吧, 我们要好好谈谈。”   “这, 这是怎么了?”贾珍纳闷, 往后一看, 一个个族老各个面色铁青,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先笑着把人迎了进去:“赦叔,这边请。”   这一进屋子,贾赦就不说话了,直接在主座的下首坐了下来。   贾珍刚想再讨好一下,就听到一个族老痛心疾首地斥道:“贾珍,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贾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光了。”   “我,什么啊,什么叫做贾家的脸都被我给丢光了,”贾珍听了那族老的话暴跳如雷,这是污蔑,不,这是侮辱:“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我不过是今天纳个妾,需要这样吗?”   “怎么不需要,那贾元春是谁,那是荣国府的大姑娘,你可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家的族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这让贾家的姑娘以后怎么嫁人啊。”另一个族老也跳了起来,他就有个快到了说亲年龄的曾孙女,这个时候可是万不能让贾珍赶出这种事情来,可是贾珍的速度太快,直接就把请柬发了出去,让他们完全没了办法,要不是一大早贾赦一个个到他们的家里来说和,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了:“你这是要毁了贾家啊。”   贾珍被弄得一愣,随即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我才是贾家的家主,老子纳个妾还用你们管。”   另外几个族老看到贾珍这个样子,也不干了,直接指着贾珍的鼻子骂了起来,他们也是族里有声望的人,就算是想着贾珍做的这个混账事情,就气得恨不得掐死贾珍,想着又如何能给贾珍一个好脸。   贾珍心里也冤,他又没有寻花问柳作奸犯科,凭什么这些人这么骂他。   要是那些族老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这还不如让贾珍寻花问柳得了。   贾赦看着吵成一团的人,冷冷地开口:“贾珍,你可知道同姓不婚。”   这声音虽不大,却让本来吵得热火朝天的人感觉自己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家停下了争吵,转头看向贾赦。   只见贾赦冷着一张脸,眼神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样,再次开口:“贾珍,你可知道同姓不婚。”   贾珍的脸上又露出一抹呆滞的表情,一闪而逝以后更加恼羞成怒:“我可是族长,你贾赦凭什么管我。”   贾赦的眼睛眯了眯,眼中的冷意更多了几分。   贾珍瞪大了眼睛怒视贾赦,只要贾赦敢再开口,他一定给骂回去,他才是贾家的当家人,贾家的族长,凭什么让贾赦对他指手画脚的,没错,之前族学的事情也是贾赦在指手画脚,自己也是出了力的,凭什么什么好处都让贾赦占了,他不服,不服。   贾赦定定地回视贾珍,然后冷笑一声,目光落向另一个地方:“没想到,你到有这个本事。”   对面的几人愣了愣,顺着贾赦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的贾元春。   贾元春的身边倒是没有跟着丫鬟,而是尤氏亲自领进来的。   贾元春看了一眼贾赦的目光,也被其中的冷意给吓了一跳,随即低下头来,低声道:“大伯。”   “大伯,”贾赦自嘲一笑:“我可不是你大伯,你这能嫁给东府堂哥的侄女,我可要不起。”   贾元春的脸色一白,抿着唇没说话。   贾赦继续道:“当然了,马上我也不会是你大伯了,你都不是贾家人了,又有什么资格叫我大伯。”   贾元春一听这话,猛地挑起头来,不可置信道:“大伯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觉得还是把你逐出贾家,才是上策。”贾赦的冷脸不变,说着嘴角还挂上一抹冷笑。   贾元春急了,她一个弱女子,要是被逐出家族,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贾元春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向贾珍:“珍郎啊。”那语气如泣如诉,听得贾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然后,贾珍冲冠一发为红颜,直接就对贾赦吼道:“我是贾家的族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逐元春出去。”   “那只要你不是族长就是了,”贾赦的眼睛微眯,意有所指地看着贾珍身后的族老:“如今族中的族老都在这里,你觉得,你的位置还保得住?”   贾珍的身子一僵,转身看过去,刚好对上族老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表情,他的腿一软,这是要拉自己下马吗?   贾元春见状,又低声唤道:“珍郎。”   贾珍的表情飘忽了一下,本来偃下的火气又冒了出来,直接就吼道:“我不准,我不准。”   看到这里,贾赦也算是终于明白了贾珍纳贾元春的原因,直接就拍着手站起来,看向贾元春:“厉害厉害,没想到大姐沉浮宫中多年,到时有了如今的能耐,”说完,他也不再管那贾元春,直接看着贾珍开口道:“贾珍我且问你,你也是看着元春长大了,她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你会不知,为何如今偏偏就非她不可。”   “我……”贾珍急急地想要回答,然后像是突然不明白一般疑惑地皱起眉,挠了挠头:“当初元春要进宫的时候,而是比现在更年轻漂亮,我怎么就觉得她现在更动人呢?”   贾赦继续道:“你花二十万两纳元春,可知那寻芳楼里的白露姑娘更是美貌无双,要是你把银子花在这里,说不定白露姑娘就是你的人了。”   想到白露的身段样貌,贾珍的身子一热,在没看见贾元春之前,他可是对寻芳楼的白露垂涎已久,要不是那老鸨管得严,非要等白露开苞宴的时候才让白露接客,说不定现在白露已经是自己床上的人了。   这么一想,贾珍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最后,贾赦道:“所谓同姓不婚,这可是自古的道理,你如今这么做,不只让贾家成为京城的笑柄,更是有可能彻底毁了贾家,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我……”贾珍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直接抱着脑袋就哀嚎起来。   贾元春看到这个场面,急忙想要开口,却被眼疾手快的尤氏捂住了嘴,‘呜呜’地发了几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些族老们也看到了贾珍现在的模样,此时贾珍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了片刻更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族老们面面相觑:“这是,中邪了吗?”   贾赦冷笑:“可不就是中邪了。”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贾元春。   贾元春的身子一僵。   其他几个族老也一脸怀疑加愤恨地瞪着贾元春。   然后,就看到贾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贾元春面前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贱人。”   贾元春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立马脸就红肿一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贾珍:“珍郎。”   “珍郎个屁,我还真浪呢!”贾珍现在可谓是气急败坏至极,他是混人,可他不是傻子,明明纳了贾元春贾氏一族就会完了,他还想脑子抽了一样偏要纳了这个女儿,而且,而且还花了二十万两,一想到这个他就更加地痛心疾首:“你这个女人到底给老子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听到你说‘珍郎’二字,老子就像是蠢了一样听你摆布,完全就和没脑子一样。”   你可不就是没脑子吗?贾赦心里冷笑,但是对于贾珍的话也明白几分,看来这‘珍郎’二字就有些像后世催眠里的开关一样,只要这个开关触发了,就算是绵羊也能咬死老虎,所以说,贾元春是催眠了贾珍,可是贾元春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贾赦上前止住了贾珍想要再次抽贾元春两巴掌的举动:“元春的事情交给我,不过,今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善后。”   贾珍一愣,然后就对上了几个族老不善的目光,额头立马留下冷汗了,今天的局面,今天的局面他可收拾不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贾赦:“赦叔。”   贾赦没发声,那几个族老先发声了:“还收拾什么,直接就把贾珍也逐出家族,我们贾家可没有这么不顾伦常的族长。”   贾珍这一下子是真的怕了,在突出了那一口血以后,他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子不糊涂了,腿脚却软了,他直接跪在贾赦面前,抱着贾赦的大腿就哭道:“赦叔救我,赦叔救我。”   贾赦冷冷地盯了贾珍半晌,抬脚把他给踹了出去,然后一脸笑意地看向几个族老:“要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换了族长,说不定更会让被人看了贾家的笑话,现在这纳妾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还是先把这件事弄完再说吧。”   几个族老也急了:“现在还能怎么办啊。”   说着,甚至有个族老就直接嚎哭起来:“贾家要完了,贾家要完了啊。”   贾赦挑眉,给尤氏使了个眼色。   尤氏会意地退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领进来一个美貌年轻的女子。   贾赦看了那女子一眼,开口道:“这是我从别处找来的,原来是江南一个小商人家的孙女,本是要嫁到京城来,可是这堂还每拜完新郎就死了,夫家嫌弃她晦气就把她扫出门外,如今正好拿来应急。”   那几个族老面面相觑,就连贾珍都疑惑道:“赦叔,这行吗?”   贾赦瞪了贾珍一样:“这姑娘姓贾,和你请柬上的名字刚好一样,又和我们贾家没有丝毫关系,这样不是正好吗?”   这么一想也对,贾珍点点头,倒是心下定了。   倒是一个族老看了看贾珍,小声开口:“可是贾珍这事,还能让他当族长吗?”   贾珍的身子一僵,一脸紧张地看着贾赦。   只见贾赦笑得如沐春风:“怎么说宁国府也是贾家的正统,这正统还是不能乱的,珍儿为人胡闹了点,也只能指望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多看着些了,”说完,他向几个族老鞠了一躬:“也请几位多多监督,要是这小子再不学好,咱们自有办法治他。”   然后,贾赦又看向尤氏:“也要麻烦侄媳妇了。”   尤氏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我一定有多注意的。”   这是,明面上让贾珍保下了族长之位,但是却让人各个看着他,显然是把贾珍的权利剥夺了很多。   可是贾珍现在只想这自己的荒唐事终于是解决了,一时想不起这些,只有感激到现在了,贾赦还力挺自己的份了。   倒是几个族老对视一眼,心里觉得还是贾赦的话更靠谱一些。   这场声势浩大的纳妾宴,本来一众宾客都是来看贾珍的笑话的,更有不少御史打算上奏折告贾家一本,可是去了一看,这贵妾却是个来自江南的姑娘,和贾家那大小姐也不过是同名而已。   一众人只觉得没有看到笑话而可惜,倒是没了其他的心情。   等贾赦回了府里,被邢氏领到一间屋子里,那屋子里,除了被塞住嘴巴说不出话来的贾元春,还有一脸苍白的贾琏。   贾赦冷笑地看着贾元春:“现在,你告诉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八十章   面对贾赦的质问,贾元春缩了缩脖子, 表情惊惶不已。   倒是贾琏即使苍白着一张脸, 看到贾赦也是心底不满,此时先开了口:“贾大人何必这样, 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你特意把我们叫来,然后在这种环境里, ”贾琏故作镇定地转头看了屋子一眼, 嗤笑道:“屋里只有桌椅, 这就是贾大人的待客之道。”   贾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直直地看着贾琏, 这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 本来贾琏现在心里就怵,看到贾赦不过是常日里的不满在害怕的发酵下发泄出来而已, 要是贾赦刚刚接着他的话骂回去,说不定贾琏头脑一热还真的有可能和贾赦掐起来, 可是恰恰贾赦就是不开口, 那流淌在整个屋子里的沉默让贾琏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都消失了。   最后,贾琏只能安安份份地坐在椅子上,两腿都觉得有些发软。   贾赦看到贾琏不啃声了,这才看向贾元春,这脸上是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想着嫁给自己的堂哥, 贾元春, 你的脑子进宫几年被弄傻了吗?”   贾元春被绑着手, 塞着嘴,自然是说不出辩驳的话来,此时也就只能‘呜呜呜’两声而已。   贾赦也没有松绑的意思,直接道:“活着你本来就是个傻的,也是,就凭贾政那个傻瓜和王氏那个蠢妇,你的脑子要是没问题,那就该烧高香了。”   贾元春的‘呜呜’声更大,手也开始不断地挣扎,显然是想要反驳贾赦的话。   可是,贾赦会让她反驳吗?   当然不会。   贾赦看着贾元春的动作,倒是耻笑了一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贾家还要脸,这要是今天贾珍纳你的姑娘坐实了,这贾家的姑娘谁还敢娶,难不成,你还想让贾家其他姑娘像你一样嫁不出去不成。”   贾元春挣扎地更厉害了,就连本来看上去懦弱惊慌的样子也被此时的凶狠目光所代替。   贾琏看到贾元春现在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贾赦冷笑:“怎么,没看见过你元春妹妹这个样子,看来你也是被贾元春这段日子的殷勤给迷惑了啊。”   贾琏的动作一愣,看向贾元春的目光不善了几分。   贾赦继续道:“也是,要是贾元春没有迷惑住你,你又怎么会答应帮她做出这种荒唐事,贾琏,难不成你以后有了闺女,也想让她嫁不出去砸在手里,”说着,贾赦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无所谓,我可还有迎春呢,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么糟践。”   “说来说去,你都是为了贾迎春,你可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嫡子,贾迎春只是个庶女而已。”   贾琏跳了起来,赤红着双眼狠狠地盯着贾赦,只要一提到这些事情就在提醒他,他是被贾赦放弃的人,而贾赦以后所有的财富地位,都会给那两个他瞧不上的庶子庶女。   贾赦看贾琏这样子,再看看贾元春,了然道:“所以你是利用这个,来人贾琏帮你做事的。”   贾元春气愤的样子一滞,随后更加恶毒地瞪着贾赦。   贾赦站起身,反手就给了贾琏一耳光:“你不认亲父,认二房为父,我不怪你,是我没本事,老子都已经用爵位给你还了你母亲的嫁妆给你,你竟然还贪得无厌起来,”这般还不解气,贾赦有伸腿踹了贾琏一脚,这一脚虽然不重,但是也把贾琏踹地后退了两步:“要是老子现在没官职没钱,你还会这么记挂着我,不早就把我抛之脑后去抱二房的大腿了,老子自己闯出来的路,爱给谁给谁。”   贾琏被贾赦这彪悍的样子给吓得一愣,这又一次鼓起的勇气熄灭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贾琏提不起勇气来了,只得施施然地坐回椅子上,不敢看贾赦一眼,他自己心里都不清楚,要是真如贾赦所说,自己还会不会顾着对方了。   贾赦看贾琏老实了,看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贾元春:“我就不明白了,我好心把你从宫里捞出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回报贾家的,这王氏的翻脸无情,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啊。”说着,贾赦上前就把贾元春嘴里的帕子拿了出来。   “我呸,”贾元春以被拿走帕子,就像啐贾赦一口,这虽然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她现在就想这么做:“你害死我父母,害的我没了未来,我凭什么不能报复,说什么好心把我带出宫,要是你不把我带出来,我就会成为娘娘,我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会为我爹娘报仇。”   贾赦眼睛一眯,冷光一闪:“谁说你会成为娘娘的。”   就连贾琏也是头一次听贾元春这么说,吃惊地不得了。   “罪臣之女,还想封妃,简直笑话。”贾赦斥道。   贾元春得意一笑:“仙子娘娘已经都告诉我了,我能成为妃子,我能怀上龙种,我都看到了,都看到了,”她的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随即又被仇恨所替代:“可是你,你害怕我当了妃子会找你报仇,你就特意把我从宫里要回来,还不给我安排好,就随便把我扔给贾琏,你怎么敢,怎么敢。”   仙子娘娘,贾赦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之前在梦里遇见的那个神仙,被费雷罗吓了几下就跑掉了,自己还在等着她呢,没想到她倒是先找到贾元春身上了。不过也是,要是贾元春这计谋成了,整个贾家都完了,到时候自己苦心积累的名声也就不存在了。   这么一想,贾赦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不过是一个只会在梦里欺骗人的家伙,你还真信了。”   “你怎么会,”贾元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你怎么会看见仙子,我才是天命之人,仙子又怎么会见你。”   贾赦嘴角一勾:“那仙子不只见了我,还和我说了不少事情。”   “什么事情?”   贾赦的眼睛变得晦暗不明:“你觉得,要是没有那仙子的指点,就凭我本来的样子,能斗得过你们二房。”   贾元春此时的表情彻底地僵住了,嘴角抽搐着,大喊:“不可能,不可能,仙子娘娘是不会骗我的,她还给了我药,让我可以迷惑住贾珍,仙子娘娘是不会骗我的。”   现在所有的真相都呼之欲出,贾赦冷眼看了贾琏一眼,贾琏就直接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下,这都已经牵扯到鬼神了,那自己,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贾琏是看看贾赦,又看看贾元春,觉得这两人都和那天上的神仙有牵扯,自己是万万得罪不了的,最后,贾琏心底最后还藏着的不甘,也终于消失殆尽了。   只有贾元春在喃喃中突然发声笑了起来,恶狠狠地看向贾赦:“你不用骗我,仙子娘娘可是已经把后手就算好了,你贾赦是讨不了好的,就算你攀上太子又如何,太子可不是皇帝,皇上一定会帮我的,会为我们二房伸冤的,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做的。”   原来,贾元春在梦中,已经被警幻仙子告知,自己本来的命运和二房这般惨败的下场都是拜贾赦所赐,虽然警幻仙子隐去了贾赦是已结孤魂的消息,和贾元春最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能让贾元春在这些日子的起起伏伏里面,找到发泄口,并且不顾一切地报复回去。   贾赦看着贾元春在那里挣扎,并不放在心上,倒是被贾元春刚刚说的后手给震了一下,毕竟那可不是凡人,要是真的从别人身上下手,也不知道自己的胜算能有几分。   这是,敲门声响起,门口的小厮来报:“老爷,林府来人了,说是皇上让林家小姐进宫了。”   林黛玉!   莫非是从玉儿入手了?   也对,毕竟玉儿是那仙子口中的绛珠仙草,自然不是凡品,只是,为何要通过司徒熙的手,现在朝中的事情大都被司徒禛掌控,司徒熙已经完全迷恋在长生炼药当中,整天不知和那妖道捣鼓些什么。   贾赦的身子一僵,长生不老!   他一个大步上前,拎住贾元春的衣领:“你到底做了什么?”   贾元春得意地低笑:“贾赦,现在也有你慌了的时候。”   这个时候,门外又有小厮敲门:“老爷,宫外来了人,说是皇上让贾氏元春入宫。”   贾元春脸上得意的表情更加明显:“怎么样,皇上来要人了,这一下,就连你也没办法了吧,这一次我毁不了你,毁不了贾家,等我进了宫,有的是机会报复回来。”   贾琏这一下子是彻底怕了,喃喃地走到贾赦身边:“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你父亲是贾政,”贾赦丢开手,看也不看贾琏一眼:“高声道,进来给贾氏元春收拾一下,”说着,自己先走了出去,对着门口守着的阿平说道:“去查一下,皇上还让谁入宫了。”   车轮咕噜噜地转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住。   车外有公公喊道:“还请姑娘下车。”   薛宝钗扶着莺儿的手下了车,心里一阵激动,这里可是皇宫啊,皇上竟然亲自传旨要召见自己,这是何等荣耀。   正想着,又听到有马车声传来,转头一看,那下来的人竟然是林黛玉。   薛宝钗的眼眸一暗,然后笑着上前:“原来是妹妹来了啊,也不知道皇上是为何要召见我们,本来姐姐心里很是不安,现在看到妹妹,倒是安心很多了。”   林黛玉冷冷地瞥了薛宝钗一眼,刚好把薛宝钗嘴角来不及收起的得意看了个正着,心里冷笑,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糊涂人了。   这么想着,就看见又来了辆马车,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对于马车上下来的人很是奇怪,这还有谁能够让皇上下旨召见呢?   待看到那下车之人是贾元春的时候,两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薛宝钗是奇怪贾元春一个罪臣之女为何还有机会面圣,而林黛玉则奇怪,为什么皇上要召见的他们三人,都和贾府有关系呢?   难道说,贾府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第八十一章   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相互见打了个招呼就被太监引到了乾元殿里。   虽然说现在政务基本都有司徒禛在处理,偶尔司徒熙还是会露露面, 而司徒熙为了自己心里的欲望, 把渺渺真人都安排在乾元殿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   司徒熙也就在乾元殿的偏殿见了林黛玉几人。   “你们就是林家黛玉、薛家宝钗和贾家元春?”司徒熙坐在上面,看着给自己跪拜着的三个姑娘, 开口问道。   几人连忙答应。   司徒熙又道:“抬起头来。”   三个姑娘抬了头, 都是各有各的风姿, 即使林黛玉在里面年纪最小,但那一身风流气韵也能看出以后必是一个美人。   司徒熙满意地点点头:“林家黛玉,听说你是二月十二花朝节出生,出生的时候百花齐开, 可有此事?”   林黛玉微微低下头:“民女出生之事, 也是听爹爹娘亲后来说起, 不过笑谈一见,不一定是真的。”   这回答进退有度,配上她此时的姿态从容, 到时让司徒熙高看了几分。   司徒熙再看向贾元春:“贾家元春出生大年初一, 史太君曾说过命格金贵, 本来也是在宫中伺候, 怎么就回去了?”   贾元春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连忙开口:“民女乃罪臣之后,家父犯事后被贬到辛者库干活, 要不是又大伯帮忙, 也许民女就只能一直在辛者库待着了。”   话虽说得还算得体, 但是回答地难免急了一点, 在司徒熙的心里就落了下成。   司徒熙最后才问向薛宝钗:“听说你生来体热,后来得以赖头和尚说的海上方制成凝香丸,这才压住体内热毒,可有此事。”   薛宝钗本来以为皇上会问自己有关生辰的事情,却没想到皇上问自己的问题和其他两人不一样,但还是如实回答:“皇上说的极是,”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双手呈上:“此乃民女用的冷香丸。”   司徒熙的眼睛一亮,对戴荃指挥道:“快拿过来给朕看看。”   戴荃连忙下去把那瓷瓶拿上来,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问了问,这才递给司徒熙。   在戴荃把那药丸倒出来的时候,司徒熙就闻到了清香飘过,再想想自己得知的这冷香丸的药方,司徒熙的心思更活泛了,连忙把那药丸拿在手上查看,看了半天虽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了,但是也想过一会儿让太医院的人再好好看看。   司徒熙把药丸递给了戴荃,让戴荃收好,这才道:“这药丸甚是有趣,就先放在朕这里了,戴荃啊,给薛家丫头收拾一个屋子,让她先在宫里住几日。”   虽然这么做不合规矩,但是薛宝钗还是欣喜若狂,连忙谢恩。   司徒熙又道:“那把林家女和贾家女送出去吧。”   林黛玉低眉顺眼地谢恩,倒是觉得此事古怪至极,还是先离开才是上策。   可是林黛玉想出去,贾元春却不想啊,出去干什么,出去还要面对贾赦那个家伙,现在很显然贾赦要让自己好看,贾琏也不会帮着自己了,要是自己出去了,指不定就又让贾赦给拿住了。   这么一想,贾元春连忙磕头道:“皇上,元春已经入宫几年,对宫里的规矩也算是熟悉,再加上元春本来就是薛家宝钗的表姐,何不把元春留下,给薛家表妹做个伴,也好让第一次入宫的表妹安心一些。”   司徒熙眼中精光一闪:“你想留在宫中?”   “是的,皇上。”   林黛玉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贾元春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心里祈祷,贾元春可不要害自己也被留下来啊。   还好司徒熙倒是没有这个打算,直接开口道:“那好,就让薛家宝钗和贾家元春一起留下来好了,这林家女就先回去吧,等日后朕在宣你。”   这意思是还要见自己一次。   林黛玉微微皱眉,本能地觉得危险。   贾元春倒是满心欢喜地谢了恩,和薛宝钗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司徒熙让戴荃把那冷香丸送去太医院看看,自己又转身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烟雾缭绕,中间一个丹炉占据了房中很大的位置,渺渺真人此时正在房间一侧的书案上,配着几味药材,看到司徒熙进来,连忙行礼。   司徒熙微微眯眼看着渺渺真人,那茫茫大士的去皮癞□□尸体已经被渺渺真人放在了一个琉璃盒中,里面撒了渺渺真人配置的药粉,已经不会再继续腐烂了,但是即使这样,这尸体也实在太过恶心难看。   司徒熙微微侧头,让自己不用看见那个东西,这才开口道:“朕就姑且信你有那个本事,你也不要让朕失望了,这长生不老药要是炼制不出来,朕也让人扒了你的皮,好让朕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妖物。”   渺渺真人的身子抖了抖,把头低得更低了:“皇上放心,这十二金钗本就是天上仙子下凡渡劫,只要把她们炼制成丹药,绝对能完成皇上的愿望的。”   司徒熙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有了仙丹长生不老,让自己的朝代持续千年万年了。   贾赦此时倒是看着突然登门拜访的林如海,心里不是滋味。   林如海的身子已经被那□□折磨的差不多了,现在也不过是在好好调养而已,之前自己递给他的消息已经让林如海很是受了一番打击,就连自己也坐好了林如海会和贾家断绝来往的准备,没想到今天为了林黛玉,这个当爹的,又来求自己了。   贾赦叹道:“如海啊。”   “大舅兄,”林如海苍白着脸,看着贾赦,即使心里对这个大舅兄还是有些隔阂,现在为了玉儿也顾不得什么了:“还请你救救玉儿吧,皇上这突然召见,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啊。”   玉儿是什么人,值得皇上下旨召见,就连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白身,轻易皇上也是想不到自己的,何况是玉儿,至于玉儿和太子殿下五子的婚约,那也是早就定下,成婚的日子却还早,断没有现在就见的道理啊。   林如海的脑子里想了各种可能,就是猜不出来,而就因为猜不出来,才让林如海更是焦躁。   贾赦脸上挂起和煦笑容,安慰林如海:“如海还是稍等片刻,我已经让人出去打听了,等着打听出了什么,我再说说也不迟。”   所幸两个人都没有等太久,阿平就带着消息回来了,说是除了林黛玉以外,还有薛宝钗和贾元春被宣进宫中。   林如海疑惑地看向贾赦,这薛宝钗和贾元春能和他家的玉儿有什么牵扯啊。   倒是贾赦听了这个消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把下人都支了出去,才缓缓地开口。   贾赦把当初初见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场景和后来在梦中见到的仙子都说了出来,隐去了有关弗雷德的事情,再结合几人前后的话语,总结道:“从那妖物口中,我推断出这神瑛侍者就是二房的宝玉,而绛珠仙子应该就是玉儿了,可是现在宝玉和玉儿的姻缘已断,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也已经毁了,玉儿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变好,按理来说他们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看着林如海的表情,发现林如海对贾宝玉还真的看不上眼,就算自己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事实初听上去都有种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前世今生的感觉,可是林如海还是不为所动,贾赦才继续往下说道:“现在宝玉和玉儿的姻缘已毁,那和尚死后显出真身是个癞□□,想来这道士也不过妖物而已,妖物自是会蛊惑人心,所以此番举动让我感到很是不妙。”   “大舅兄的意思是……”   “皇上难得看到真正的世外高人,即使是妖物也比历来知道的高人来的厉害些,想来皇上也犯了历来帝王都有的通病。”   林如海的眼睛猛地睁大:“你是说,”他看着贾赦无奈地点头,就连嘴角常留的笑意也淡去,心里更是恐惧万分:“不可能,玉儿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自古妖术献上童男童女的还少吗?”贾赦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不好受:“何况那是皇上,天子下令谁敢不从。”   “那,那是昏君所为。”   “你觉得现在的皇上还能保持理智吗?”   林如海被贾赦这么一反问,反而是哑口无言,是啊,长生不老这么一个巨大的诱惑在面前,皇上怎么可能会放弃,不要说是皇上了,但凡一个凡夫俗子,要是有这个机会都是不会放弃的。   想到这里,林如海仿佛浑身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我的玉儿啊,我苦命的玉儿啊。”   贾赦看到林如海此时仿若心思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甘心让玉儿有这种下场吗?”   “可那是皇帝啊。”林如海抬眸,弱弱地看了贾赦一眼,眼中的无力仿佛让他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一般。   “愚不可耐,”贾赦瞪向林如海:“那你不要忘了,现在几乎是太子在主持朝政,等过段日子,要是皇上沉迷下去,一定会变成太子监国,到那时,一个昏庸的皇帝和一个英明的太子,你会选哪一个?”   “我……”林如海咬着唇,自然会选太子,但是问题就是,现在太子不是皇上啊,作为臣子,就算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官的了,可是自小读的书都是让自己忠君啊,谁是皇帝他忠谁啊,这君要玉儿死,难道玉儿还能不死吗?   贾赦心中感动深深的无力,即使是像林如海这种能臣,这忠君的思想也是害死人啊。   贾赦顿了一下,说不定要真是贪官权臣,反而还不会有这种思想呢。   贾赦叹了口气:“好在现在知道皇上不是只宣了玉儿一个人进宫,这就说明,要是皇上真的想要炼什么丹药,也不仅仅是需要玉儿一个人而已,只要我们想办法得知这药方到底需要几个人,需要哪些人,说不定,还能保住玉儿一命。”   林如海的眼中闪出了光芒,他猛地站起身就来到贾赦面前,拉着贾赦的手激动道:“大舅兄觉得应该如何做,只要大舅兄能救了玉儿,那就如海就是再造之恩,如海以后为了大舅兄一定愿意上刀山下油锅的。”   看着林如海这重焕生机的样子,贾赦只得解释道:“去找太子帮忙,怎么说玉儿也是他的儿媳妇,现在皇上很是相信太子殿下,想来太子殿下能打听出什么,而且这件事对太子有利,太子殿下一定会答应的。”   林如海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把贾赦的手握得更紧了:“那就请大舅兄和如海一起去太子的府上看看吧。”   司徒禛现在虽然被封为太子,但是却没被要求住在东宫里,他原来的雍亲王府变成了太子府,这样也方便司徒禛联系自己人。   贾赦看着林如海这么急切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太子殿下现在可在宫中,你我此时去太子府是见不到太子殿下的,不如让我现在进宫,说不定还能早日见到。”   林如海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自己是白身,见不到司徒禛,可是贾赦是礼尚书啊,从二品的官,这进宫还是很容易的。   林如海连忙就把贾赦拉了起来:“那你赶快去啊。”   贾赦哭笑不得地出了门,刚好和出宫赶去礼尚书府的林黛玉错过,等进了宫,一是得知林黛玉已经出宫,暂时安全而欣慰了些,二是得知薛宝钗和贾元春都就在了宫里,而心里不安。   这眉头一皱,就让司徒禛看出了什么:“贾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孤反而不高兴了似的。”   不是不高兴,而是觉得事情不一般啊。   贾赦把怀疑司徒熙要炼制丹药的事情一说,司徒禛立马就变了脸色:“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明白,这么污蔑皇帝,可不只是死这么简单啊。”   “臣自然明白,”贾赦也回看这司徒禛:“所以臣想让殿下去打听一下,要是臣猜的是错的,自然是好,要这是真的,”贾赦压了压声音:“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这意思不言而喻,司徒禛眯着眼看了贾赦好一会儿:“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说说,不,”司徒禛抬起手:“等时辰到了,你和孤一起回府,把这件事说清楚。” 第八十二章   司徒熙当了四十一年的皇帝, 在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明君,但是越老却变得越糊涂,越来越贪权, 现在,甚至开始贪恋历朝昏君都在追求的长生之道。   贾赦把自己的猜测给司徒禛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以后, 司徒熙在司徒禛心里的地位, 就已经从父皇老了有些糊涂了, 变成了父皇已经开始要当个昏君了。   当个昏君,要是司徒禛还是个事不关己, 至少表面上事不关己的雍亲王, 这父皇昏庸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可是现在司徒禛成了太子,那么对于昏庸的皇帝来说,贤名的太子会是眼中钉肉中刺。   司徒禛一点都不想步司徒礽的后尘。   “事情发展成这样,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这种时候, 司徒禛还是相信贾赦的能力的,既然贾赦能够把这件事给自己和盘托出,自然是对这事有些想法,贾赦在司徒禛的心里已经算是一个能人了,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明明不是一件好事,也能让他借力让自己得到好处。   所以, 司徒禛想听听贾赦怎么说。   “这就要看, 太子殿下舍不舍得这个太子的位置了。”贾赦一如既往的面带笑容, 但是这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司徒禛眉头微皱,现在让他放弃得来不易的位置,他确实还没有那么豁达:“你说说看。”   “一旦皇上沉迷炼药的事情被人知道了,那么朝中的老顽固自然是会一个个劝谏的,而这劝谏的领头人,即使太子殿下不愿意,也只能是你,到了那个时候,皇上梦想着长生不老,又有谁可以组织得了,就是那些老顽固一个个都死谏在朝堂上,皇上的怒火也会发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到了那个时候,”贾赦微微笑出了声,笑声到很是讽刺:“太子殿下,围场谋反事败以后,这其他几个皇子可是都还在呢,就连那罪魁祸首司徒礽现在也不过是被关在牢里而已,皇上,还是有儿子的。”   司徒禛的身子一僵,立马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落得个司徒礽的下场,他盯着贾赦,看着贾赦脸上笃定的笑容,叹了口气:“好,你觉得孤该怎么做。”   “劝谏。”   “劝谏?”你不是说劝谏反而会不利吗?怎么现在却要,司徒禛算是有些糊涂了。   “皇上炼药一事爆发的时候劝谏,那皇上只有恼羞成怒而大发雷霆,皇上难道不知道炼药不好吗?可是这长生的诱惑又是那个帝王可以抵挡得了的呢?所以皇上现在才让这件事秘密进行,就连太子殿下,要不是臣知道些其中因果,太子殿下也未必察觉得出来。”   司徒禛点点头,确实如此,父皇这段时间虽然让自己代为处理了不少朝政,但是也不是完全放权,而且每日的早朝还是会去,看上去倒是像刻意培养自己一样。   “所以,与其在事情爆发以后劝谏,不如现在劝谏,皇上虽然恼怒却不会大动肝火,说不定还能保下太子殿下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司徒禛眯眯眼,等着贾赦的后招。   “乾元殿偏殿莫名住了两个女子,一个是商户之女,年龄还不到选秀的标准,一个更离谱,直接就是罪臣之女,这两个女子住在皇上偏殿,朝中自然是会有很多不好的话,太子心系皇上,一片孝心日月可鉴,自然是不希望皇上的英明有所损害了。”   司徒禛定定地看着贾赦,听了他的话以后心里也是想了不少,最后,倒是这个一向以冷面着称的太子,站起身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   “太子秒赞。”   “晖儿这段时间老是和孤提起你,今日你刚好来了,就陪着孤去看看他吧。”   想到那个聪慧的孩子,贾琏脸上的笑容真心了许多。   这一幕,恰好被司徒禛看在眼里,司徒禛在心里忍不住点头,虽然面热心冷、计谋过人,但是也是有良善一面也软肋的,这样就好。   司徒晖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贾赦了,而且司徒禛成了太子以后更加忙碌,让父子两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情又消散了不少。   所以在想到礼尚书上的日子的时候,司徒晖忍不住就有了几分怀念,嘴里提过那么几次,却被司徒禛记在心里了。   当司徒禛带着贾赦去看司徒晖的时候,司徒晖的眼睛一亮,父王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贾赦看到司徒晖闪亮的眼睛,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司徒禛,恰好就看到司徒禛柔和了的面部表情。   皇家父子啊!   “父王,贾大人。”司徒晖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请安。   司徒禛看到司徒晖放下的东西,倒是有些奇怪:“晖儿,你在干什么?”   司徒晖顺着司徒禛的目光看过去,笑嘻嘻地把放下的东西又拿了过来:“这是牛筋,是贾大人让儿子做的。”   司徒禛拿过来看了看,这牛筋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牛筋,毕竟扑通的牛筋不会有这么好的弹性,这里面还混合了一些别的东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这话到不是问司徒晖的,而是问贾赦的。   贾赦笑着解释道:“牛筋质地有弹性,可是在干了以后弹性却会减少,所以臣就把这牛筋浸泡在特殊的药汤里,然后混以蚕丝等物搓揉而成,”说着,他把那牛筋绳拿过来,套在司徒晖的身上,一边演示一边解释:“这样能锻炼公子的身体。”要是说锻炼肌肉强度的话,那就又有一番解释了,贾赦也就不想那么麻烦。   司徒禛看着司徒晖用那牛筋绳做了几个动作,也就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司徒晖身子弱,这扑通的习武并不适合,现在这样,倒是很好。   但是,司徒禛立马就想到了另一件事上:“这牛筋绳要是放在弓箭上,又当如何?”   贾赦笑笑:“放在弓箭上也很不错,但是,臣觉得这弓箭的发展已经够了,太子殿下还是要把目光放在皇上神机营和虎枪营上。”   “你是说火铳,”司徒禛想了一下:“火铳的威力确实不错,但是换弹药太慢,而且经常容易走火,这就不太好了。”   “那改良就可以了,”贾赦笑笑,继续道:“臣前几日刚才从几个西方番士那里得了些书,上面的东西也许和这个有关。”   司徒禛点点头:“现在,还是先把父皇的事情处理好再说吧。”   在司徒禛的心里,这司徒熙的事情才是尤关自己的头号大事啊。   第二日,早朝一下,司徒熙照例把大部分的奏折交给司徒禛处理,自己就打算去偏殿看看。   司徒禛看到司徒熙要走,连忙跪下:“父皇。”   司徒熙给司徒禛的突然动作给弄得吓了一跳:“太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父皇,儿子做错事了。”   司徒熙的眼睛一眯,眼神冷漠了起来:“太子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亲自到朕的面前来请罪啊。”   “儿子自认现在还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是马上,儿子就要做错事了。”   司徒熙一听,有些乐了,特别司徒禛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这就更有趣了,司徒熙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那你是要做什么错事啊?”   司徒禛把头低低了几分:“自古子不言父过、臣不论君错,儿子马上就要做得错事就和这个有关。”   司徒熙的表情又冷下了几分:“那太子是想说朕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司徒禛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踌躇不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父皇偏殿里住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商户之女,一个是罪臣之后,要是父皇实在喜欢,大可以把这两个姑娘先送出宫去,再安排一个好的身份,等来年大选再选进宫中。”   司徒熙心里舒了口气,看来这老四还是心里有自己的,怕自己坏了名声才有此一招,而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司徒熙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这是朕自由分寸,太子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父皇……”   “太子,你是朕立的太子,只要把朕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别的就不要管了。”司徒熙深深地看了司徒禛一眼,抬脚去了偏殿。   司徒禛直到司徒熙离开,这才把脸抬起来,从容地坐回椅子上,去处理司徒熙交代的事情。   从这日以后,皇上的偏殿藏了两个不和身份的女子的事情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不说这后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咬碎了牙,想着法地想要把皇上的注意力拉回来,或是去看看这两个狐狸精,却一个个都没有得逞,而且都是被皇上身边的戴荃戴公公挡住了,说是皇上的旨意。   所以说,皇上是公开护着那两个小贱人了。   后宫的娘娘心里更是不忿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偷偷地想着对策了。   而前朝,御史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直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上奏折,都是在说那女子身份不和,皇上一世英名不能被这种事给毁了啊,更有甚者,直接就说出了什么妖女误国的话来。   气地司徒熙直接就摔了奏折。   司徒禛大气都不敢出地跪在地上。   司徒熙一看,更生气了,指着司徒禛就骂道:“说,是不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不然怎么你说了这件事以后,那些御史就都盯着朕了,说,是不是你干的。”   司徒禛‘砰砰砰’地直磕头:“父皇英明,儿臣不敢啊,当初那两个姑娘进宫的时候,没人遮掩,很多人都看到了,儿臣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谅你也不敢。   其实司徒熙心里清楚,当时以为他心里还有怀疑,所以再让薛宝钗她们进宫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措施,看到的人不少,这事也怪不了司徒禛,可是现在因为这件事,前朝后宫都和自己闹,自己的心气就不顺了。   司徒禛不是自己立的太子吗?那让自己撒撒火,也是应该的吧。   司徒熙冷哼一声:“这件事朕会好好调查,在查清楚之前,太子还是先回太子府休息一下吧。”   这是,要夺了司徒禛的权了。   司徒禛听了旨意后,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很是恭敬,而且还带着一点担心:“儿子遵旨,也请,也请父皇三思啊。”   那表情是有多担忧就有多担忧,看得司徒熙又在心里感叹,真是自己的好儿子啊。   太子殿下被皇上赶回了太子府,这件事可是大事,一下子就压过了皇上的偏殿有两个妖女的事情,御史们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司徒禛的身上。   司徒熙看这件事这次算是过去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已经决定了,等自己长生不老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己这个孝顺的儿子的。 第八十三章   这算什么事啊!   这算什么事啊!   最近一段时间, 在大臣里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了。   特别是早朝的时候, 两个大臣要是见了面,都会感叹一番:“这算什么事啊!”   “是啊,这算什么事啊, 好好的太子,怎么就给丢回府里了呢?难不成, 皇上还想把这太子也变成前太子不成。”一个大臣感叹道。   另一个大臣把声音压低了一点:“那前太子现在虽然还没有处置, 但是下场也好不了啊。”   又一个大臣的脑袋凑了过来:“而且其他几个皇子现在也只是被圈在府里,丝毫没有要处置的迹象, ”那大臣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你们说, 会不会皇上现在还是选呢, 说不定其他皇子也有机会。”   “这,这不是胡闹吗?”刚开始说话的大臣感叹道。   是啊, 这不是胡闹吗?   皇上当年在太子刚满月的时候就册立了, 虽然是个奶娃娃, 但是毕竟不是皇帝,好好让大儒教养, 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明君,可是结果呢?太子变得残暴多疑、结党营私, 皇上不得已给废了,结果废了的太子不但还能住进东宫, 竟然连造反的事情都敢干了。   现在这个太子, 虽然说当皇子的时候不显, 可耐不住是个肯干实事的啊,而且还是唯一一个孝顺皇上的皇子,大臣们都以为这个太子算是为了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了,没想到皇上竟然把人给弄回家了。   这一下子,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现在的太子虽然占着民心大义,可是这些都抵不过皇上的一句话不是,要是皇上的一句话下来,就算是现在被关在牢里的前太子,也能成为下一位皇帝。   一时间,除了感叹伴君如伴虎以外,倒是没有大臣在这件事情上再所说一句话了。   司徒熙上朝一看,果然是没有什么人对自己把司徒禛赶回去做什么反应,心里满意地点头,老四果然是个好小子,不会做结党营私这种事情啊。   而乖乖地待在太子府里的司徒禛,此时却忙得很。   如何忙?   朝中的事情现在暂时由父皇管着了,那炼药的事情,自己还不能先起个头,不如,不如就听听贾赦说的火铳的事情吧。   贾赦把从西方番士那里弄来的书亲自送到了太子府,给了司徒禛。   司徒禛打开一看,脸青了:“贾卿,这都是什么字啊。”   “西方的字,”这书贾赦也看过,毕竟贾赦来的地方,这外语可是要学的,而且凭他一贯的本事,外语学得还很是不错,只不过后来机遇奇特,这外语是用不上了,现在倒是可以用用,尽管这书上的外文也不能完全算是以后学的版本,更有点像是外语的古文一样,可是半蒙半猜的,也能理解个大概:“臣懂一些西方的番文,大概给殿下翻译翻译。”   司徒禛把书递给贾赦,贾赦拿起来,慢慢地翻译起来。   司徒禛听着贾赦说出来的话,时不时地夹杂一些番文,眼神微深,贾赦出生荣国府,自来是个纨绔子,诗词说不出几句,可是古玩却能说得头头是道,后来就算顿悟了,在外人看来也是大彻大悟浪子回头而已,毕竟他的学识可没长上多少,可是自己却知道,这贾赦的能力有多强,计谋有多高,现在贾赦连着番文都懂,让司徒禛不得不想得更多。   司徒禛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原名叫什么。”   贾赦说话的嘴一顿,随即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顿,然后贾赦抬起头,一脸笑意,温和如三月春风:“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什么时候知道……”司徒禛也是一顿,随即笑了起来。   贾赦这意思,即使承认了自己并不是本来的贾赦,又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果然,果然,可是一个人竟然能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第一次的,司徒禛有些莫名的感动,甚至觉得,要是自己有幸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说不定可以和贾赦共谱明君贤臣的美谈。   一句话,让司徒禛更是信了贾赦几分。   贾赦磕磕绊绊地翻译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合上书:“这书上的东西臣也只是懂个大概,具体的东西还要专业的人才行,而且需要大量的实验。”   司徒禛虽然对贾赦翻译的东西只是动了个大概,但是也不妨碍他从中间听出了火铳的潜力:“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些懂得这方面的人,才能更好的完成。”   贾赦也跟着叹道:“现在这些东西都被认为是奇淫巧思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所以这方面的人才少之又少,虽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读书人也不能不吃喝拉撒吧。”   司徒禛一挑眉:“听你的意思,好像对这个有些看法。”   贾赦点点头:“殿下认为,什么样的人算是人才,难道说从科举出来的,只会四书五经策论经义的就算是人才吗?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治理得了一方百姓,调节得了百姓纠纷吗?不说别的,就算是一个科举考出来的外放小官,到了辖区,他能知道地里一年收多少粮,一年会有什么天灾虫害吗?他能理得清百姓中间的鸡毛蒜皮,而不出现误判错判吗?再说的大一点,刚刚臣举得例子的人,还算是想要做事的官,要是那些学了一大堆学问,却把持不住自己的本心,成了贪官的人呢?这些人,也能算是人才吗?”   “那你想要说什么?”司徒禛眼眸一深,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要臣来说,术业有专攻,只要在你专攻的业上有所成就,那这个人就算是一个人才。比方说一个下乡人,只会种地大字不识,但是他种的地收成就是特别多,种出来的粮食就是特别好,那臣认为,这个人就是在种地方面的人才。”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一个人有本事,那就算是一个人才,”司徒禛微微一笑:“士农工商,贾赦,你的道理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贾赦也会意一笑:“正因为世间人都是这种看法,所以才会人人都想着出人头地,让殿下现在连一个能够很好的翻译这本书,并且能够依照书上的内容来完善火铳的人都没有。”   “贾赦,”司徒禛一拍桌子:“你说得有些大了。”   “不是臣说得有些大了,而是要看殿下的心里有多大,”贾赦跪在地上,抬头直视司徒禛:“殿下的心里想要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子,想要这老百姓活成什么样子,这一切,再比照臣说出来的话,是大了,还是小了?”   那眼中的视线诚恳而倔强,这是司徒禛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在司徒禛的印象中,贾赦就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伪君子一样,没错,就是伪君子,贾赦脸上的笑容就是面具,做出来的事情看似是占着大义、占着理,却往往是自己占了便宜还反过来将了对手一军,要真是君子,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所以,从一开始,司徒禛就拨开现象看本质,知道了贾赦的本性,但是他还是收了贾赦,一是因为贾赦这人实在聪明,往往能把不利变为有利,二是,即使是伪君子,他为了维持伪君子这块面具,也会做些好事,就比方说贾赦开了一家不赚钱的图书馆,就比方说贾赦亲自整顿家学。   这些,都是他会收了贾赦为自己所用的原因。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司徒禛从贾赦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即使身为伪君子,也想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的事情。   司徒禛突然想到,贾赦要是真的只是想维持伪君子的表象,大可以没事就来个赠衣施药,那些都不会比贾赦现在开图书馆来得贵,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来,那些百姓交口称赞的事情并没有错,贾赦,真的是在做好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   司徒禛的嘴角挂起了笑容,起身上前扶起贾赦,开口道:“辛苦你了,贾卿。”   贾赦同样回以微微一笑,还是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殿下信我?”   “你值得我相信。”   “既然殿下信我,那皇上炼丹这件事,是否可以交给臣全权负责,殿下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在臣提出要求的时候,帮臣一把就是。”贾赦一瞬不瞬地盯着司徒禛,誓要把司徒禛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司徒禛眉毛一挑,好笑道:“到了最后,还是被你给……”司徒禛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这段时间孤还是待在府里,把这火铳的事情弄弄清楚吧,这朝堂上的事,还是劳烦贾卿了。”   “多谢殿下。”   皇上炼丹到底需要什么人,到底需要几个人,这些贾赦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只有皇上想要靠那妖道炼出长生不老丹,还有就是,皇上可能需要或全部需要的人,都是和贾家有关的人。   借于皇上目前宣进宫的人都是女子,贾赦也只能大胆地猜测,这长生不老丹需要的是女子了。   那和贾家有关的女子有谁,属于荣宁两府里的姑娘就有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   等等,贾赦的表情一顿,好像王熙凤之前生的个丫头还在贾琏那里,这也算是贾家姑娘啊。   那丫头如今也不过虚岁两岁而已,还是个奶娃娃,难道一个皇帝真的要把一个奶娃娃给扔进药炉里去炼丹不成。   这一刻,贾赦对司徒熙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司徒熙,还是不除不行啊,就算以前是因为要让司徒禛上位,才对司徒熙百般算计,那么现在,就为了不要让自己恶心,自己也不能手下留情啊。   贾赦站起身,看着皇城的方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 第八十四章   最近皇城可谓是非常热闹,只要上朝, 就能听到言官的觐见:“启禀皇上, 这乾元殿偏殿的女子……”   司徒熙‘啪’地一声就拍了龙椅,怒道:“女子女子, 你们一个个都盯着朕宫里的女子干什么,那两湖的洪灾,西北的旱灾,你们怎么没人说,这每天有多少百姓在状告, 你们怎么没想着给那些百姓们伸伸冤,一个个都会来找朕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那言官一脸的痛心疾首:“皇上啊,微臣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庆的江山啊,妖女误国,妖女误国啊。”说着,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金銮殿上见了血,虽然这言官人瘦体虚年纪大, 没有撞死, 可是那一地的血却让司徒熙更加的怒火中烧:“给朕滚,给朕滚。”说着, 起身就走。   跟在后面的戴荃只得无奈地开口:“退朝。”   大臣们一个个的看着躺在血泊里的言官, 摇头叹气:“妖女误国啊, 妖女误国啊。”   更有本来就脾气执拗的老御史, 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要劝谏皇上的决心:“老夫一定要写奏折,明天面呈皇上,让皇上即使醒悟。”仿佛只要皇上这一次醒悟了,这老御史一生的梦想都实现了一样。   贾赦听到了这几天朝上的精彩内容,一是佩服司徒熙即使每天被气得半死还坚持日日上朝的毅力,想来是现在就连司徒禛都被赶回了太子府,这个皇帝发现实在是没儿子可用了;二来,则是佩服那些言官御史,你看看,都已经在金銮殿上撞柱多少个人了,虽然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死的,但是想来这殿上的金砖,也变了颜色吧。   可是,这些还不够啊。   贾赦笑了笑,特意从外地找了些乞丐过来,教了歌谣,日日在大街上传唱:“人人都说皇帝好,金銮殿上见血了,大官小官各个劝,不见皇上笑个脸,后宫娘娘颜色俏,不及偏殿女子好,一个商女一罪女,皇上见了乐逍遥。”   那些找来的乞丐各个把脸涂得黑黑的,传得也是破破烂烂,每天不讨钱不要饭,除了走街串巷地唱歌什么都不干。   这让听了这些歌的御史们更加地痛心疾首,在金銮殿上死谏的越来越多,司徒熙的脸也越来越黑,恶性循环,这段日子司徒熙的心情就没好过。   等司徒熙知道了现在大街小巷里都在传唱这首歌的时候,司徒熙直接就暴跳如雷:“给朕查,给朕查,朕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骂朕。”   等顺天府的人调查了一番,知道了那罪魁祸首的乞丐,大街小巷地找了半天,才得知这群乞丐也就在京城唱了三天,就消失不见了,和他们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   顺天府尹蒋广言焦头烂额,派人审问了很多乞丐,才知道哪些乞丐都是从外省来的,根本就和本地的乞丐没有丝毫关系。   所以说,是有人特意针对皇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蒋广言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这个天下,还有人特意针对天子。   蒋广言想了想,把这件事报了上去。   司徒熙看着跪在地上的蒋广言,脸色阴沉:“所以说,是有人特意针对朕,而你却查不到,是吗?”   “臣无能,臣……”蒋广言额头的汗直接滴了下来,他却丝毫不敢擦一擦:“皇上,请再给微臣一些日子,微臣一定会把污蔑圣上的人给找出来的。”   司徒熙死死地盯着蒋广言,冷哼道:“朕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找不到,朕不只要了你的脑袋,你们全家朕都不会放过。”   “皇上啊,”蒋广言大骇:“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来人,把他给我叉下去。”   直到看到宫门的花纹,被扔出宫的蒋广言才回过神来,现在他的头上悬了一把刀,他也只能尽力追查了,要是,要是时限到了还不能找到幕后黑手,为了自己一家,他也就只能把这事扣在对头的头上了,反正他已经跟过廉亲王了,现在廉亲王被圈在府里,他也算是废了,也就只能想办法保命了。   这么一想,他的身子一顿,不,还有太子,只要,只要太子帮到自己,自己还是会有活路的。   蒋广言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翻身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有拍一下,上了马车就吩咐道:“快点,去太子府。”   司徒禛看到蒋广言的到来,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蒋广言作为顺天府尹,这个官官职不大,却是个实权,用起来也算是趁手,但是当初自己为了做出不结党营私的孝子样,倒是没有打过他的注意,也让最后到了老五的麾下,没想到,现在这个人倒是主动来找自己了。   想到这个蒋广言在自己成为太子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过来奉承自己,司徒禛就对蒋广言高看了一眼:“蒋大人,你来孤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蒋广言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救命。”   司徒禛挑眉:“救命?蒋大人有什么能让孤救命的地方,现在孤也不过是在太子府里休养而已。”   蒋广言一脸焦急,开口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最后,恳求道:“现在皇上只给了臣三天时间,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臣的家人是无辜的啊,还请太子救我。”   司徒禛一听,立马就想到了贾赦,之前贾赦特意从他这里要去了几个暗卫,其中就有当初在围场上跟着贾赦的暗卫头头,想来,贾赦就是要暗卫去帮忙处理这些事情了,既然是贾赦出了手,自己的那些暗卫行动的,那蒋广言自然是找不到人了。   司徒禛看来蒋广言一眼:“蒋大人尽管去查,孤以为,用不了三天,父皇就想不到这件事了。”   蒋广言闻言一僵,难道说,这件事情是太子殿下弄出来的,他特意抬头看了司徒禛一眼,却并不能在司徒禛的脸上看到丝毫表情,想到司徒禛的话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诺言,蒋广言暂时算是安心了:“承太子吉言,要是臣过得了这一关,一定会为太子做牛做马的。”   心照不宣的一句话,在场的两个人都懂。   司徒禛点点头:“蒋大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等蒋广言走了,司徒禛才开口问近侍:“晖儿又去那边了。”   那近侍低头回答:“是的,世子这几天天天都会去礼尚书大人府上。”   所以也就是说,贾赦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避着点晖儿了。   司徒禛想到自己这个嫡子那日渐健康的身子,还有儒慕的眼神,点点头:“多跟着学也好,毕竟以后也是能用得上的。”   那近侍微微抬眸看了司徒禛一眼,立马就把脸低了下去。   贾赦做这些事情自然是没有避着司徒晖,不只没避着,就连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和司徒晖讲了个清楚。   “这街上的乞儿是最让人没有防范,也是最能打听和散步消息的,毕竟他们在什么地方出没都不会奇怪,也就不会有人想到会防着他们,久而久之的,这京中大小事情,反而是这群乞儿知道的最多。”贾赦解释道。   “那是不是说,要是我以后有一大堆乞丐手下,这世上的秘密,就没有我不知道得了。”司徒晖问道。   贾赦看了司徒晖一眼,笑道:“乞丐知道的事情虽然多,但是却不会知道辛秘之事,所以殿下要是想要的是秘密,那单单是乞丐却是不够的,”贾赦喝了口茶,继续道:“而且,一个朝代,要是街上的乞丐多,那就只能证明这个朝代的皇帝无能了,这样,世子还觉得,让乞丐来当自己的耳目,是个好主意吗?”   司徒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有所悟地看了贾赦一眼,起身拱手行了个半礼:“多谢大人教诲。”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等司徒晖回了太子府,司徒禛就把司徒晖叫了过去,司徒晖一五一十地把贾赦说的话说了一遍,也让司徒禛若有所思了许久,然后,司徒禛在组织了自己的暗卫以后,又秘密训练了另一个队伍,这个队伍里的人,大多都是不会武功的老百姓,至少装的像是老百姓一样,他们有的人会成为街上卖烧饼的小贩,有的人会成为权贵府里的小杂役,一个一个,弱小而不起眼的人物,最后汇成了一片大大的网,而这个队伍的名字,就叫做粘杆处。   蒋广言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终于明白了司徒禛所说的皇上不会再注意自己负责的这个事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第三日的早朝上,那些言官御史的死谏,已经从妖女祸国变成了妖道祸国。   这,这是什么意思?   蒋广言有些瞠目结舌地站在一众朝臣中间,看着那个有些资历的老御史痛心疾首地跪在殿中:“皇上啊,皇上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丹啊,那妖道是在骗你的啊,怎么会有用活人来炼丹的想法啊,皇上,你可千万不能信啊,古有秦皇追长生而朝灭,后有明皇信妖道而灭朝,自古妖道误国残害百姓,还请皇上三思啊。”   “你,你……”司徒熙指着那老御史的手都在颤抖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把那个妖道困住是为了炼长生不老丹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把薛家女和贾家女放在偏殿是为了炼丹的,这个老匹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熙的心里又慌又惧,要说之前这些大臣拿着薛家女和贾家女说什么妖女误国,自己可以没反应,那是因为真的没有这种事情,可是现在,这个老匹夫竟然说中了,竟说中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司徒熙下意识地看了看在场官员的表情,却发现因为自己坐在上面,而那些官员站在下面低着头,自己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的。   这长生不老丹,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当年秦皇一心想要长生,荒废的朝政,才引发了民变,但是也不能否定,那些反叛的人里面,甚至是秦皇身边的人里面,没有谁是不想要这长生不老丹的,说不定最后秦皇被自己的亲信杀死,也是为了这长生不老丹。   这么一想,司徒熙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安全了,本来还算是镇定的表情也微微扭曲了一下,他几乎就是喊道:“你休要在朝堂上危言耸听,再说,朕就诛你九族。”   这是要诛九族了,这么一开口,本来还对那老御史的话有些将信将疑的大臣们,心里都开始相信了,所以说,皇上把一个商女一个罪臣之女放在偏殿,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炼丹,一想到两个活生生的人被弄去炼丹,有不少人的身子都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那老御史被皇上的话弄得一愣,随即,几乎是痛哭流涕起来,抬头仰啸:“皇上啊,求你醒醒吧,妖道误国,妖道亡国啊。”说完,老御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站起来,冲向了殿旁的柱子,而本来这些日子被派来守着柱子,防止再有人撞柱的侍卫,也因为那老御史的话而一分神,让老御史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而这一次,老御史是真的撞死了,金銮殿上,死谏啊。   司徒熙的脸部抖动了起来,看着那躺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气得气不打一出来:“朕要灭了你九族,朕要灭了你九族。”   而对于渺渺真人,之前一直吞吞吐吐不把炼制长生不老丹的人说完全,现在也不能等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朕一定要把人给问出来,朕一定要得到长生不老丹。 第八十五章   贾宝玉静静地躺在床上, 看着大红色的床帐发呆, 他现在浑身无力犹如废人,可是这脑子却越来越清明, 仿佛以前很多想不到的事情都想到了, 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也都想通了, 这让他不禁怀疑, 那块跟着自己降生的通灵宝玉, 到底是自己的福星还是灾星呢。   现在想想过去的自己, 贾宝玉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的自己,说是个纨绔子弟都不为过, 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贾家的希望呢。   再想想林妹妹,一想到林妹妹, 贾宝玉的眼眸就不自觉地暗淡了一下,他想他是喜欢林妹妹的,要不然, 也不会用那种几近蛮狠的痴缠,希望林妹妹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林妹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而自己的痴缠, 也只能带给林妹妹无尽的烦恼, 这是伤害, 而非喜爱。   一这么想, 贾宝玉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现在的状况,至少现在自己不能动,即使想林妹妹想得发疯,也不能去打扰林妹妹,给林妹妹带来什么困扰了。   再想想当初的第一次见面,一眼万年,那句‘这个妹妹我见过’不是假话,他真的就觉得和林妹妹见过一般,也许,他们的前世真的见过呢。   只不过……   贾宝玉垂下了眼眸。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人,那是过去非常疼爱他的老祖宗,但是,也只能说是过去了。曾经的繁花似锦、欢声笑语都成了过眼云烟,在老祖宗也认为自己不会成为她翻身的希望以后,终于,也对自己失望了、怨恨了。   不要说老祖宗现在不能动不能言,就不知道老祖宗的意思,那是过去真心疼爱过自己的老祖宗啊,也是自己真心儒慕的老祖宗啊,从老祖宗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就明白了一切。   那眼神,从希望到失望,从关爱到怨恨,不过就是在一日一日当中,折磨着自己,现在又让自己麻痹了的东西而已。   贾宝玉突然举得,他不过才**岁的年纪,为什么就像是经历过人生沧桑一般,最主要的,是自己终于明白了、清醒了,亲情、爱情、友情、金钱、地位、繁华,真是过眼云烟般,抓在手心,也能溜掉啊。   贾宝玉静静地看着史太君,恰好史太君也睁开了眼睛,两双眼睛一对,贾宝玉就从那眼中看到了厌恶,贾宝玉苦笑,那个疼爱自己的老祖宗,终究是回不来了。   这个时候,贾赦进来了。   没错,是贾赦,不是什么大伯,贾赦对自己的痛恨贾宝玉清楚,他刚才是清明的时候,也是怨恨贾赦的,只要每次贾赦来了,他都会破口大骂,然后配上老祖宗也赞同的眼神,颇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骂不出来了,他有什么资格骂呢?   贾赦的那句话没错:“父债子偿,你爹娘对不起我,你这个做儿子的替他们还账,并没有错,何况,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吧,你人废了,我还不是派人来照顾你,你不会还要把你爹娘犯的错,你自己受的罪赖在我头上吧,这也太不知好歹了。”   贾宝玉过去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是现在他知了,因为知了,所以他不会再对贾赦怒目而视,他的命不是贾赦定的,不该怪贾赦,然后,贾宝玉就怨恨不起贾赦来了。   也是因为他再也不谩骂怨恨贾赦了,他在老祖宗眼里唯一的用处也没有了,老祖宗才会对他也怨恨了起来。   贾宝玉苦笑,贾赦不怨自己,但是却怨老祖宗,这对母子之间的互相怨恨,让他看了都无奈至极。   贾赦每天都会来给老祖宗请安,然后都会说一些大房现在生活如何如何的好啊,二房现在生活多么多么落魄啊,父亲的后辈也完了啊的事情,把老祖宗气得常常都会晕过去。   贾赦太不孝了,同样的,老祖宗也不慈啊。   贾宝玉看着贾赦进来,心里想着,不知道今天,贾赦又要怎么气老祖宗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贾赦却让人搬了个椅子放在他的床边,然后让下人出去,自己坐下来,这是,要对自己说话了。   “你可知,你的林妹妹就要死了。”   贾宝玉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贾赦微微一笑,侧头看向同样看过来的史太君:“你可知,贾家可能就要完了。”   史太君也瞪大了眼睛,即使口不能言,也死死地盯着贾赦。   贾赦轻笑出声:“也是,你这个老太太一贯就在乎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权利,怎么会在乎其他,贾家完了,说不定还能让你一解胸口闷气,不过想来父亲的一世英名,也该毁了才是,虽然已经被你和贾政给毁得差不多了,识妻不明、教子不善,却是够丢人的。”   要是自己能动,史太君现在肯定已经跳起来破口大骂了,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像史太君这样的老封君,也是受时代思想影响最重的人,她可以怨恨贾赦、可以偏袒贾政,但是对自己的夫君和夫家,那是绝对不敢有一丝的埋怨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是贾家妇,以后就只能是贾家鬼,进贾家的祖坟,受贾氏后人的供奉。   所以当初出事的时候,她恨贾赦恨得要死,却绝对不会有一丝恨贾家的意思。   现在贾赦是什么意思,贾家要完了,贾家要是完了,自己死了要埋在哪里,以后还有谁给自己烧元宝蜡烛,难道自己要做孤魂野鬼不成。   不行,绝对不行。   史太君拼命的挣扎,即使还是不能动,却已经满脸通红、双眼突出了。   贾宝玉却被贾赦的那句话给弄得有些浑浑噩噩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清楚,林妹妹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要死了,”贾赦瞟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还是看向史太君:“你以为当初去荣国府上,说是帮你跟我讨要通灵宝玉的那个道士是什么好人,他本和一个赖头和尚是一伙的,太子谋反的时候,那赖头和尚当众受伤变成了一个癞蛤蟆,那个道士能是个高人,想来也是妖物罢了,可是皇上,却在见到了能修炼成人型的妖物以后,起了心思,竟然想要炼制长生不老丹了,这件事外面都传遍了。”   “那,那又和林妹妹有什么关系?”贾宝玉急问。   “不巧了,这长生不老丹就是用活人炼制的,而且好像是有些来历的人才行,前几日玉儿被皇上宣进宫一次了。”   “怎么会,怎么会,”贾宝玉不可置信地呢喃:“林妹妹,林妹妹不是太子殿下的儿媳妇吗?太子不会护着他。”   贾赦冷笑:“太子护得了,那可是皇帝,说句话就能废了太子。”   贾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史太君的,贾宝玉现在人是清明了不少,但是阅历不够,可和史太君这种活了这么久的老封君不一样:“母亲是不是想问,不过是一个林黛玉,和我们贾家有什么关系,”贾赦笑道:“不才,同时被宣进宫里的,还有贾元春和薛宝钗,都是和贾家有关系的,而且现在两人都在皇上的乾元殿偏殿里待着呢,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到底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史太君这刚刚放下的心又起来了,挣扎地更加厉害,贾赦的话她懂了,就是懂了才害怕,不说那需要的人选到底是不是和贾家有关,单说这件事有贾家的人,就够让外边的人说三道四了,再想想现在贾家的状况,难道说,贾家真的要完,即使皇上真的用贾家的人炼了药,不管结果如何,贾家人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皇上自己做的事情,那是皇上的污点,皇上是不会允许的,这么一想,再想到自己死后要过孤魂野鬼的日子,史太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这一次,贾赦没有想之前一样,只要史太君昏了就请太医,而是在史太君昏了以后,终于把视线放在了贾宝玉的身上:“也许现在,也就只有你能救你的林妹妹了。”   “我要怎么做?”   贾赦来到太子府,刚好就对上了司徒禛阴沉的眼睛:“贾恩侯,你到底想做什么,竟然把这件事就这么爆出来了,你是想死不成。”   贾赦半点不惧,反而看着司徒禛面带笑容:“殿下,您答应过微臣,这件事由臣做主的。”   “就算做主也不能这样,你这样做,把皇家尊严放在何处,一个皇帝沉迷于长生不老丹甚至不惜用活人炼丹,这会让老百姓怎么看待朝廷皇家。”司徒禛怒道,这个贾赦,这次做事实在是太没分寸了。   “所以太子殿下在乎的是朝廷皇家的颜面,而不是皇上的颜面。”   司徒禛看了贾赦一眼:“皇上的颜面就是皇家的颜面。”   “皇上的颜面是皇家的颜面,但是当今的颜面,不一定是皇家的颜面。”   “你什么意思?”司徒禛皱着眉,深深地看着贾赦,倒是没了之前的怒气。   “只要当今再也代表不了皇家的颜面,那就行了。”   “你是说,”司徒禛彻底冷静了下来:“时机成熟了。”   “熟得不能再熟,”贾赦笑着坐会了椅子上:“自从这消息爆出来,皇上显然是打乱了,这收集炼药之人的方式也从暗地里转移到了明面上,今日更是从贾琏和贾珍那里,把贾探春和贾惜春给宣进宫了,这些都是贾家的人,看来之前我们猜测的没有错,这炼药之人,需要的是和贾家有关的人或是贾家之人。”   司徒禛听了贾赦的话,想了想:“既然需要贾家人,现在看来还是女子,那你的嫡女……”   意思不言而喻,贾赦秒懂。   贾赦微微一笑:“微臣把迎春和玉儿给送到外面去了,说是玉儿想给如海求平安,迎春孝顺,也想给臣和内人求个平安,就一起去了,刚好岚县的兰若寺很是灵验。”   “岚县,这去要七天的路程吧。”   “是,而且臣还是七天前把人送走的,刚好是爆发妖女误国的时候,现在算算,也不过是刚到而已。”   “你算得还真是准,”司徒禛感叹,同时也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这就是说,最多七天,一切就见分晓了:“你要让孤帮你做什么?”贾赦来了,必是有所求,司徒禛可是记得贾赦当初的话,除了这件事听贾赦的自己不干涉以外,还有就是要是贾赦对自己有所求,自己必须答应。   贾赦笑了:“殿下英明,”然后,他的表情一变,严肃了起来:“我希望殿下带头,写万民书。”   “万民书?”   “没错,万民血书,万民请愿,希望皇上能够迷途知返,太子殿下承万民血书劝谏皇上,即使被皇上责罚乃至赐死也在所不惜。”   司徒禛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定定地看了贾赦许久:“你确定。”   “是,”贾赦慎重地点点头:“臣确定。”   “好,”司徒禛也不再多问:“孤答应你了。” 第八十六章   “探春?惜春?”贾元春看着被戴公公亲自领进来的两位妹妹, 眼神一暗,微微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薛宝钗。一 看书 要·1要kanshu·   果然, 这薛宝钗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戴荃看到贾元春和薛宝钗,满脸笑容:“贾姑娘、薛姑娘, 圣上又宣了两个姐妹给两位姑娘解闷,皇上日后自会召见,就先和你们一起住在这偏殿了。”说完,不等贾元春开口,戴荃就先行出去了。   想要叫住戴荃问问情况的贾元春顿住了,然后, 她撇了撇站在原地的贾探春和贾惜春,眉头紧皱, 这两个妹妹未免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不过是进宫罢了, 这还没有见皇上呢, 就吓成这样, 简直是太多丢人了。   才在乾元殿的偏殿里住了几天, 贾元春本来在辛者库里磨砺出来的自卑懦弱就消失不见了,她又恢复了当初是荣国府嫡孙女的骄傲。   现在从状况,贾元春二十几岁, 虽说年纪大了些,已经过了选秀的年龄, 但是皇上的岁数也不小了, 难道还要这种小丫头, 这些丫头里面,年龄最大了薛宝钗也不过虚龄而已。   这么一想,贾元春的下巴就微微抬起来了,因为在她的想法里,自己是皇上亲自留在宫里的,虽然不是走得选秀的路子,可是只要侍了寝,自己就是皇上的女人了,这成了皇上的女人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想什么样子,”贾元春看着一脸苍白,站在原地身子都在哆嗦的探春和惜春怒道:“不要平白丢了贾家的脸面。”   薛宝钗看了贾元春一眼,这些日子,她们两个人的心思彼此都明白,也都有那个想要搏一搏的青云志,甚是薛宝钗觉得自己比贾元春年轻,这就是最好的优势了,可是现在看到出现在这里的贾探春和贾惜春,薛宝钗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皇上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贾探春和贾惜春被贾元春这么一呵斥,差点没有腿软着坐下来。   贾探春哆哆嗦嗦地开口:“元春姐姐,我们完了。”   说完,就听到一旁的惜春已经开始低声哭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贾元春和薛宝钗对视一眼:“探春你在说什么?好好的进皇宫,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小心传出去,要了你的脑袋。”   “元春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皇上把我们宣进宫里,是要用我们来炼药啊,外面都传疯了。”贾探春抖着身子说道,她觉得自己都有些站不住了,要不是贾惜春扶住她,两个人相互依靠,说不定她就真的摔倒了。   “你,你说什么?”比起贾元春现在有些愣神转不过弯来的样子,薛宝钗却反应极快,她冲山去抓着贾探春的手就质问道:“什么炼药,皇上为什么要用我们炼药。”   贾元春也反应过来了,也冲过来抓住贾探春的胳膊,被她们俩这么一抓,就连贾惜春都有些站不住了。   “说,说是皇上要炼长生不老丹,所以要把我们都给用来,用来……”贾探春和贾惜春实在是支持不住了,都哭了起来。一看书 ·1kanshu·   “怎么会,怎么会。”贾元春摇着头后退,她是不想相信的,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也许这是真相,她是罪臣之女,薛宝钗也不过是个商女,皇上为什么要让她们进宫,即使进宫了又为什么要把她们安排在偏殿,原本沾沾自喜的理由现在都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说着,贾元春就打开殿门,冲了出去。   这些天,她和薛宝钗一直都在这偏殿中,没有出去过,按照戴公公的吩咐是她们的身份敏感,住在这里于理不合,不出去反而是在保护她们,可是现在,这分明,就是在囚禁她们啊。   贾元春的脚才踏出去一步,两把明晃晃的刀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就听见守门的侍卫说:“皇上有旨,贾小姐不得离开偏殿一步。”   这是,真的在囚禁她们。   薛宝钗也看到了这一幕,现在心里也是怕急,可是再怕也不能正面和这些人起冲突,连忙上去把贾元春半抱半拖地弄进来,人还没完全弄进来,就看见去而复返的戴公公。   戴荃看到殿门口的情景,眉头一皱:“贾姑娘和薛姑娘这是在弄哪一出啊。”   薛宝钗的动作一顿,连忙给戴荃福了福礼:“公公,元春姐姐只是刚刚见到姐妹有些激动了,想亲自给皇上道谢。”   “哼,”戴荃冷哼一声,这说得是真是假他自然清楚,何况这话也编的不高明,这贾氏元春显然就是怕极了,可是一想到这些姑娘的下场,戴荃即使冷硬的心肠也不免叹息一声,也就没有太过计较:“那就赶快进去吧,我可是给你们又送来了一个姐妹。”   薛宝钗、贾元春,包括还在殿中的贾探春和贾惜春,听了这个话,身子就是一抖,就看见戴荃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姑娘生的婀娜纤巧,十足的美人,要是以别的方式进宫,也许大家还能有些想法,但是却被送进了这乾元殿的偏殿,那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这个姑娘正垂着头,隐约还能听到她的低泣之声。   薛宝钗的心凉了,苍白着脸看着戴公公离开,再看看殿中的几个姑娘,年岁不一,但各个都自有风骨,这,难道说,这就是她们的命吗?   “我不会信命的,”贾元春听到薛宝钗不由自主说出来的话,愤愤道:“我能从皇宫出去第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   “元春姐姐,你当初能出去,是大伯求的太子。”贾探春弱弱地开口。   贾元春的脸色变得极其难得,她想到了自己当初对付贾赦,却被贾赦反将一军的场面,这一次,贾赦还能救自己吗:“没事的,怎么说我们也是贾家姑娘,大伯是会救我们的。”   贾惜春瞟了贾元春一眼,没有说话,可是你们也是二房的姑娘,大房可是和二房有仇的。不过自己,自己好歹是宁国府的,说不定还能活下来,这么一想,贾惜春又马上否定了,要用自己炼药的可是皇上,宁国府如何能够抗衡,贾惜春心里的一点念头迅速地被泯灭了。   “秦可卿,那是谁?”贾赦一直派人都盯着皇上的动作,得知皇上在把探春和惜春宣进宫以后,还宣进去一个姑娘,他就上了心,但是这名字,怎么听都和贾家没有关系才对啊,难道说,自己之前想的皇上用来炼药的人是贾家的或是和贾家有关系的女子,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贾赦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贾珍,现在事态紧急,外面的那些大臣们虽然都在劝谏皇上,可是也把目光定向了贾家,谁让现在已知道的姑娘,都和贾家脱不了关系呢:“珍儿,这秦可卿,可是和我们贾家有什么牵扯的姑娘吗?”说完贾赦自己已经摇头了:“不对,要是真有关系,我们现在早就应该知道了。”   贾珍也不知道啊,但是他就是急啊,特别是赦叔把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和自己说过以后,他急得走路都觉得腿软啊,那可是皇上啊,可是天子啊,他怎么反抗得了,但是要是不反抗,贾家也是死路一条啊。   倒是站在一旁的尤氏听了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歪头想了想。   自从贾珍强娶贾元春一事被贾赦给压下以后,她在宁国府的地位也高了起来,贾赦已经放话说只要贾珍再胡闹,自己可以去告状以后,尤氏就有些不怕贾珍的。   现在自己在这里也不过是贾赦说是有事商量,自己才在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自己刚来就听到这么个有点耳熟的名字,自己也不清楚啊。   可是,秦可卿……   尤氏脑中精光一闪:“老爷,前几个月有人来给蓉儿说媒,说得姑娘就姓秦。”   “什么,”贾赦也不淡定了,站起身看着尤氏:“是谁?”   “是,”尤氏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营缮郎秦邦业家的,说是抱来的养女。”   贾赦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看向贾珍:“这件事我会去查,查好后我自有安排,现在你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安心等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平日也尽量不要出门,免得被那些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说着,贾赦叹了口气,一脸的慷慨就义:“珍儿,这一次,事关贾家存亡,稍有差池,我们就全完了。”   赦叔,你能不能不要这个表情说这么恐怖的话啊,侄子怕啊。   等贾赦走了,尤氏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还在仰天做无声呐喊状的贾珍:“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谋反吗?”   所以说,女人的直觉啊!   贾赦事后又仔仔细细地来回分析了一遍,发现自己之前的推论完全没有错,这炼药用的人,果然是和贾家有关的人或是贾家之人,现在皇上已经派人去岚县接迎春和玉儿了,自己也一定要在她们回来之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至于皇上为什么现在没有选琏儿的姐,贾赦想想也觉得是那姐儿现在实在是年岁太小,要是皇上现在再明目张胆地宣进宫,只能让已经形势紧张的朝局更加的混乱,毕竟要是连婴孩都拿来炼药,这何止是昏君所为,简直就是暴君了。   贾赦挑挑眉,派人去贾琏的庄子上把姐儿给接了来,只留下一句,要是贾琏舍得这个姐儿,自己以后还能帮贾琏一把。   贾琏想了想,看到那个姐儿就想起王熙凤那个蠢妇,也就转过身,让人把姐儿给带走了。   贾赦看着被接过来的姐,冷笑一声:“虎毒不丈夫,贾琏还真是成长不少了。”   然后,贾赦把这个姐带去了贾宝玉那里,现在贾宝玉已经从史太君的屋子里搬了出来,贾赦也命人给他做了一个轮椅,整个人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的,虽然脸色苍白,人又消瘦,但是也比当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强多了。   看见贾赦抱了个女娃娃进来,贾宝玉微微一愣:“这是……”   贾赦把姐儿放在了贾宝玉的怀里:“这是你的筹码,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贾宝玉一僵:“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要是我估算的不错,她也在皇上要的人里头。”   “这……”贾宝玉看着怀里的娃娃一脸的疼惜,抬头看向贾赦:“我们能赢吗?”   “为什么不能,”贾赦微微一笑,自信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感染了贾宝玉:“能豁出命去,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宫里,戴荃一脸担忧地看了看乾元殿的方向,今天早朝又有大臣劝谏皇上了,皇上这些日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差,现在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殿里头,都不让人进去伺候。   他又看了看同意被赶出来的宫女侍卫,再听听里面乒铃乓啷的声音,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日子,可是真的没发过了,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担心,皇上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拿他来炼药啊,这刀悬在头上的感觉,真的是太不好了。   而且他也相信,不只他有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这样下去,皇上不只民心不稳,就连他们这些心腹的心,也稳不了了。   戴荃这厢还在叹气,为自己一片灰暗的未来担心,就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给他递了个条子。   戴荃身子一顿,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状况,再看那小太监的时候,那人已经静悄悄地又走了。   戴荃的眼睛一眯,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不起眼的人物,他怎么都不知道。   戴荃悄悄地把纸条打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泉后。   戴荃的心一紧,张开嘴就把那纸条给吃了下去。   月挂当空的时候,戴荃一个人提着个灯笼,静悄悄地来到了冷宫的西北角,这里有整个皇宫最大的一颗柳树,柳树下还有一口枯井,宫里的宫女太监要是一个不走运死了,没有亲人来认领,都是会被烧了,把骨灰撒在这枯井里的,所以这枯井还有个名字,叫做黄泉井。   戴荃小心翼翼地到了黄泉井,就看见一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他拿起灯笼照了照:“是你找杂家。”   “是,戴公公。”   来人转过身,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戴荃震惊不已:“是你。” 第八十七章   “你给朕说清楚, 这长生不老丹到底需要多少人,”司徒熙看着跪在眼前的妖物,气得不行:“现在外面人人都说朕是昏君、是暴君,你要是最后炼不好这丹药,我就活活扒了你的皮。”   渺渺真人身子抖了一下, 下意识地就看向曾经是自己的道友, 现在是被剥了皮的癞□□的茫茫大士,然后抖得更厉害了:“皇上放心,这丹药需要金陵十二钗做引, 其他的药材我都准备好了,绝对会万无一失的。”   司徒熙喘着气看着渺渺真人,问向戴荃:“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和道长说得完全一样, 仕宦人家, 三岁带发修行, 生辰年岁也对得上号,已经被送到宫中了。”戴荃恭敬地回道。   司徒熙听了, 终于心情好了一点:“好好好,既然这最难找的已经找到了, 那就把剩下的都带进宫,可是准备吧,”说着, 他仰天长啸几声:“等朕真的长生不老了, 这大庆天下, 就一定会永世不衰。”   戴荃抬眸偷偷看了司徒熙一眼,下去吩咐人把剩下的几人带来,渺渺真人给的人当中,只有一个叫做妙玉的道姑最是难找,那玄墓檀香寺在苏州,一来一回即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时日,所以这需要的所谓金陵十二钗也就没有一开始就全部都带到宫里。   就戴荃所知,这十二钗里有个人现在还是个奶娃娃,这用奶娃娃来炼丹,造成的怨声肯定更大,皇上就先稳着再说。   可是现在,戴荃叹了口气,最难找的都找到了,剩下的人也就没有什么难的了,看了皇上是等不及了。   皇上吩咐,自然会有人去做,立马就有宫中侍卫出去,把剩下的人都带进宫中。   却在礼尚书府里遇到了波折。   一队侍卫看着坐在轮椅上,手里死死地抱着女娃的贾宝玉,很是无奈。   “贾大人,你看,是不是让这贾公子先把人交给我们再说,皇上要人,我们也不能反抗啊。”侍卫头头刚好是和贾赦有些交情的罗云。   贾赦看了一脸激动的贾宝玉,再看向罗云,整个人都有些颓废:“这是要让贾家的女儿去死啊,罗大人觉得本官又有什么办法,”说完,他叹了口气,看着已经站在侍卫中间,带着面纱的贾迎春;“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用,才会让女儿去死啊。”   “贾大人。”罗云也很难过,现在的皇上简直和以前英明的皇上判若两人,这长生不老丹哪是那么好炼的,就算炼成了,皇上就敢吃吗?这要是找人先吃,自然又要观察上几年,那你找来代吃的人是要找老的还是少的,要找男的还是女的?最麻烦的是,要是最后炼制出来的丹药只有一颗呢?皇上怎么吃,难道还会有别的人可以用来炼丹不成,要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世上的人随时都可能被皇上拿去炼丹啊,那这样的日子,谁敢过啊。   贾赦看着激动的贾宝玉,无奈中带着一丝挣扎:“我就是没有侄儿的勇气,不然,说不定也可以救一救自己的女儿。”   门外,传来了邢夫人哭天抢地的声音:“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贾赦一皱眉,吩咐道:“快带人把夫人给送回去。”   立即又人出去,然后又传来了邢夫人挣扎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女儿都要去死了,你们拉着我干什么?老爷,老爷,你不能这样啊,那是我们的女儿啊,即使她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是当做亲生的一样疼啊,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吧,救救我们的女儿吧。”   贾赦面带痛苦之色,斥道:“还不快点把夫人送回去。”   贾迎春已经拿着帕子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父亲已经把自己送出去避祸了,却还是被皇上的人给带了回来,她抬头看着贾赦的背影,突然觉得父亲的背影都萧条了不少,她其实很想说:父亲,女儿不怕,你让女儿去吧,女儿是可以帮到你的。   此情此景,让那些侍卫们也眼眶红了。   门外的邢夫人开始骂起来了:“贾赦,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不是个男人,贾宝玉都敢拼命的护着姐儿,你却只敢唯唯诺诺地看着迎春去死,你不是个男人,不是个男人。”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邢夫人是被人给拉回去了。   贾赦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对上贾宝玉赤红的双眼,挣扎之色更明显了。   贾宝玉看着对面的人,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他紧紧地抱着姐儿,就算是把姐儿给抱疼了,在怀里挣扎嚎哭,他也没有放手:“皇上要拿这么小的孩子去炼丹,简直是不顾天理,我不管,今天你要是敢强行把姐儿给带走,我就现在摔死她,我就不相信,皇上还能用死人炼丹,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简直就是让人投鼠忌器,罗云无奈至极:“贾大人,皇命不可违啊。”   贾赦喘着粗气,看着贾宝玉的样子,终是红着眼看着罗云:“罗大人,我和你们进宫。”   “父亲。”迎春焦急地喊道。   贾赦转过头,看着迎春,满脸慈爱:“父亲没用,不能护你周全,也就只能最后再搏上一搏了,就连宝玉都难得的硬气,父亲也不能弱了。”   贾迎春死死地看着贾赦,最后屈膝行了一礼:“天灾**,父亲大可不必介怀,女儿多谢父亲了。”   贾赦再看向罗云:“我带着他们一起进宫,你是知道我的本事的,说不定我还真能劝得了皇上。”   贾赦的口才罗云是见识过的,不只罗云见识过,侍卫里有不少当日在围场营地的人都见识过,现在看到贾赦一贯的风度翩翩变成了颓废无奈,众人对贾赦就更是同情了,这哪是什么天灾**,分明是祸起天子啊。   最后,不得已,贾赦、贾迎春,还有怀抱这姐儿的贾宝玉,都被带进了皇宫。   司徒熙在得知了礼尚书府上的事情以后,怒火中烧:“贾赦简直大胆,竟然敢阻拦朕的长生之道,其心可诛,齐心可诛。”   “可是现在那姐儿在贾宝玉的怀里抱得死死的,贾宝玉更是放出话来,要是皇上敢用那姐儿炼丹,他就敢马上杀了姐儿,皇上,你看……”戴荃解释道。   “他敢。”   “皇上。”   司徒熙看了戴荃一眼,一甩衣袖:“走,我们去看看这所谓的礼尚书。”   贾赦见到了司徒熙,立马跪地行礼,倒是一旁的贾宝玉,因为怀里抱着姐儿,而且本身又坐在轮椅上,没有行礼。   戴荃刚想呵斥,就被司徒熙阻止了。   司徒熙看着贾赦,开口道:“礼尚书,听说你想来劝朕,怎么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轮到自己的女儿了,才来,看来你这个好名声,也是浪得虚名啊。”   这几日每日都有人在上折子,更有几个老御史直接就在金銮殿上死谏了,都没有见到这个贾赦出现,现在出现,司徒熙冷笑,说什么谦谦公子,一心为民,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贾赦低着头:“臣,害怕。”   “你贾赦也会害怕,朕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既然害怕,就乖乖地给朕滚回你的礼尚书府去,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贾赦没动,而是低着头继续开口:“臣害怕,但更害怕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丢入炼丹炉中,被炉火焚烧的痛苦,臣要是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也会痛到不行,更何况是迎春那个丫头,娇弱女子,要被活生生扔进火海之中呢?皇上啊,那很痛,很痛很痛,痛到臣都不忍心去想,只要一想到女儿要受到的那种痛苦,臣就害怕不起来了,”他抬起头,眼中有惧意,更有一份坚强:“皇上,伤在儿身,痛在臣心啊。”   恍惚间,司徒熙仿佛看到了司徒礽还小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看到自己出现就一摇一晃地向自己跑来,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自己都能痛到不行。   司徒熙看到贾赦的目光也不想一开始那么愤怒了。   贾赦接着道:“皇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看着儿女去死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着儿女死而无动于衷的,所以,”他向司徒熙磕了一个头:“皇上,请饶过小女吧。”   司徒熙定定地看了贾赦很久,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冷笑道:“贾赦,你怎么只管为自己的女儿求情,却不为别的女子求情,难道说,就你的女儿金贵,别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说完,他眉梢一跳:“也对,那二房可是害你不少,所以他们的女儿去死,你丝毫都不介意啊,朕还真是差点被你的父女情深给骗了啊。”   “皇上……”贾赦激动地看着司徒熙:“没了小女,这丹药还能炼制得了吗?”   “这……”司徒熙哑言。   “既然炼制不了,那臣也是求了其他的女子啊。”   司徒熙哑言后是更深的愤怒:“贾赦,你也敢阻止朕的长生不老之路,你,大胆。”   贾赦目光炯炯地看着司徒熙,一脸坚毅:“敢问皇上,这炼制长生不老丹,到底需要几人?”   “十二人。”   贾赦心里一跳:“都是谁?”   司徒熙看着贾赦,难得看到贾赦这么不让步的一面,心里倒是冷笑连连:“戴荃,你来说。”   “是,皇上,”戴荃点头领旨:“道长所言,这长生不老丹需要的药引为金陵十二钗,分别是:林家黛玉、薛家宝钗,贾家元春、贾家探春、史家湘云、道姑妙玉、贾家迎春、贾家惜春、贾氏李纨、秦家可卿、贾家姐儿,”戴荃愣了一下,皱眉道:“贾王氏熙凤。”   贾赦笑道:“这王熙凤早就因为放印子钱等罪名被流放死在了路上,皇上,这金陵十二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长生不老丹也从一开始就炼不成,不说这丹药是否是真的,单这炼药之人就不可信,按渺渺真人不只是个妖物,更是和贾家有仇,也和臣有仇,不然这用作药引的人,为什么几乎都是贾家女儿,皇上,这妖物是在用你来对付微臣,对付贾家啊。”   司徒熙皱起眉,厉眼看向戴荃:“怎么回事?不是说都找到了吗?”   戴荃赶紧跪在地上请罪:“皇上,奴才该死,这王熙凤确实是和贾大人说得一样,已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不过,”他瞟了贾赦一眼,说道:“当时奴才把这件事给道长说过,道长说不碍事的,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已经走了代替的人选。”   “你这阉人在胡说什么?”贾宝玉看着这个局面,又急了:“这都炼不成药了,还想搞风搞雨的,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朕是天子,朕说的理就是天理,”司徒熙呵斥一声,看向戴荃:“说用谁代替了吗?”   戴荃把头压下来:“道长没说,不过奴才以为,这药引之人多是贾家人,而那王熙凤也是贾家妇,想来这代替之人也应该是贾家之人,再想想所有道长要的人都有不凡的生辰,奴才就想到了一个人,”说着,戴荃看了贾宝玉一眼,继续道:“要说这贾家最不凡的人,当然是眼前这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了。”   贾宝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怒道:“你在胡说什么,这炼药之人要的是女子。”   戴荃却不答话,而是解释道:“说是金陵十二钗,可是奴才却知道,贾宝玉在荣国府没有被抄之前,一直是荣国府的凤凰蛋子,最是金贵,而且成天混迹于脂粉丫头之中,读书不行却喜欢调脂做粉,说是个‘钗’字,也不为过啊。”   司徒熙微微眯眼想了一下,抬手道:“把两个人都给我带出去。”   这是要把姐儿和贾宝玉一起留下来,看着是不是要用来炼药了。   侍卫闻言立马上前,贾宝玉坐在轮椅上,形同废人,自然是挣扎不过,之前能够在礼尚书府和人抗衡,也不过是领队的罗云看在贾赦的面子上而已。   现在皇上下令,还有谁敢违背,几下就把贾宝玉给制服了。   两个侍卫架着贾宝玉就走,还有一个侍卫抱着姐儿。   贾宝玉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昏君,这个昏君。”   “皇上,”贾赦也大骇,向前膝行几步,磕头道:“还请放过贾家吧。”   “不过区区一个贾家,朕还不放在眼里,”司徒熙冷笑:“贾家已经不成气候,能为朕做出贡献,是你们的荣幸,这一次,朕就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饶过你一次,你下去吧。”   “皇上,你要是不答应,今天臣,也死谏在这里。”贾赦抬头看着司徒熙,一脸的慷慨赴死。   “好,朕成全你。” 第八十八章   “皇上, ”外面有小太监来报:“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司徒熙眯了眯眼睛,看了地上跪着的贾赦一眼:“把太子叫进来。”   “父皇。”司徒禛进来,看见贾赦跪在地上, 愣了一下,才行司徒熙行礼请安。   司徒熙把司徒禛的那一停顿看在眼里,心里满意了一点, 看了太子和贾赦不是约好的:“太子啊,你来所谓何事?”   “父皇, 儿子来是想要说说这……”   司徒熙抬手止住了司徒禛的话头:“太子啊, 不管你要对朕说什么,现在先把眼下的事情说清楚吧, 咱们贾大人说要死谏,所以,朕正打算成全贾大人的一颗忠心呢。”   司徒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转头看了贾赦一眼, 再看向司徒熙,这话就变了个方向:“父皇, 贾大人一心为国,其忠心更是少有, 还请父皇开恩啊。”   “太子说是,这贾赦的忠心多过朝中的那些大臣了, 那是不是说之前那些死谏的大臣, 都是不忠于朕的。”   司徒禛的身子一顿:“父皇,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贾赦的忠心又能有多难得,”司徒熙眯眼看着贾赦:“贾大人,不是说要死谏吗?朕还等着呢!”   贾赦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睁眼时,满脸刚毅:“臣,领旨。”说着,就站起身,向一旁的柱子冲去。   而殿里伺候的人因为司徒熙的命令,也没有阻拦,司徒禛一看,急了,冲了过去,刚刚好把贾赦给推开。   然后,司徒禛跪在地上:“父皇。”   司徒熙冷笑:“贾大人,不是要死谏吗?你可知,你这是欺君之罪。”   贾赦跪在地上低着头,没开口。   司徒禛开口了:“父皇,贾大人功在社稷,更是有救驾之功,求父皇开恩啊。”   司徒熙顿了一下,看向贾赦,贾赦确实有救驾之恩,这一点毋庸置疑,要是自己真的现在逼死贾赦,那自己成什么了。   司徒熙压着心里的怒气,开口:“贾赦欺君罔上,罪不可恕,但是朕看在贾赦之前的功劳,朕这次就放过你,”他看着贾赦开口:“来人啊,把贾大人重打二十大板,扔出宫去。”   “父皇。”司徒禛急道。   “太子,”司徒熙呵斥:“朕可是已经饶过他一命了,你要是再敢求情,朕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贾赦低低地开口:“谢主隆恩。”   司徒禛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立马就有侍卫把贾赦拉了出去,直接就在乾元殿外面就行了刑,让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个清楚,不出一个时辰,贾赦因为劝谏皇上而被杖刑的事情就会传遍朝堂了。   司徒禛站在贾赦的边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心思,等贾赦的二十大板一打完,司徒禛就亲自上前把贾赦扶了起来。   皇上说是要把贾赦扔出宫去,但是太子殿下在这里,那是侍卫也不能真的当着太子的面把贾赦扔出去,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赦被司徒禛给扶出宫去了。   然后,贾赦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朝堂。   贾赦被司徒禛扶着,头上全是冷汗,低声道:“多谢殿下了。”   司徒禛也低声道:“你也算是够拼的了,贾宝玉已经送进去了?”   “他自是愿意为了他的林妹妹做这种事的,更何况现在他也只能做这些事了,”贾赦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和臣做了交换,事成之后,让我臣照付二房,臣答应了。”   司徒禛勾了勾嘴角,随即恢复到面无表情:“照付二房,不也是在照付你的儿子吗?贾恩侯,孤也算服了你了。”   贾赦苦笑:“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要是这次事情不把贾家卷进去,也许臣也不会这么拼命了。”   贾赦说得没错,不管司徒熙做得事情是多么的离谱,贾家的人是多么的无辜,可是作为这件事情的相关者,贾家的人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甚至会说出皇上的作为都是贾家蛊惑也说不定。   这个道理司徒禛懂,同样因为懂,他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开口道:“你放心,我们会成功的。”   “那臣就借殿下吉言了。”   贾赦被司徒禛亲自送回了府里,邢夫人看到受了伤的贾赦,吓了一跳,把人扶到床上就哭了起来:“老爷啊,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妾身啊。”   “你放心,你老爷我没死呢?”贾赦看到邢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毫无美感的样子,不由的一笑:“殿下请了院正过来给我看伤,还能有什么问题,再说那些侍卫也看着太子在一旁盯着,不敢真的用力打,这伤养伤几天就会痊愈了,而且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真的,”邢夫人看向贾赦,眼泪还挂在眼睛上,小心翼翼的:“老爷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吗?”   “当然不会,”贾赦安慰道:“你今天做得不错,事情已经成功了。”   被贾赦夸奖了一下,邢夫人脸红了:“也没有怎么样了,妾身,妾身也不是真心想要骂爷的,现在妾身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傻瓜,”贾赦抬起手,小心地把邢夫人脸上的泪痕擦干:“爷以后还要请夫人多多帮忙呢。”   邢夫人的脸更红了。   贾宝玉被带到偏殿的时候,还在拼命挣扎,口里胡乱骂着:“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罪人,罪人。”   那些侍卫被贾宝玉骂得心里火大,偏殿门一大开就把贾宝玉给扔了进去,然后把轮椅也扔了进去,嘴里骂道:“废物。”   林黛玉几人看到贾宝玉,吓了一跳:“宝玉,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林妹妹,”贾宝玉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林黛玉以后笑了起来:“林妹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现在不是见不见到的问题,而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林黛玉皱着眉,看着趴在地上的贾宝玉,问贾元春:“元春姐姐,我们先把宝玉给扶起来再说吧。”   贾元春看到贾宝玉在这里,心里大惊之后,更是感到了深深的绝望,现在连宝玉都在这里了,这里的人可是要给皇上炼药了,要是宝玉在这里,那么二房,贾元春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听着林黛玉的建议,和贾探春一起把贾宝玉给扶在了轮椅上。   毕竟林黛玉还是未嫁的姑娘,和贾宝玉有什么肢体接触并不是好事,何况,贾元春偷偷看了林黛玉一眼,要是林黛玉真的想要扶起贾宝玉,就不会开口对自己说,而是直接动手了。   薛宝钗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贾宝玉,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把自己往几个人后面躲了躲。   贾宝玉和贾元春说了几句,就抬头打量了殿里的几人,一一把刚刚戴公公说出来的人名和人对了一遍,心里也有了个底。   他看向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贾元春,笑道:“大姐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怎么会好呢?”贾探春先哭了起来:“皇上要拿我们去炼药啊,可是炼药啊,把我们几个要活生生地推到药炉里面,活生生地烧死我们啊,”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都害怕的发抖。   其他几个人看到贾探春哭了起来,也一个个哭了出来,她们这几日已经哭了好多次了,一个个眼眶都是红的,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也就只有林黛玉和贾迎春好一点,现在看到贾宝玉出现在这里,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里却莫名的有了些底。   林黛玉问道:“宝玉哥哥,你出现在这里,是大舅舅有什么吩咐吗?”   贾宝玉吃惊地看着林黛玉:“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林黛玉和贾迎春对视一眼,脸上挂起笑容:“大舅舅是不会不救我们的,那可是大舅舅啊。”   贾元春听出了他们话里的意思,止了哭看向宝玉,眼中有了期待:“大伯真的能救我们吗?那可是皇上啊。”   贾宝玉看到其他几人也停止了哭泣,微微一笑:“放心吧,大伯心里有数,这不是,也把我给弄进来了吗?”说完,他笑着安慰道:“只是大家还要帮忙演演戏,千万不要让皇上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要不然,让大伯的计划落了空,说不定我们就真的要被推去炼丹了。”   贾元春再次小心求证:“真的吗?真的能救我们吗?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   贾宝玉摇摇头:“具体的计划我也不清楚,大伯说我要是知道了全部的计划,说不定就会被人看出破绽,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只管让我相信他就是了。”   贾元春狐疑起来:“大伯会那么好心,他可是恨死我们二房了不是吗?他不会是在诓骗你,然后趁机把我们二房的人一网打尽吧。”   贾宝玉深深地看了贾元春一眼,微微叹气:“难道大伯就不该恨我们二房吗?”这段日子贾宝玉想了好久,也明白二房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毕竟并不是大伯避着母亲放印子钱,也不是大伯陷害父亲跟了王家投靠三皇子的,这一切不过是夺嫡的党争罢了,二房败了,那也只能认了,毕竟当年大伯可是把爵位和荣国府都让给二房了。   贾元春被贾宝玉说得哑言,喃喃地不开口了。   贾宝玉才看向其他人:“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机会而已,我们除了相信大伯,还能做什么,你们配合了,有生的可能,要是不配合,必死无疑,为了自己的命,也要搏一搏不是吗?”   几人对视一眼,拿起帕子哭得更大声了。   殿外守着的侍卫听了,同情地看了看后面,叹道:“又哭了,还真是可怜啊。”   贾宝玉转着轮椅慢慢地来到林黛玉面前:“林妹妹,你还好吗?”   林黛玉把帕子拿了下来:“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贾宝玉点点头,也不痴缠,自行去了另一边:“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救你的。”   贾赦在床上不过才躺了三天,就被匆匆登门的司徒禛给拉了起来。   “太子殿下,你这是……”贾赦看了看自己身子下面的毛毯,再看看司徒禛,也是无奈了。   就在刚刚,司徒禛闯进礼尚书府里,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拉下床扔进了马车里,这是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自己可还在养伤呢。   司徒禛也看明白了贾赦的眼神,急道:“事情有变了,刚刚戴荃那里来了消息,一个时辰之前,父皇秘密带着人出了京,往西北去了。”   贾赦皱了皱眉,他们已经知道皇上在秘密建造要炼丹的炼丹炉,所以已经和工部打好招呼了,那工部的叶卿本就是司徒禛的人,要是丹炉造好了,他们也会得到消息的,可是现在丹炉造好的消息没出来,皇上却出京了,难道说有什么变故不成。   贾赦问道:“那偏殿里的金陵十二钗呢?”   “都被带去了。”   “叶卿那里没有消息?”   说道这个司徒禛脸色一变:“刚刚孤已经派人差过了,昨日傍晚,叶卿连带家眷,都被人给借走了,想来是父皇所为,害怕叶卿走漏风声,所以把人直接能带走了。”   “那建造丹炉的工匠想来也是不见了,”贾赦叹了口气,看向司徒禛:“只要丹炉没事,一切都可以挽回,现在太子殿下还是把万民血书和写了血书的人一起带去的好。”   司徒禛皱眉:“这次要是不成功,这些人可就只有死的下场了。”   “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看到司徒禛还在犹豫,贾赦补充道:“皇上去的是西北方,而那妖道最是害怕龙气,据臣所知,京郊西北方十里多有一个地方,在风水学上说是个屠龙位,顾名思义,便是龙气最少的地方,皇上的龙气在那里想来也会受到压制,这妖道偏偏选在那个位置,肯定还有后招,皇上说不定到时候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给截胡了。”   司徒禛的眉毛一跳:“你是说,有人要截丹?”要是真这样,自己还真的必须带人去才行,司徒禛看了贾赦一眼:“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看些杂书罢了,”贾赦也不矫情,直接承认道:“再说这屠龙位说得神乎其神似的,却是对普通人没有什么作用,很明显也就只有像那妖道一样的修炼之人,才会在乎这些而已。”   司徒禛明白贾赦讲了有道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直接命令暗卫下去,把人都带齐了。   “我们去救父皇。” 第八十九章   司徒熙一脸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眼中的疯狂让站在一旁的戴荃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是司徒熙这段时间让工部给自己建造的炼丹炉,整个炼丹炉放在一个两人高的高台上, 丹炉极大,上面雕刻这渺渺真人要求刻上去的纹路,丹炉的两端可开了一个小口,可以散气,也可以隐隐看到丹炉里的状况, 想来过一会儿,那十二金钗被扔进丹炉的时候,从这个小口也许可以看到一些他们惨死的状况。   不,司徒熙摇摇头, 到时候, 丹炉里的业火会把他们都燃烧起来,自己也就只能在外面看到那些燃烧的火焰罢了。   司徒熙不禁想到了那个画面,那些人被扔进去, 然后……   朕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司徒熙急道:“还要多久, 到底还要多久,朕才可以得到长生不老丹。”   渺渺真人把准备好的药材按照顺序一一放入炼丹炉特意用来放药材的小孔中, 听到司徒熙的话, 眼中的怨恨之色一闪:“皇上, 快了,”他指了指这个炼丹炉:“这丹炉是特制的, 从这个空里把药材放进去, 才从另一端的门里把人给扔进去, 到时候门一关,火一起,皇上的长生不老丹,就到手了。”   司徒熙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感觉豪情万丈,这是他好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自从他发现自己在慢慢变老,而自己的儿子们却在慢慢长大开始,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打压太子,然后甚至废了这个儿子,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他会长生不老,他会永永远远当这个皇帝,没有人有资格和他抢,这个天下将永远都是他的。   戴荃听了渺渺真人的话,眼中狐疑:“皇上,难道这炼丹炼药,不是要炼个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天,怎么把人扔进去,就好了。”   司徒熙同样狐疑地看着渺渺真人。   渺渺真人咽了口口水:“皇上,那金陵十二钗前世本就不是凡人,而代替了王熙凤的贾宝玉更是天上的仙人,这种不一般的人炼出来的药自然也是不一般,这炼药过程就更不一般了,”渺渺真人瞟了戴荃一眼,意有所指:“戴公公又何必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挑拨皇上对贫道的信任呢?”   戴荃吓得连忙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皇上赎罪,奴才也是关心则乱而已。”   司徒熙眯着眼盯了戴荃良久,又看了看渺渺真人,冷声道:“平身吧,想你也不敢背叛朕,你要知道,要是朕没了,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戴荃连忙磕头谢恩,但是却再也不敢开一次口了,心里同时也焦急不已,这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啊。   戴荃在这一边急得没法子,渺渺真人倒是已经把该放的药材都放进去了。   渺渺真人拍拍手:“皇上,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放人了。”   司徒熙下令道:“来人啊,把人给朕带上来。”   立马有侍卫把林黛玉他们给带上高台。   贾宝玉也被拖了上来,他本就双脚无力无法行走,现在又被人拖着,自然是狼狈的可以,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在不断地高呼着:“你这个昏君,你这个暴君,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司徒熙怒了,直接开口道:“先把他给我扔下去。”   说着,立马有侍卫把丹炉上面,专门用来放人而开的门打开了,从门里,还能看到里面一层的夹层中被烧红的铁壁。   司徒熙冷笑:“等你们被扔进去了,朕就下令加大火量,到时候里面那层夹层里的火也会窜出来,然后整个丹炉都会成为火海,朕倒要看看,你还敢骂朕。”   “不会的,不会的,”贾元春拼命地挣扎起来:“贾赦不是说会救我们的吗?人呢,人呢?为什么贾赦还没有出现,他是想看我们死吗?他骗了我们,他骗了我们。”   司徒熙听了贾元春的话,再次得意一笑:“贾赦,区区一个贾赦还能管得了朕,朕早就怀疑贾赦有问题了,所以把他打到下不了床,今天也是突然离宫,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现在乾元殿里可还有一个皇帝呢,”说完,他看着因为他的话而一脸绝望的贾元春:“等朕得到长生不老丹,第一个要治的,就是这个恃宠而骄的贾赦。”   “不,不。”贾元春绝望地呐喊起来。   不只贾元春,就连林黛玉几人也感动了丝丝绝望。   “快点,把他们给朕扔进去……”   “父皇,不要啊,”司徒禛骑马而来,跟着他的,还有很多朝中的大臣、宗亲,后面甚至还有不少百姓,司徒禛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父皇,不要啊,以人炼丹,尤为天理,何况这道士还是个妖道,必是祸国殃民,父皇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谗言啊。”   司徒熙脸色铁青地看着出现的这一群人,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朕在这里,你怎么会知道?”心里更是早已怒不可揭。   戴荃抬眸偷偷地看了司徒禛一眼,又把头低得低低的。   司徒禛一脸的痛心疾首:“父皇,你醒醒吧,妖道妖言惑众,誓要毁我大庆江山,父皇万不可听信谗言,做出错事啊。”   “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司徒熙吼道,然后,他指着司徒禛,指着下面跪着的一群人:“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你就是不想朕得到长生不老丹,你就是想要朕死,只要朕死了,你就可以当皇帝了,所以你才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想要反抗朕不是,你这个逆子,你这个逆子。”   “皇上,”贾赦跪在司徒禛后边,现在才抬起头出身:“太子殿下对皇上的心皇上还不明白吗?他是宁可自己背上不好的名声,也不会让皇上有丝毫的遭人诟病的啊,想想之前户部收缴欠款之事,不是皇上想要这么做,又有所顾虑不便出手,太子殿下才会冒着得罪大臣的风险去做的吗?事成之后,太子殿下不但得不到丝毫嘉奖,还要被皇上责罚,这都是因为,太子殿下对皇上的一片孝心啊。”   跪在地上的不少宗亲和大臣互相对了对眼,原来那一次是太子给皇上背了黑锅啊。   “还有围场那一次,废太子叛变,其他皇子都在观望,想要黄雀在后,只有太子殿下拼死保护皇上,即使保护的那个皇上不过是皇上放出来的假棋子,因为在太子殿下的心里,皇上不只是皇帝,还是他的父亲啊。”贾赦继续深情道。   宗亲和大臣又对视一眼,这么看来,太子却是更为纯孝。   “今日之事,太子殿下在乎的不是皇上的龙椅,而是皇上的名声啊,皇上英明了一辈子,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名声毁于一旦呢?以人炼丹,有违天和,何况这炼丹的道士还本来就是个妖物,他的那个道友大家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变成了一只癞□□啊,指不定这个道士是个什么妖物,妖道惑人,要毁我大庆啊。”贾赦已经说得泣不成声,痛心疾首到仿佛随时都能死去一样。   宗亲和大臣频频对视,皇帝是老了啊,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是不想要名声了吗?想要在史书上写上昏君、暴君不成?   贾赦字字泣血、声泪俱下,不只让那些宗亲大臣对司徒禛的影响更好,就连跟来的,本来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百姓们,一时间也豪情万丈般觉得,虽然他们有了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皇帝,但是他们却有一个纯孝至极又爱民如子的太子殿下啊。   说到最后,贾赦直接就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皇上醒醒吧,大庆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   人群中,不少宗亲大臣侍卫百姓也哭了起来,一时间有点哭声震天的感觉。   司徒熙素来知道贾赦能说,但是之前贾赦说得都是别人,他自然可以乐呵呵地看戏,就连贾赦舌战司徒礽的时候,司徒熙的心里也是很不错的,觉得贾赦把自己那个不孝的儿子说得面色铁青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可是现在,可是贾赦现在说得对象成了自己,司徒熙就气得简直想要杀人,瞧瞧,瞧瞧,这贾赦说得都是什么话,朕不过是想要长生不老,好让大庆在自己的手里更加的发扬光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懂他,他们都在哭什么,难道在哭自己不是个好皇帝吗?   一时间,司徒熙被气得一佛冲天,他抖着手指着贾赦:“你,你……”   司徒禛大喊一声,打断了司徒熙的话,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扬着手展开在司徒熙面前:“父皇啊,这是儿子特意求来的万民血书,还请父皇清醒过来吧。”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那纸卷上的字字血字,像是在嘲笑司徒熙的不自量力一样。   “万民血书,万民血书,”司徒熙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一晃,戴荃连忙上前小心地扶住他,司徒熙指着司徒禛,狠狠道:“好一个万民血书,你们就这么认为吗?就认为朕是个昏君、暴君吗?好!好!好!”   接连三个‘好’字,司徒熙疯狂地看向台下的人群,高喊道:“给朕把人扔进去。”   “父皇开恩啊……”   “皇上开恩啊……”   “不要,不要,放开我,我不想死……”   ……   林黛玉等人一个个被扔了进去,司徒熙赤红着眼看着台下的众人:“等朕长生不老以后,朕一定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父皇……”司徒禛皱眉,想要冲上前去。   贾赦伸手偷偷地拉住他的衣袖,司徒禛有所觉地看向贾赦,就看见贾赦轻轻的摇了摇头。   司徒禛立马哭喊道:“父皇,不可啊。”   人群中的哭喊声更甚。   渺渺真人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微微勾了勾嘴角,向后移了几步,借着丹炉的遮掩,探头看向天空。   一时间,众人还能听到丹炉里传来的哭喊绝望之声。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丹炉上方的炉盖突然炸了出去,渺渺真人喜道:“成了。”   “成了,我的长生不老丹,成了。”司徒熙闻言,转头看向丹炉的顶端,那里,摆放着一个发着丝丝金光的褐色药丸。   “成了!”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哭嚎之声弱了下去,慢慢没了声音。   “成了?”司徒禛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上方,难道说,这个皇位,注定是父皇坐永生永世不成。   “成了,”贾赦挑眉一笑:“殿下,这里可是屠龙位。”   司徒禛的身子一顿,跪在地上没有声音。   一时间,整个场中寂静一片,只听得到司徒熙兴奋到疯狂的声音:“哈哈哈,长生不老丹,长生不老丹,朕会成为千古一帝,朕的天下会万世永存。”说着,司徒熙的手慢慢向炉顶的丹药而去。   突然,一只手从半空中抓住了司徒熙的手,止住了司徒熙的动作。   司徒熙大怒,抬眼看去,就看见渺渺真人握着自己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不怕朕把你碎尸万段。”   渺渺真人冷笑一声:“皇上想杀我,也许过去可以,可是这里,”说完,渺渺真人脸上的冷意更甚:“这里可是屠龙之位,皇上可听说过,就是说,这里只屠龙,不杀我。”说完,渺渺真人抬手就把司徒熙推了出去。   司徒熙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恼怒所控制:“你竟然不怕朕,你不是最怕朕的龙气的吗?”   “龙气,失去民心的皇帝,何谈什么龙气,”渺渺真人嗤笑一声,看向台下,台下的人也是一脸木楞地看着他们,大概是还没有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何况屠龙位克制龙气,现在陛下身上的龙气,根本就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之所以刚刚放药材的时候,动作那么慢,也是为了自己的力量能够恢复,”他阴冷地看了司徒熙一眼,发现司徒熙在自己这一眼之下往后挪了几下,笑得更是得意:“虽然我现在恢复不了多少灵力,可是逃出去却绰绰有余了,这一次,我终于可以逃出去了。”   “那,那你怎么还不走,”司徒熙的脸色一白:“朕答应你,只要你现在走了,朕就对你做个的事情既往不咎,也不会再下令通缉你了。”   “你还真是慈悲啊,”渺渺真人嗤笑不已:“不过不急,这丹药,你得不到,我也用不了,就让真正能用得到的来用好了。”   司徒禛听了渺渺真人的话微微皱眉,‘真正用得到的人,’这是谁,难道还有别人牵连进来不成。   贾赦再次拉了拉司徒禛的衣袖,阻止了司徒禛要脱口的话。   “来了,来了,”渺渺真人突然看着天空惊喜道:“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在朗朗晴空之下,突然聚集起一朵七彩祥云,那祥云慢慢下落,直至落到高台之上,然后,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仙子悠悠然从祥云上走了下来。   这是,神仙啊! 第九十章   神仙下凡, 不要说贾赦现在怎么想, 就说司徒禛现在心里的感觉都很不好。   特别是听到他带来的那些百姓跪在地上, 高呼“神仙”二字的时候,司徒禛的心情就更不好的,那些老百姓素来没有什么文化, 之前敢跟着他, 也不过是因为司徒熙失了民心以后, 他得了民心,再加上百姓对皇权的敬畏,才会那般。   可是现在,再敬畏皇权,都比不上敬畏神仙啊,那可是神仙啊, 不要说那些百姓了,有不少宗亲大臣的脸上也显出激动之色。   贾赦拉了拉司徒禛的衣袖,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最是不能心急, 先看这仙子要干什么再说。   警幻微微仰着头,享受着下面的百姓对自己的朝拜, 心里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悲天悯人、大慈大悲之状, 她看着司徒熙, 开口道:“尔乃人间君主, 怎么做出用活人炼丹这种有违天道之事,你可知罪。”   司徒熙本来看到警幻出现,也很激动,觉得自己今天不只可以长生不老,还能看到传说中的神仙,说不定还能得道成仙,真是太好了,他还偷偷地想了想,觉得要是这个仙子是引自己成仙的,他还要推脱一下,让仙子给自己时间,好把大庆的江山治理好再上天,至少他要再培养一个满意的继承人,这老四刚刚敢质疑自己,这太子自己也不会让老四当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这仙子却同样是来质问自己的。   刚刚司徒禛质问自己,自己可以没有反应,毕竟司徒禛不过是自己的儿子而已,那些宗亲大臣质问自己,自己也无所谓,毕竟不过是自己的臣子而已,至于那些百姓,自己是皇帝,他们还真敢反了不成。   可是现在,质问自己的是仙子!   司徒熙抿了抿唇,压下被质问而感到的不悦,开口道:“仙子误会了,朕不过是想要炼制长生不老丹而已,这样才能更好地让朕治理朕的天下,那些人,也应该为此做出贡献。”   警幻冷笑一声:“一派胡言,是皇帝你的天下大,还是这世间的天道伦理大,自古江山几番易主,天道却永存于世,不容你在此狡辩。”   司徒熙也冷了脸:“这天下是朕的,你区区一个天上仙,还管人间事不成。”   警幻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暴怒,一甩衣袖,司徒熙就被她打下了高台:“尔等凡人,竟敢质疑本仙。”   司徒熙狠狠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司徒禛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司徒熙:“父皇,你没事吧。”   警幻仙子那僵硬的一瞬,被贾赦刚好看在眼里,贾赦微微垂头,勾了勾唇角。   司徒熙双眼赤红地看着警幻:“你想怎么样,这丹已经炼成了,人也已经死了,你还敢阻止朕。”   警幻闻言挑眉,莲步稍移,玉手拿起那颗散发着丝丝金光的丹药,问渺渺真人:“这丹,炼好了?”   渺渺真人作揖道:“丹药已成。”   警幻微微一笑,傲慢地看着司徒熙:“你炼丹有违天道,本仙子自然是不能让你把这丹药据为己有。”   “你想怎么样?”司徒熙也惊了,惊慌中还带着害怕,他一把推开司徒禛,就扑到高台的台阶上,想要上去抢回丹药:“把丹药还给朕,那是朕的,那是朕的。”   警幻微微皱眉,脸上依旧起了不少怒意:“竟然敢质疑本仙子,大胆。”说着又是一挥衣袖,司徒熙随即便飞了出去,这一次,司徒熙飞得更远,砸得更重,吐得血也更多。   司徒禛飞奔过去,扶起司徒熙:“父皇。”   “你走开,”司徒熙推开司徒禛,双眼死死地盯着警幻手里的丹药:“那丹药是朕的,是朕的。”身子又扑上台阶。   警幻怒意更甚,衣袖一甩,司徒熙‘啊’地一声再次飞出。   可是,他的执念却越来越重,双眼赤红仿若恶鬼一般,吐出的血染红了龙袍,让人看到都觉得心底发麻:“是朕的,丹药是朕的。”   “你这凡人,”警幻心里也是大惊,她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丹药,可不能出手杀了皇帝,这斩杀人间帝王的罪孽,她是万万不敢惹的:“怎可这般执着这种东西,须知强求是不对的。”   “是朕的,是朕的。”可是陷入魔障的司徒熙又哪里听得下警幻的话,眼中除了那长生不老丹,再无其他,即使被警幻打飞好多次,受了不少的伤,却怎么都不肯昏过去,还一次次爬起来,向高台而去。   所以说,我真该佩服你,我的陛下。   在司徒熙又一次被打飞以后,贾赦终于开了口,此时场中因为警幻仙子和司徒熙之间的状况,而让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敢问仙子,你拿到这丹药,是要如何?”贾赦直起腰板,直直看着警幻:“要是替天行道,何不在大家的面前销毁这丹药,也好让陛下断了念想。”   警幻的动作再次僵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等邪物,本仙子自会带回太虚幻境销毁。”   贾赦心里的猜想更加肯定,这仙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丹药炼好才来,目的分明在这长生不老丹上,看来这仙子也想要这丹药,可是以活人炼药确实如她所说,有违天伦,这仙子才会假借司徒熙的手完成,何况,贾赦看了默默地站在一旁的渺渺真人一眼,这妖道也是她的人。   贾赦再次出声:“仙子此言差矣,这丹药要是不在陛下眼中毁去,恐陛下执念太深,再出什么祸端,还请仙子现在就做,也让我们这众凡人心里有个底。”   “你……”警幻看着因为贾赦的几句话,就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凡人,心里惊了一下,这孤魂野鬼说话实在是了得,不过区区几句就扭转了局势,她的眼神一凛,本来今天为了这丹药自己还想放着孤魂野鬼一把,没想到这人却这么不识趣,自己也就只能出手了,想罢,警幻大喝一声:“尔等也敢质疑本仙子。”   说完一甩衣袖,贾赦也如司徒熙一般飞了出去。   贾赦默默地吐了一口血,觉得自己屁股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这上面吐血、下面流血的,真是太狼狈了。   心里自嘲了一下,贾赦从地上晃晃悠悠地转起身,直视警幻:“我不过是想请仙子毁了这丹药,让大家安心,仙子就百般推辞,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说完,他好像才看到渺渺真人一般,恍然大悟道:“这炼丹的道士可是个妖道,竟然听你指挥,你真的是你所说的仙子吗?还是又是一个假借仙子之名而骗人的妖物,”然后,他看着警幻的表情,惊慌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废太子造反,身边有这妖道,皇上痴迷炼丹,身边有这妖道,而这妖道,却听命与你,”他手指警幻,仿佛有剑指苍穹之势:“说,你究竟是妖是仙?”   警幻被贾赦这一番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特别是看到下面本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凡人也开始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更气了:“你这孤魂野鬼,休要在这里胡言。”   贾赦冷笑一声:“我明白了,因为我在这里质疑你,所以我是孤魂野鬼,因为陛下想要拿那长生不老丹,所以陛下就是这个下场,”他指了指还在拼命向高台上爬的司徒熙,话说,陛下,你也真是执着啊:“我们凡间的帝王,岂容你这般糟践,若你真是神仙,难道还不知道天道因果的道理,怎可这般对待天子,分明就是妖孽。”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再配上司徒熙即使已经狼狈到丝毫没有了天子的尊严也依旧倔强的背影,让一众人心里的疑惑更甚了。   警幻气得险些跳出来:“尔等岂敢,本仙子要了你的狗命。”   “神仙也可以随意杀人吗?”贾赦眼中的冷意更甚:“你这个假仙不会是露馅了吧。”   “你放屁。”   “既然你说你是仙子,就证明给大家看,把丹药毁了,”贾赦丝毫不让,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周身仿佛有佛光闪过一般,让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要是我说错了,我愿意以死来偿还误会仙子的罪责。”   “贾赦。”司徒禛喊道。   贾赦笑看了司徒禛一眼:“殿下,世间万事皆有曲直,苍天在上,必是看顾众人的,臣不信,臣的一片丹心换不了上天怜悯。”   那悲天悯人般的表情,让众人觉得贾赦才像是普度众人的神仙一般。   警幻被贾赦身上的金光给吓住了,再看到下面的人因为贾赦的话而崇拜贾赦的样子,她甚至看见一道道功德之力慢慢地再像贾赦聚拢,让贾赦身上的金光更甚。   “今天,要么你证明你是仙子,毁了丹药,我以死谢罪,要么,妖物,拿命来。”   随着贾赦的呵斥,司徒禛也慢慢站了起来:“给孤把高台围起来。”   一瞬间,形势完全变化了。   警幻脸色铁青地看着下面的人,她这一次来,就是为了丹药而来,十二金钗所炼丹药,虽然中间的王熙凤变成了神瑛侍者,可是丹药的药效却更高了,她因为贾赦的屡屡破坏已经伤了道行,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十二金钗的身上。   她先是用梦境诱惑贾元春,让贾元春却勾引贾珍,好把贾家闹个天翻地覆,也能让贾赦无暇顾及,再通过催眠几个宫中侍卫,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渺渺真人,渺渺真人急于摆脱被困的状况,自然会为自己所用,而真正犯下错事,用十二金钗炼药的人,却是人间的帝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她就可以不沾染上任何因果地恢复功力了。   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半途杀出个贾赦,还是个身负功德之力的人。   现在她处在屠龙位,所以对于司徒熙这个皇上可以不在意,再加上司徒熙之前因为炼丹的事情,实在是招了太多的民怨,反而不如贾赦棘手。   警幻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冷笑道:“好一个贾赦,好,好,好,”说着,她抬起手,把那颗散发着金光的丹药吞了进去:“今天,本仙子就收了你这孤魂野鬼,让你不能继续骗人。”   贾赦冷笑:“仙子娘娘一会儿叫我贾赦,一会儿叫我孤魂野鬼,难不成是心思被我说中,恼羞成怒慌了手脚不成。”   警幻也冷笑道:“等本仙子拉出你的魂魄,看你还敢嘴硬。”说着,便飞身而来。 第九十一章   在贾赦极力刺激警幻的时候, 他就已经做好了警幻会对自己动手的准备, 本来她想着警幻会结个手印、施个法术就把自己给灭了的, 却没想到警幻会亲自动手。   在警幻飞过来的时候, 贾赦甚至心里还怪异了一下,这真的是神仙, 太冲动了吧。   心里想归想,贾赦的手却不慢。   警幻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几乎到了贾赦面前:“贾赦,拿命来。”   然后,‘砰砰砰’三声,警幻又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 脸色难看至极。   贾赦吹了吹火铳还在冒烟的枪口,笑看着警幻:“果然是妖物, 被我揭穿了真面目就想杀人灭口,我之前的推论也没错,一切都是你让那个妖道教唆皇上做的,现在丹药炼成了, 你就想扮作神仙把药拿走,想得倒是真美,不过, 却最后功亏一篑,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因果报应。”   警幻刚刚只一心想要取了贾赦性命, 反而没有留意到贾赦会有反击自己的能力, 等贾赦把那火铳往自己身上开了三枪以后,她虽然没有受伤,也被火铳的威力给震了一下,现在看向贾赦的表情就更是阴霾了。   贾赦继续笑道:“不过你就算吃了那丹药又如何,心术不正,自当有报应。”   警幻冷笑:“本仙子有没有报应,不是你这个孤魂野鬼说了算的。”   贾赦听了警幻的话只想扶额,这一会儿孤魂野鬼,一会儿贾赦的,大家只会以为仙子娘娘你疯了好吗?   而且,现在大家看你的表情,也不是仙子了,能当众吃下那药,这要蠢到什么地步才做得出来啊,本来要是一直摆着姿态,因为这时候的人对神仙先天的畏惧,自己最后也讨不了好,没想到……   贾赦只能说,仙子娘娘,你的天胡被你给玩烂了。   贾赦看着警幻,脸上常带的笑容让警幻的心里更是不爽:然后他声音高了几分:“陛下,你的长生不老丹被这个妖物给吃了。”   警幻还没反应过来贾赦为什么突然要说这句话,就被一股大力给扑倒在地。   司徒熙双眼赤红,满脸满身的血迹,犹如地狱恶鬼一般骑/在警幻声上,吼道:“把长生不老丹还给朕,把长生不老丹还给朕。”说着,还去掐警幻的脖子。   警幻毕竟是仙子,一时不慎被司徒熙扑到也就算了,那还能被掐脖子,她美目一竖,眼中戾气闪现:“给本仙子滚出去。”说完,身子一震,司徒熙就被震飞了出去。   这一次,可不比之前的几次,贾赦已经把警幻给彻彻底底惹火了,再被这么对待,警幻自然就没有留手。   司徒熙直接就飞出去,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那大树甚至被撞到‘轰隆’一声巨响,仿佛要断掉一样,然后,众人就看到司徒熙整个人瘫在地上,手扬起伸向警幻的方向,身子抖动了几下,手重重地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父皇,”司徒禛大叫着跑过去,把司徒熙抱在怀里,大哭起来:“父皇,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贾赦怒喝一声:“大胆妖物,竟敢杀害当朝天子。”   警幻也被这一变故给弄蒙了,这,这,她竟然杀了人间的帝王,这可是重孽,重孽啊!   一瞬间,警幻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胸口沉闷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天道在惩罚她啊。   “大家看啊,这不是什么神仙,而是妖怪啊,她诱惑皇上、盗吃仙丹,现在又把皇上给杀了啊,”贾赦喊道,表情激动道无以复加:“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妖物横行祸乱苍生啊!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妖物行凶屠人间苍龙啊!”   贾赦喊得激动,那些跟着的宗亲大臣百姓,也激动了起来,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给弄蒙了的众人,仿佛此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跟着贾赦呼喊起来,地上,司徒禛之前呈上的万民血书也在众人的呼喊中,越加刺眼。   “不要喊了,不要喊了,”感觉压在自己身上威压,随着众人每一次的呼喊就沉重一分,警幻简直就要疯了:“不许喊了,你不许喊了,再喊,我就杀光你们,把你们全都杀光。”   贾赦听了下来,众人也听了下来,想比众人看向警幻害怕恐惧的眼神,贾赦的眼神就平静了很多。   “你能杀得了我们,也是,是妖物嘛,自然是无恶不作的,”贾赦一脸正气凛然,盯着警幻:“但是,我也相信天理昭昭,老天爷是不会让你这个妖孽得逞的。”   警幻此时也没了仙子的仙气飘飘,为司徒熙的血迹染红的彩裙,被贾赦激怒的扭曲表情,已让这个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子变得丑陋无比,她看着贾赦冷笑道:“本仙子已经吃了仙丹,功力恢复,自然能取你们的狗命。”   “仙丹?恢复?”贾赦哈哈大笑起来:“妖物还是睁开眼好好看看清楚得好。”   然后,大家就看到高台的一侧的隐蔽部分开了一个小门,里面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好几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甚至其中有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娃娃。   贾赦讽刺地看着警幻:“我本来想要救下这些无辜的人,即使是死也想让皇上回头,却没想到,引来了你这个妖物,而让一切都真相大白,皇上冤枉,被你等妖物蛊惑,但是天理昭昭,这仙丹炼不成,你也好不了。”   “什么,”警幻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的林黛玉等人,‘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被你这凡人打败。”   “你不是被我打败,而是被我们,我们这些人的正义之心、公理之心打败,妖物,你且等受死吧。”   司徒禛慢慢地放下司徒熙的尸体,走到贾赦身边,冷冷地看着警幻:“妖物惑人,意图毁我大庆江山,现妖物身受重伤,正是拿下的好时机,来人啊,把这妖物拿下。”   那些本来还惧怕警幻的侍卫看到警幻受伤,立马听令上前绞杀,就连贾赦也乘机朝着警幻开了几枪,警幻不得不出手,但是身上有天道威压,自己又有伤未愈,即使伤了人却丝毫不能脱身,而且在她每打伤一个人后,身上的威压就更重,更让她束手束脚。   天道,是盯上她了。   突然,众人听到一阵天外之音,往上一看,就见两仙童一般人物驾云而来。   贾赦眉毛微挑,这是又来了两个神仙。   那两个仙童也不下来,只踩着祥云停在半空中,却发现这下面的凡人没有一个跪拜他们呢,心里一阵纳闷,难道现在的凡人都不敬畏神仙了。   其实只不过是警幻刚刚的出场和后来的状况,让众人看着这两仙童纳闷:这不会是那个妖物找来的帮手吧。   其中一个红衣仙童咳了咳嗓子,想到赤瑕仙子交代的事情,直接开口道:“警幻,你可知罪?”   原来这两个仙童是赤瑕宫的仙童,和宝玉的前世神瑛侍者同为一宫之人。   警幻看到来人,本来以为是赤瑕仙子派人来救自己,却没想到会得到问罪,连忙跪下来狡辩:“仙童大人赎罪,小仙下凡,本是想要阻止一场人家祸事,却不料被奸人所害,现在被凡人围攻。”   红衣仙童听了这话,再看看底下的状况,下面甚至还有侍卫没有放下手里的兵器呢,现在的凡人,真的胆子这么大,连神仙都敢打。   一旁的绿衣仙童看到红衣仙童被那警幻两句话给绕了进去,微微皱眉,开口道:“你不用狡辩,神瑛侍者下凡历劫,却因为你的缘故现在历劫没满就回了天界,在赤瑕仙子面前好好告了你一状,你的一切罪行仙子已经知晓,由不得你抵赖。”   红衣仙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面色不善地看着警幻。   警幻的身子抖了抖,怎么会是,神瑛侍者怎么会回天上,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阴谋,而告发自己呢。   贾赦看了看警幻,再看看天上那两个仙童,心里计较了一番,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两位神仙大人,这妖物可不只这些罪名,她刚刚,亲手杀害了人间的皇帝。”   “什么?”两位仙童闻言大惊,再看看躺在地上,一身染血龙袍的男子,这可如何是好,神仙杀皇帝,天道不容啊!   绿衣仙童也怒了,拿出一个绳索一样的东西就扔向警幻,警幻被那绳索绑住,立马动惮不得倒在地上,嘴里直呼“饶命”。   红衣仙童大喝道:“此时可不是饶命的时候,警幻你胆敢杀害人间帝王,我们要带你去天庭,让玉帝定夺。”   “不要,不要,”警幻浑身大汗,拼命挣扎,她的罪责到了玉帝那里,就只有在诛仙台受天雷之行灰飞烟灭的下场,她大喊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这个孤魂野鬼陷害我。”   临死都要攀咬贾赦一口,贾赦只想摊手耸肩:你总算是清楚了一回,知道我是在陷害你了。   绿衣仙童一甩手,警幻就被那绳索给绑着飞到了空中,另一头被绿衣仙童抓在手里。   绿衣仙童看向贾赦,想到神瑛侍者在赤瑕仙子面前给这个孤魂求情,而这孤魂身上也已经有了功德之光,自然是按照赤瑕仙子的意思开口:“贾赦,你不必离她多言,警幻犯下大错,我等自然会送她去严惩。”   贾赦深深地鞠了一躬:“贾赦谢过神仙大人。”   两仙童也不再停留,牵着警幻就驾云而去。   众人还处在一种茫茫然的懵逼状态,就连司徒禛,面无表情之下也是大脑一片空白。   贾赦挑眉扫了一眼,‘扑通’跪了下来,哭嚎道:“皇上,驾崩。”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 第九十二章   等一切结束, 天色已经晚了。   由于这一天的事情实在是波澜起伏,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所以导致了, 当事情做完以后,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地疲惫, 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疲惫。   瞧瞧他们都经历什么,皇帝变成了暴君要用活人炼制长生不老丹,神仙下凡结果是个妖物,不仅承认诱惑皇帝做下错事,还把那丹药自己给吃了,更是杀了皇帝,做出了过河拆桥的事情, 最后,最后那妖物真的是神仙。   众人的脑子到最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到底是神仙还是妖物啊,所以说,是神仙害人还是妖物惑人啊。   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有几点是不容置疑的:   首先, 贾赦真的是个贤者,皇上做错事敢直谏皇上,神仙做错事也敢很批神仙, 他的心里有世间公道、人间大道, 是个不择不扣的君子。   其次, 是皇上司徒熙真的死了, 这个在晚年做下错事以至于晚节不保,到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皇帝,被一个疑似妖物的神仙或是一个疑似神仙的妖物给打死了,想来史书上的记载,除了他不算光彩的死因以外,还会为他堪忧的智商留下浓重的一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太子司徒禛继位,即将开启大庆朝新的篇章。   贾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府里,即使他身上有伤,还被警幻仙子给打伤了,可皇帝驾崩,司徒禛又及其信任与他,让他直到现在才得以出宫。   但是回到府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大伯。”林黛玉施施然地给贾赦行了一礼。   贾赦看到来人,无奈地挑眉,给椅子上垫了一个软垫,才坐下:“玉儿啊,你来了,你就不能等你大伯我身子养好一点再来吗?”   “大伯。”林黛玉咬着嘴唇没说话,眼睛红红的,想来在贾赦回来的时候又是哭过一场。   贾赦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都下去,这才看向林黛玉:“你是想问贾宝玉?”   林黛玉点点头:“宝玉他真的死了吗?我们都活下来了,宝玉,宝玉他也活着吧。”   “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活着,这很难说啊,”贾赦摆摆手,让林黛玉坐下:“还是我把事情给你从头说说吧,这一切,都要从那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来礼尚书府里讨要通灵宝玉开始,他们举止诡异、言辞中的内容也让我上了心,来回斟酌了一下,我变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贾宝玉前世,是天上的神瑛侍者,而你的前世,是绛珠仙草。”   “我……”林黛玉有些吃惊地看着贾赦,心里也不是很能够接受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你们前世的纠葛是什么,但是我却知道你们此生必有牵扯,可是那时候你厌恶贾宝玉和贾家,而且你父亲显然在知道贾家的真面目以后也不会和贾家有什么牵扯,所以,我把那两个妖人就赶了出去,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派人给通灵宝玉上泼了黑狗血,埋在了荷花池下的淤泥里。”   “怪不得当初有一段时间宝玉好像懵懵懂懂的,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   贾赦点点头,也不否认这一点:“之后便是元春出宫之后,她做了一件事,让我很是生气,她竟然勾引贾珍,而贾珍也竟然上钩了,大摆宴席要娶元春为贵妾。”   “怎么会?”林黛玉吃惊地拿着帕子捂住脸:“他们可是,这样的话,让贾家别的女儿怎么办啊。”   “没错,让贾家别的女儿怎么做人啊,贾珍虽然纨绔,但是却有着趋吉避凶的本领,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为什么贾珍就会就范呢,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贾赦轻笑一声,显然对贾珍的智商表示怀疑:“所以我联合了族中的一众族老,在摆宴当日给贾珍施压,却发现贾珍被人蛊惑了,而蛊惑他的,便是贾元春,贾元春要是真的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女官了,那贾元春的背后又站着何人呢?”贾赦动了动身子,给自己调了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当我把贾元春带回来对质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怪异,她背后有人,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我一时猜测不出来的人,但是很快地,我就联想到了,因为,你、薛宝钗、贾元春,同时被宣进了皇宫,而且还有不少贾家女儿或是和贾家有关系的女儿被宣进宫中,在联系到即使参与了谋逆、而且同伴是个妖物也一直没有被皇上处死的渺渺真人那个妖道,我的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想:皇上,想用活人炼长生不老丹。”   林黛玉的身子抖了抖:“所以那时候,你才会突然把我和迎春姐姐送走。”   贾赦苦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要一个人,哪是我能保得住的,可是,要是真正想要拿长生不老丹、或是能得到那长生不老丹的人不是皇帝呢?”   贾赦抬眸看了林黛玉一眼:“既然贾宝玉的前世是天上的神瑛侍者,他不过是下凡渡劫,那就有回到天上的一天,这早回晚回都一样,不如让他帮帮我们。”   林黛玉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脸色白了几分。   “皇上屡劝不听,我就想办法把贾宝玉送到你们身边,皇上身边的大公公戴荃已经被太子收买,适时地为我们提供消息,更是事半功倍,毕竟连皇上都没有想到,跟了他一辈子的贴身太监,会在最后背叛他,”贾赦冷笑了一声:“那个炼丹炉也是我们让埋在工部的钉子做了手脚的,所以炉里有机关,你们进去了才会保住性命,不过却有个要求,为了瞒过皇上的眼睛,这个炼丹炉在起炉时里面必须充满火焰,这也就代表着,第一个进去启动机关的人,必须身处火海,被活活烧死。”   林黛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所以,那个时候,宝玉才会那么激动地谩骂皇帝,让皇帝一怒之下把他第一个扔进丹炉里,他是想先进去启动机关。”   贾赦点点头:“机关启动,你们进了里面就安然无恙,然后丹炉下面的逃生门打开,正好让你们从下面逃出去,待在高台的里面,一切也就安全了,宝玉也就安然无恙了。”   林黛玉哭红了眼睛,满脸哀伤:“宝玉为了救我们,而死了。”   贾赦看着她的表情:“不,他是为了救你,因为为何他说了你的处境,他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我的提议。”   “宝玉,”林黛玉再也忍受不住,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哭声悲伤到几近绝望:“对不起,对不起,宝玉。”   贾赦静静地看着她哭,说得话却没有停:“他也和我做了交易,说是等一切结束以后,不论事成事败,都让我好好地帮助二房,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心思纯净之人。”   林黛玉点点头,继续哭泣不止。   “玉儿,你要明白,你的未来是什么,宝玉救了你,可是你不能用你的未来来还债,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太子必定登基,你也成了皇家的媳妇,你父亲会欣慰地看着你出嫁,为了你过得好,他说不定在死前都会兢兢业业地为司徒禛效命,”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认真地看着林黛玉:“然后你会有自己的儿女,为了自己的儿女过得好,说不定你也会在后宅里勾心斗角,世间不会有那么多的夫妻,会和你父母一样相爱,你要是不努力,还要让你的父亲担心不成。”   林黛玉慢慢地放下帕子,满眼泪光地看着贾赦:“大伯。”   “贾宝玉是救了你,但是他却是你生命里的过客,你的生命力还会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用心对待,等你好好地走完这一生,回了天上,说不定还会碰到他,那个时候,你能微笑着对他说,你过得很好,你这一辈子过得很好。”   林黛玉定定地盯着贾赦,眼中的迷茫与悲伤慢慢被坚定所代替:“大伯,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那就好,”贾赦笑了起来:“天色也不早了,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吧。”   林黛玉点点头,起身给贾赦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待跨出门槛的时候,她转过身,看着贾赦:“大伯,之后的事情,可是你设计的?”   贾赦笑看着她:“神仙的事情,我一个凡人可没这个本事。”   林黛玉终于毫无负担地离开了。   贾赦看着林黛玉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果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他早就知道了警幻仙子的存在,又怀疑元春之事便是出自她的手笔,自己又怎么能不算计其中。   激怒警幻,诱导司徒熙,迫使警幻失手杀了司徒熙,斩杀人间帝王,这天罚他就不幸警幻受得了,是个神仙又如何,想要算计,他自然是要算无遗策。   贾赦想起刚刚出宫时,司徒禛也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自己回答说:“臣是凡人,如何算计神仙,殿下太抬举臣了。”   贾赦微微一笑,笑容里待着冷意和嗤笑,整个人也不再如平日间温煦,这一刻,他是裔白,而裔白要的,是权倾朝野、功德留名。   不日,太子司徒禛继位,史称雍和帝,改年号雍和。   登基后大赦天下,奖赏功臣,其中以荣国公、太子太傅、丞相贾赦为先,贾赦由以虚职三级跳,成为文官之首,朝中却无半点反对之声,皆因贾赦救驾有功、救世有德,民间百姓更是以贾赦封爵而自发庆祝,可见其民心所向。   雍和十二年,雍和帝采纳丞相贾赦谏言,下令建造文武双英祠,下旨凡是对大庆朝有大贡献的文官武将,都可列入祠中,受百姓瞻仰。   其中,文英祠排行第一者,必是丞相贾赦,更是筑起人像,立于文英祠正中。   贾赦一生,受两代帝王荣宠至极,起名列入史书流芳与世。 第九十三章   贾恩侯其人, 可以说是大庆朝第一奇人。   文,他只通百三千、略懂四书五经,其他文着皆是可有可无,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开创了大庆朝,乃至整个封建王朝的教育新体制, 提出了“儒术遵循、杂学百出”, 认为只要一人有一技之长, 必将此技发扬光大乃至创新,便是有为之人, 这无形间提高了很多民间匠籍人民的地位,也使当时的大庆朝出现了很多影响后世的杰作,比如连发式火铳等。他更是开创了以村寨为基础的小型学社,免费教授三到七岁的孩童百三千、学会基本文字,从而使大庆朝几乎没有文盲的出现。   武, 他手无缚鸡之力、兵法布阵从未读过,却在雍和六年, 大将军年尧功高盖主被雍和帝抄家灭族,军中无将所用之时, 主动请缨,东打进犯番邦, 并将其驱逐到东部冰海之滨, 其军功大庆史上绝无竟有, 跟随的军士也曾赞叹他为军中奇帅, 恐有诸葛之才。   “你怎么会提出这种想法?”司徒禛看着下面的贾赦,眼神微眯:“你就不怕百姓们学的东西多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成。”   就在刚刚,这贾赦竟然上折子提出什么小型学社,说是要教小孩子上学,自古士农工商,前几年因为贾赦提出的火铳一事,让自己废了不少功夫在这个上面,好不容易把自身实力弄强大了,从而开始了海运的时机,让很多商人雇佣朝廷的兵士护送出海做生意,虽然说确实是赚了不少钱,但是也把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现在,贾赦又想降低文士的地位了?   司徒禛决定,一定要好好听听贾赦想要说些什么,不然是不会同意的。   对于司徒禛的心理把握得很好,就连司徒禛面无表情的脸,贾赦都能看出喜怒哀乐来,现在也自然知道司徒禛在想些什么。   贾赦鞠了一躬,娓娓道来:“皇上,臣提议,并不是要给百姓进行免费的学习,毕竟家里要出一个秀才,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很多老百姓为了一个儿子读书,都能懂得倾家荡产,要是这读书成了免费的,对于朝廷的负担太大了,”他看着司徒禛,笑道:“可是,要是让那些百姓们多认些字,又有什么不好呢,自古民反除了当时的朝廷**黑暗以外,还有一点就是愚民好欺,往往受人挑拨就会给人当枪使,还不如我们在给他们教课的时候,在教一点基本的律法和对皇室的忠诚,这样臣以外反而事半功倍,”贾赦想了想,又解释道:“至于皇上说得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臣觉得,只要朝堂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是不会有人想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所以说,要是皇帝无能,就怨不得百姓反了。   这话虽然说得不漂亮,但是司徒禛听了心里反而高兴,他喜欢贾赦这种事事为民的大臣,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司徒禛想了想,问道:“那这人选上,毕竟不过是教普通孩子基本识字,一般的大儒肯定不干的,你又想好什么人可以胜任吗?”   这又问到点子上了。   贾赦微微一笑:“如今律法讲究连坐,往往父亲犯错,儿子、孙子都会被罚,即使其中有品德高尚且学识渊博之人,也不得为朝廷所用,臣觉得,这些人,正是好人选,一是让他们不至于埋没了自己的才华,而是给他们些事做,也能减轻他们对朝廷的怨怼。”   司徒禛眉毛一挑:“他们竟敢怨怼朝廷,胆子大了。”   “皇上,是人皆有怨恨,小则为了一毛几文争利,大则抄家灭族、杀父杀母,生活不顺,自有怨恨,而心有才学之人更是想得多、想得大,这朝廷,不就是一个大目标吗?要臣说,那些民反的实例中,这些人才是起了大用处的。”   “那你就不怕这些人,反了。”   贾赦无奈了,这怎么又绕回去了,开个类似于小学的义务制教育体系,就那么难吗?不要说国库没钱好吗?这些年皇上你可是抄了不少贪官的家,而且朝廷的海运事业不是做得非常好吗?   “皇上,民反,只能说明朝廷无能而已。”   司徒禛定定地看了贾赦半天,眼神瞟过贾赦拇指上从来没有摘过的玉扳指,点点头:“这事,朕准了,后续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臣,谢主隆恩。”   司徒禛微微勾了勾嘴角:“贾赦,朕记的,你那二房的侄孙子,应该就是你说得这类有才有德却报效无门之人吧。”   贾赦身子一僵,低头作揖苦笑:“皇上英明。”   司徒禛又道:“朕还记得,你那个过继给二房的嫡子,现在就是很成功的商人吧,听说海运这块也做得不错。”   贾赦把头低得更低了:“皇上英明。”   司徒禛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好了,迎春和旭儿现在都过得挺好的,有空让你夫人多进宫来陪陪她吧,毕竟她现在还怀了一个。”   贾赦跪地:“臣,谢主隆恩。”   等贾赦回到家里,果然又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   邢夫人一脸无奈又好笑地迎了上来:“老爷。”   贾赦挑眉:“又来了?”   邢夫人点点头:“又来了。”   自从无意间得知了平儿和平儿的儿子的存在以后,贾琏就殷勤地不得了,一日三餐地往平儿住的别院跑,让平儿不得不抱着儿子来荣恩府里找清静。   可是,这清静没找到,却把贾琏也引了来。   而且因为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这个儿子和儿子的娘都被贾赦保护得很好以后,贾琏对贾赦心里的那些疙瘩也没有了,毕竟这些年,贾赦也帮助了二房不少,他现在虽然是个商人,可是要钱有钱,要地位,也比以前好多了,自然是心情疏解了不少。   要不是贾赦不允许,贾琏都想不顾礼法地再叫贾赦‘爹’了。   贾赦走到后院,邢夫人也跟了过去,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贾琏的声音:“这是我儿子啊,你是我儿子的娘啊,怎么就不能跟着我了,爷现在有钱,能让你当富贵太太,吃穿不愁,你怎么就不答应呢?”   平儿声音中就带着点急躁了:“都跟你说了,慕儿已经被老爷过继给瑚大爷了,你怎么就不听呢?慕儿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这,这,就算过继给死去的大哥,慕儿也是我的儿子,你跟我回去,我们在生几个也行啊,大哥他死的可怜,让他后继有人我也是可以的。”贾琏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妾了,我的卖身契也不在你的手上了,你凭什么命令我。”平儿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意。   “这,这……”贾琏的声音反而弱了下来。   ……   守在门口的鸳鸯看到贾赦和邢夫人来了,一脸无奈地上前行礼:“老爷,夫人。”   贾赦看着已经是妇人打扮的鸳鸯,再听听还在里面纠缠的两人,一时也没了进去的心思:“你进去转告那两位,不用在这里演来演去的,想嫁就嫁、要娶就娶,爷当时说得是那个孩子,和他们两个人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慕儿留下,那是瑚儿的儿子,以后跟着老爷我了。”   鸳鸯只得更加无奈地看着贾赦和邢夫人走了,然后才进去把贾赦的话带给两位祖宗。   平儿和贾琏听了,脸上都尴尬了一下。   好半天,贾琏才摸摸脑袋开口道:“既然老爷都答应了,你就跟爷回去吧,这些年爷也没娶妻,这不,刚好便宜你了。”   平儿瞪了贾琏一眼:“老爷不会生气了吧?”   “担心什么,老爷不是说要亲自带着慕儿了吗?就算慕儿是大哥的孩子又怎么,这身体里还不是留着爷的血,你担心什么,这慕儿跟着老爷,也比跟着我这个做爹的强啊,这是好事。”   平儿点点头,也明白贾琏的意思,不说别的,只要以后慕儿出去,说是让荣恩公、当朝丞相亲自教的,慕儿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所以,即使心里万般不舍,平儿还是把自己才三岁多的儿子留了下来:“你可是要娶我的,三书六礼、大红花轿可要备齐了。”   “当然,当然,爷还差那些。”   两夫妻心里盘算的不错,即使已经有所改变,这小九九也是不会变的,人心,素来如此。   贾赦也不含糊,接过贾慕直接就扔给了贾琮:“这是你大哥的儿子,你好好带着,也算是提前预习一下如何为人父了。”   贾琮看着离开的贾赦尔康手,然后,发现自己崇拜万分的父亲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以后,只得无奈地低头,看着咬着手指瞪着大眼睛的侄子,无奈苦笑。   从此,贾琮就过上了又当爹又当娘的奶爸生活,以至于贾琏和平儿终于造人成功,再想起这个儿子来看望的时候,这个儿子已经对他们只是隔房叔叔婶婶的情谊了,这是不是又能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作孽不可活呢。 第九十四章   林黛玉躺在床上, 双眼已经开始慢慢模糊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慢慢地流失,看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去了。   “娘……”   “祖母……”   “老王妃……”   ……   很多人在她的耳边呼唤着, 但是她觉得自己慢慢也改听不见了。   她的一生可以说过得极为荣耀幸福, 夫君是先皇亲自,大名鼎鼎的贤王,儿子、孙子也各个在朝堂有着一席之地, 而她本人, 更是有着潇湘妃子的名号, 所作诗集在在世间传送,她更是荣恩公亲自承认的弟子,和皇帝那也是有着同门之意的, 她,荣耀至极。   而她同样幸福至极,早在她要嫁入皇家的时候, 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当一个合格的王妃、当家主母, 要管理好王爷的后宅、调节那些侧妃、庶妃、通房之间的平衡。可是万万没想到, 她的夫君, 贤亲王司徒昼却能够给了她世间女子最大的幸福, 他的后宅里, 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她的夫君敬她爱她、疼她护她,甚至可以在有人嘲笑她善妒的时候,跑到人家的府上去大闹,他可是亲王啊,而且是大名鼎鼎的贤亲王啊,难道不怕被人说是惧内吗?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是我娘子,我知道你的好,就够了,何必去管其他。”   看看,这就是她的好夫君,一个彻彻底底的好男人。   她想,她应该是整个大庆朝的女人都羡慕的对象了。   林黛玉的思绪慢慢消散,最后,她只有一句,那就是,她的一生很幸福。   “这是哪里?”林黛玉的神识渐渐清明,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仿若仙境般的画面,让她觉得莫名有些熟悉:“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自言自语中,她明白了,自己是贾赦口中说的绛珠仙草转世,自然是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投胎轮回的。   所以说,大舅舅当年告诉我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其实即使到死亡的最后一刻,林黛玉对于贾赦的话还是有所保留的,贾赦实在太聪明,可是林黛玉也是聪慧过人,这聪明人对聪明人,自然是想得多,也疑心得多。   “看来自己这么多年,都误会大舅舅了。”林黛玉自嘲道。   “林妹妹!”一声男声从身后传来,那语调中夹杂着惊喜与不可置信:“真的是你,林妹妹。”   林黛玉转过身,就看见一青衣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激动了,林黛玉微微皱眉,不确定道:“宝玉哥哥?”   “是,是我,”已经成为神瑛侍者的前贾宝玉匆匆走上前,看着林黛玉心里还是很高兴:“你已经回来了,怎么样,你过得怎么样,你的夫君对你好吗?你的子女对你孝顺吗?林妹妹,你幸福吗?”   短短几个问句,就让林黛玉慢慢失了眼眶,即使当年讨厌死了贾宝玉的肆无忌惮和蠢钝无知,可是他对自己发自真心的关心,还是会让她动容。   特别是当年的事情,贾宝玉更是为了她进了火炉之中,那烈火焚烧之苦,现在想来就让林黛玉觉得心里犯冷。   “林妹妹,你别哭啊,怎么到了天上,你还会哭呢?”贾宝玉被林黛玉的眼泪给弄得六神无主,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神瑛侍者该有的冷静。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慌张的样子破涕为笑:“见到你真好,宝玉哥哥。”   “真好,”贾宝玉也跟着傻愣愣地笑了起来,像极了当初那个不懂变故的孩童:“能在这里看见林妹妹真好,林妹妹,你还没有告诉你,你过得怎么样呢?”   “我过得很好,”林黛玉定定地看着贾宝玉:“我过得很幸福很幸福。”而这些幸福,都是你带给我的,宝玉哥哥。   听了林黛玉的回答,贾宝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你过得好就好了,贾赦那个家伙也算没有骗我,”说完,他又有了几分沮丧:“我因为历劫未满而提前回来,让赤瑕仙子罚了,天天都在打扫赤瑕宫,要不是今天赤瑕仙子突然网开一面,让我不干活而来这里,我都不知道林妹妹已经历劫完了,回到天庭了。”   林黛玉有些忧心地看着贾宝玉:“宝玉哥哥提前回来很危险吗?”   “也不算啦,不过这该历的劫没立完,不知道天庭那边会怎么处置,”贾宝玉无所谓地耸耸肩:“大不了在下凡一次,只是过得可能会比较苦一点罢了。”   “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历劫吧。”林黛玉提议道。   “不用不用,”贾宝玉连忙摇手:“林妹妹你已经历劫完了,要是历了不该历的劫,也算是犯下错事的,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可是,”林黛玉眼中的泪水又凝了起来:“我不是还要还你的灌溉之恩吗?”   越在这里待的时间长,林黛玉想起的也就越多,她已经想起自己是因为还贾宝玉的灌溉之恩才会下凡的。   贾宝玉微微一笑:“别傻了,你四周看看,这可是灵河河畔,你还需要我的灌溉,不过是当初我听信了警幻的谗言,特意做得而已。”   “怎么会?”林黛玉眼珠挂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她一直以为她欠贾宝玉的,不论是当绛珠仙草欠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还是当林黛玉的时候欠贾宝玉的救命之恩,可是现在,贾宝玉却告诉她,有些事情是错的。   警幻不只诓骗了你我,也诓骗了不少薄命司上的风流女鬼,才会有这场祸事的。   “那么说,那金陵十二钗就是……”林黛玉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贾宝玉点点头:“所以说,你并不欠我什么,我本就是去人间享富贵,然后再一夕全失,灰暗离场的结局,虽然早了几十年,可是却半点没错,不是吗?”   林黛玉咬着唇点点头,眼眶挂着的那滴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了下来。   贾宝玉看到这一幕,欣慰一笑:“更何况,这灌溉之恩,你已经还给我了,”他转过身,看着灵河河畔万般生机,彻底释然:“是因是果,你我都无需再过纠缠,你在人间世我的林妹妹,现在,你是天上的仙子,这就够了。”   仙人中特有的豁达在贾宝玉的脸上一览无遗,林黛玉也跟着一笑,万般皆有随风灭,她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她上前,站在贾宝玉身边,看着这养育了自己的灵河水,笑容舒心灿烂。   迎春一直都是一个木讷的人,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忍耐,既不会过得太苦,所以即使小时候她不被重视,甚至被自己的奶嬷嬷欺负,她也忍了下去,仿佛只要自己忍得了,就可以活得好似的。   可是到了后来,她才明白,这忍字,也是需要技巧和手段的。   这是她的父亲告诉她的,她的父亲是整个大庆朝最最厉害的任务,在她入宫的前一晚,却和她说了很多。   他说:能忍,是好事,但是忍并不代表懦弱,你自小能忍却不善辩,须知光会忍在宫里也会被人当做软弱好欺,你有医术、毒术护身,擅棋自是看得懂局势,那就利用这些让自己在后宫活得好好的,你放心,你父亲我会成为你的后盾,让你在后宫活得更恣意些。   当时的自己,在听到父亲这么说以后,哭得泪流满面。   即使自己去了后宫,刚好碰上了年将军的妹妹年兰,那张扬跋扈的性子把后宫从皇后到采女都得罪得透透的,仰仗着年家的势力,却也不敢对自己有丝毫的不敬。   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父亲,让年家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甚至自己一进宫就得封淑妃,成为四妃之首。   皇后娘娘更是看着父亲对太子的照顾和自己的隐忍不争上,帮着自己,让自己平平安安地在后宫里活着。   自己生了儿女,并好好地养活了他们,没有因为品级低而失去抚养他们的资格,更没有因为身子不好或是造了暗手而失去他们,看着后宫的女人们尔虞我诈,甚至拿孩子当赌注的时候,她由衷地觉着,自己的父亲给予自己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   当年那个张扬无比的年兰死了,后宫里有许多新人旧人都死了,但她还在那里,活得好好的,她的儿子长大成了王爷,她还被儿子接出宫去,过上了老封君的生活,那可是小的时候,她远远地看着老祖宗时,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啊。   而她的女儿,也比别的嫔妃的女儿幸运,嫁到了京中,时不时都能到王府来陪自己说话。   她的一生,真的很幸福。   她还记得先皇在驾崩的时候,问过她的话,那个时候,陪着先皇过来的女人都已经死了,包括皇后娘娘,而自己,却活得好好的。   当时先皇问自己:“淑妃啊,你如今得封淑贵妃,有想过,帮自己的儿子争一争那个位置吗?”   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为什么要争,当了皇帝,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有自己的爱人,若你做的对,大家只认为是理所当然,若是做错了,那就是昏君暴君,皇帝,是世间最难的人,臣妾又为何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受这份苦呢?”   其实,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先皇和太子给自己和贾家的一个试炼,那个时候的父亲已经是权倾朝野、民心所向了,可是年家的下场却就在眼前,她不愿让父亲冒这个险,好在父亲也从来都没有表现过要冒这个险,父亲一直表现的,就只是想要为大庆朝、为这个天下做些事情罢了。   她不知道要是自己当时的回答不和先皇的心意,等新皇登基的时候,等待父亲的会是什么,可是她想,那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的。   她那时也问了先皇一个问题:“皇上,你爱年姐姐吗?”   先皇一愣,本就死气沉沉的脸上更是染上了一抹浓重的哀伤:“你不是说了吗,当皇帝的,是不能有自己的爱人的。”   她想,先皇是爱着年姐姐的,所以才能纵容她的肆意张扬,但是却还是可以在年家独大的时候,出手灭了年家,甚至因为这件事而让年姐姐死去。   她羡慕年兰那样肆意生活的女子,可是,她不是年兰,她是贾迎春,一个在春天中默默开放、却永不凋谢的花。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